2023 (1)
2024 (1)
“我不是說這個位置非我莫屬嗎?看看,怎麽樣?”霍繼成對柳芳說。
“三年後,我就會成為這個領域的頂尖人物,那時候何去何從就要由我來選擇啦。”霍繼成又說。
“我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要讓老家的滿桌子,讓學校裏的那些人,讓陳立凡、小馬之流的看看,我霍繼成是什麽人。哼,你平時不是也總不相信我嗎?你以為打工掙點錢就怎麽樣啦?真是鴻鵠無法與燕雀之同語。”
霍繼成在閣樓上走來走去,不停地和柳芳說。
過了元旦,霍繼成就啟程去德國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兩口子話別,霍繼成對柳芳說:
“我這一去就是三年,兒子和家裏的一攤子事就都交給你了。”
柳芳說:“沒啥,霍宇馬上就十三歲了,咱們兒子你是知道的,懂事兒。倒是你一個人在那邊要安排好自己生活,你又不會做飯,營養得跟得上。”
“這你不用擔心,我能自己照顧自己。這些吃住什麽的都是小事,關鍵是這次我一定能幹出大事業來,你知道嗎?這個項目的成果要是出來,那可是會驚動整個學術界的,我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諾貝爾獎了。”
“繼成,……”
“嗯?”
柳芳話開了個頭,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柳芳還是開口了:
“繼成,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我還是想說。我知道你心高,但是做什麽事情要踏實一點兒,要腳踏實地,要想到和別人配合。別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趾高氣揚的。還不是因為這些,原來的那些項目都沒能弄完,你倒把人全得罪了。”
霍繼成就不喜歡聽這些話,但是明天要走了,他不想和柳芳吵架,就說:“柳芳,你這個人就這點不好,高高興興的時候你總要給我添點堵。”
我是為你好,柳芳嘴上沒說話,心裏說。
送走了霍繼成,閣樓上剩下柳芳和兒子霍宇兩個人,但是生活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霍宇照樣每天上學,放學了和小夥伴們玩球、打雪仗。柳芳照樣上班,下班,做飯,做家務。
霍繼成去德國掙歐元,薪水與柳芳打工的六塊八毛五不可同日而語,小馬勸柳芳辭了工,別幹了,柳芳笑笑說:“別說我還沒見到他拿錢回來,就是他真的掙到大錢,我也不是當太太的命,我這兩隻手閑不得。”
這一年的冬天,好像是在霍繼成離開後才真正來臨的。多倫多的緯度和中國東北差不多,冬天來的特別早,也特別長。但是這一年,元旦前幾乎沒有下雪,到了一月份,天氣驟然變冷,雪也一場接著一場地下起來。柳芳她們住的閣樓,屋頂薄,暖風管道又不好,本來就冷,現在缺了個人,便更少了些熱氣,屋子裏好像永遠是冰冷的。晚上躺在床上,聽著冰雪嗒嗒地打著玻璃,朔風把屋頂吹得嗚嗚作響,感覺寒冷從四麵八方襲來,將體內的僅有的熱乎氣都帶走了,心不由地縮成一團,由裏向外冷。這種冷,是蓋多少被子都暖和不過來的。霍宇經常上牙打下牙地哆嗦著,小半夜才暖和過來。柳芳讓兒子也睡在大屋裏,娘倆擠在一張床上,相擁著,以對方的體溫取暖。這時候,柳芳才體會出剛搬進來的時候,小馬說的‘有他們難過的時候’這話來。
其實,安省關於出租房屋是有很詳細的法律的,其中有一款就是冬天室內溫度不得低於多少度,如果低於這個溫度,租客可以告房東。柳芳當時並不了解這個法律,不過即使她知道,她也不會把房東怎麽樣,這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實在住不好還可以搬走,還真能法庭上見?中國人不興這個的。後來實在太冷了,柳芳就自己買了個電加熱器,情況稍稍好些。
下雪的時候柳芳上班也困難。大路上雪都清理得挺及時,一下雪,不管白天晚上,掃雪車都傾巢出動,清理路麵積雪。但是居住區的小路就沒有那麽快了,特別是人行道,往往輪到最後。柳芳上班早,常常要在沒膝的雪中一個腳窩一個腳窩地往前趟,回頭看看白白的雪地上隻有自己的一溜兒腳印,頗有點開路先鋒意思。
最寒冷的時候,陳立凡、小馬夫妻搬走了,他們在一棟高層公寓樓中租了個一室一廳的單元房。小馬說:“立凡他沒啥大能耐,就是踏實,他這份工做得挺穩當的,足夠糊口了,我們的生活條件也改善改善。”
陳立凡是個喜歡動手的人,雖然他隻是在木工廠打一份很簡單的工,對他以前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經曆來說是一種浪費,但是他很喜歡在那裏做,活兒學得快,手藝愈來愈好,還時常給老板搞個什麽小革新,老板喜歡他,和同事也相處很好,每天上班下班都顯得開開心心的。他說:“這個工作簡單,人事關係也簡單,挺好。我覺得比原來在國內坐機關還舒服。”
柳芳到他們的新居去給他們暖窩,最羨慕的就是房間暖和。整棟樓房采用中央供氣係統,房間的溫度可以自己調整,夏天供冷風,冬天供熱氣,費用全包在租金裏。他們家把暖氣開得足足的,一家三口全穿著單衣服,張浩天還穿著短衫、短褲。倒是柳芳和霍宇在屋裏熱的坐不住,她們娘倆可都穿著毛衣毛褲呢。
陳立凡一直挺關心霍繼成的項目情況的,問柳芳他最近又沒有信來,談沒談到工作進度情況。小馬則關心著另一些事情,她對柳芳說:
“我說了你別生氣,我就看不上你們家霍繼成那愛擺譜的勁兒,他和你不一樣,眼眶子太高,心太活泛。要是真發達了,還指不定怎麽樣哪,柳芳,你得盯著他點才好。”
臨走,小馬送柳芳和霍宇上電梯,又說:“柳芳,你知道我這個人,心直口快,你別記恨我,不過我實在是為你好。”
柳芳笑了笑,沒吭聲。
十多年的夫妻了,柳芳對霍繼成的了解在某些方麵可能比他自己對自己看得還清。霍繼成有能力,有勁頭,有野心,如果踏下心來,真能幹出一番事業。但是看他臨走時的張狂勁兒,柳芳覺得不是什麽好兆頭,還真是在心裏暗暗地替丈夫擔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