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確指》
(2009-06-12 18: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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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確指》序
丁未夏,過雪山和尚方丈。和尚出一書授餘曰:“此寶筏也,且緣起甚奇。”明末時,吳城八友同修玄門,日請乩仙以談其術。於卒也,有仙至,所談與諸仙異,因日事之甚狎熟。久之,忽勸以念佛。眾問:“念佛可乎?”曰:“善。”眾皆稱:“南無佛!”曰:“不如是念也。”眾問如何?曰:“汝須合掌至心,向西頂禮,念‘南無阿彌陀佛’。”眾從之。於是為之微細開示念佛法門,令舍偽歸真,求生極樂。始宣示夙昔因緣、菩薩名號,及現異香天花,種種靈瑞。而八人者,皆反其邪修,歸於正信。無朽者,八人中之師也。菩薩令往三昧和尚處,受毗尼,圓僧相。和尚始難之,既而見菩薩《月偈》,遂敬禮西方,為之剃度。蓋菩薩始至時,眾以為仙,指月為題求句。因示以偈曰:“一月光含千世界,分身無量照群迷。當知本體原無二,不動莊嚴變化機。”始於明崇禎癸未五月二十八日,迄清順治丁亥十月初二日,前後共二十四會,所說皆修行要妙。因偈中有“確指正修路”句,遂名之曰《西方確指》。 餘讀之,身心踴躍,不啻醍醐之滴入焦腸也,因歎奇不已。和尚曰:“餘始亦不之信。既而閱之,神采煥發,即欲不信而不能矣。”餘曰:“菩薩往昔因中,與八人具有大緣,悲念深故,權巧接引。此豈同於應乩之流?且觀菩薩臨行,有曰:‘鸞乩之設,本為神鬼依憑,非大菩薩應化常事。’則是書也,豈可作乩書視也?” 餘時即願刊布流通,廣利群有,而因緣未和。迄今己酉春,僧俗道侶,無不踴躍歡喜,願施貲助成。至有讀而哭,哭而讀,頓舍所愛室宇衣服器具,入深山念佛者。豈非菩薩以無緣慈,攝化眾生,不可思議乎!遂與靈曦、慧楫二老師,謀付諸梓。梓成道其始末如此。
時康熙己酉九月既望,古吳淨業弟子朗西金鍔撰
西方確指
覺明妙行菩薩說
菩薩戒弟子常攝集
一時菩薩自極樂國來,降於娑婆震旦古勾吳地。在會弟子,以往昔因緣,得蒙化度。
菩薩將顯淨土法門,而說偈言:
“諸佛之法要,微密不思議,
以非思議故,無能盡宣說。
牟尼大慈父,悲憫眾生者,
說所不能說,導彼今後世。
更以異方便,顯示安樂刹,
令發願往生,橫截諸惡趣。
由佛阿彌陀,大願攝群品,
聞名能受持,決定生無惑。
若有大力人,專念心常一,
成就深三昧,現前亦見佛。
今我如佛教,將開化導門,
念爾等迷倒,確指正修路。
是非弱小緣,應具難遭想,
西方萬億程,一念信即是。”
菩薩說偈已,令諸弟子朗宣一過。複言:“汝等向來學宗玄術,心溺邪修。我以夙緣慈念深故,來此化導。今已首標西方淨土,為正向正修一門。猶慮未能極信,次當說我名號及我所證,令知說是法者,是大菩薩。善男子,我昔因中,以妙湛覺心,照明一切諸所有刹土,眾生所同具足。即以覺妙妙覺,覺明妙心,起無量妙行,度諸眾生。是故阿彌陀佛,印我名號,號曰‘覺明妙行’。汝等從此皈依,更無疑二。” 時同會者八人,俱合掌至心,念:“南無覺明妙行菩薩!”敬禮而起。
菩薩曰:“善哉,如是。”
或問持經咒之法。菩薩曰:“所謂持經咒者,自持其心也,要在直明心地。若止雲持得熟,誦得多,又念某經某咒某佛,謂我有大功德。而不能句句銷歸自性,又不能深解如來妙諦。謂可以獲果證者。不見十字路口,若無眼,若無足,若乞婦,若乞男,終日不住口念到夜,計其所持,一歲何啻數十萬遍。究竟是殘疾者,求乞者,並不曾證得一毫果在。此何以故?隻無解無行故耳。故知持是經,即當依是經而修行。又發大願,或求生佛國,或求明心地,或發大智慧,或利濟眾生。俱仗如來廣大弘通之力,以成就行人之願。如是,方為持經持咒念佛。”
天然老僧,以久病不愈,欲入徑山待死,投骨普同塔中。
菩薩曰:“汝欲住山待死,是無事討事耳。汝愁幾根老骨頭沒處安頓耶?不知眼光落地,直伸兩腳,任他刀砍斧斫、火燒水浸,與爾無幹。乃為他作久遠計,亦太愚矣!且此身生時,尚是無益,何況死後?汝今宜簡省諸事,單持一句阿彌陀佛,念念不舍,阿彌陀佛便與汝為好伴侶,大限到時,現身接引,得生極樂。豈不愈入山待死耶?又生老病死,是世間難免之苦。汝即久病,亦莫管他愈不愈,但一念一心,生也由他,死也由他便了。”
僧不二將投師受戒。菩薩曰:“惜哉惜哉!堂堂相貌,表表儀形,不知自反,計其所作與俗人無異。吾見汝身在此處,而神遊地獄矣。急宜痛加修省,斷惡遵善,上求佛果,下化群生。不可昏昏昧昧,失此有限光陰,自貽萬劫之累。至受戒一事,不受則已,若一受,更不得分毫毀犯。當守護清淨,如白璧明珠,了無瑕玷,斯成戒品。蓋戒為三世諸佛入道根本,勿同兒戲。又若住靜參方,更宜親近善友,遠諸庸劣。親善則道業易成,近惡則戒行易失。此二語,終身學道之要,慎之記之。”
馬永錫兄弟夙世為獵戶,一日入山,共殺一鹿,當獲短命報。又嚐見塔中佛像仆地,扶起安座,禮拜而出,以善因故,再得人身。
菩薩先為永錫開示已。永錫懼求永年之道。
