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知秋

秋風起深壑,秋葉舞商弦。 我在山頭坐,靜觀秋月圓。
個人資料
山菊花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日記拂塵】黃山之旅

(2005-10-05 09:22:15) 下一個
【侏羅紀故事】

大學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暑假,怕以後沒有機會,約大妹出來玩了一大圈。那時還有寫日記的習慣,記得還挺詳細。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早就已經敲了一些,貼來捧場供大家一笑。也好讓自己沒有理由偷懶,把剩下的打完。
===========================================================================

(1981)

(1)

一時從哪理起呢?貴陽、杭州、上海、南京、黃山~~~ ~~~ 好吧,分成幾段,來個倒敘罷。就從黃山開始,也許這是最值得一記的~~~ ~~~
8月15號。頭天晚上就叮囑了惠等,早上叫我們,別誤了車。和妹妹提前趕到車站,匆忙中還是將毛巾抓錯了。六點的車,但司機卻將一車人帶到車庫~~~要換輪胎!真是,昨天不準備好,現在來耽誤我們的時間。
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重新上路。出中華門往西,向黃山駛去~~~ ~~~
黃山是什麽樣子?真有照片或電影上那麽好嗎?我默想著。未來的幾天會怎樣度過呢?玩的人很多,找不到地方住怎麽辦?她們都說兩個女孩子出來玩,太不方便了。‘不方便’這個詞的意思是含混的、複雜的,但是人們都懂。真會這樣嗎?
我雖然有幾分憂慮,但決心不改。黃山對我的吸引力太大了呀!
我憂慮著、思考著、計劃著、幻想著、猜測著~~~ ~~~最後還是以一句話解脫了。這就是:車到山前自有路!
下午5點多,客車終於把我們帶到黃山的第一個站:海拔600多米的溫泉。果然是老鄉昨晚說的,溫泉住不下,都往山上走三裏地,到慈光閣。
一天(九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已使人感到十分疲倦,這三裏上山的台階,更叫我步履沉重,揮汗如雨。抬頭望去,山真高,真陡,可是看不出它有什麽不同於別的山的好處。我的心底,不由湧上一絲悔意~~~
好容易爬完最後一級石階,等著我們的是一紙通知:每人先掏八毛錢才得進去。名曰‘遊覽證’,實則買路錢。
開票的人去查是否有餘鋪去了,我們隻好排隊等著。一等就等了一個多小時,心裏真是說不出的煩躁,隻好多想幾遍‘隨遇而安’。
排在我前麵的是一個小夥子,展開了剛在溫泉買的上山路線圖看著。很想借來看看,因為我們自己買的在妹妹那裏,而她坐在另一邊看著東西。不過我沒好意思開口。
可是我們原來是有點‘緣份’的,他就是我們將要成立的又一個‘互助組’的成員之一。
“你是南京人嗎?” 他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
“不是。暫時住在南京。”
“在那玩,還是~~~”
“上學。”
“哦,什麽學校?”
“南大~~~哦,南京大學。你呢?”
“我也是上學的。北京廣播學院。”
嘿,有意思!又一個在北京上學的大學生。才告別了右新,又碰上一個。在等待的時間裏,我們攀談起來。一聽說都是學生,自然就增加了幾分親熱感。這是我在這次旅遊中得到的感受之一。
他是播音係七九級的學生,卻是七四界高中畢業的。下過鄉。七七年高考前,省台看中了他的嗓子,他也喜歡這個工作,就放棄了高考先工作了。不過兩年後還是又考了,隻是這回考的播音係。憑著一條好嗓子,衝過層層關口,順利地成了大學生。老實說,開頭我可沒注意到他的嗓子,隻是後來一再聽到人們的稱讚,才注意到他說話的聲音確實有些與眾不同。嘿嘿,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矣(不太確切的比喻)。
交談中得知他是一個人出來玩的。假期沒有回家,一路上已經玩了不少地方了。當時我覺得這可能是命運又一次給我們安排的旅伴罷?就象右新一樣。但我並沒想主動邀他和我們一起走。右新畢竟是山弟的熟人,而我們和他則是素昧平生呀。隻是一件小事,讓我改變了主意。

(2)

