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卦的第六卦是個打官司的卦象,訟,對簿公堂。
訟,顧名思義就是訴訟,爭訟,對簿公堂的意思。古人是怎麽看待用訴訟的手段來解決彼此之間矛盾的呢?非常有意思,古人是十分厭惡訴訟的,這裏大家要注意,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不讚成,而是發自內心的厭惡。古人認為有了矛盾並不可怕,但用訴訟來解決矛盾的做法並不可取,特別是那些整天想著法子鑽別人的漏洞,抓住人家的一角之錯咬文嚼字窮追不放,以訴訟為樂,甚至變成一個訟棍,是最令人厭惡的。俗話說冤死不告狀,一方麵是說衙門的黑暗,一方麵也反映了華人曆來惡訟的心理,特別在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強調精神文明的今天,動輒訴諸公堂的做法實不可取。當然古人的某些看法在今天可能有一些不合時宜,但是其中的哲理還是有建設性的。特別看到今天的人們為了一點小小的事情鬧上公堂,甚至弄得舉國皆知,實在沒意思。尤其娛樂界,今天你要我賠禮,明天我要你道歉,這個打官司,那個討說法,淨折騰一些三角舊事和褲襠裏的新聞,給自己製造一些人氣泡沫,其實反映了一種浮躁和淺薄,和真正的訴訟相去甚遠,更不能同日而語。
閑言少敘,我們來看卦,“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凶。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什麽意思呢,是說訴訟這種事情,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萬不得已要做的話,必須自己要占理―――最起碼你自己覺得自己應該是占理的―――你不能虧理,無理還要辯三分,甚至惡人先告狀,那是無賴,不算真正的訴訟。要十分警惕謹慎地做這種事。訴訟即使弄好了最多隻能算個中等吉利的事情,窮追不舍樂此不疲者最終沒有好下場。熱衷此道的人沒有什麽大出息,最多和某些上層人士混個臉熟,“利見大人”,不會成大事的,“不利涉大川”。這段話很明白地告訴了大家訟卦的態度,“中吉。終凶。”所以沒有十分的必要不要整天想著告這個告那個,凡是訟棍沒有討人喜歡的,律師可能除外。
我們再來看看訟卦的具體解釋。
第一句話,“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
這段話是說矛盾和糾紛往往都是從小事開始的,甚至常常是一些言差語錯的小事,這個時候吵幾句說幾句,過去就算了,不要老是糾纏不休。雖然吵鬧幾句,隻要有限度,能適可而止,最終還是吉利的,這一點很重要。在我們這裏的農村,有種人叫做“纏磨頭”,就是死纏爛打窮追不舍的意思,通常女性居多。這種人心胸狹窄且不知有度,一旦和她發生了矛盾你就沒有好日子過,非把你纏得怕怕的不可,所以沒人喜歡這種人,大家都很討厭她,她自己也很孤獨,久而久之,神經都成問題。所以有了小矛盾立刻化解掉,即使拌幾句嘴,過去就算了,根本用不著訴訟,能這樣做的就能吉利。
第二句話,“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戶,無眚。”
人貴有自知之明,訴訟也一樣。地位實力懸殊的人之間發生矛盾,實力較低的一方最好主動退讓一步,就能避免災禍。處危境而知畏懼,安分守己,與人無爭,最終就能得吉。雞蛋碰石頭的精神或許可佳,但其做法未必值得效仿。《紅樓夢》裏那個跟薛蟠爭英蓮的馮淵就是一個例子,你一個鄉村小地主跟人家豪門權貴爭個什麽勁,最終不但女人沒到手,連性命也搭上了,你說冤不冤。打官司也不行啊,連主管法官都是人家的家奴,能有你什麽好?雖說今天的社會比以前民主那麽一些,但是衙門最好還是少進,不要迷信什麽公平正義。尤其碰上比你實力大得多的對手,有理也要讓三分,不然一場官司打下來,氣不死你也得拖死你,人家花三錢你花一個最後都要傾家蕩產。即便最終官司打贏了,也可能隻是一張空頭支票,得不償失。所以說實力懸殊的官司最好不要打,跑回自己有三百戶鄰居的小村子裏躲藏起來,也許能免掉災禍。我們當然用不著這麽孬種,但最好也要擦亮眼睛,眼前虧不吃為妙。許多時候,靠司法為自己出氣,是最沒有把握的事情。退一步天高地闊不僅僅是讓人,其實也是利己的事情。