菩薩曰:“昔北方妙覺寺,有童子沙彌。年十六時,有一相師,說人生死,不爽毫發,謂沙彌言:‘汝年十八季秋當死。’沙彌恐甚,夜禱於佛:‘願於藏中賜經一卷,終身受持,以祈長壽。’言已,悲泣不勝。再拜而起,於《大藏》中,隨手取得《金剛般若經》。遂書寫受持,曉夜無懈,兼持戒精嚴,了悟玄理。年未四十,道風流播,四眾歸仰,後至八十坐化。即洛陽微行禪師也,為唐玄宗開元六年事,我所親見。汝今既怖短命,欲求永命。當依此沙彌,求《金剛》善本,發心書寫,勤行讀誦,複求解義趣,此內功德也。從今日始,不得更殺物命,當愛如己身,又多積陰德,此外功德也。內外俱修,功德甚大。自能與天合體,而夭壽不二之理立矣,何慮年壽之不永乎?然須慎終如始,如彼沙彌,八十而不怠,方為合道。切莫有頭無尾,或行十日半月,一年兩歲,便丟手了也。若果盡形遵奉,先後無間,不遂所求,諸佛及我,俱墮妄語。”
菩薩示陳定耑曰:“汝父子奉行我教,最為難得。但必持誌久遠,不得便生感應希求之念。將修行二字,正如日用間穿衣吃飯之事方可。”
菩薩示查定宏母曰:“汝夙有向道之念,而未遇正人,深為可憫。今當為汝分別開示。汝往昔為比丘時,力行精進,晝夜不怠。心猛烈故,於靜定中,忽起一見,雲:‘我何故不能速得成佛?’又一日聞‘諸佛無相,即心是佛’之語,複益邪思,雲:‘既諸法空寂,我心是佛,何用修習?’不知此為究竟空理,而非初入法界所易言者。比丘從此竟墮邪見,不複進修,自謂已證大道。所以從迷入迷,沉淪長夜。悲哉眾生!求道不遇真善知識,未免陷於羅網,不可不慎。汝今當知,由昔以見邪故,報獲五漏。失正知故,複遇邪師。毒螫親遭,豈得不生恐怖?今應速發正信,至心憶念阿彌陀佛,求生極樂國土。”
無朽為一友問得壽幾何。
菩薩示偈曰:
“人命如朝露,虛浮無定期。
未能逃夢幻,何必預求知?”
複示曰:“且莫為他問日期,到臘月三十日,管取手忙腳亂在。”(是友果以次年臘月三十日疾終。)
無朽聞說,遂求開示。
菩薩曰:“元柏當知,學道而不明此心,譬如造屋無基,渡水無筏。欲明心者,當微細觀究,此身此心,從何而有?既四大虛幻,心將誰寄?身心既幻,世界微塵,了無差別。目前萬法,從何處生?從何處滅?若無生滅,則照與能照,兩無所依,自見真如寂滅場地。”
勾曲孔生,持齋二十年矣。自念衰老,問死後雲何,因泣下不已。
菩薩曰:“不須悲淚。但從我說,深信遵行,自有好處安身在。”遂授偈曰:
“西方有淨土,人天皆所依。
汝能修此門,安隱無驚疑。”
沈文州以傷寒名家,適至作禮。
菩薩問曰:“寒入心包,當作何病?”
答曰:“名中寒。”
因喻諸人曰:“汝等但知寒入心包,名曰中寒之疾。若邪入於心,即為殞命之病矣。汝諸人但以身病為病,調之治之。至於心有大病,則不問明醫,不求妙藥,任其患苦而莫之覺。哀哉!”
陳大心奉教念佛,極其誠至。菩薩示偈曰:
“八德池中蓮已種,果然一念甚宏深。
滋培雖藉如來力,長養全憑決定心。”
又喻諸人曰:“此土有發願往生者,彼土即生蓮花。故作是語,汝等應生深信。”
孫中白好丹術,日久無效,因來會作禮。
菩薩嗬曰:“老禿今日換這副嘴臉見我麽?且問爾金丹幾時可成?”
答曰:“正爾求成。”
菩薩曰:“若成了,千萬留卻幾顆,莫都吃到肚子裏去。俟汝見閻羅老子時,好做些人事送送。癡老兒,此事決無你分,不如做你本等去。”
孫拜謝。
有頃,菩薩又曰:“癡老兒,知得你自己本等麽?”
答曰:“我求見性,是我本等。”
菩薩曰:“汝知此性,為大為小,為青為黃?”
答曰:“性無如是等相。”
菩薩曰:“然則汝欲向甚處求見?”
孫無語,乃發信皈依,願為弟子,求示法名。
遂示以偈曰:
“性無大小青黃相,哪有聲名任汝呼?
不達此中玄妙處,一言半字總淆訛。”
“我今強為汝立名,可曰達本。汝此後光陰,不上七、八年矣。莫負卻八百年前三十六載苦行也。”
孫因問:“此身如何結局?”
菩薩曰:“結局便結局,又問如何結局耶?”
孫乃問:“如何修持?”
菩薩曰:“淨土一門,能廣攝群品。汝問修持,當念阿彌陀佛,發願往生,便得一了百了。汝無再惑。”
菩薩又喻諸人曰:“從古大聖大賢,闡微立教,皆至精至簡。上士聞而悟,中下聞而修,皆歸大道。乃後之著述,務為繁言隱說。使凡流揣摩成見,遂至以訛傳訛,深入邪僻,抱暗沒世,竟不自覺。如達本,因讀《參同》、《悟真》諸書,不知法要,曲信訛傳,謂為有得。執吝不舍,白首無成,動諸煩惱。菩薩說為真可憫者。是故汝等既識前非,當崇正信。”
一時菩薩將臨法會。弟子八人,無朽、常攝、常源、定茂、達本、查定宏、陳定耑、查定敏,恭謹顒佇,齊唱佛號。忽聞異香,從空中來。眾皆歡喜,得未曾有。菩薩曰:“善哉善哉!爾等知今日之會,有夙因否?昔梁武皇天監六年,我出家於北魏之東都淨因寺,為大比丘。因避亂南遊,住錫雞鳴山麓。時爾八人,依我修學,不久以兵亂各散。我越後二載,示寂於武林天竺。後複於唐僖宗朝,為清河獻王長子,亦棄位出家。今爾八人,同會念佛,亦由我發心,正如往昔無異。但爾等去我以來,八百餘年矣,仍複飄流未反,真為可悲,真為可痛。今為汝等重加發明所修行業,令速成辦,早登解脫。宜各諦聽。”
示無朽曰:“汝向者雖從事玄門,而能恭敬諸佛,當知即是夙因。今宜速發深心,精修淨業,為諸人唱導,無空擲後此□十三年光景也。付汝偈言:
“八百年前有勝緣,今來相遇指青天。
已知本地中秋月,莫向長江覓渡船。”
示常攝曰:“汝常持《大悲神咒》,雲何而持?”