辦完住宿,又去排隊買飯。我見他胯著包擠著很不方便就隨口說,你把包放到我妹妹那裏去吧。說完之後才感到自己有些冒失:他的包分明沒鎖~~~沒想到他一點沒遲疑地照辦了。看來,他對我們倒是信任的。
‘你自己一人出來玩,有意思嗎?為什麽不約個伴呢?’
‘我每到一個地方,差不多都有同學的。到南京也是住在一個同學家。可是她身體不太好,她父親不讓她出來~~~是個女同學。’
‘哦,是這樣哈~~~那麽如果你願意,我們就一起走吧?’
他顯得很高興。其實我發出這個邀請是有些猶豫的。都是陌生人,他是否會認為我們叫他一起走,會不會有什麽動機呢?比如說想找個幫忙背東西的人?不!那點東西我和妹妹還背得動,爬山我們也不在乎~~~嗨,想這麽多幹什麽呢?還是讓事實來說話好了。
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看來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呢。
第二天清早,我們還在洗臉呢,他已把早飯買好了。看,多一個旅伴的好處出來了~~~:))
桌邊又多了一個男孩。他也是一個人出來玩的。楊州人,去年考上中專。後來得知昨晚他們在找床位時,大學生看見中專生一個人呆呆的有些可憐,便主動照顧他。就這樣,我們的‘互助組’便正式成立了。十六號早上,乘著涼爽的晨風,我們向山上出發了~~~

多麽宜人的晨風嗬~~~濕濕的,帶著淡淡的清香,我仿佛看到滿山綠色的小生命,在早晨,懶懶的,然而是親切地把帶著清香的,新鮮的空氣奉獻給攀登的人們。
沁人心⒌牧狗紓?鹽易蛉沼可係囊凰炕諞夥韉夢抻拔拮佟N揖∏櫚睾粑?牛?蚰切┞躺???腿ノ業木匆鈤~~羨慕它們有受惠於自然,奉獻給人類的快意。
‘自古黃山一條路’。路就在慈光閣裏。所以那八毛錢是誰都逃不掉的。一級一級的石階一直通向雲端。石階很整齊,長、寬、高比例協調,十分順眼。它們的來曆想來不會是很平凡的~~~
‘拾級而上’,說來那麽悠閑輕鬆。一百級下來,就顯出差別來了:
幾個女孩子身上背的包,已經轉移到男伴們身上了。
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拄個竹杖,嬌喘籲籲,臉上帶著一絲嗔意向她的男伴喊叫:‘等等我嘛~~~’。
兩位身體發福,頭發灰白的長者攙扶著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我向他們笑道:‘您最好別坐下,站著,喘口氣再走’。
再一百級下來,我們超過了不少先走的人,但也都掏出了手絹~~~~~~


(3)

造型生動的奇峰怪石,叮咚磨石的山間清泉,蒼勁多姿的崖上青鬆,別致幽雅的路旁野花,構造陌生的花木草葉,結晶熟悉的花崗岩石~~~~~~

我饑渴的眼光捕捉著這一切。好奇心驅動著我的手:檢起一塊石頭,看它的成份:石英、長石、雲母~~~還有角閃石罷?喲!忘了帶放大鏡來~~~虛榮心慫恿著我的嘴:滔滔不絕地回答著他們關於地質的問話。看見自己那點菲薄的知識能夠引起別人的興趣,心裏真是得意非凡。這種快意也是一種享受。不過為了這點享受需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呢~~~也許正因為如此,才認為是一種享受呀。

看看、走走、談談,使我們走得似乎比別人輕鬆些,五華裏不覺就下去了。我們來到半山寺,決定小歇一會兒再走。

來一杯黃山的雲霧茶罷~~~品品看~~~噢,雖然我們都不會品茶,也覺得出,比西湖的龍井可是差老遠了(那次的龍井茶,真教人難以忘懷)。其實不是茶葉不好,再不會喝茶的人也嚐得出泡茶的水是用鏽鐵鍋燒的,真掃興!

天都峰像一堵高牆,高高地、靜靜地立在眼前,仰起頭才看得見頂。快瞧!‘金雞叫天門’、‘老鷹抓小雞’,真像!

