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緊你的手

           （一）

這個夏天，米秋回到中國，和大伯大媽一起過暑假。

七月初我到上海出差，大媽帶著米秋來上海看我，一個月不見，小家夥肚子比以前圓，小臉比以前鼓，頭發剃個板寸，白裏透紅，煞是可愛，可見米秋的大媽和大伯對這孩子多麽盡心盡力，我這個當媽媽的不由得感到又高興，又慚愧。

米秋看見我，親熱地喊媽咪，把大媽推一邊兒。

我們三人去逛街，大媽攙他的手，他不要，對我說，你怎麽還不來攙我的手呢？

我攙上他的手，過了一會兒，他又抱怨了：你要攙緊一點啊！

這個才四歲的小孩子！

晚上上床睡覺時，他煞有介事地安排了，大媽，你一人睡一張床，我和媽咪睡一張床。

大媽說，你不和大媽睡了？在南京你可是隻和大媽一起睡的。

米秋：我要和媽咪睡覺。

柔和的燈光下，他抱著我的手臂，小臉兒貼著我的肌膚，他也許不知道，他觸摸到我的心裏，那一塊又柔暖，又安靜的地方，那個叫母愛的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要去公司上班，米秋哭成一個小淚人兒：我不要媽咪上班！我不要媽咪上班！哭得我肝腸寸斷。

我一狠心，離開房間，帶上了門。不知道多少次，我把他這樣留下，或交給幼兒園，或交給孩子的大伯大媽，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其他的親戚朋友。每次分開，就像生離死別。

我怕這樣的場麵，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於是我總是悄悄的溜走，趁他睡著的時候，趁他和別的小朋友玩耍的時候，趁他看電視的時候。。。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什麽工作，事業，賺錢養家糊口等等，永遠不能安慰我的內疚和痛苦。

現在，門裏門外，母子倆個，都是淚流滿麵。

他要媽媽攙緊他的手，不如說是他怕把媽媽弄丟了。

        （二）

米秋在機場看見大明的時候，躲在大伯的身後，扭扭捏捏地不願意喊爹地。

他以為，暑假過完了，爹地來帶他回家。

他對明說，爹地，我不要回美國。

明：為什麽呢？

米秋：我不要上幼兒園。

明：那晚上和我住到到婆婆家吧。

米秋：不，我晚上回大伯大媽家睡覺。

晚上在婆婆家，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完晚飯，米秋突然說，大伯和遙遙姐姐，你們回家去吧，我今天晚上和爹地睡婆婆家了。

我能想象當時大明那一副又感動又受寵若驚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起來，米秋給爹地看他畫的畫兒。米秋最喜歡的東西，就是汽車。他的畫上，左一輛賽車，右一輛吉普，畫的最多的，還是雙層巴士。

他繪聲繪色地給爹地解釋他畫的雙層巴士，哪兒是窗戶，哪兒是上下的門，末了，他歎口氣，美國沒有雙層巴士。

我們去坐雙層巴士！大明一說，米秋樂得大喊。十多分鍾後，父子倆就在炎熱的烈日下，往雙層巴士車站車站走去。

車好不容易等來了。父子倆上了車，車上人都滿了。米秋要坐到上層去，大明帶著他來到上層。上層也都坐滿了，車頂很矮，可憐大明的1米八的大個子，頭隻好弓著。

天氣炎熱，車上沒有空調，大明的衣服一會兒就被汗打濕。

米秋卻興致高漲，他站在第一排，不斷地指著窗外，告訴爹地：看，那裏有一輛挖土機！那兒有一輛水泥車！又一輛雙層巴士開過來！

車過了四五站後，一位女子讓座給父子倆，大明抱著米秋才得以坐下來。父子倆坐在雙層巴士的上層第一排，從起點站坐到終點站，又從終點站坐到起點站，兩個多小時裏，大明抱著米秋，兩人興致勃勃，指指點點每一輛過往的汽車。

我想象著父子倆在炎熱的天氣裏，坐在沒有空調的巴士上，汗流浹背，卻又甜蜜開心的樣子。

父子情深，天倫之樂，有時侯並不需要昂貴的金錢和奢侈的場所。隻要你用心和肯花時間，親情就如涓涓溪流，無聲無息，永不張揚，不經意地卻緩緩流過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