答曰:“所持之咒,曆曆分明。能持之心,了不可得。”
菩薩曰:“能如是持,是名真持。有偈囑汝:
汝持大悲咒,應識大悲心。
離名亦離相,以此度群生。”
示常源曰:“汝既出家,要須謙下柔和,敬事師長,虛己請益,增長誌氣。莫隻坐雲霧中過日。”
源不達。複示曰:“汝懜懜若此,可曉得自己的心麽?”源無語。乃令誦《準提咒》一遍。源隨誦之。
菩薩曰:“此不是你心,喚作甚麽?偈曰:
“見初無心,即汝本心。
《準提》一遍,全體分明。”
示定茂曰:“汝持《準提咒》,平日須要細密用心。觀一切境,若喧若寂,若物非物,若欣若厭,無非此咒現體,即我妙心刻刻流露。如是奉持,必獲果證。我亦以神力,助汝成就。當誦我偈:
“兩行秘密,即汝本心。
莫謂法少,是法甚深。”
問達本曰:“汝將雲何?”
答曰:“欲明心。”
菩薩曰:“得無口頭話否?當勤念佛,其功十倍。亦示汝偈:
“心外無佛,佛即汝心。
深信不惑,一念無生。”
示查定宏曰:“汝持《金剛般若》,當知有七不持。所謂心昏散不持,有過犯不持,入不淨處後不持,飲酒後不持,人擾不清淨不持,有事將作未作不持,心別有記憶不持。若堅意受持,應離此七。誦至純熟,即於觀心中持之。果能如是,則功德不可思議,果報不可思議,佛有誠言,汝須保任。複與汝偈:
“《般若》一經,功德無盡,
拔妄想根,脫生死病。”
示陳定耑曰:“小人之為惡也,唯恐人知。君子之為善也,亦唯恐人知。汝當以君子慎道之心,而作佛事。更有偈曰:
“勿貴人知,勿希天應,
恒一其心,必堅必正。”
示查定敏曰:“汝未及弱冠,已知向道,可驗夙因。今為汝命名曰敏。敏有聰、勤、妙、捷四義。聰以除汝暗,勤以勵汝怠,妙以開汝慧,捷以發汝廢。汝當顧名思義,莫謂菩薩徒與爾一個字也。複示汝偈:
“汝年正幼,當學孝弟,
以是持身,毋惰其誌。”
是日陳大心後至。
菩薩問曰:“汝雲何修持?”
答雲:“唯修淨土。”
菩薩曰:“舍此別無勝門矣。囑汝一偈:
“道無他說,唯心而已。
蓮胎始成,專精勿二。”
菩薩曰:“所示淨土一門,真諸佛心宗,人天徑路。今汝等雖求往生,若發願不切,如入海而不獲寶珠,徒勞無益也。我昔於晉明帝時,受貧子身,為貧苦故,乃發大願雲:‘我以夙業,受此苦報。若我今日不得見阿彌陀佛,生極樂國,成就一切功德者,縱令喪身,終不退息。’誓已,七日七夜,專精憶念,便得心開。見阿彌陀佛相好光明,遍十方世界。我於佛前,親蒙授記。後至七十五而坐脫,竟生極樂。後以度生願重,再來此土,隨方顯化。或為比丘,或為居士,或為國王,或為臣宰,或為女人,或為屠丐,或隱或顯,或順或逆,皆隨順說法,導諸群品。又以仙道多未悟真常,耽長壽樂,不思進修。我現仙身,救其迷墜,如唐僖宗朝一事也。今則又為汝等發明邪正,闡揚淨土。汝等當一意一心,堅修此門,必不相誤。若心誌一堅,又不待隔世而生,現前亦得見佛,如我昔年無異。有偈四句:
“少說一句話,多念一句佛,
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
或問:“學人雲何得離塵欲,得無障礙?”
菩薩曰:“我將由小而推之大,由外而推之內,汝等當善解其義。有人於此,無故而奪汝一錢,動瞋恨否?”
答以:“一錢雖微,見奪則瞋。”
“又無故而與汝一錢,生喜悅否?”
曰:“一錢雖微,見與則喜。”
有答以“一錢甚微,與何足喜,奪無可瞋”者。
菩薩曰:“汝能如是,心之清淨久矣,何至今日尚沉濁垢耶?汝等當知,學人洗心不密,見有見無,處處是著,念念皆貪,所以業識紛馳,無暫停止。即念一句阿彌陀佛,心想依然外遊,未能頃刻歸一。良由汝等於無量劫來,未嚐發一時一日遠離塵欲之心。故此塵欲,亦從無始劫來,未嚐一時一日肯離汝心。身纏心縛,深入塵網,哪得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故知欲斷貪著,先從一錢之與奪作棄舍觀,作非我有觀。奪不起瞋,與不起悅。如是乃至百千萬錢,乃至億億萬錢,乃至國城妻子,乃至身肉骨髓,乃至過、現、未來心意意識,乃至生死業報、菩提涅槃,一切皆如此一錢之與奪無異。自然習漏消亡,障緣永滅,漸履清淨,成就道品。汝等當依此修行,勿更自虞窒礙。”
孟冬二日,為菩薩誕生之辰,眾設供稱壽。
菩薩曰:“汝等以何物壽我?”
皆曰:“心以為供。”
菩薩曰:“心是何物,可以持供?”
答曰:“唯一至誠,本是無物。”
菩薩曰:“既言無物,誰知至誠?能知誠者,定有處所,可得舉示,雲何無物?”
答曰:“實無所得。”
菩薩曰:“汝言無得,為是暫無,為決定無?”
眾疑議未對。
菩薩曰:“無則決定無,有則決定有。一涉纖疑,毫厘千裏。當知汝等言誠言妄,說有道無,皆是起滅計較、推詳卜度之心。以是祝我,均無所益。聽我妙偈:
“至真無二心,至真無量心。
心非一切心,一切性非心。
除妄心不實,依真心強名。
真妄兩不立,南無釋迦尊。
了心無處所,方便福群生。”
時諸弟子鹹再拜,願更聞法要。
菩薩曰:“善哉善哉!汝等願更聞法要,當誠解我語,善答我問。諸弟子,譬如有人謂一人言:‘燕京帝王所都,富貴無比。’是人聞言,有誌往否?”
鹹曰:“願往。”
菩薩曰:“汝不識路徑,當雲何?”
鹹曰:“有人指示,從之而行。”
菩薩曰:“不可。倘是人指以向南、向東,若不明辨,竟從其言,則燕都遠之又遠矣。”
眾曰:“然則如何?”
