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們學習過一些危厲的卦象,比如剝、否等等,但那都是因為陰氣充斥陽氣不足,陽不敵陰而產生的不正常現象。今天我們來學習六十四卦的第二十八卦,大過,這也是一個表示非常時期的卦象,不過這種非常時期不是因為陽氣不足引起的,卻是因為陽氣過剩而產生的不正常現象。這個卦兩頭的一六兩爻是陰爻,中間的四爻全是陽爻,且都占據了顯赫的位置,相比之下,陽氣過於強盛,陰柔過於弱小,這也是一種不正常的時候。本卦的卦意是“澤滅木”,按說澤水在樹木的腳下,應該潤養樹木才對,現在澤水太多了,以至於淹沒了樹木,這顯然是不正常的,所以“大過”。天地間講究以陰陽平衡為貴,妙在互相製約互相促進,並不主張一方把另一方徹底壓倒,因為無論哪方過於強盛都會產生問題。陽盛則陰衰,陰盛則陽衰,都一樣打破了天地間的平衡,都不足取。臣強君弱,就會產生群雄割據以下亂上的行為。反過來,君過強而臣過弱,就會產生寡頭政治,就可能會搞一言堂和個人獨裁,對社會同樣是一種危害。
“大過,棟橈,利有攸往,亨。”棟,房子上的檁木,用來支撐椽木和瓦的木頭。橈,彎曲的意思。住過農村那種老屋的朋友都見過,房子上有一排檁木,也叫檁子,有七根、九根、十一根種種不等,是用來支撐屋脊的。對於這種木頭,一般要求堅硬挺直,不能彎曲。因為檁木的兩頭是支撐點,支撐著整個屋脊的重量,如果檁木的兩頭不夠堅硬,就不能承受足夠的壓力,就會彎曲,房子也就岌岌可危了。現在大過卦就是這樣,兩頭都是陰爻,中間四個全是陽爻,陰陽不平衡且分配很不合理,這就產生了陰不敵陽的危險。一個社會和國家,君過強而臣過弱,政府過強而民眾過弱,政治過強而經濟過弱,都是這種卦象的表現。從曆史發展的經驗來看,這樣的時候也是很難長久的,因為貌似強大的現象下麵掩蓋著很不正常很不穩定的因素,陰陽失衡是不可能持久的,必然要有所變化。這個時候有利於進行一些大的舉動,大過之時適宜大過之舉,矯枉必須過正,不然你就很難把走得很遠的錯誤給扳回來,這是必要的。改革初期的平反就屬於這種“利有攸往”的行為。其實那種“一風催”式的平反並不一定都是合理的,當然被平反者大部分都是被冤屈的,不過不能否認確實有一部分是罪有應得,但是在那種環境下,為了挽回文革帶來負麵影響,為了早日使國家政治經濟生活走向正規,消除消極影響,爭取民心民意,也就不可能麵麵俱到了,在沒有特別明顯的證據下,“疑罪從無”,都給翻身得解放了,還補發了工資,恢複了職稱待遇,天下一片其樂融融,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肯定有一小部分漏網之魚是沾了政策的光的,現在也無從追究了。我們隻是借這個史實來說明矯枉過正有時候是不得已為之的,是權宜之計也是明智之舉。現在看來那種大規模政策性的平反活動其實也有一點“大過”的,不過這種“大過”卻是針對以前的“大過”反著來的,在當時確實收到了聚攏人心穩定社會的作用,所以說大過之時利有大過之舉。我們來看看本卦各爻的具體解讀。
第一,“籍用白茅,無咎。”初爻是陰爻,地位最為低下,又處在四個陽爻的重壓和監督之下,不過由於它的小心翼翼,卻使得自己完身而退,沒有發生大的錯咎。按說把東西放在平穩的地麵上已經沒有什麽閃失了,但為了謹慎起見,還要墊上一層白茅以求穩妥,做事用心之細致已經達到如此程度,即使是在大過之時也不能被人挑出多大的毛病,所以才能“無咎。”大過卦本身就是一種很不正常的卦象,作為弱者一方,能夠至謹至慎,對自己一再提高要求,特別是那種柔順恭敬的心態就是一件最有利的護身武器,使得敵人不能傷害自己。引申開來,我們在做一件大事的時候,普通的謹慎都不足以防止錯誤的發生,非要加倍的謹慎不可,要精益求精,力求百無一失。
