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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辦公室的牆壁上,掛著這樣一幅照片:在一間狹小擁擠簡陋的教室裏,幾十張桌椅按幾何圖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一屋的孩子表情木納但嚴肅認真地看著前方,危襟正坐,教師站在講台上,手裏拿著課本照本宣科,孩子們雙手放在背後……
這,正是上個世紀初美國的課堂實況,當時的情景和我們所經曆的過程十分相似。美國當時的社會現狀是,戰亂結束,人口激增,資源貧匱,社會急需能適應工業化大生產的具備較高文化的專業人才。
培養人才的任務無疑落在了麵臨挑戰的教育界,因為時美國的傳統教育已經不能適應社會發展,到了非徹底改良的地步。
時事造英雄。這時一個能推動教育革新的領袖人物出現了,他就是近代世界教育世上傑出的教育家約翰·杜威(John Dewey)。
杜威對於美國乃至世界教育界的貢獻,迄今為止是任何人難以超越的。首先,他敏銳地把握的美國教育的症結所在:脫離社會、脫離兒童。
美國教育當時以歐洲的傳統為指導思想,以學科為中心,給兒童灌輸孤立的學科知識,忽略知識的社會意義,忽略兒童的心理特征和生活環境。於是,杜威提出了他的基本教育觀點:教育即生活,學校及社會。
杜威認為,最好的教育就是“從生活中學習、從經驗中學習”。教育不是把外麵的東西強迫兒童去吸收,而是要使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得以生長,教育就是要給兒童提供保證生長或充分生活的條件。
對於學校,杜威強調學校本身必須是一種社會生活,具有社會生活的全部含義。另外,校內學習應該與校外學習連接起來,兩者之間應有自由的相互影響。
由此看出,杜威的理念具有強烈的實用主義成分,事實上,杜威正是一位當代最具影響力的實用主義哲學家。
杜威的實用主義教育原則強調以兒童為中心,學校教育要圍繞兒童的現實生活,所以教育的內容必須符合兒童的生活經曆和思維特征,要對兒童目前的生活有所幫助,而不是單純為未來的生活做準備。
這種以兒童為中心的思想反映在具體教學上的一個方麵就是“從做中學”。他推崇這樣一種教學方法:教師帶領一班孩子建造一間小平房,各科的教學就圍繞這個主題展開:手工課畫草圖,算術課計算所需材料並丈量房屋麵積,語文課學習相關詞語,作文課描述想象未來居住在這裏的家庭生活,美術課繪製彩色的房子周圍的景色,表演課孩子們自編自演與這座房子有關的情景劇……
“學校就是社會,教育就是生活”,如果不給兒童“做”的機會,就會阻止他的自然成長。
這也就是現今為什麽西方學校中孩子不停的做“project”, 哪怕是一個很簡單的知識內容或概念,老師都要求學生親自去實踐一下,在實踐中掌握學習。即使是普通的練習題,題目的背景都是孩子們所熟悉的日常場景。
以兒童為中心,並不是所謂的“放任”,杜威認為,教師如果采取對兒童放任的態度,實際上就是放棄他們的指導責任。不管是從外部強加於兒童或是讓兒童完全放任自流,兩者都是根本錯誤的。
我個人覺得,美式教育用放羊來比喻也許更恰當一些。牧羊人有責任找到一片水土茂盛的操場,並指領羊群,但不可以敲開羊的嘴巴強迫它們吃你認為最有營養的草(You can lead a horse to water, but you can't make it drink)。牧羊人還有責任保護羊群,不讓它們受狼群的傷害……
當然,羊不會思維。但是教育兒童必須喚起他們的思維,這一條也是杜威教育思想的核心。杜威認為:“如果沒有思維,就不可能產生有意義的經驗。因此,學校必須要提供可以引起思維的經驗的情境。”
比如,教孩子1+1=2,有孩子問:“為什麽不能等於3?”這時教師是一臉的不屑:“回去問你爹媽,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笨蛋!”,還是鼓勵孩子思考:“好問題!為什麽不能等於3?你知道嗎?好好想想,有答案了告訴大家。”
這就是為什麽美國孩子學的東西很“淺”,因為教師花大量的時間讓孩子思考、動手,而不是一味的追求難度深度,用題海戰術壓製學生。
杜威還十分強調道德教育,“道德是教育的最高和最終的目的,道德是推動社會前進的力量”——不過這個“道德”和我們所熟悉的概念不是一回事。杜威的道德教育注重人格的形成,強調學校道德教育必須對學生進行人格訓練,以形成社會所需要的品德,讓學生適應社會生活。不過,在學生成為一個合格的民主社會公民,對社會有所作為的同時,也能夠支配自己的生活並從他人和社會得到好處,使兩者保持平衡。
杜威的這種實用主義在很長一段時期都是美國教育的主流,並且在其它國家包括中國都有很大的影響力。但是,這一理論也曾遭到了強烈的質疑和抨擊。如以貝格萊(William Chandler Bagley)為代表的要素主義(Essentialism)就指責杜威的理論為非理性,他主張重建嚴格的教學標準,對學生進行嚴格訓練;強調教育的核心是學習預先規定的教材,開展天才教育;重申教育過程中的主動權在教師而不在學生。
1957年,蘇聯人造衛星上天震驚了美國朝野。海軍中將,核潛艇之父李克佛(Hyman Rickove)寫了著名的《美國教育――全國性失敗》一文(American Education, a National Failure),否定了杜威的實用主義教育。這位著名將領主張“為了美國全球戰略的未來,要更新我們的學業標準,給學生傳輸大量的知識,培養各類尖端人才,尤其是科技人才。”之後,美國聯邦政府頒布了《國防教育法》,並派遣代表團考察蘇聯教育,開始重視學科教育和編著高難度的教材。
可是,沒過多久,到了六十年代以後,杜威又得到了重新肯定,實用主義教育顯示出了強大的生命力。
為什麽?我想原因有二。
其一,尖端人才不是靠學校強行灌輸下培養出來的,頂級人才更不是那所大學能夠有能力“教育”出來的,如比爾·蓋茨,連哈佛都沒有能力來培養他。相反,尖端人才需要的是寬鬆的土壤和自由的空氣。
其二,美國的治國理念是以民主自由為基礎,強調人權,尊重個性發展。所以,學校不可能為某個特定目的強迫學生學習什麽,更不能限製學生的思維。
“以學生為中心,教育即生活,教育過程在它的自身以外無目的”就是杜威的《民主主義與教育》一文的核心。
所以,美國的基礎教育又回到了“放羊”的模式上來了。果然,這種模式較之把羊終日圈在羊圈裏“填鴨式”灌養具有一定的優越性,至少湧現了一大批領頭羊。更加幸運的是,美國戰後的土地上水草肥沃,竟吸引了全世界各類品種的優良羊種,其中不少是頂級的羊中之王。
當然,“放羊”式教育不是沒有問題,美國本土的羊往往懶散,又不知道怎麽去找茂盛的草地,你不把草送到他嘴邊他就不好好吃,不少羊隻偏愛某一種草,這樣營養就不均衡,更有的羊整日東遊西蕩,搞不好把野地裏的毒蘑菇當寶貝吃進嘴裏……
如何提高羊群自身的生存能力?究竟什麽是能力?這個問題困惑了教育界好多時候,直到今天有些人還十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