菩薩曰:“畢竟得一走過燕都之人,教是人曰:‘汝須向北而往,便可直達帝所。’諸弟子,此人所指,有錯謬否?”
鹹稽首曰:“無謬。”
菩薩曰:“又譬如有人,欲登萬仞之巔、九層之頂,當如何教之?”
鹹曰:“從卑至高。”
菩薩曰:“然。古雲:‘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須是從第一級,至第二級,乃至最上一級,方為正說。若雲一步便跨到最高處,為浪語矣。又譬如有人,天子將命以官,詔是人曰:‘汝願為宰相耶?小吏耶?’是人雲何上答?”
鹹曰:“必願為宰相。”
菩薩曰:“然。又譬如有人,在於歧路,不知所從。有憫之者,指曰:‘是邊極艱險,極曲折,不得便出頭。是邊極正大,極平坦,走去便得出頭。’其人受指,於此兩邊,當走何路?”
鹹曰:“走正大,走平坦。”
菩薩曰:“善哉善哉!爾等酬我所問,俱合正理。然爾等能明解我所喻否?”
鹹再拜曰:“唯垂開示。”
菩薩曰:“善聽。爾等向來雖有求道之心,而不識修行之要,趨向無據,如人欲往燕都而不知路徑者是。若遇邪師,教以邪法,如帝都在北而反指以往東、向南者是。則其人雖終日行,而茫無歸宿,何由覲至尊,何由成大道?今我所示彌陀淨土,帝都也。信願行三,勤加精進,終至往生,是從第一級至最上一級也。期登上品,是願為宰相,不願為小吏也。依此而修,是走正大,而不行邪曲也。我即走過燕都之人也,若爾等不能深信,是舍帝都而趨邊地也,棄宰相之尊而就小吏之賤也,背正大而求艱僻也。萬仞之山巔,九層之塔頂,非爾所及矣。可勝悲痛哉!”
眾欲積田為修行計。
菩薩曰:“汝等欲矢誌同學,久聚不散,謝絕世故。於衣食所從,不複為求人計,故發此議。以我觀之,念頭雖好,然畢竟是貪戀塵勞,非清淨法。何以故?街頭一飯,塚間一宿,先佛道範。若必藉田而修,倘一不就,則汝諸人終無修行之日矣。又若言自無其貲,將出自募化,更為不可。佛一代教,無此二字。蓋自末世不識禮義、不懼因果、不知廉恥之徒所為。真修道人,生死念切,斷斷不作是想。然更有一言,汝諸人但執持正念,各各努力,是即不聚而聚。若身心散逸,事無常恒,是雖聚而實散。苟明此意,止應隨分隨時,莫去閑思預計。”
菩薩又告眾曰:“汝等慮身纏世網,念頭不得幹淨耶?我有一法:汝但發個遠離求度之願,將牢牢歸向極樂世界見阿彌陀佛之心,換卻奔走利名之心,便能即塵勞而覺路矣。”
有問:“念佛不能一心,當作何方便?”
菩薩曰:“汝但息想定慮,徐徐念去。要使聲合乎心,心隨乎聲。念久自得諸念澄清,心境絕照,證入念佛三昧。然平日必須多念,從千至萬,心無間斷,則根器最易成熟。若強之使一,終不一也。”
時達本於座下,忽戄然念數聲。
菩薩曰:“如是如是。”
諸弟子欲造像供養,請示法相。
菩薩曰:“諸弟子欲造相供養,積誠已久,合當顯示。但汝塵勞中,我妙明內,即今顯現,汝等不能見也。又我隨機感化,身相不一。今但從本起修,可畫作大比丘相,麵如滿月,形體豐偉,著袈裟坐蓮花上。左手置膝,右手作說法相。眉間放白毫光,光中有阿彌陀佛結跏趺坐。要須莊嚴相好,不得潦草。”
諸人聞已,皆拱立思維如是法相。
菩薩乃言:“諸弟子,人人有個覺明妙行,不即不離,在汝諸人摸索不著處,時時出現。即今明白,更不須設像供養,願見於他日也。”
查定宏因喪子,欲棄家為僧。
菩薩曰:“汝且莫妄想是事,是事汝做不得。汝但正心以治心,正身以治身,斷無益之事,絕無益之友,皈心大覺,願出迷途。挹彼洪波,滋我燥土,精求加被,驅諸障緣。汝向畏祈壽保身,當注力於此,勿多言也。”
定宏乃問:“奉教持《金剛經》,但諸字句有不同者,當從何本,得無差謬?”
菩薩曰:“‘金剛般若波羅密’七字,並無差謬。”
沈天宇有疾,設供求示。
菩薩曰:“汝今有疾,尚未即死。當息諸牽累,安心端坐。念身無常,念世無常。所有妄緣,一切放下,徐徐念一句阿彌陀佛,自然六塵不生,一心清淨。不唯愈汝今生之疾,即生死病根,亦從此拔出矣。汝今設供求示,不過望我有甚好方與汝,口訣傳汝,可愈汝疾。豈知菩薩無是等虛偽之法,但此實實數言教汝而已。汝若信而行之,真一服上品還丹妙藥也。付汝一偈:
“病從己作,還由己除。
攝心清淨,得常安樂。
堅久不變,同無量壽。”
菩薩示達本曰:“汝欲究明心地,極為有誌。但你一肚皮砂鉛水火、本來麵目、真空真淨等話,實實塞卻,如何做得?你若要做,必須將此一絡索,拋向東洋大海始得。不然,枉卻□心,誤卻工夫矣。不如的的確確念一句阿彌陀佛,明心在是,生極樂在是,一舉而兩得,極是便宜也。”
無朽問:“雲何仰酬祖父?”
菩薩曰:“世間所謂孝者,以何為上?”
曰:“能敬養,能為善,以無忘先德。”
菩薩曰:“此雖孝而有限。唯能發大願,修出世法,若道成果滿,豈但福及九祖,即曆劫冤親,俱蒙解脫。汝能專修淨土,是為大孝。”
定茂問:“持咒雲何明心?雲何究竟?”
菩薩曰:“心不離咒,咒不離心,是持之義。汝當於一切時,觀此咒體,與我心體,是一是二?若雲二者,雲何心能持咒,咒能顯心?若雲一者,雲何忘則咒無,憶則咒有?則知此咒與心,離諸名相,畢竟空寂,是名究竟。若但持而不究竟,即無妙解。平等大慧雲何顯發?平等大慧不現,何由照生死之昏迷,達三界之實際乎?”
