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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編——秋興(四)

(2008-10-14 09:44:29) 下一個

這次金家出戰的是將軍蟲“銅頭紫皮”,它翅閃紫黃光澤,頭形飽滿碩大,六足粗壯拔長,牙鉗寬厚老結,隻是個頭比紅毛騎士小了一截。

兩條惡蟲相遇,均以餓虎撲食之勢,滾作一團。“銅頭紫皮”首先發威,直衝相逼。紅毛騎士亦不示弱,張開前腿重拳出擊,銅頭紫皮並不畏懼,左右躲閃著。突然,騎士一個左勾拳,鋸齒分明撩在了銅頭的右腿上!銅頭轉身就跑。騎士卻不追擊,隻站在原初四下張望,後腿有些微微發抖,瞧上去軟弱無力……

說時遲,那時快,銅頭紫皮突然掉轉頭來,運足丹田之氣,一個殘毒的噴夾,咬緊敵手,忽地一個“霸王舉鼎”,竟然把“紅毛騎士”懸在半空,隨後銅頭一個左甩,騎士重重地砸在盆壁上,落荒而逃!

宋家三人均未料到今天敗的如此不堪,垂頭喪氣地走出東方大旅店,心中不免覺得有幾分蹊蹺。老趙頭似乎悟到了什麽,打開瓦罐一看,發現紅毛騎士的尾部有一處白色乳液的痕跡,隨即恍然大悟:“這個餘瘸子!貼鈴過量了!”

“他媽的!”宋老爺氣的兩眼冒火,伸手就要砸那瓦罐。老趙頭還想阻止,宋少爺不屑地說道:“色鬼,這等廢物留著作甚!”一抬手,瓦罐畫出一道弧線,墜入街邊的臭水浜中。

這次戰敗,實屬預料之外,按理說,紅毛騎士打敗銅頭紫皮是輕而易舉的。貼鈴過量是因為這蟲好色還是餘老板“好色”?看來鬥蟲實際上更是人鬥人啊!

三日之後,鐵頭青徹底傷愈,一大早就在罐內“瞿、瞿、局”叫個不停,聲音清脆洪亮,傳到宋府每一個角落。

宋老太爺仔細查看了鐵頭青,當他用引草輕輕點撥鐵頭青的尾巴的時候,隻見那蟲子突然調轉頭,一口咬住引草,頭一甩,那草竟斷成兩節!“明日上柵!”老爺子看來胸有成竹。

金大牙這兩天每站必勝,竟然在東方大旅店裏擺開了擂台!當宋家三人走進比賽大廳,金大牙也心照不宣地手捧銅頭紫皮迎上前來。

雙方約定:五根大條。

兩隻惡蟲一照麵,就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一陣狂叫之後,同時朝對方撲咬過去。霎時,八隻大箝牙交錯咬在一起,互不相讓。

一個回合、兩個回合……直到第八個回合,鐵頭青和銅頭紫皮又頭對頭咬在一起,慢慢地,兩隻蟲的前腿竟然離開地麵,蟲身形成一座“拱橋”!

忽然,銅頭紫皮掙脫出來,後退幾步,猛然間朝鐵頭青飛速撞去。鐵頭青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便想快速躍起以避開銅頭紫皮,哪想為時過晚,就在鐵頭躍起的一刹那,銅頭撞在了鐵頭的肚皮上,鐵頭被高高拋向空中。鐵頭青本能地煽動了一下翅膀,不料落下來的時候竟跌在盆外……

“銅頭紫皮”升帳!

宋少爺不服,剛要爭辯,宋老太爺一把拉住他:“咱輸贏都要不失風度,來日方長!”說罷朝金大牙一拱手:“後會有期!”老趙頭鐵青著臉,一語不發。

三人離開東方大旅店後並沒有直接回家,宋老爺為安撫老趙頭特地領他到福州路上的鴻運樓吃宵夜。席間,父子二人舉杯敬老趙頭: “你不必過於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老趙頭舉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老爺放心,我拚了這條老命,也要為宋家爭回這口氣!”

這一仗,鐵頭青傷的不輕,身體各處均有不同程度的淤血。可是將軍蟲畢竟是不凡,它並沒有像一些敗蟲那樣垂頭喪氣,依然是氣宇軒昂,一派不服輸的樣子。老趙頭整日服侍,將甘草、田雞草搗爛拌西洋參汁讓蟲服飲,同時用雲南白藥加蜂王漿外敷,以療傷滋補雙管齊下。

金大牙這一戰勝利之後,在上海蟲界是風光一時。各鬥蟲柵房都可見其掛牌打擂,日進鬥金。他並沒有忘記老對手,也下帖相邀,帖子上竟宣稱,如宋家贏了,他賠十;輸了,隻要賠十分之三。下“花”底數是百根大金條。宋少爺頗不服氣,老趙頭則搖頭道:“我們現在要避其鋒芒,他現在手中多是將蟲,而我們僅有鐵頭青,不可莽撞。”