天上飄過幾縷白雲~~~不!不是雲在飄,倒像是天都峰在像我們壓過來~~~越來越近~~~一種壓迫感堵塞了我的氣管,隻好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那流雲。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想起來,我們彼此還不知道怎麽稱呼呢。’確實,我們還不知道他倆的姓名呢。他們也還不知道我們的。在這種情況下,彼此應該有個稱呼的。

‘好,那我們自己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姓羅’大學生先說了。
‘是<<劉三姐>>裏羅秀才那個羅吧?’我不想搞得一本正經的,那太難受了。
‘哈哈~~~正是!’
‘我姓尤’

見我們的目光轉向他,立刻有些窘,看來是初次出門的人。普通話說得有些含糊不清,我們費了點勁才搞清是‘紅樓二尤’的‘尤’。

‘你們姐妹呢?’羅發問了。

‘真巧,都是單名呢’,我和妹妹報完名字,我不由笑了起來。
‘哎,咱們真是有緣呢!有意思,都是單名~~~’

(4)

又上路了。走走、玩玩,五裏石階就又懸在腳下了。我們來到了天都峰腳。從這裏,右上三裏登天都峰,然後回來;再左上三裏去玉屏樓---我們今天的目的地。

這岔路口十分熱鬧。往左的,往右的,往下的;站著的,坐著的,揩汗的,喘氣的,吃東西的,賣燒餅雞蛋的~~~喲,還有一座簡便的小屋,為爬天都峰的遊客寄存行李。
想得倒是周到~~~看在錢的麵子上。

‘上麵的請等一下,上完了你們再下來。’

台階越來越陡,最後是直接在懸崖上鑿出來的。很窄,邊上護著鐵鏈。下麵呢~~~最好別往下看~~~

鯽魚背。兩邊都是萬丈深淵。險,可是又多麽美~~~一團團的雲霧飄來飄去~~~人們都想把這美景留住~~~借助各種照相機。

據說,前兩天,就在這裏,一位漂亮的女郎,斜肩著一把花傘,悠然站在鯽魚背上。她的男友,支好了照相機,剛按下快門~~~

一陣風過,似乎看中了女郎的洋傘。她本能地去搶救自己心愛的東西,身子一歪~~~

男友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抓住她~~~可憎的慣性~~~‘喀嚓’一聲,底片上隻留下一隻腳~~~

又說還有個小夥子,也許也被這美景所引誘,忘了自己行進在怎樣的路上,拐彎都不知道~~~直直地往前跑,一步跨入白雲中~~~聽說風把他的衣服吹得鼓鼓的,慢慢地飄向虛無~~~那情景,如果不是想到可貴的生命,竟是很美~~~

峰頂。方圓不過十來米,周圍都有鐵鏈擋著。上來的人們都各自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坐下來,仔細體會~~~

一陣風過,送來一堆雲霧。頓時我們像坐在荒島上,四周茫茫一片。但我沒有感到窒息,也沒有覺得空虛。隻覺得一身輕鬆,心裏湧起一種聖潔、崇高的感情,仿佛靈魂就要飛升,進入莊嚴的天國~~~如果不是存在一種叫做理智的東西,也許我也會伸開雙臂,投入這茫茫的雲霧懷抱~~~

又是一陣風,將纏綿的雲霧撕破了。奇峰怪石的輪廓朦朦朧朧地透過來,像一個羞澀而好奇心又太重的新娘,忍不住偷偷地掀開一角麵紗。

好一幅淡墨渲染的畫啊!可是,最好的畫家,也難於盡善盡美地重現自然的美。我笨拙的筆,更難以描繪此時此刻的各種感受。隻能深深地讚歎:果然是‘山在虛無飄渺中’啊~~~

就這樣和大家默默地坐了好久,我們才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往回走。怕太晚了,到玉屏樓住不上。


(5)

‘冰棒,天都峰冰棒!’
天哪!那麽沉的箱子,不知他是怎麽搬上來的。這是個中年的莊稼人,艱苦的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可他的表情是那樣的高興,這兩句普通話也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連羅都說:‘北方味滿足’。但他絕沒有我們麵對大好風光心曠神怡的閑情。他無暇去注意羞澀的新娘是怎樣好奇地掀開麵紗的,他高興的隻是箱子裏的冰棒加上‘天都峰’的形容詞後,每支可以多賣五分錢。
是生活叫人們這樣的。我不由想起了我的白岩腳~~~嶙峋的怪石,五彩斑斕的野花,燦爛的日出,繽紛的晚霞~~~可是我從來沒有好好地去注意過。每天關心的不過是早點收工、回家,關注的是何時能夠返城~~~
下到一個稍平坦的地方,我們便坐下來,取出幹糧加點油。已到中午了。

‘喂,你們的同伴們呢?’羅在問幾個往上走的小夥子。他們也是南京同車來的,好象是上海工業大學的學生。確實,他們的身後不見那幾個女孩子的影子。

‘她們呀,不敢上來了’。原來,前幾天那對‘斬斷情緣,步入仙境’的情侶是上海人。

‘嗨,以後出來玩,可別跟女孩子一起,真夠嗆!’