達本問:“出聲念佛,每易發火,得默念否?”
菩薩曰:“汝一念佛,便雲火發。何故汝終日向人說話,便沒一毫火起耶?當知此火,乃汝無量劫來無明煩惱之所積聚,由汝今日信之不真,故念隨火起,火逐妄生,以燒汝法身慧命耳。昔牟尼世尊,為dafa故,於無量劫,舍身求道,所以得成無上寶王。今汝年力已衰,日夕勤行,猶嫌遲暮。尚乃戀著塵勞,希圖丹藥,以求延年益壽。汝不聞非非想天,尚有報盡。劫火洞燒,壞至三禪。況區區水火鉛汞,假緣和合之法,而求其永無變滅耶?汝今聞我所言,當如夢初覺,如醉初醒,精修淨土,正念往生。彼世界之壽命無窮無盡,成就法身,到一切智。非淺淺長生久視之術可同日而論也。”
查定宏問:“持咒時,多生恐怖,求示方便。”
菩薩曰:“誰來怖汝?誰是受怖者?由汝夙生習氣不淨,故從微想中,忽現此相耳。汝但精誠誦持,自當除滅,得如意意順,善能護伏煩惱,而造入玄微。何恐怖之有?”
陳定育為母疾致禱,問作何功德,可獲全愈?
菩薩示偈曰:
“孝首萬德,孝貫三才,
大哉孝行,人倫之師。
汝以好心,求愈母疾。
汝當安適,念母痛楚。
汝食美味,念母減食。
汝衣輕軟,念母膿血,
汙其衣襟,露其胸脅。
如是思維,夙夜靡處。
歸命大聖,精誠不二,
力行眾善,仰答四恩。
願母福益,願母壽增,
願母病愈,願母體康。
覺明菩薩,為汝依怙,
苟如其言,無願不果。”
定茂欲舍持咒而念佛,請問。
菩薩曰:“汝欲舍持咒而念佛,一誌專修,最妙。但汝未知法要,隻可名為持齋好善之人,不得名念佛之人。何以故?欲泛大海,必具大舟。欲馳千裏,必擇良馬。故念佛人先須具大手段,割絕牽纏,打開塵網,直下即念是佛,即佛是心,乃至離即離非,頓入如來大光明藏。如是乃名正念念佛,得名為念佛人也。汝應善解此義。”
有年少僧四人進謁。
菩薩曰:“諸年少!眾生無始時來,因於恩愛,故成眷屬。而眷屬中,父母於子,又為恩之至重,愛之至切,難割難舍。今爾等出家離俗,得為比丘。當知父母於爾,又有恩上之恩,非言所喻。故應趁此壯年盛力,勤辦道業,答父母最初割恩斷愛一片苦心,方不愧出家兩字。若複放逸懈怠,以致終身廢墜,是不孝中之不孝,為天地間極重罪人矣!當因吾語,猛生痛念。”
菩薩又示眾曰:“諸善男子!人之一身,父母所生,父母所育。現前爾等種種營謀,種種受用,即使父母不曾與得一錢,也還是父母生卻你身,故有今日。萬事身為大,身為本。從本而推,豈不是父母之恩難言難盡。所以佛言,於父母邊出一高聲重語,尚獲罪無量。況今有甚於此者耶?若言父母或以不堪相加,不得不諍,則是視父母如路人矣。隻可歡然順受,父母自有感悟之日。決不得爭個你非我是,做逆天背倫之人。”
菩薩曰:“諸弟子當知,十方諸佛是眾生心,十方眾生是諸佛心。是故憶佛念佛,則十方諸佛現汝心內。然亦非諸佛之入於爾心,亦非汝心出於諸佛。皆是覺妙本明,不可思議。”
菩薩曰:“心行處滅,是諸佛常住真心。心行處有,是眾生生死業心。其間不容絲發。若汝等能綿密加工,使此心無些子空隙,方得幾分相應。莫略做半年十月,便謂我能苦心修道。不知此正障道處,切宜慎之。又工夫雖加,若未到銅山鐵壁,推不倒、移不動處,猶未是打成一片。切莫見些影響,便即歇手,是為半途之廢,必至棄其前功,毫無所益。此又學道人大病,不可不知。要知佛法如大海,轉入轉深,斷非小小知見之所能盡。應盡形修習,造極為則,切莫作容易想。”
菩薩曰:“念佛三昧,是汝心大勢力之所成,非由他致。今爾等念佛,晝夜不能如一,亂想猶複間真,皆是用心不得力處。”
顧定成求教。
菩薩曰:“汝來此庵,欲依淨業。可知道雲何得生極樂?”
答曰:“念佛往生。”
菩薩曰:“汝知雲何念佛,即得往生?”
曰:“執持名號,一心不亂。”
菩薩曰:“如何是一心不亂?”
定成不能對。
菩薩曰:“吾知汝第能言之,未必能如法行之也。汝諦聽我語。善男子,心本無念,念逐想生。此想虛妄,流轉生死。汝今當知此一句阿彌陀佛,不從想生,不從念有,不住內外,無有相貌,即是盡諸妄想。諸佛如來清淨微妙真實之身,非一非二,不可分別。如是念者,煩惱塵勞,無斷無縛,止是一心。必得一心,方得名為執持名號,方得名為一心不亂,淨業功成,直趨上品。”
定成再拜曰:“濁世凡夫,心智淺劣,未能深達至理,更求詳示。”
菩薩曰:“汝今當發大願,願生極樂。然後至誠懇惻,稱於阿彌陀佛。必使聲緣於心,心緣於聲,聲心相依,如貓捕鼠,久久不失,則入正憶念三昧。更欲上進,當廣參知識,博詢高明,自悟即心是佛妙諦。汝今當具深信,慎毋學彼庸流,聞而不受。更莫學彼半真半假、半疑半信之徒,名雖受而無誠心奉行也。”
菩薩謂查母曰:“汝何不勤勤念佛?”