第三句話,“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無成。”
平時要注意柔順待人,不要處處與人相爭。尤其在麵臨強敵之時,或者處於強敵之間,更要小心翼翼。雖然這樣做可能窩囊一些,心理感覺不太舒暢,但是最起碼不會為自己招惹災禍,最終是吉利的。即使有朝一日自己受到重用,也不會被人嫉妒,那些最喜歡吹毛求疵的人也不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話題。唐朝郭老令公就是這方麵的榜樣,國家安危係於一身,權傾天下三十年卻受到內外的信任,連對手都十分敬服,憑借的不僅僅是赫赫戰功,更是以誠待人禮賢下士的崇高做人風格。
第四句話,“不克訟。複即命。渝安貞,吉。”
為人不要過於爭強好勝,要適可而止。如果不懂得適可而止,到處與人結怨,為自己樹立一道道敵對之牆,這樣下去,即便自己很有能力,最終的結果也是不吉利的,所以最好回到正路上來,克服躁動欲訟之心,使自己漸漸老成持重起來,才能最終得吉。誇官鬥富,好狠鬥勇者有幾個能善始善終?翻開史書,看看現實,或許可以有一些答案。
第五句話,“訟。元吉。”
這裏的“訟”指的是仲裁者,是法官,是最高判斷人,因為五爻尊貴,所以地位很高。一個國家要想治理好,必然少不了司法機關。而司法工作要想做好,必須論斷公正,不枉不縱,軟硬適度,懲前毖後,這樣才能達到人人佩服,個個滿意。當然這可能隻是一相情願罷了,世上哪有什麽絕對的公平,能做到大體不虧相對公平就是太平盛世了。任何國家都是階級統治的暴力工具,法庭不過是國家機器罷了,不是聖人堂。
最後一句話,“或錫之磐帶,終朝三褫之。”
這句話最鮮明不過的點明了訟卦對待訴訟的態度。錫,賜的通假字。磐帶,朝廷命服上裝飾的貴重腰帶,這裏借指高官厚祿。褫,就是剝奪官爵的意思。那些依靠訴訟得來的富貴都是不長久的,即使能得意於一時,最終也會失去,甚至一天就遭到三次貶官剝爵。由此可以看出,訟卦實際上是勸人們息訟,勸人們少打官司。因為這種事情即使弄到最好,也不過“中吉”,常常由於操作不當還可能“終凶”,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訴訟。那些指望憑借訴訟得到富貴的人多沒有好下場,訟棍當然是可惡中的可惡者,人人討厭,令人憎惡。我在工作中見過一些訟棍,有個人常年四季啥正事也不幹,專門打官司,給別人支招,憑借這個吃飯,村子裏的人都很討厭。他本人又是一個老上訪戶,經常為了一些芝麻綠豆般的屁事奔波於公檢法司各單位,人人被其纏得頭疼,是個“人到煩”,所以這種人最沒意思。即使某件事勉強辦成功了,也不討人喜歡。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有些錢財就消費,沒有就死纏爛打,老天爺也看不起這種人,沒有一個官司迷能過上好日子的,“終朝三褫之”,說的再形象不過了。
綜上所述,總的來看,我們的先人是不讚成訴訟的,當然其說法未免有些絕對,不過其中的道理還是值得深思的,訴訟的確不是什麽好事情,費時費力費神,弄好了也許能得個三瓜倆棗,弄不好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一定要謹慎行事,絕不要無事生非,輕啟訟端。可以用別的方法解決的事情最好不要對簿公堂,尤其親戚朋友之間訴訟,贏了官司輸了感情,其實也是“終凶”的一種體現,所以這官司,能不打還是不打為好。爭訟不是好事,因為鬧到熱處,不但普通的調解不起作用,恐怕連公堂也處理不了,這時候隻能興師動眾了。劇烈爭訟的結果很可能就是熱戰一場,因此下一卦就是戰爭的卦象,請看下集―――兵戈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