羅沒回答。我忍住笑,和妹妹對視了一下,都把頭扭向另一邊,裝做沒聽見。

一般的女生都希望多依賴男孩。而很多小夥子也心甘情願地為她們服苦役~~~哦,這個是青春期心理學研究的題目了~~~不過,我和妹妹也許要算例外。因為我們是山裏人嘛。而我呢,還是個地質隊員。

今天的路途隻剩下兩華裏了。時間還早,我們就慢慢走著。爬一段,就停下來歇歇。回頭望望天都峰,品味著剛才那種飄飄欲仙的餘韻。

回首一看~~~呀!真忘了自己剛才是怎麽爬上去又下來的。70度以上的陡壁,不打一個彎~~~喲,那個女孩腿軟了;她蹲了下去,一步一步地向下挪。咦,她的男伴呢~~~嘿,那樣子比她也強不了多少。

‘哈哈,你們看對麵!’坐著歇氣的人們都看見了這幅圖景,一個個都大笑起來。

不知是風把笑聲送過去啦,還是心理的作用,那姑娘突然站起來,定了定神,就穩穩地下來了。

嘲笑也是一種動力呢。它的效果,常常比正麵的勸導好得多。

迎客鬆笑吟吟地向我們招手了,可是玉屏樓裏‘客滿’的牌子卻向我們瞪著眼睛。


(6)

不少人看看天色還早,便向北海趕去。我們都不願意趕這麽急。羅去找到一個服務員,套了幾句近乎,不一會便得意地回來對我們說:等一會兒,包我們能住下。

費了一點周折,辦妥了住宿(兩塊錢一晚,真沒辦法) ,趕出來拍照。很遺憾,不到四點,天突然陰了下來,隻好胡亂拍了幾張。為此妹妹嘀咕了好幾回,說應該先出來拍照的,可惜錯過了好天。不知是年代久遠還是迎客累了,迎客鬆下撐著粗木棍,象是一根蹩腳的拐杖。不管從哪個角度都避免不了它的入鏡,讓人興味索然。

迎客鬆下來了兩個美國人。一對夫婦:高高的,瘦瘦的。兩頭美麗的金發,長得都很好看。尤和妹妹忙著拍照,我和羅過去和他們攀談起來。他們說中文,說得還相當不錯,隻是有些生硬。當他們提到才學了半年時,我們肅然起敬。大學快四年了,我還連簡單的會話還反應不過來哩。慚愧啊~~~

那女的說話真好聽:“See you tomorrow” , 就跟唱歌一樣。

我們住的地方還得往前走一裏地。又是活動房子,水也缺。一個小泉坑,洗臉得排隊。和他們道了句“明天見” ,就洗漱睡了。

床單真髒!被子也是。沒敢脫衣服,被子也翻過來蓋。其實一樣,隻不過騙騙自己罷了。

這一夜卻是此行幾天中睡得最好的。奇怪!也許是累了?不,以後的幾天更累,住的環境也舒適得多,卻總是不如這一晚睡得沉,夢也沒做一個就到了天明。

天剛亮就有人起了。而且還進來了幾個男的。這些人連起碼的禮貌都不講,昨晚很遲了還不走,隨隨便便躺在女宿舍,好象在家裏。天剛亮就又鑽進來了,也不管幾十個女人還睡著。幾個昨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中年女人終於爆發了~~~那幾個還強辯了幾句,最後訕訕地走了。

這一下大家都醒啦。一醒來必然想起這被子、床單~~~於是一分鍾也不願意多躺了,一個個都跳了起來。

上廁所也要排隊,每次隻能進一個人。

山上的早晨真有點冷。我加了一件春秋衫,仍感到陣陣寒意襲來。可山上的早晨又多麽美~~~遠處的山峰,近處的巧石,都罩著一層淡淡的,似藍似灰的霧。那霧一動不動,隻是悄悄地、一點點地變薄~~~哦,這些堅硬的花崗岩,還有黃山鬆~~~看它們的神態,就知道它們晚上和我睡得一樣的甜。慈愛的夜神還舍不得離去,晨光又
來愛撫它們了。噢,不愧是自然的愛子啊~~~而且,那淡淡的,潔淨的雲霧------比我們蓋過的被子可強多了~~~

