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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裏子:《經學通論》摘錄(9)

(2011-07-06 15:26:49) 下一個

2 經學起源

 

2.3 2

 

           

後世往往視四處遊說為縱橫家的特點,儒無予焉。考之以史實,則儒家實開遊說風氣之先。當孔子之時,縱橫家尚未出世,而孔子早已奔走於齊、魯、陳、衛、宋、鄭、楚等國。下至戰國,除道家之外,各流各派均汲汲於遊說,而尤以縱橫家為甚,故儒家之遊說反而為其所掩。其實,戰國時之儒,亦未嚐不遊說。孟子之奔走於齊、魏、滕等國,即其證明。

不過,儒家雖為遊說之祖,其遊說之形象漸趨淡化以至於無形,恐怕並非偶然。遊說之本意,僅指周遊以推銷其學說,自縱橫家出而漸為翻雲複雨、曲意迎合、無一定之見、唯進取是圖者所專有。而先秦之儒家雖亦遊說,大都固持己見,不合則去,故後世不以遊說者目之。孔子在齊國因晏子之阻撓而不得誌之後,接連在魯、衛失意,均為堅持儒家的原則所致。

衛靈公如此優待孔子,招致妒忌,有人挑撥離間孔子與衛靈公的關係。孔子恐獲罪而離開衛國。路過匡時,匡人誤以孔子為匡人的宿敵陽虎,幾遭不測。進退維穀之時,衛大夫蘧伯玉出手相援,孔子於是又返回衛國,成為蘧伯玉之客。衛靈公夫人南子派人對孔子道:但凡不恥於結交衛君者,都同我見過麵。我也希望能會見您。孔子辭謝,架不住南子堅持,遂作了一次禮節性拜訪。男女授受不親,是儒家講究的禮節之一,孔子此舉從而引起子路的不滿。孔子對子路賭咒發誓,以示絕無其他用心。因得南子之助,孔子又得寵於衛靈公。不久,衛靈公與南子同車共載,招搖過市,召孔子乘坐副車緊緊跟隨。衛靈公令孔子緊跟,想必為表示親密與寵信。而孔子卻以為羞,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去衛,把執衛政的一線希望給丟了。因衛靈公之好德不如好色遂放棄執政的機會,可見老子、晏子以孔子崇尚的道德為迂腐,也並非誣蔑之辭。

            孔子第二次去衛之後,先後僑居曹、宋、鄭,皆不得誌,又返回衛。《史記·孔子世家》稱:“衛靈公聞孔子來,大喜,郊迎。”顯然又是一次機會。然衛靈公誌在強兵,問孔子兵法。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嚐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次日衛靈公再見孔子時,抬頭望飛鳥。孔子自覺沒趣,遂再去衛而往來於陳、蔡之間。俎與豆,均為祭祀用的器具,所謂俎豆之事,也就是祭祀典禮的意思。衛靈公問兵法,孔子不懂兵法,老實說不懂,無可指責。在說不懂兵法之前,先來一句於祭祀是內行,則純屬多餘,無怪乎衛靈公次日再見孔子時心不在焉。

            孔子去魯,因祭祀;去衛,又因祭祀。信鬼神,則重祭祀不足怪。然孔子“不語怪、力、亂、神”,又曾發“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之論,可見孔子不信鬼神甚明。既不信鬼神,何以對祭祀如此鄭重其事?由此揣測,晏嬰指孔子鼓吹重喪禮、厚葬以至破產之說,恐亦不為誣蔑之辭。

            孔子在衛國之時,先得佛肸之召,欲行而不果,繼而又想去投奔趙簡子。有關佛肸之召,說見前,此不複贅。趙簡子當時執晉國之政,晉為堂堂大國,趙簡子又非叛徒,所以孔子想去投奔趙簡子,無可非議,因而亦無人阻難。孔子將渡河之時,獲悉趙簡子誅殺竇鳴犢、舜華二人的消息,於是臨河感歎而止。這一回,不是因祭祀,而是恐怕同竇鳴犢、舜華一樣,被趙簡子當絆腳石而死於非命。然亦有費思量處:佛肸與趙簡子勢不兩立,孔子既想應佛肸之召,又想依托趙簡子而興,饑不擇食以至於斯歟?

            趙簡子不曾召孔子,故孔子之想去晉國,實為一相情願之舉,談不上是機會。孔子最後一次從政的機會在楚而不在晉。孔子居陳國之時,楚召王遣使迎孔子,將封孔子以七百裏之地,卻為楚國令尹子西所阻。令尹,楚國官名,相當於中原各諸侯國之相。子西的反對,不像晏子那樣從理論出發,而著眼於實際。子西問楚召王:“王之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楚王答:“無有。”子西問:“王之將率,有如子路者乎?”楚王答:“無有。”子西又問:“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楚王答:“無有。”

子路是否真是將才,以後事觀之,未必是,然當時必有勇冠三軍的名聲。子貢、宰予均為孔子高足。宰予才幹如何,無事實為證。子貢之才,見諸史冊。其縱橫之氣與翻雲複雨之才,似乎更出蘇秦、張儀之上。子西三問而令楚王泄氣。於是,子西進而指出:孔子誌在恢複周禮,楚王本來的爵位不過是男爵,楚國本來的封疆不過方五十裏。如果真讓孔子得勢,楚國怎能為堂堂方數千裏的大國?於是,楚召王打消任用孔子的念頭。

是年秋,楚召王死。孔子失去依靠,不得不去楚而再之衛。在衛國賦閑兩年而返回魯國,時年六十有五。從此不複為政治而奔走,著手整理《詩》、《書》、《易》與編撰《春秋》。不過,雖不複居官職,依然參予政治。《論語·子路》:“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即其證。《左傳·哀公十四年》:“甲午,齊陳桓弑其君壬於舒州。孔丘三日齊,而請伐齊。”亦其證。

魯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孔子卒,葬於魯城北泗水之上。

 

綜觀孔子一生行跡可知,孔子以立功、立事為先,立德、立言乃其末路,而後世尊之為萬世師表,至今仍以教育家尊崇之,實為對孔子莫大之諷刺。孔子弟子才高者如子路、冉求、子貢等,亦皆以仕途為務。才高者仕途易顯達,仕途顯達則無暇致力於開門授徒,故孔門弟子開門授徒以傳授孔子之學術者,大抵皆庸碌無為之輩。比如,孔子以為曾參愚鈍,而曾參傳《孝經》,門人眾多,《論語》亦或出於曾參弟子之手。子夏因喪子痛哭以至於盲,其為人之不達可想而知,而史稱子夏傳《書》、《詩》、《禮》、《樂》之學。商瞿傳《易》,而其事跡亦無聞,料想亦因無可稱道者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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