答曰:“因添兒孫,時常抱持,恐有不淨。”
菩薩曰:“汝謂不淨念佛,恐怕有罪,不知不念佛則獲罪無量。莫計淨與不淨,隻管念去可也。”
陳永壽問結局。菩薩示偈曰:
“節欲戒瞋,是保身法。
收斂安靜,是作家法。
隨力婚嫁,是省事法。
行善念佛,是出世法。
守此四法,結局通達。”
顧善記問終身及行善之方。
菩薩曰:“汝若存正心、行正事,得個正終身。你若存邪心、行邪事,還你個邪終身。至於‘善’之一字,隨時隨地可行,大事小事皆是。又兼戒殺放生,隨力舍貧施苦。持念阿彌陀佛,回向極樂,日日不間。如是三年不改,方許你‘好心行善’四字。”
菩薩示無朽曰:“大抵修淨業人,行住坐臥,起居飲食,俱宜西向,則機感易成,根境易熟。室中止供一佛一經、一爐一桌、一床一椅,不得放一多餘物件。庭中亦掃除潔淨,使經行無礙。要使此心一絲不掛,萬慮俱忘,空洞洞地,不知有身,不知有世,並不知我今日所作是修行之事。如是則與道日親,與世日隔,可以趨向淨業。蓋汝生時撇得幹淨,拋得幹淨,念頭上不存一些子根節。大限到來,灑灑落落,不作兒女子顧戀身家子孫之態。豈不是大丈夫舉動!所以要汝一意修行,別無沾滯,正為此一大關目也。至於修淨之法,不出‘專勤’二字。專則不別為一事,勤則不虛棄一時。汝今晨起,即誦《彌陀經》一卷,持阿彌陀佛一千聲,向佛前回向,念《一心歸命文》,以此文言簡而意備也。此為一時之課。若初起或身心未寧,日止四時。稍寧,漸增至六時。又漸增至十二時,合經十二卷,佛名一萬二千聲。更於回向時禮佛百拜,亦可分作四時。此為每日常課。餘工不必計數,或默或聲,但攝心諦念而已。又持名之法,必要字字句句聲心相依,不雜分毫世念。久久成熟,決定得生極樂,坐寶蓮華,登不退地。若餘年未盡,猶得以其所證,為四眾向導,報佛深恩。汝若於我所說,一一遵依,方不負覺明菩薩示汝正道,令汝出家。方不負三昧和尚為汝剃度,授汝大戒。此非小小因緣,汝莫自生輕慢。慎之慎之!”
菩薩示常攝曰:“汝向持《大悲神咒》,祈觀音冥加,速得入道,甚好。但不得一向延緩,使誌事不立。要須並日而作,兼程而進。自今當刻定期限,約準數時,杜絕人事,安止一室。每咒百卷作一時。兼禮四明所立《懺法》一卷,懺諸業障,助發勝功,為一時。晝夜分為六時,以五時持咒,一時禮懺。餘時安坐修禪,深入不思議慧。何言乎不思議慧?了知心外無法,法法無名,直下纖塵不立,一念圓融,不可以思思,不可以議議,故名不思議慧。依此妙慧,則心攝於微。攝無攝相,所謂攝無所攝而不礙於攝,名善攝心也。由心攝故,無事不辦。總而言之,無時無在而不心心流入,為持咒攝心之本。自然夙障冰消,定心朗現,或得三昧開發,契本妙心。庶無虛縻歲月,可以刻期進道。不然,今日明朝,來年後月,若作不作,欲前不前。保汝百年後,仍自目前行止,斷不能移易寸步也。慎之勉之!”
菩薩又示常攝曰:“隻‘強順人情、勉就世故’八個字,誤卻你一生大事。在今日決不是牽郎拽弟、打哄過日之時矣。道業未成,無常至速。急宜斂跡韜光,一心向道。不得再誤!”
達本奉教出家。菩薩示曰:“汝老年出家,不得泛學餘事。但誦《彌陀經》,日課佛名一萬二千。自少至多,真真切切,求生極樂,此事一了百當之法。莫學世俗愚流,高談闊論,說性說心。見人念佛,便一概抹去。及叩其所行,不及三家村裏一個不識字的漢子,十字街頭一個念《三官經》的乞兒。枉使擲卻光陰,誤卻大事。因汝平日喜說禪而不達要妙,又未必能深信淨土、老實念佛,故發此論。”
菩薩又示無朽曰:“《彌陀經》十二卷、佛名一萬二千,不要增,不要減,隻依著我行去。但經要勻勻淨淨,不緩不急,不疾不徐。佛要聲聲心心,不澀不掉,不浮不沉念去。至於回向,不是但誦舊文一過,須從自己心中,發出真正大菩提願,至誠懇切,普願一切眾生同生極樂,而我心無所著,如虛空等,是名回向。又靜坐時,當反觀深究,佛即我心,是心是佛,不假外求。如心而住,無能無所。如是諦觀,更無二念,是名修行三昧。慎勿忘形死心,又落外魔知見。如是坐一時,便起經行,又更持誦,有個次序。若忙忙促促,一氣趕去,謂可完卻一日課誦,便有苟且了局之念,非真正修行矣。大抵學道人不遵知識明誨,決定勞而無益,未久必敗,慎之慎之。又諸經中所談淨土依正莊嚴,須講誦明白。倘坐中,或經行,或禮誦時,淨土現前,便可覺了,不為異境所惑。”
菩薩示陳大心曰:“爾道念增矣,世念亦不減。凡世間一切人我相、名利相、瞋喜相等,不但在身上行出來,始為牽連塵網。但心上略帶些子,即屬障道因緣,爾須要明白。爾但身禮阿彌陀,口誦阿彌陀,心念阿彌陀,不涉分毫別想,便得洗滌幹淨,打破塵網,生極樂國,爾須要明白。”
或問終身。菩薩曰:“汝問終身耶?我這裏沒有斷終身的法。為因菩薩曆劫修行,不曾學得這事。然汝亦太愚癡,終身便不過如此,問他何益?汝何不問頭兒白了,麵兒皺了,身子軟了,無常將次到了,閻羅大王麵前,如何抵對他一言半句,免得披枷帶鎖去。這事汝何不問問?”
僧法緣將結期禮《彌陀懺》,先來求示。
菩薩曰:“《彌陀懺》是近代慈雲懺主所集,亦具事、理一心。事一心,專於一事。若四相不生,湛若虛空,名理一心。此一心難到。外則勤修懺法,以除夙障,內則依理修觀,馴致一心。既得一心,何患不能入道?汝今在期,莫管為自己、為施主,亦莫管長久不長久,隻要掃除習氣,打蕩身心,不成三昧,誓不休息便了。又汝在彼雖然次第,但不是個修行地麵。若真正要修行,將萬緣放下,一缽依於十方,一身依於大地,真真切切,求度生死,乃為正修行法。若區區三載懺期,又夾雜世故,而欲成淨業、出生死,譬如吸風吞霧而求飽足,世上必無之事。汝莫作此大愚癡想,以至凍餒而死也。”
王師初下三吳,湖寇突發,闔城奔竄。久之事定,稍稍複集。
菩薩示曰:“後六月十三之變,得無驚恐耶?汝等當知,此皆無始劫來,不能修善,廣造惡業,所以生生世世,不離此禍。如梁武皇時,八人以兵亂各散。今日又遭兵變,逃竄無地。可見眾生不能超三有、獲無生,畢竟因緣業報,分寸難免。汝等幸而不死,亦大險矣。三世業果,可驚可怖。汝等尚不一心辦道,早出苦輪,隔世他生,正未了在。奈何奈何!”