這天晚上,老趙頭披衣又進了蟲房,當他掀開鐵頭青盆蓋時,發覺此蟲正用前爪磨牙,再仔細一看,一副黑紫牙板中的二粒黑尖錐已脫去上次相鬥時咬傷的血痂斑,變成墨紫色,顯得犀利尖挺。他想起祖傳蟲譜中有一句:“墨紫錐,憾天雷”。“此天助我也!”老趙頭不禁低聲自語道。

次日,吃罷晚飯老趙頭主動來找宋老太爺:“老爺,鐵頭青可以上柵。” “什麽?”宋老爺一口茶水還未咽下,一急就噴了一地。“不可,不可。此蟲雖已養好,但畢竟是敗蟲,怎可相鬥?”老趙頭一急,便“撲通”一聲跪於地上,“老爺,少爺,請相信我老趙頭,宋家對我恩重如山,我這次決不會讓你們失望。”

宋少爺在一旁看傻了,想要扶起老趙頭。“快快請起,有話慢慢說。”“老爺少爺不答應,我就跪死在這裏。”宋老太爺頗為困惑:“老蟲師為何有這麽大把握?” “這……這……天機不可泄。我老趙頭養蟲一生,就在此一搏!”老趙頭說得擲地有聲。宋老爺不由得凝視著老趙頭,似乎明白了什麽,然後端起小茶盅,一飲而盡: “明天去揭榜!”

從這天晚上開始,老趙頭就全身心投入到養蟲之中。他在蟲房內搭了一個小木板床,那裝有鐵頭青的南宋宣和老盆致使至終和他不離三尺的距離。

每日淩晨5時正,老趙頭便披衣起床,靜坐片刻之後,便打開門窗,他先操練了一套陰陽八卦形意掌,隨後便將衣褲脫去,僅剩一條短褲,雙手合於丹田,運氣收腹,慢慢抬手劃出一個漂亮的圓弧,再順勢緩緩下沉,落在蟋蟀盆上。

宋老爺正好起床解手,看到老趙頭為蟲發功,那退去衣褲後形銷骨立的身體使得盧老爺被震撼了。他把兒子叫醒,兩人默默地注視著老趙頭,看得一愣一愣的。宋老爺感歎道:“老蟲師玩命了,這哪兒是鬥蟲,是鬥人啊!”

上柵決鬥之日終於到了。東方大旅店盛況空前,上海灘各頭麵人物,連平時很少露麵的租界督辦、洋行董事長、地皮大亨等都來了。宋老爺和正和各位熟人打招呼,迎麵見到了餘老板。餘老板有些尷尬地想避開,宋老爺卻大度地迎了上去,“餘老板,久違了。”“ 是……是……久違了。”餘老板應付著就躲開了。

柵局開始了。東方大旅店內外戒備森嚴,門口巡捕站崗,大廳內則有紅頭阿三看守。此局照例由黃老板親自主持,臨鬥前,當監板將柵籠提到紅木大圓桌麵時,全場頓時靜了下來,隨著柵籠頂上的那塊黑絲絨布揭開,上海開埠以來,一場規格最高、規模最大的蟲局開始了。

首先抓人眼球的是金大牙新近購進的帥級關公蟲。隻見一道紅光撲臉,關公蟲揮動雙須,在盆裏四處梭巡,然後挺立盆中央,昂首仰視蒼天。而鐵頭青經老趙頭的精心調養後,則形體壯碩雄健,項板高厚而胸腹擴張,牙板紫中隱黑似有金屬質感,神相帥氣。

起閘後,兩蟲穩步前行,互相虎視眈眈地審視著對方,誰也不冒然進攻。黃老板用引輕輕挑逗兩隻蟲的牙板,鐵頭青首先打破僵持局麵。它突然發力來了一個“噴夾”,關公蟲靈巧地閃到左邊,順勢一個“叼單匹”,憑借胸腹之力,將鐵頭青“霸王舉鼎”,猛地舉向半空,鐵頭青這次有了經驗,一點也不慌張,而是順勢向下壓,穩穩騎在關公蟲身上。關公蟲也隨機應變,一個拖擺,將鐵頭青摔到盆底。鐵頭青畢竟形體上要比關公蟲小些,鬆鉗時有些晃動,關公蟲猛地一個衝鋒,將鐵頭青撞到了柵邊。此時,金大牙雙眼發亮,習慣性地用右手大拇指在左手食指上的翡翠戒指上一抹;而宋老爺則倒吸一口冷氣,屏住了呼吸。當關公蟲第二次衝向鐵頭青時,鐵頭青在一個閃讓,使關公蟲撲了一個空,險些摔倒。但關公蟲畢竟是帥蟲,猛地立定,殺了個回馬槍。兩隻惡蟲此時牙鉗重口,互相頂抵,身體又形成了“拱橋”。這是意誌與能力的較量。老趙頭此時臉色煞白,宋老爺的掌心也滲出汗水,怕鐵頭青抵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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