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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登湖》、《寂靜的春天》、霧霾

(2015-12-09 20:53:38) 下一個

重讀了《瓦爾登湖》,新讀了《寂靜的春天》,小有感觸。

《瓦爾登湖》寫於十九世紀中葉,作者梭羅通過這本書,表達了自己在工商業發展大潮中的姿態——熱愛自然,崇尚簡樸,尋求本真。我也是簡單生活的倡導者,所以對他所推崇的生活方式一直讚賞有加。然而此次重讀,已是電子時代,科技發展日新月異,讀到某些段落,會覺得梭羅的部分主張不合時宜。比如他認為,人們為了獲取豐厚的物質保障而疲於奔命,這是荒謬和愚蠢的,人們也因此無法享受悠閑散淡的生活。他並且用詳盡的記錄和計算來證明自己的觀點,確實在當時那個年代具有一定說服力和吸引力。

“一個人造他自己的房屋,跟一頭飛鳥造巢,是同樣的合情合理。誰知道呢,如果世人都自己親手造他們自己住的房子,又簡單地老實地用食物養活了自己和一家人,那末詩的才能一定會在全球發揚光大,就像那些飛禽,它們在這樣做的時候,歌聲唱遍了全球。。。

在我的房屋建成之前,我就想用老實又愉快的方式來賺它十元十二元的,以償付我的額外支出,我在兩英畝半的屋邊的沙地上種了點東西,主要是蠶豆,也種了一點土豆,玉米,豌豆和蘿卜。。。

從開銷上減去此數,差額二十五元二角一分又四分之三,——恰恰是我開始時所有的資金,原先就預備負擔支出的,這是一方麵,——而另一方麵呢,除了我這樣得到的閑暇、獨立和康健,我還有一座安樂的房屋,我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這些統計資料,雖然很瑣碎,似乎沒有什麽用處,但因相當完備,也就有了某種價值。。。    我從兩年的經驗中知道,甚至在這個緯度上,要得到一個人所必需的食糧也極少麻煩,少到不可信的地步;而且一個人可以像動物一樣的吃簡單的食物,仍然保持康健和體力。我曾經從玉米田裏采了一些馬齒莧煮熟加鹽,吃了一餐,這一餐飯在好些方麵使我心滿意足。請說說看,在和平的年代,在日常的中午時分,除了吃一些甜的嫩玉米,加上鹽煮,一個講究理性的人還能希望什麽更多的食物呢?就是我稍稍變換花樣,也隻是為了換換口味,並不是為了健康的緣故。然而人們常常挨餓,不是因為缺少必需品,而是因為缺少了奢侈品。 ”

是的,我們今天的繁忙跟從前一樣,由貪欲導致。然而現今的生存之道還有生存環境,畢竟與昔日已大不相同,往往不由得人不順應。所以梭羅達成的理想狀態,雖令人神往,今天卻隻能是個象征意義,而不能當真去踐行了。

不過書中憂慮的自然生態問題,卻是從那時到現在日益嚴重。在這一方麵,梭羅如一位預言家,一位為人類未來憂心的智者。他從森林的砍伐和鐵路的修建,已經瞧出端倪,正像先知約珥所描述的末世景象:” 田荒涼、地悲哀.因為五穀毀壞、新酒幹竭、油也缺乏。農夫阿、你們要慚愧、修理葡萄園的阿、你們要哀號、因為大麥小麥與田間的莊稼都滅絕了。葡萄樹枯幹、無花果樹衰殘。石榴樹、棕樹、蘋果樹、連田野一切的樹木也都枯幹.眾人的喜樂盡都消滅。“

所以《瓦爾登湖》的精神內在,或許現在比以前還更加令人神往的。這裏分享書中一段讓我很有共鳴的文字:

“第一年夏天,我沒有讀書;我種豆。不,我比幹這個還好。有時候,我不能把眼前 的美好的時間犧牲在任何工作中,無論是腦的或手的工作。我愛給我的生命留有更多餘地。有時候,在一個夏天的早晨裏,照常洗過澡之後,我坐在陽光下的門前,從日出坐到正午,坐在鬆樹,山核桃樹和黃櫨樹中間,在沒有打擾的寂寞與寧靜之中,凝神沉思,那時鳥雀在四周唱歌,或默不作聲地疾飛而過我的屋子,直到太陽照上我的西窗,或者遠處公路上傳來一些旅行者的車輛的轔轔聲,提醒我時間的流逝。我在這樣的季節中生長,好像玉米生長在夜間一樣,這比任何手上的勞動好得不知多少了。這樣做不是從我的生命中減去了時間,而是在我通常的時間裏增添了許多,還超產了許多。我明白了東方人的所謂沉思以及拋開工作的意思了。大體上,虛度歲月,我不在乎。自晝在前進,仿佛隻是為了照亮我的某種工作;可是剛才還是黎明,你瞧,現在已經是晚上,我並沒有完成什麽值得紀念的工作。我也沒有像鳴禽一般地歌唱,我隻靜靜地微笑,笑我自己幸福無涯。正像那麻雀,蹲在我門前的山核桃樹上,啁啾地叫著,我也竊竊笑著,或抑製了我的啁啾之聲,怕它也許從我的巢中聽到了。我的一天並不是一個個星期中的一天,它沒有用任何異教的神祗來命名,也沒有被切碎為小時的細末子,也沒有因滴答的鍾聲而不安;因為我喜歡像印度的普裏人,據說對於他們,“代表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是同一個字,而在表示不同的意義時,他們一麵說這個字一麵做手勢,手指後麵的算昨天,手指前麵的算明天,手指頭頂的便是今天。在我的市民同胞們眼中,這純粹是懶惰;可是,如果用飛鳥和繁花的標準來審判我的話,我想我是毫無缺點的。人必須從其自身中間找原由,這話極對。自然的日子很寧靜,它也不責備他懶惰。

