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林雅舍】鍾點工小張

3:50候常青-一起走過的日子來自秋爽齋

（一）

 

國內家政服務是一個新興的行業。和人聊起家政或鍾點工，便想到我一直以來遇到的都有趣。

 

第一位已多年未見了。我稱她小張。她身材嬌小，比我不足九歲的兒子略高，我甚至擔心風會把她吹走——幸好本地長年靜風天。那時候我還沒有辭去行政職務，習大大也還沒上任處理三公問題，因公應酬而需要有人給孩子做晚飯，單位便薦了她。由於是單位的環衛，身份證壓著，更加可靠一些。

 

小張性格熱情，勤快伶俐，做飯味道確實不錯。我便比市價多給了一些。每周做5次晚餐順便簡單打掃， 因她速度快，大約一周不到十小時。一月付給她500左右。後來便被上級委婉告誡，要我不要擾亂市場。那是多年前，家政價格還低、房價也還未瘋漲的時候。

 

當然，除了以上優點，她也有問題。做事雖然快，碗盤卻很快開始增添小豁口。偶爾也徹底碎掉。新買的也罷了，偏還包括朋友相贈，我萬裏迢迢帶著的兩隻黑陶碗中的一隻。重要原因當然是我從不訓她罰她——我寧肯見人驕縱也不願見人小心翼翼地懂事，是以往往縱容身邊人。現在還用著這些豁口碗，沒有老人與小孩，其實也無妨。 另外一件事也不大，卻也記憶深刻，因為使我的吃貨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那是有一次見到闊別的帶魚子的黃花魚，於是興奮買回家。不料她不曾見，也不知道該問，把魚子直接扔掉了！

 

最為有趣是她品評我的著裝，很直率告訴我，我衣著很土。我一直為此莞爾。這個涉及到審美，身材高，便不可太花哨，否則如同移動展台。而川地平均身量偏低，著裝需要亮眼，滿街衣鞋五顏六色亮晶晶。她這樣講實是出於善意，那時候我氣色好，黑色等暗色衣服盡可以鎮壓得住，但以嬌小的她的眼光，卻不夠時髦好看。後來容色暗淡，開始通過著裝花色來補償提亮，若再見到她，想來會讚了。

 

我樂見她不曲不偽的樣子，更喜歡她的自信，不盲目追隨所謂海龜的衣著， 而是敢於批評。如是遇到一位樣樣跟我學，以我的審美為審美的，該是多無趣！ 

 

 

（二）

 

小張不僅有趣，我也敬重她。

 

她先生智力稍弱。這不稀奇，在過去，四川畢竟是一個缺碘的省份。然而小張公婆似因此不喜兒子，偏心伶俐的女兒，連帶著慢待他們的親孫女。

 

原本小張在沿海打工，工資高許多。然而看到孩子的境遇，就決定回來，並不留戀更高的收入。回來隻好做多種兼職如環衛、家政、交通協理等辛苦而工資極低的工作。

 

她先生做送水員，二人再加上孩子，便有些拮據。然而依然給孩子定鮮牛奶，報了昂貴的拉丁舞班。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張還是一直精神飽滿，笑意深達眼底。看著這樣的她，我相信她晚景必然好，女兒也必然好。

 

說到牛奶，就想起另外一件事。關於牛奶的健康效益，實是產業界的誘導，學術界並沒有發現確鑿的對骨骼等方麵的健康效益，問題倒是發現不少。為兒子營養，我曾查閱大量學術文獻，於是心中有數，並不為媒體內容所動。特意勸過一位摯友，讓她女兒不要喝太多鮮牛奶，也勸過一位親戚。可俱是無用，我畢竟非專業人士，他們都更相信鋪天蓋地的媒體以及專家的話。親戚家的女孩子父母都高，或許在牛奶促進下，她剛初中就身高180。而摯友夫妻不高，牛奶卻又不幫助他們孩子長高了。不幫也罷，在發育期，女孩迅速高度近視，他們那裏有全美頂級醫療中心，專家判斷原因是身體發育速度太快，視神經的發育速度跟不上。摯友素來驕傲口硬，後竟對我道，悔當初沒有聽我建議，可見是悔極。

 

喝鮮奶的小張家姑娘出了另一種問題，小張問我，孩子八歲就開始發育胸部怎麽辦？她家八歲小孩矮矮瘦瘦的，隻有四、五歲的個頭，如果那時候發育，真是要成為侏儒。我勸她停下牛奶，改豆漿。她是唯一肯采納我不給孩子喝牛奶建議的人。那時候，她已不在我家幹活，但是仍做環衛，所以還時常見到。再後來見麵，特意告訴我，小孩子不僅胸部發育停下了，而且之前每年冬春不斷的感冒也不見了。看來如一些研究所說，兒童上呼吸道疾病的多發確實可能和牛奶攝入相關。

 

她自信，卻聽得進我極端反潮流的建議，更是一位為了孩子肯做出非凡努力的母親，所以我敬她。

 

（圖為我兒子和小張母女在科技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