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近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古文近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假仙真人，2010年12月17日）

從古文到白話文，本質上是一種翻譯。翻譯界有個說法，就是詩不可譯，指的是詩詞翻譯很難在形、意、神、韻等方麵全部兼顧。把這個說法套用到古語經典上，就是經不可譯。

古語經典，人人都熟悉，人人都理解，可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卻差異很大，甚至截然不同。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有下麵幾個：

1.  古文不加標點。不同的斷句和不同的語氣，帶來不同的理解。
2.  古文一字多義。文字的多義性，導致古文的多義性。
3.  古文文字概括。古文簡練，文字含意豐富，現代文字難以兼顧。

本係列注重探索古人的原意，同時也注重探討現代人對古文經典的理解和解讀。

 

《論語》開篇是：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句，後半句不難理解，說同悅。但對於前半句，理解上的分歧明顯。

對於教書先生來說，自然是希望學生課後能多複習老師在課堂上講授的內容，“溫故知新”，“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所以教書先生的解釋是：“學習，並按時複習，不是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嗎？”這話說得很對。學生在學校學習，回家後按時複習，不但老師高興，家長也高興。隻是學生本人不一定高興。如果學生不感興趣，別說複習，就是學習都是件痛苦的事情，哪趕得上遊戲讓人玩起來愉悅呢？教書先生希望學生能好好學習好好複習，自然要對學生說學習並按時複習是件讓人愉悅的事情了，否則學生更不愛學習、更懶於複習了。教書先生的小九九在這裏。

對於工廠師傅來說，自己的徒弟學什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把學到的東西用到實踐中去，這才是真本事。徒弟有本事，做師傅的臉上也有光。所以師傅對徒弟也是循循善誘的，“學到了東西，並善於應用，才是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啊。”學得好，用得好，作為徒弟的也希望這樣啊。師傅與徒弟的利益一致了，皆大歡喜。

對於父母來說，孩子學到了知識，要有機會使用才行。在擇業的當口，父母會教導孩子注意專業對口的重要性，說“學習了知識，並有機會用到實踐當中去，不是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嗎？”是啊，學了不用，多年以後就會還給老師的，那還不等於白學了？學以致用啊。

對於鑽研訓詁的老學究來說，孔子主張的是恢複周禮，要學習西周的禮樂詩書，這才是學問，這才是生活的學問。所以老學究認為孔子說的是“求得學問，並常常踐行學問，不是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嗎？”這學問，是人生經驗，隻要善於實踐、勤於實踐，生活會更加美好，也樂在其中。

上麵幾種解讀，可以說都有道理，但可能都不全麵。能全麵表達古語原意的，可能也隻有原文本身，即“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事實上，在現實中，我們說話，也是直接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是我們語言文字的優勢。雖然經過了數千年，文字的發音幾經變遷，有些古音已不可辨，但文字本身基本上都有源流可以追溯，這使我們得以在生活中偶爾插句古語，並不影響交流。

偶爾使用古語，不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流，但影響對外交流。對外文化交流，要求把古語翻譯成外文。多年前，我曾在漢英論壇提到了一些這類翻譯(2003/09/26)。好在原帖不長，全文複製這裏：

“學而時習之, 不亦說乎?” is the first statement in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This statement looks so simple that everyone has good reasons to think that he himself understands it thoroughly and completely. The fact is that their interpretations of the statement differ vastly from each other. It can be seen that even these so-called experts do not agree with each other on the understanding and interpretation of it. Here are some examples:

1. “To learn and at due times to repeat what one has learnt, is that not after all a pleasure?”
------------- by Arthur Waley

2. “Is it not pleasant to learn with a constant perseverance and application?”
------------- by James Legge

3. “Isn't it a pleasure to study and practice what you have learned?”
------------- by Charles Muller

4. “Is it not a pleasure to learn and practice from time to time what is learned?”
------- in “100 Sayings of Confucius”, 丁往道編譯，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9

5. “To study, and when the occasion arises to put what one has learned into practice ------- is that not deeply satisfying?”

In my opinion, the last one is the best of them, though I cannot remember where I copied it from.

 

順便上漢英論壇看了一眼，那裏人去樓尚在。看了看以前的帖子，有些睹物傷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