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園

野草的樂趣就是瘋長。而且,雜草叢生的地方才是最自然、最接近本質、最能觸摸到心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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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煙 (5)

(2010-04-18 15:30:32) 下一個
以後的日子,我常常給他打電話,他也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一些檢查情況,說肺癌細胞不是原發的,醫生說要看看有沒有轉移。從那時起,我就以為隻要肺癌不轉移,就是好消息。也許,在我的內心,一直頑固地認為,隻要不轉移就一定會出現奇跡。

再後來,就聽見他的咳嗽變得越來越厲害,我怕影響他休息,就不敢再打電話了。可心裏總覺得,咳嗽應該是次要問題,是肺癌壓迫呼吸道所致,不會太嚴重,隻要想辦法鎮咳就好了。我已經習慣了往好的方向想,其實我知道,是自己的內心在頑強地拒絕接受眼前的事實。

心裏痛苦,無法排解。十一月六日,寫了一篇短文: “ 念友 ”:
 
“ 驚聞友病,夜不成寐。病在爾身,痛在吾心。仰天長嘆,如夢如幻。

想爾當年,雄姿英發,豪情萬丈,文理雙佳,才華橫溢。心之所指,行之所至,過關斬將,雲遊四方。出乎其類,拔乎其萃;屏聲斂息,成人之美,恰如子路 : ‘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

尋尋覓覓,追夢求真,方寸之地,縱橫馳騁。於盈尺之間,盡顯山河之壯美、生命之唯堅。賦草木以靈性,賜山水以哲理,予人物以靈魂。美輪美奐,大氣天成。

壯年染疾,命運弄人。真人君子,不憂不懼,談笑風生。爾弟吾兄,一西一東,遙遙相望,欲語還休。情同手足,共赴危艱。

天若有情,聽吾祈求,悲天憫人,降服凶頑! ”

過了幾天,尤勤來電話,看到你的文章,眼淚都要流出來。他哪裏知道,這篇短文裏,早就啜滿了悲傷。接著,他又說, “ 既然看了難過,就索性不看。 ” 尤勤說話,總是言簡意賅,但像這麼帶著感情色彩,還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的行事為人就像水一樣,隻有當你處在沙漠之中的時候,才會真正體會到它的甘甜、它的沁人心脾。 記得剛來美國時,我還沒有信用卡。幫人定好了機票後,才想起這茬。隻好給尤勤打個電話。當時正趕上尤勤要上班出門,可他二話沒說,要過電話,就把事情辦好了。想起自己每天火急火燎上班、一分鐘都不能耽誤的樣子,不禁覺得心裏慚愧。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發現自己開始有了嚴重的失眠。整宿整宿閉著眼卻睡不著覺。寫的評論也越來越少,可看醫生的次數卻越來越多。有天,因為意外,被急救車拉著上醫院,在車上我就在想,這就是所謂的人生無常吧?

每個個體,就像在湧動的人潮中的一滴水珠,許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直到某天被拋到岸上,蒸發、變成水霧,再降雨,又回到海洋,算是完成自身的再循環。人生如戲, “ 你方唱罷他登場。 ” ,熱鬧是熱鬧,可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不過,人的一生又何必計較結果呢?生命的盎然不就是在於每時每刻的生生不息嗎?
 
“ 飛機馬上就要降落,請大家係好安全帶。 ” 擴音器的聲音把我從胡亂的思緒中拉回來。我望著下麵連綿的群山,馬上想起了也許下麵就是讓尤勤夢繞魂牽的大峽穀。不禁感慨,真的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第一次覺得離加州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

這是我第一次行將踏上加州的土地。這塊土地,因為一個朋友的存在而變得對我如此的重要。

飛機在急速的降落中。由於氣壓的變化,我的耳膜變得生痛。可是我分明覺得,我的心更痛。無限的失落感開始在我的周身蔓延開來。我甚至在想,如果飛機能穿越時空,那該有多好啊!我們有些時候興許還能失而復得,可有些時候,一旦失去,便成了永恆。

“ 尤勤啊,我來晚了! ” 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懊悔,我是看了其他網友後來寫的追憶文章,才知道他的情況竟然是如此的嚴重,可他當初卻沒有跟我透露過一個字!我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一直拖著不讓我去的原因,他是怕我難過。 可是他不知道,這麼做,我更加難過。

有很長的時間,我實在無法麵對他的博克,那是一種心碎的感覺。我每讀一個字,就仿佛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片片地崩裂,同時發出一聲黯啞的、劈劈啪啪的剝落聲 —— 當然,隻有我自己能聽到。

......

夢江南

攝影魅,
早起不曾睡。
西部風光無限好,
流連忘返已陶醉。
忽灑男兒淚。

( 原貼發表於 2009年7月18日。原文因為亂碼,今天再次重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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