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雜談

叫他“隨意”,是因為不願受任何“八股文”風式的約束,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喜怒哀樂,麻辣甜酸,都由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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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舊事] “五.七”戰士淩先生倒樁了

(2008-02-27 22:31:08) 下一個

[文革舊事] “五.七”戰士淩先生倒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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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先生雖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但確是學院出了名的老“運動員”;雖然從來沒有在球場上跑跑跳跳,但從“鎮反”、“三反”、“五反”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幾乎每次都是這些運動的“積極分子”;雖然說不上是耀武揚威,但也確實是“風風光光”站在主席台上,而且總是在第一排。不過腦袋總是耷得很低,總是用禿得發亮的天堂蓋對著台下的廣大革命群眾。 

    淩先生是搞曆史的。早在上一世紀的二、三十年代任博物館館長時,就率先把有四千多年曆史、光彩奪目的“三星堆”巴蜀古文化介紹給世界。 

    這絕不是無中生有,而是有據可查。在四川廣漢“三星堆”博物館的曆史簡介裏,就是以當年淩先生同美國考古學者史密斯在“三星堆”發掘現場指導的舊照,作為這古代文明重新現世的起始點。

    自然而然的,淩先生也就演變成了“賣國賊”、“帝國主義的走狗”,從而不自覺的被發展成為曆次群眾運動的“特級運動員”。尤其是在文化革命的大運動中,運動員淩先生脖子被授予的黑牌子比那奧運會的金牌還大出若幹倍。

    記得那是文革中期的某一天。淩先生一反常態,從“牛、鬼、蛇、神”隊伍勞改完回家的時候,居然麵帶笑容,臉泛紅光,有一種難得的幸福感。

    那麽一副病秧秧身架,想來也絕不可能是在下午清掃女廁所時有什麽豔遇;那麽一個曆史反革命的身份,想來也絕不可能有賊膽去窺視婦道人家的隱私。莫非太陽今天從西邊冒了出來?

    原來淩先生下午被造反派的領導訓話後,接到了革命委員會的一紙聖令:淩先生裏通外國,罪大惡極,本屬十惡不赦,但鑒於淩先生的一貫表現,認真改造思想,接受群眾監督,現特發展淩先生為光榮的.戰士。

    聽到這如此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淩先生是激動得混身直打哆嗦。能離開“勞改隊”成為.戰士,淩先生終於在重返革命群眾隊伍的遙遠征途上邁出了第一步。難怪淩先生這天回到家時心情是格外的好,吃晚飯時還韻了一小杯紅苕酒。 

    很快,淩先生就背包拿傘,奔向組織,奔向遠在千裏之外、遠在荒涼山區的“五.農場。雖說仍然幹的是粗活,但能沐浴山川小溪的靈氣,淩先生是非常滿足了。畢竟,這比起天天打掃廁所,特別是打掃那令老先生難堪的女廁所,日子是好過多了。

    兩、三個月後,心髒一直不好的淩先生居然獲恩準回成都一個禮拜,看病取藥,補充一點能量。見到時,覺得淩先生的氣色還不錯,喋喋不休的給家人朋友講農場的新鮮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淩先生,儼然成了一介農夫。

    誰知這淩先生這再一走,竟是同其家人、友人的訣別。

    那天早飯後,淩先生覺的心髒不適,人發慌,就趕緊吞了兩顆保心丹,還是挺起身子骨,跟大家一起走向農田,真心實意的去改造思想。隻聽“撲通”一聲,眾人忙回過頭,隻見走在後麵的淩先生已經直挺挺的倒樁在爛泥巴路上。

    大家連忙七手八腳的把淩先生挪到附近的公社衛生院,但那些善於把好人醫得半死不活的“赤腳醫生”,那有什麽回天之術。就這樣,孤苦零丁的淩先生,在沒有一個親人的嗬護下,帶著無窮的遺憾,命丟他鄉,死不冥目。

    噩耗傳來時,淩先生的後人如五雷轟頂,不知所措。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麽說走就走了呢?一家人是抱頭哭成一團,甚是淒涼。

    還好,革命委員會遣人給淩家送來一紙仆告,往大門上一貼。就此,淩先生一腳挎進鬼門關的同時,另一腳終於挎回了革命群眾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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