唷,我前麵的女孩子進去了。我趕緊收回目光,專心於排隊了------作為人,就得常常應付這些掃興的事。

(7)

玉屏樓給人的印象可不太好。早飯都沒有,水也貴。好象是五分錢一斤罷,沒再去打聽。我們昨天從慈光閣打的一壺幾乎沒動,今天就不用補充了。早飯嘛,“我們來解決吧”。我晃了晃肩上的包對他倆說:“還早呢,我們先走一段,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來再吃早飯。”

一氣爬了不知道幾百級石階,有點熱,大家都把外麵加的衣服脫了,我和妹妹仍換上裙子。前麵是一小段平路~~~喲,居然有人擺了個茶水攤。別小瞧了,還有牛奶咖啡哩。

我們一人要了一杯熱茶,我拿出帶來的蛋糕和麵包幹。

尤跟我們混了一天,還是那麽拘謹。我笑著對他說:“你可別客氣。應該這麽想:反正,不吃白不吃。”

大家都笑了。羅還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怕他誤解(也許他會認為這樣坦白的話不該出自一個女孩子的口罷),便解釋這是電影《葉塞妮亞》給我的靈感,那位吉普賽老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們都坦率一點不好嗎?我可不會客氣。

又爬了五華裏,來到蓮花峰腳。這裏也可以寄存行李,然後右上兩裏登蓮花峰。蓮花峰沒有天都峰那麽險峻,卻是黃山的最高峰,海拔1860米。

太陽剛剛升起,光線非常柔和。遠處的山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我舉起山弟的小相機(右新說這叫‘傻瓜’照相機,確實,用起來非常簡便),一條鬆枝斜伸過來作了近景~~~真不錯!

妹妹是個急性子,接過我手上的相機,急急地向前跑了。尤跟在後麵。我和羅不緊不慢地走著,一邊欣賞美景,一邊瞎聊。不知怎的從小鳥扯到打獵,扯到槍~~~

“你打過槍?”
“打過幾次,成績還不錯呢。”
“這麽說,你是不愛紅裝愛武裝嘍?”
“不,都愛。”
“你很坦率。”
“愛美是人的天性。特別是女孩子。為什麽一定要把自己裝扮成男人樣呢?”
“這地方不錯!來,我給你拍一張窈窕淑女吧。”

我欣然而立。我裝不出那種羞答答的樣子。別人怎麽想都可以,我記得《紅樓夢》裏看到的那句話:任憑溺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最高峰上可供人站立的地方更小。風很大,吹得手上直起雞皮疙瘩。可是當你手扶鐵鏈,迎風而立時,群山都在腳下,默然領會那‘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意境,心胸頓覺開闊。你會覺得:生命是多麽有意思的現像嗬~~~自然又是多麽偉大呀~~~!自然、生命,都留下了很多很多的謎。為了探索這些秘密,一個人應該怎樣利用他(她)的生命呢?

(8)

蓮花峰下來,又往前趕。走了好遠,才想起已經過了‘百步雲梯’。那是劉曉慶在《小花》裏跪抬擔架的地方,本來想體驗一下,誰知過了。這個動作嘛,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設計出來的,這就難得到我的讚許了------不真實。

太陽當頂了,好在這段路穿行在鬆林中。鳳凰鬆下有一張小桌,鍋灶卻在大太陽下。兩個年輕男子汗流浹背地忙著。原來這是一個麵條------站罷,說攤、店都不太合適。

就在這裏打發了午飯。麵條很白,佐料隻有醬油、味精。羅叫多加點味精,果然都是味精的味道,並不好吃。

佐者,輔助也。多了就會‘物極必反’啦。

上去就是光明頂,有個氣象站。我們在那兒休息了一下,然後往左而去。

走了不久,便看到飛來石。到跟前一看:一塊巨大的花崗石,長軸直立地豎在一座不大的石峰上。石頭石峰都是花崗岩,它是節理劈斷而又沒有滾下山去的呢?還是真從異地‘飛’來的?------我圍著它轉了一圈,無法找到證據(我學得太膚淺了,對岩漿岩,更是一知半解)。哈,沒準它就是無材可去補蒼天的那塊呢~~~~