第二,“枯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無不利。”枯楊生稊,幹枯垂死的楊樹重新生發了新根,獲得了新的生機。好比老男人娶到了年輕的妻子,沒有什麽不好的。第二爻是陽爻,但是卻居於中位,而且和第一爻互相親比,雖然陽剛已經有些過頭,但是自身還能有所規誡,做事還沒有達到極端,而且還比較親撫下麵的人,好比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娶到一位年輕的女人,雖然自己的年齡大了,但是夫妻還能養育孩子,完成夫妻大事,可說是“枯楊生稊”,絕處逢生,還算是不錯的結局。在八卦中,一三五位為陽位,二四六位為陰位。另外,二位和五位為中位,中位表示在中間,意義和陰位差不多。凡是居於陰位和中位的卦爻一般都能謹慎柔順做事,不偏激,不冒進,有女性之德。
第三“棟橈,凶。”三爻同樣也是陽爻,不過卻居於陽位,陽剛之質居於陽剛之位,在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好,但是在這種陽剛太過的非常時刻卻不是好事。就像檁木不能支撐上麵的重量以至於彎曲一樣,結局凶險。一個人本來就身強體壯,陽氣過剩,再整天枸杞老鱉的滋補,非補出鼻血不可,所以好東西也要看準時候看準人,放在平時很好,放在別人身上效果不錯的東西不一定放在你身上也能起好作用,要分析辯證地看這個事情。
第四,“棟隆吉,有它吝。”四爻也是陽爻,但和三爻卻不同,它又跑到一個陰柔的卦位上去了,因為四位是陰位,這在陽剛過剩的大過之時對陽爻是一個有益的調節,所以好像檁子沒有向下彎曲,反而向上隆起一樣,效果就大不相同了。但是如果四爻再想和一爻有所親比,卻是不現實的,肯定要受牽連,雖然不至於一敗塗地,也要摔得鼻青臉腫的。在這種非常時期,身處錯誤的漩渦中,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別再考慮那麽多了。在六十四卦中,一爻與四爻,二爻與五爻,三爻與六爻有一一對應的關係。如果對應的兩爻恰好一陽一陰,就會發生感應,好比一男一女日久生情一樣。在本卦中,四爻為陽,一爻為陰,按說也可以發生親密的感應,但是因為四爻身處群陽之中,又是處於大過的時代,它很難越過三爻二爻再去親比初爻,況且初爻已經被二爻所私幸,就更不可能再和人家爭風吃醋了,最好規規矩矩地自己照顧好自己,不然就會產生吝難,即“有它吝”。
第五,“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無咎無譽。”幹枯垂死的楊樹忽然開出花來,看上去好像起死回生了,其實不然,這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是不能長久的。好比一位老婆婆,嫁了一個壯年男人,卻無法完成夫婦生育的大事,雖然不能說是什麽錯誤,也不是一件值得榮耀的事情,所以說“無咎無譽”。五爻雖然在中位,也和上六親比,但因為上六本身就是過極之陰,好比一位過去了美好年華的老婆婆,因此這種親比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說不上壞,也談不上好。
最後,“過涉滅頂,凶,無咎。”過涉滅頂,大水已經漫過樹頂,凶。最後一爻是陰爻,卻處於最頂端無路可退的地方。在這種陽剛極其強盛的時代,它陰柔的本質根本無法抵抗,加上自身的地位也被邊緣化,所以隻能是默默承受,如果它要想在這種非常環境下強出頭,就要惹大麻煩。“過涉滅頂”的刑罰,就是為它準備的。如果它能借助自己柔順的地位一聲不吭,從容隨順,也許可以沒有事情。因為六爻也是陰位,可以借助陰柔順從的力量來保全自己。
總之,本卦就是那種陽剛極其盛大,陰柔極其弱小的時刻,這同樣是一種危險的時候,會產生諸多的問題。然而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盛衰之道,到達頂峰以後,不走下坡路是不可能的。陽剛盛極一時,最終還要回複正常,漸漸被陰柔吞沒,日子會變得越來越不好過,重新陷入陰柔的包圍之中。世上沒有永恒的中午,是日頭總有西斜的一刻。這也是下麵我們要學習的內容,請看下集---坎坎坷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