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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門口來了一個賣棉花糖的叔叔。
這個叔叔長得很普通,穿得也很普通,每天都是一件深藍色的夾克衫。但是他會變魔術,能把一小勺白砂糖,眨眼之間就變成一團蓬鬆香甜的棉花糖。鬆軟甘美的棉花,成絲成縷地從烘熱了的爐口飛出來,將原本瘦骨嶙峋的竹簽纏得滾圓,好像彩色的氣球一般。
比腦袋還大的棉花糖,被傳到孩子們的小手上,立刻就把他們的眼睛照得雪亮。等那香甜的棉花被送進嘴裏,香甜的笑容就跳到了他們臉上。
棉花糖是香的。焦糖熟透了的濃香,被烘烤之後,散落得四下都是。不用口舌去嚐,光憑鼻子輕輕吮一口氣,就已經收了滿滿一肚子香甜之氣。更有淘氣的甜棉花,不肯乖乖地粘到竹簽上去,執意到處亂飛。於是,它們飛到了地上,飛到了車上,飛到了過路嬰兒胖嘟嘟的小腳丫上,飛到了隔壁阿姨出售的糖葫蘆上,飛到了棉花糖叔叔亂蓬蓬的頭發上。同學們一放學,就被它飛舞的香氣吸著走。所以叔叔的攤子最興旺,那些賣玩具的哥哥姐姐們隻有羨慕的份。
媽媽問叔叔,你天天這麽做棉花糖,會不會聞見甜味就煩啊?
叔叔回答媽媽說,怎麽會呢?我全身都是甜的,我就是一塊大棉花糖啊,哈哈哈。
小朋友聽到了,吃驚極了。他仿佛看到叔叔開口大笑的時候,真的有一片片棉花糖,薄得像蜘蛛剛剛結好的細網,用手輕輕一碰,就沿著風的去向舞了出來。但是當它們正要飄遠,卻又被叔叔那麽一吸,回到了他的嘴裏。
時間過得真快。買棉花糖的小朋友,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衣。隻有叔叔並不怕冷,仍然穿著單薄的夾克衫。小朋友問他,會不會被凍病。他又張開嘴巴大笑,笑完了,把棉花糖吞回口裏,才用手指著自己的頭頂,讓小朋友看個仔細。
咦?怎麽不知不覺地,叔叔的頭發,已經變成棉絮一樣的糖被子了呢?
“不是變成,是被棉花糖包住啦。所以我不會冷,還老擔心太熱呢!”
叔叔說的是真的。雖然他仍然穿著那件深藍色的夾克衫,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衣服外邊也落上了越來越厚的棉花糖絲,讓人難以辨別得出它的藍色。還有叔叔的眉毛,好白好長啊!有的時候,為了視線不被阻擋,叔叔需要一麵做棉花糖,一麵將垂落的棉花糖眉毛撩到頭頂上去。
當冬天的第一場大雪降落,孩子們開始在教室裏大聲地朗讀關於雪花的課文。下課之後,他們照舊拿著零錢到學校門口買糖吃,卻驚訝地發現,棉花糖叔叔已經被棉花糖包裹得嚴嚴實實,找不到了。隻有陪伴了他好幾個月的那隻小爐子,忠實地守在橢圓形的白融融的甜滋滋的叔叔的棉花糖繭旁邊。
整個的冬天裏,孩子們遊戲歡笑,打架吵鬧,繼續幹著小孩子在幹的那些事情。他們也買玩具,買糖葫蘆,隻是再也沒有棉花糖可買了。那個棉花糖繭一直都在,偶爾有人忍不住,想要舔一舔它的甜味,卻被其他的小朋友製止。他們說,沒有經過叔叔的同意,就不應該吃他的棉花糖。
我們說過,時間過得總是飛快的。開始的時候,棉花糖雖然沒有了,但是它的甜味還彌漫在空氣中不肯散去。大家看著糖繭,想念著棉花糖和那位和善的叔叔。不過,在春天到來之前,他們就把這一切都忘幹淨了,因為那糖繭實在太安靜,而且不再有香甜的氣息。即便有人在它麵前停留,也已記不清楚它原本的來曆。隻以為那是一個巨大的雪球,將在天氣回暖的時候自動消融。
春天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來了,綠芽散落在樹杈之間,映得那糖繭格外雪白耀眼。
小朋友們並不知道,在過去的整個冬天裏,糖繭的裏邊,並非如它的外表那麽寧靜。棉花糖叔叔一刻不停地吃著棉花糖過冬,等待著自己下一步的命運。他吃啊吃啊,終於把自己吃成了一個大胖子。春天來臨的時候,由於他的身體太大,砰地一聲,撐開了糖繭,爆了出來。
當然了,休息了一冬天的叔叔,已經完成了他製作棉花糖的使命。現在孩子們看到他變成了一隻蛾子,跟另外的棉花糖阿姨一起,生育了更多可以接班做棉花糖的小孩子。
大家保留了那個糖蠶的軀殼,用以緬懷叔叔不同尋常的一生。在蠶的上麵,他們甚至刻上了幾個大字,“春蠶到死絲方盡”,因為覺得叔叔非常了不起,一直都在為棉花糖事業做著貢獻,致死都不放棄。
不過棉花糖叔叔自己清楚地知道,用生命的延續來演練一場魔術,那不過是,他特定的命運。
無名後按:這是阿小T養了蠶,又吃了棉花糖以後,說給我聽的小故事。我幫他整理和記錄下來,等到他長大以後,拿給他再看。Some lives can be really fancy, but still, it’s simple implication that tends to reveal in them. Children see fantasy. Grown-ups see fate.
那蠶,幼時我也養過,可從來沒有養到這麽肥碩的狀態.看著你家的蠶,還真不敢用手去碰.
看到肉乎乎的蟲子我還是怕怕的,阿小T還敢拿在手上玩,佩服。
想象力很豐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