到了西海飯店。我們聽說北海很擠住不上,便決定住在這裏。

這裏幹淨多了,人也不多,很清靜。碰到一對50多歲的夫婦,在內蒙工作,已經退休了。計劃了半年的旅遊計劃,目前已經實施了一半,他們要逛遍全國的名勝呢~~~真讓人羨慕!我們麵臨畢業分配,還不知什麽樣的命運在等著我呢~~~算了,還是那句話:隨遇而安罷~~~

安頓好後,先到北海轉了一圈,看好明早去看日出的路。果然很擠,條件不如西海。尤沒跟我們去,他看來很少出門,體力有些不支,我們就讓他先睡一覺。

晚飯吃得不錯,開了一瓶青梅酒。有道‘西湖純菜羹’是久聞大名,第一次品嚐。滑滑的,口感獨特。因它引出各地特產的話題。

“你們那裏的特產是什麽?”羅問尤。尤沉吟半天不說話。我便想開個玩笑:
“揚州產美女”。羅和妹妹大笑。
“就是!就是的!”尤滿臉的認真讓我們收回了笑聲。
“你不是開玩笑?”尤對著我很嚴肅地搖搖頭。
“那~~~那~~~我在學校也見個幾個揚州女同學,沒覺得她們~~~”我小心地選詞:
“特別好看啊?”
“不好看的女孩才去念書呢”~~~我們隻有拚命點頭了~~~

飯後去看西海落日。排雲亭的景色真教人難忘~~~


(9)

排雲亭的風景真不錯!環顧四周,巧石羅列:這邊仙女曬了一雙鞋忘了收;那邊仙人倒掛了一雙靴子就走啦;遠處是武鬆打虎,還有仙女繡花、仙人打鼓~~~遊人們手拿導遊圖,按照上麵的指示一個個找著,不時響起一聲驚喜的歡呼:

“呀,那不是!嗨,真象!”

於是大家都湧向他(她),他(她)就滿帶著發現新大陸的得意和喜悅,用手和竹杖為不相識的人們熱心地指點著:

“這個角度~~~諾,你順這竹杆望過去~~~看見了吧?就是,象極了!”

尤自顧著拍照。我和妹妹跟大家一樣,一會兒低頭看圖,一會兒抬頭望山;時而擠進人群,時而又指給人家看~~~

羅則和兩個北大中文係的在排雲亭裏又‘吹’上了。我寒喧了幾句就和妹妹出來看風景。也許是對文科學生有些成見?說不清~~~至少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誇誇其談罷。

那女孩則是叫我敬佩。她居然獨自一個人出來玩!看她那身裝扮:短袖衫,西裝短褲,球鞋;頭上是日本式的、頭發露出來的、我叫不出名字的帽子。個子不高,很結實,兩腿曬得紅紅的。她跟我說這個暑假已經跑了不少地方了,與那位男同學也是最近才偶然相遇的。

“你是學什麽的?”

我陶醉在深穀裏傳來的陣陣鬆濤聲裏,沒注意到他們的談話幾時已經結束。那北大男生正站在我旁邊跟我說話呢。

“嗯?哦~~~學地質。”
“喲!找到一個老師。”
“什麽老師?” 我迷惑地問。耳朵裏仍是動人心弦的陣陣鬆濤。
“哎呀,可以向你請教有關地質的問題啦。”

我終於從鬆濤裏遊了出來。有人對自己學習的專業感興趣,總是很高興的。特別是地質,在世人眼裏就是辛苦的代名詞嘛。於是我老老實實地告訴他,由於學的不是岩礦,對花崗岩知道得不多。不過盡我所能,向他描述了地下的岩漿是怎樣的不本份,不甘囚禁。怎樣趁隙而入,侵到地殼。結果力量不夠,沒能衝破牢門,最終熱情下降,隻能分異、結晶~~~。多少多少年後,由於地殼的運動,這個地區的地殼升高了,露出了海麵。又因為日曬雨淋,上麵覆蓋的沉積岩均被風化,流水把它們帶走了。於是這些堅硬的花崗岩終於見到了天日,神奇的自然又把它們修飾得俊秀多
姿~~~

又盡量通俗地解釋了沉積岩、岩漿岩、變質岩。再問到後來,隻好抱歉了。因為涉及了許多專業詞匯,滔滔不絕的解釋就有點象賣弄啦~~~那是多麽可憐的資本喲。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西海的夜晚多美啊!晚飯後,四個人順著林間小道漫步,又到了排雲亭。