菩薩示沈元輝曰:“大凡修淨土人,最忌是夾雜。何謂夾雜?即是又諷經,又持咒,又做會,又好說些沒要緊的禪,又要談些吉凶禍福、見神見鬼的話,卻是夾雜也。既夾雜,則心不專一。心不專一,則見佛往生難矣。卻不空費了一生的事?你如今一概莫做,隻緊緊持一句阿彌陀佛,期生極樂。日久功成,方不錯卻。當授汝一偈,依而行之:
“阿彌陀一句,萬法之總持。
聲與心相依,念茲複在茲。
感應不思議,蓮開七寶池。”
菩薩示定愷曰:“汝既遭大難,幸而得免。自今當痛思前過,斷其後愆。更無躁心競氣,逞誌使能,貽厥身災。今為汝立名曰愷。愷者何?慈也,仁也。慈以立身,仁以及物。功名得不足喜,失不足憂。唯務培育善心,堅固善行,以仰答四恩而已。”
一時菩薩降臨法會。士庶三十餘人,未決心疑,鹹來谘請。
菩薩憫茲眾等,雖同稟誠心,而不識修行正路。乃垂示曰:“今日之會,可謂有緣。但若與爾等說佛法,非所習聞,恐難信入。不若舉一則世典儒書,與眾等一話,或能信得一句兩句。《中庸》說:‘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今日看來,‘安’與‘利’且莫說起,即‘勉強而行’者,亦不可得。即如爾等,自遇我之後,亦曾發心勉強為善。乃有一旦棄捐,或漸至懈廢者。其故何在?隻是將善之一字,看得太緩,謂行善無功,不如為惡之有效耳。不知為善若果無功,何以古來聖賢之徒,斷不作些微小惡;善則盡力盡心,必要做到十二分滿足?若果為惡有效,又何故古來仁人君子,不惟有效是求,反作無功之事?且現見為惡之人,眼前雖得便宜,到頭幾個有好結局、好斷送、好名聲、好子孫,以延其世代?又如世間數歲小兒,見說個好人,便知讚美,豈不是為善有大利處?見說個惡人,便要瞋怪,豈不是為惡無大利處?此事極易曉,非是爾等不聰明,真不知得,但是不能實心向善,故一時不細察耳。所以平日間舍一錢,也要向人說一遍。有句好話,也要向人說一遍。都是從外邊做手腳,全不體會大聖大賢用心切己處。覺得沒滋味,便拋棄了。汝等今日若果將真真實實的心,行真真實實的事,無一毫妄想覬覦於其間,坦坦然樂天知命,守其在我。不見有終身可祈,結局可問,五行、八字之窮通可卜,吉凶得失之可得而趨避。自然無禍不消,無福不至,道與時增,德與歲積,成聖成賢無難矣。此爾將來一定的實事,所以說:‘及其成功一也’。反此,則生為無忌憚之小人,死為腐爛之草木,可不痛哉!”
菩薩說是語已,默然而住。時眾猶顒顒有待,更有再拜而致禱者。
菩薩曰:“甚哉!爾眾之愚也。聞如是言,竟不生希取之心,反顧之念。隻要將胸中兒女身家之事一問而後已,苦哉苦哉!然菩薩大慈無已,當更說些古話,醒豁爾等癡夢。
“一者,學道之士,情不正,性則離;心不堅,德乃闕。往往慎於斯須,而變於頃刻。若是者,謂之造就無地之流,難以入道。非聖人之誨人或倦,而故絕之也。眾中有識者思之。
“一者,天下又盡有聰明向上之士,卻為自是之見所障,不成大器。蓋人一自是,決不肯虛心就正有道。其平日所交所接,定是一等庸下之徒,互相稱譽。凡有所為,不能麵聞其過,而德業殆矣。眾中有識者思之。
“一者,世人貪得,都務強求。不知一錢之獲,尚有命焉,而況功名富貴之大,曰吾智力可求?若然,則蒼蒼者天,赫赫者神,將無用乎?即使強求而得,亦是命數合有,不因爾用卻許多齷齪心機,天憫而與之也。然則勉強而求者,有辱無榮,有失無得。有戮身之禍,無利物之功。有損德之災,無進善之福。天厭之,神棄之矣。眾中有識者思之。
“一者,天下大恩,莫過父母。父母而在,堂前活佛也。父母而沒,猶可追報也。試思此身從何而來?何由而長?乃不能反本尋源,盡心盡力,敬事承順。而至有結怨於父母而不顧,自利其妻子而不養,更甚至有病而不知,死而不葬,或一言亦報複如平人者,是皆禽獸所不若也。嗚呼!人而禽獸不若耶?可畏哉!眾中有識者思之。”
或欲求官,問可得否?
菩薩曰:“做官一事,你更莫想。你須知得,通經史之謂文,練韜略之謂武,膂力過人之謂勇,智能出眾之謂才。汝自思量,有一於此否?若四中不具其一,要做官,不過圖僥幸而已。要圖僥幸,念頭先已不正。一做了官,便去假威仗勢,一味虐疲民而飽我腹,決不思為國為民做些好事。以至積惡日深,不知改悔,來世定作牛馬駝騾,有力報人等畜。如目前兵戈戰陣中一類畜生,皆夙世冒祿貪功,無一毫功德於天下之徒也。且報應之理,遠近無期,或致禍於現世,或殃及於子孫。如目前一等罪犯囹圄,身受屠戮,繼嗣不肖,或絕滅無傳者是也。又損害良民而取其財貨,謂之不仁不義之物。以之祀祖先,而祖先益愆。事神明,而神明加怒。供諸佛聖賢,必為之墮淚。奉仁人有道,反為之生慚。即罪惡不極,而冤結相酬,後世定作一類羊豬雞犬,無力報人之畜,及世間一等貧窮下賤劇苦之人。又此圖僥幸一輩,在官即做些好事,亦未免公中有私,善中有惡。罪福影響,不漏絲毫,貪有限之榮名,受累生之惡果。僥幸做官,溺心利欲,如上所談,勢所必至,可不畏哉!”