我的生活方式至少有這個好處,勝過那些不得不跑到外麵去找娛樂、進社交界或上戲院的人,因為我的生活本身便是娛樂,而且它永遠新奇。這是一個多幕劇,而且沒有最後的一幕。如果我們常常能夠參照我們學習到的最新最好的方式來過我們的生活和管理我們的生活,我們就絕對不會為無聊所困。隻要緊緊跟住你的創造力,它就可以每一小時指示你一個新的前景。家務事是愉快的消遣。當我的地板髒了,我就很早起身,把我的一切家具搬到門外的草地上,床和床架堆成一堆,就在地板上灑上水,再灑上湖裏的白沙,然後用一柄掃帚,把地板刮擦得幹淨雪白:等到老鄉們用完他們的早點,太陽已經把我的屋子曬得夠幹燥,我又可以搬回去;而這中間我的沉思幾乎沒有中斷過。這是很愉快的,看到我家裏全部的家具都放在草地上,堆成一個小堆,像一個古普賽人的行李,我的三腳桌子也擺在鬆樹和山核桃樹下,上麵的書本筆墨我都沒有拿開。它們好
像很願意上外邊來,也好像很不願意給搬回屋裏去。有時我就躍躍欲試地要在它們上麵張一個帳篷,我就在那裏就位。太陽曬著它們是值得一看的景致,風吹著它們是值得一聽的聲音,熟稔的東西在戶外看到比在室內有趣得多。小鳥坐在相隔一枝的椏枝上,長生草在桌子下麵生長,黑莓的藤攀住了桌子腳;鬆實,栗子和草莓葉子到處落滿。它們的形態似乎是這樣轉變成為家具,成為桌子,椅子,床架的,——因為這些家具原先曾經站在它們之間。

我的房子是在一個小山的山腰,恰恰在一個較大的森林的邊緣,在一個蒼鬆和山核 桃的小林子的中央,離開湖邊六杆之遠,有一條狹窄的小路從山腰通到湖邊去。在我前麵的院子裏,生長著草莓,黑莓,還有長生草,狗尾草,黃花紫菀,矮橡樹和野櫻桃樹,越橘和落花生。五月尾,野櫻桃(學名Cerasus pumila)在小路兩側裝點了精細的花朵,短短的花梗周圍是形成傘狀的花叢,到秋天裏就掛起了大大的漂亮的野櫻桃,一球球地垂下,像朝四麵射去的光芒。它們並不好吃,但為了感謝大自然的緣故,我嚐了嚐它們。黃櫨樹(學名Rhus glabra)在屋子四周異常茂盛地生長,把我建築的一道矮牆掀了起來,第一季就看它長了五六英尺。它的闊大的、羽狀的、熱帶的葉子,看起來很奇怪,卻很愉快。在晚春中,巨大的蓓蕾突然從仿佛已經死去的枯枝上跳了出來,魔術似的變得花枝招展了,成了溫柔的青色而柔軟的枝條,直徑也有一英寸;有時,正當我坐在窗口,它們如此任性地生長,壓彎了它們自己的脆弱的關節,我聽到一枝新鮮的柔枝忽然折斷了,雖然沒有一絲兒風,它卻給自己的重量壓倒,而像一把羽扇似的落下來。在八月中,大量的漿果,曾經在開花的時候誘惑過許多野蜜蜂,也漸漸地穿上了它們的光耀的天鵝絨的彩色,也是給自己的重量壓倒,終於折斷了它們的柔弱的肢體。”

無獨有偶。《三體》裏麵屢次提及的《寂靜的春天》,這本一個多世紀以後寫作的書,雖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其訴求卻何其相近。作者卡森倡導通過引進昆蟲的天敵等符合自然選擇的方式,取代化學殺蟲劑,來對昆蟲加以控製。否則,其後果就會像書的開頭那個寓言所寫的一樣:

“從前,在美國中部有一個城鎮,這裏的一切生物看來與其周圍環境生活得很和諧。

這個城鎮座落在像棋盤般排列整齊的繁榮的農場中央,其周圍是莊稼地,小山下果園成林。春天,繁花象白色的雲朵點綴在綠色的原野上;秋天,透過鬆林的屏風,橡樹、楓樹和白樺閃射出火焰般的彩色光輝,狐狸在小山上叫著,小鹿靜悄悄地穿過了籠罩著秋天晨霧的原野。

沿著小路生長的月桂樹、莢蒾和赤楊樹、以及巨大的羊齒植物和野花在一年的大部分時間裏都使旅行者感到目悅神怡。即使在冬天,道路兩旁也是美麗的地方,那兒有無數小鳥飛來,在出露於雪層之上的漿果和幹草的穗頭上啄食。

郊外事實上正以其鳥類的豐富多彩而馳名,當遷徙的候鳥在整個春天和秋天蜂湧而至的時候,人們都長途跋涉地來這裏觀看它們。另有些人來小溪邊捕魚,這些潔淨又清涼的小溪從山中流出,形成了綠蔭掩映的生活著鱒魚的池塘。野外一直是這個樣子,直到許多年前的有一天,第一批居民來到這兒建房舍、挖井築倉,情況才發生了變化。

從那時起,一個奇怪的陰影遮蓋了這個地區,一切都開始變化。一些不祥的預兆降臨到村落裏:神秘莫測的疾病襲擊了成群的小雞;牛羊病倒和死亡。到處是死神的幽靈。

農夫們述說著他們家庭的多病。城裏的醫生也愈來愈為他們病人中出現的新病感到困惑莫解。不僅在成人中,而且在孩子中出現了一些突然的、不可解釋的死亡現象,這些孩子在玩耍時突然倒下了,並在幾小時內死去。

一種奇怪的寂靜籠罩了這個地方。比如說,鳥兒都到哪兒去了呢?許多人談論著它們,感到迷惑和不安。園後鳥兒尋食的地方冷落了。在一些地方僅能見到的幾隻鳥兒也氣息奄奄,它們戰慄得很厲害,飛不起來。這是一個沒有聲息的春天。這兒的清晨曾經蕩漾著烏鴉、鶇鳥、鴿子、樫鳥、鷦鷯的合唱以及其他鳥鳴的音浪;而現在一切聲音都沒有了,隻有一片寂靜覆蓋

著營田野、樹林和沼地。

農場裏墮的母雞在孵窩,但卻沒有小雞破殼而出。農夫們抱怨著他們無法再養豬了——新生的豬仔很小,小豬病後也隻能活幾天。蘋果樹花要開了,但在花叢中沒有蜜蜂嗡嗡飛來,所以蘋果花沒有得到授粉,也不會有果實。

曾經一度是多麽引人的小路兩旁,現在排列著仿佛火災劫後的、焦黃的、枯萎的植物。被生命拋棄了的這些地方也是寂靜一片。甚至小溪也失去了生命;釣魚的人不再來訪問它,因為所有的魚已死亡。

在屋沿下的雨水管中,在房頂的瓦片之間,一種白色的粉粒還在露出稍許斑痕。在幾星期之前,這些白色粉粒象雪花一樣降落到屋頂、草坪、田地和小河上。

不是魔法,也不是敵人的活動使這個受損害的世界的生命無法複生,而是人們自已使自已受害。”

難道讀到這裏,不會想起幽靈一般蔓延的霧霾麽?不是魔法,不是幻境,也不是恐怖組織的惡意殺戮,而是人們自己使自己受害。正如戈爾副總統在《寂靜的春天》前言中所寫:“殺蟲劑工業中的大部分強硬派人士都成功地推遲了《寂靜的春天》中所呼籲的保護性措施的施行。令人吃驚的是,這些年來,國會依然寵愛這些工業。規範殺蟲劑。殺菌劑和滅鼠劑的法規的標準比食品和醫藥的法律寬鬆得多,國會故意讓它們難以實施。在製定殺蟲劑的安全標準時,政府不僅考慮它們的毒性,還考慮它們所帶來的經濟效益。這純粹是自掘陷阱。農業產量的增加,是以癌症、神經病等的潛在增長為代價的。” 不知道這代價,是否真要如預言所暗示,直到我們什麽都再也付不出,才會停止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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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ontlikeit 回複 悄悄話 我看過一部電影, 大意是講自然界因為人類的種種破壞行為, 產生了一個看不見, 摸不著的自然之靈。這個自然之靈專門攻擊人類, 使人們莫名奇妙的死亡, 死亡的方式稀奇古怪。它所過之處, 自然界的動植物反而沒事。象霧霾和殺蟲劑, 算是我們自己製造出來的怪物了, 倒有些像另一種異形, 沒有自己思維的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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