明月、星星、石階、小亭~~~,一種寧靜、朦朧的美,真叫人留連忘返~~~

天南海北,地闊天空,古今往來,人情世故~~~

我們閑聊著,直到妹妹打著哈欠說:“明天還要早起看日出呢~~~”

(10)

床鋪很舒服,可醒了好幾次。淡淡的月光從窗戶撒進來,排雲亭的鬆濤不時輕輕地吟唱著。滿天的星星也在悄悄地移動~~~隻看到星星的步履,卻感不到地球的旋轉~~~

這樣恬靜的夜晚,怎舍得閉上眼睛?何況又惦記著日出~~~從西海飯店到清涼台,要走十幾分鍾呢。

四點了,有人比我還激動,翻身起了床。我也躺不住了,起來叫醒妹妹,到泉邊去洗臉。收拾完畢,羅尤也起了,大家便向北海進發。

昨天已經把路看好,我們踏著月光而去~~~

呀,“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清涼台上早已人影浮動,待我們趕到,已經找不到一個觀景的好地方了。

不少人都披著租借的大衣。我們已經走了一程,路遇一個餛飩站又加了點‘油’,並不覺得冷。

隻好站在後麵看了,好在四人個子都占優勢。

天氣很晴朗。東方已經泛白,遠處的山峰象一張優美的剪影照。峰頂一層灰白的雲~~~群山還在蒙頭酣睡呢。再高一點,是一團墨黑的雲。那雲的形狀~~~哦,真象一個瘋狂的女子。

她披散的長發被晨風吹得揚起,柔軟的衣裙都飄在後麵。喔,那亂舞的飄帶多麽瀟灑~~~她伸出兩臂,撲向東方~~~

這是黑夜女神麽?她是在向那即將出現的太陽大發雷霆罷?可惜聽不到她的聲音~~~那一定是好聽的,溫柔的聲音,我想。她也愛黃山嗬,不希望別人把她的愛子從睡夢中喚醒。

夢再美也隻是夢呀~~~太陽就象一個有主見的、嚴厲的父親。他的愛,藏在深沉的心底。

第一束光染紅了灰白的雲層。黑夜女神的黑衣裙,也滾上了美麗的金邊。可她還是那憤怒的樣子,一點也不知道她憎恨的太陽讓她變得多麽美麗~~~可憐的母親。

坐著的人們都站了起來,全部屏住呼吸,盯著紅雲中最紅的那一段。

“出來了!在那!”一聲歡呼,人聲鼎沸~~~

出來了,紅紅的太陽終於從雲層裏探出頭來了。可是我們站的地方不是太好拍照,而且~~~

“哎呀,冬天太陽從關關上的丫口出來時,比這個好看多了!唉,起這麽早~~~”妹妹發話了。

確實是這樣。隨著那小紅點的上升,我的興致消了一半,脖子也覺得酸了。

“走吧?等一會人擠死啦。”

大家都同意妹妹的提議,往回走了。誰知下了幾步,反看得更真切,比上麵美多了。前景也不錯,趕快抓緊時間拍了照。

太陽已經全部浮出。唷,西邊相對的,還有一輪圓月呢。大家都把它冷落了,可它仍是靜靜地、溫柔地望著歡呼的人群~~~好一幅日月交相輝映圖!

咦,也有無動於衷的。你看那下棋的仙人,皺眉苦思;觀棋的承相,拈須微笑;背包的仙人呢,頭也不回,匆匆趕著那總走不完的路~~~。我知道,他們對這壯麗的景色早已司空見慣了,不覺得稀奇。不是麽,山城的日出,小村的夕照~~~我們又曾幾何時專門去欣賞讚歎過呢?

太陽開始脫下他橘紅的晨衣,放出光芒。黑夜女神不見了,也不知什麽時候走的。她一定很委屈,那幾片破碎的白雲,是她的淚珠凝成的罷?

淺藍色的山嵐徐徐上升,慢慢消失在晴空中。大地醒來了,群峰醒來了,小鳥們醒來了,在樹叢中歡快地唱著歌~~~

我忍不住也輕聲唱出來:“Good morning, the world! Good morning, the world!~~~”

嗬,一切都充滿了生機。活著,是美好的~~~

(11)

下得清涼台,又上始信峰。據說,人們到了此處,開始相信了:黃山的美,是無以倫比的。正是‘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矣。玉屏樓絕壁上更是大書‘岱宗遜色’,直貶泰山。