王定佑求子。菩薩曰:“汝自今莫殺生命,勿食異物,勿多欲逞忿。何以故?殺生,傷天地之慈,乖長養之道。食異物,必增淫穢,或致惡疾。多欲逞忿,則戕損壽命,暴折元和,又多犯陰陽之忌。汝當永戒此三,一意奉養老母,推惠行慈,濟貧拔苦,廣行陰德,積累不廢,天必錫汝佳胤也。”
菩薩示陸定息偈曰:
“親近老成,莫狎惡少,
君子上達,汝曹當效。
勸母修行,是為大孝,
必誠必敬,遵菩薩教。”
複示曰:“回去向爾母親,諄諄切切,勸她至心念佛,求生極樂。即不能素食,莫勉強她,但不可殺生。她若肯歸向彌陀,自斷血肉。此是世間第一等孝行,汝宜勉之。”
爾時菩薩化緣已終,因遍召諸弟子,各授以訓。
示定勉曰:“汝名定勉,當號自開。勉力修行,自得開悟無上菩提,作善知識,續佛慧命。汝毋自棄。”
定開問一心三觀之旨。菩薩曰:“台宗三觀,妙在圓心。圓心若知,其道盡矣。”令與定勉並立,付偈曰:
“一開二開,今日重來,
菩提有種,妙手雙栽。”
示上德曰:
“頭既禿,當知足。
念無常,斷愛欲。
南無阿彌陀,念念恒相續。”
示耳之曰:
“勤則不病,不勤則病,
勿謂夙業,其報甚近。
慈父彌陀,數數親覲,
可以永年,況乃卻病。”
示陳大心曰:
“老不撇脫,死定兜搭。
兒女債完,可以怡悅。
極樂非遙,勿自隔絕。”
示沈元輝曰:
“深潛不露,是名持戒,
若浮而外,未久必敗。
念既不真,不得自在,
禍福吉凶,汝自作怪。”
示杜義見曰:
“善則為義,不善不義,
義善無二,所見唯義。
以義為見,不見非義,
見非義時,見無見義。”
示女弟子意安曰:“汝因病不念佛耶?噫!病愈甚,念愈勤,乃好也。若病到念不得的時節,卻是錯了也。”
示無朽曰:
“尺璧豈寶,寸陰當惜。
正念彌陀,信光赫奕。
莫貪舊遊,前途永失。”
示常攝曰:
“有口若啞,有耳若聾。
絕群離俗,其道乃崇。”
示常源曰:
“汝行勿怠,怠非比丘。
彼自廢者,多身後憂。”
示定茂曰:
“汝是道人,當淨其心。
能淨心者,可以超群。”
示定隨曰:
“老實是寶,又有不好。
若隻如此,止堪溫飽。
何用出家,願離癡惱?
當發道意,莫空過了。”
示查定宏曰:
“菩薩說偈,家常茶飯。
歸告汝母,己事早辦。”
示陳定耑曰:
“唯天最高,無所不見。
護汝初心,慎勿少變。”
示達本曰:
“達本無本,萬緣應息。
胡不寧處,猶是汲汲?
一朝撒手,男耕女織。
回想生前,汝自哭泣。”
時菩薩一一示已,複告諸人曰:“我自降此以來,凡所言說,皆修行要妙。汝等能時時體會,極力遵行,決生上品。菩薩從此不複再來矣。諸弟子宜各努力,勿虛此會。”
時諸弟子聞菩薩語,皆涕泣悲戀,不能仰視。
菩薩謂曰:“諸弟子,汝等謂菩薩不複再降,恐生懈怠,從此失足,然實不爾。何以故?從是以後,汝等精進,隻是自己精進,舍塵途而登聖域,大智大賢之所為也。若懈怠,亦是自己懈怠,背大道而入淤泥,無知下愚之所為也。諸弟子,但須前進,莫生係戀,但急著力,無事悲哀。”
頃之複諭曰:“汝等不得更作菩薩再降想。所以者何?鸞乩之設,本為神鬼所依憑,非大菩薩應化常事。汝等若奉教無失,於菩薩生恭敬之心,難遭之想,即是大報恩處。”
時諸弟子雖聞法諭,猶故圍繞,不忍散去。
菩薩又諭曰:“諸弟子,菩薩往昔因中,與汝等具有大緣。從此雖不再降,然不得作遠離想。當知覺明妙行,時時在汝等眼前,相逐不舍。汝等慎無一日廢弛,自舍卻覺明妙行也。”
少頃又諭曰:“諸弟子,法會既終,宜各散去。菩薩來無所從,去無所至。莫隻呆呆守著,菩薩定不在一幅紙兒上也。各念一句南無阿彌陀佛,至誠作禮,頂戴奉行可矣。”
《西方確指》終
《西方確指》後序
古先聖人,去今遠矣。然讀其書,知其言決不可以偽為者,斷之於理而已矣。佛法入中國千五百年,其間豪傑明睿之士,得一經一偈,決定信入,了脫生死者,殆不可悉數。而淺智之流,輒以私意窺之,謂其原出於老莊,乃其徒所偽作。即今老莊書具在,試取而與《楞嚴》、《圓覺》諸經絜之,其淺深離合之故,略可見矣。老莊所不能為,而謂學老莊者能為之乎?此不能察理而自徇其私者之過也。
近世飛鸞之化行,三教聖賢往往隨方應感,宏法度人,是皆出於不得已之心。讀其書,知其言決不可以偽為者,亦斷之於理而已矣。《西方確指》者,極樂界中覺明妙行菩薩所說法也。其為教,貶斥邪修,指歸淨土,闡一心之妙諦,窮向上之玄關,誠學佛者之指南也。予反複讀之,作而歎曰:嗟夫!蓮花國土,不離當處。阿彌陀佛,全體眾生。奈此眾生日用不知,未曾發一念回向心,從迷入迷,漂流長劫,可不哀哉!菩薩悲願深重,與此眾生世世隨逐,不相舍離。飛鸞之化,與現身說法何異?讀是書者,誠能信自本心,如說修行,心心回向,無諸異念,念極情空,脫然無住。雖現居五濁惡世,已渾身坐在蓮華國裏。報緣一謝,彈指往生。是果是因,初無先後。如其不信自心,因而不信淨土,甚者或疑此書為偽作,則吾末如之何也矣!
是書得之友人王貫三。向有刻板,頃毀於火。吾黨諸賢將複刻以行世。予謹為訂其章句,次其先後,既成而為之敘如此。
乾隆三十八年秋八月,東林後學彭紹升撰
〖據《卍續藏》本、國家圖書館藏清刻本錄校〗
·清涼書屋點校·
20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