‘始信未曾攀,已思何日還’。這是我的心情。

踏上了下山之路。也是一串陡坎、台階。

‘上山容易下山難’。此話一點不假。上山可以一步一步地慢慢挪,下山卻是欲慢不能。我們都是一溜小跑,跑一段,停一停,反覺得省力。就這樣不一會兒就超過了差不多所有的人,不過也不知什麽時候把尤拉下了。

跑了一半路,出了一身汗,腿肚子也酸脹。迎麵來了一個鄉下男孩,正挑著一擔西瓜上山去。那擔子要是在我肩上,真不敢想象怎麽爬得上去~~~嗬不,能爬上去的。北口坡也很高,很陡,背著幾十斤灰肥不也上去了嗎?人到了那一步,總會咬牙的。簡愛說的好:‘命中注定要你忍受的東西,光說受不了,是軟弱和愚蠢的。’

羅挑了一個西瓜,還先開了一個口看看。小孩幫著切好了。西瓜不錯,瓤紅水多。我們就坐在路邊吃起來,歇歇腳,也等等小尤。

半小時過去了,不少人又趕到前麵,尤卻還不見影子。我們必須早些趕到溫泉買明天去九華山的車票,不能再等了。於是又開跑,不一會兒就又超過了前麵的人們。


八點半趕到雲穀寺。從這裏到溫泉還有十五裏路,不過已經通車。又等了好一會,大卡車裝滿了人要出發了尤還沒到,我們隻好上車了。

山路是才修的,彎道很多,在車上前仰後傾的,怪嚇人。我搭肩上揩汗的毛巾也掉溝裏了。

“留給黃山做記念吧”。妹妹安慰我說。

到了溫泉,先辦了住宿,又去買車票。在西海就決定了回去的路線:上九華山,然後從貴池乘船返寧。這是羅在山上打聽來向我們建議的。尤不想去,說沒時間了。我和妹妹都願意多玩一個地方。就經濟而言,乘船票價還便宜幾毛錢呢,何樂而不為?

買好了票尤才趕到。他還是不想去九華,也不想住在溫泉(應該不是嫌貴)。給我們留下地址,就算告別了。

他看來比較離群。在技校上學一年了,居然說跟同學都不熟悉,所以獨自旅遊。他的裝備倒很齊全:太陽鏡、日式太陽帽、花襯衫~~~。一路上很少主動說話,不知是怯生還是話不投機?我們決定不再勉強他了。

桃溪平房。半山上,相當清幽,也很幹淨。找好床位,就下山去洗澡。溫泉水真痛快,幾天的汗跡洗掉了,忘卻的乏意卻湧上來~~~

沒有跟羅約好在哪碰麵,出來不見人。我們等了一會,想他一定洗得快,可能先回去了。誰知沒有。隻好先洗衣服,完了我讓妹妹去找地方曬,又下去找了一圈,還是沒見人。再回平房,妹妹老遠就衝我搖頭~~~嗨,白跑了,羅仍然沒有回來。

“不管他了,也許是碰上誰又吹上了。我們休息一下,再去找他吃飯去好了。”來回這麽跑,我有點累了。

又下來時,遠遠地便看見羅坐在澡堂對麵的大樹下,老老實實地等著。我們都忍不住笑了,連忙向他走去。

“哈,還以為你暈倒在澡堂子裏了哩~~~”
“啊?哦,進去時人多,等了好一會兒。後來隻剩下我一個人,洗了個痛快。”
“在這等了多久?”
“半個多小時吧。先借了張報紙看,後來人家走了,報紙也要回去了。”
“哎呀,我比你虧大了~~~來回跑了兩趟。”

飯後午睡了一會,就到附近轉了轉,拍了些照片。早早就去吃晚飯了。開了一瓶上海啤酒,正喝著,下起了大雨。喲,老天對我們還挺照顧。

桃溪雨後的夜晚,多麽令人心醉神迷~~~

明月升上枝頭,星星眨著眼睛。涼風輕輕拂過,葉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地。各種小蟲唱起了小夜曲:此起彼伏,一唱一合。我仔細地聽著,想分辨出獨奏、合奏、二重奏~~~哦不,我分不清,我還聽不懂交響樂,但我知道它們奏的是生命進行曲,隻是不知道到了第幾樂章~~~

我們在竹凳上坐到十點。

黃山之行就要結束了~~~嗬,黃山,黃山,你讓我留戀不已~~~



http://talkskyland.com/dispbbs.asp?BoardID=43&replyID=6611&id=6611&skin=0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