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明天 by gingergirl

麵對明天 1-23-08

從早晨起床，想到一天要麵對的事， 要打的電話，和這兩天發生的事，不禁有些沮喪。但當我看到桌上剛剛做好的早飯和充好電的電話，就這樣吧，明白他和我在一起，麵對這一切。

馬丁路得金的早晨，象往年一樣，還要爬起來去上班。九點鍾才衝出家門，路上飄起了蒙蒙的細雨，沒什麽車，因為是節日。今年雨水出奇的多，開著車，不知在想著什麽。這條高速還是那麽蜿蜒，有些滑，照著平時的速度。又轉過一個彎，車象離弦的箭一樣，但失去了方向，看到車衝向了高速的外牆，那牆上有許多象爬山虎一樣的植物。一秒鍾之後，車停在了高速中間，頭衝反方向，車喇叭震耳欲聾地響著，一股橡膠燃燒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奇怪，好象一切在那一刻靜止下來，推開車門，光著腳走到路邊，坐在馬路牙子上，看著左手紅色的液體拖出長長的印痕，還在不斷地流著，一股黃色的組織液掛在手腕上，那是脂肪吧，手腕上還有脂肪，嘿。顫抖的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很安靜盡管車喇叭還在震耳欲聾地響著，低頭看染著紅指甲的雙腳，我的鞋在哪？媽媽說，在哪兒都不要丟了鞋，如果鞋沒了，就離死不遠了。

兩個男人走過來，撥了 911 ，其中一位要為我披上他的外衣，很冷，是嗎？知道自己混身是血，請幫我把我的外套拿來吧，那件白色的，有一些暗紅的花紋。還有我的鞋，一隻遺落在車外，那一隻呢？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鞋， 一雙紅色的皮拖鞋。身邊人來人往，看著自己的左前臂，開始腫得象豬手，在還能把婚戒脫下來時，趕緊摘了下來，鑽石不再閃爍，到象是鑲嵌著紅寶石。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過來，說自己是醫生，還說了些什麽。見過他的臉，很難忘的那種，那次飛回洛杉機的時候，他坐在我身後，我一定見過他。再後來，頭部被固定，躺在擔架上，救火車裏，我要打電話，他在電話的那一邊，有一些遠。救火員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聊著，看著車裏的一切，電影也不過如此吧。

手臂開始疼痛，身體開始感到發冷，躺在擔架車上，看著天花板在頭頂不停地旋轉，直到進入了急診室。又象是在演電影，醫生護士們在我身邊穿梭來往，身上暗紅色的襯衫被剪開，各種管子插在了全身各處，打了無數的針，還有嗎非，聽上去很可怕的名字，但感覺卻很好，又簽了幾個字，應該是保護醫院各種利益的那種協議等等。又問護士，我的包還在吧？其實是在問我的鞋是否還在。在做 X 光檢查的時候，身上沒有那種很沉重的保護衣，檢查已經做完。我還要生孩子呢，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我強烈地表示著不滿。又被推到了 CT 室，看了一會兒頭頂漂亮的熱帶魚，就被推進了那部象時光機一樣的白色機器，看著眼前的彩帶旋轉。

推出 CT 室，他等在了門外，看見他，才感覺到自己和真實世界還有聯係，還是那世界的一部分。回到急診室，還是帶著固定頭部的硬領，又問他，我的鞋還在嗎？他的回答讓我感到自己仍然活著，活動一下手腳，又摸摸身體各個部位，都還好。沒錯，我還活著。一個小時後，各種報告相繼回來，沒有骨折，頭部身體沒有內傷。他開始好奇地左照右照，給我看現在我什麽樣子，慘不忍睹是我的結論。護士開始清洗左臂的傷口，他坐在身邊，不說話了，隻聽見護士軟軟的細語。突然他叫道，他頭暈感覺不好，我的護士轉向他，幫他解開衣領，讓他慢慢靠在牆上，可猛然，他的頭低了下來。嚇得我大叫，我的醫生護士全都轉移向了他，把他移到了旁邊的病床上。哎，他暈血，這急診室又多了一個病人，添亂。

下午急診室終於同意我出院了，穿上一件護士給的恤衫，吊著左臂，帶著推薦的手術醫生電話號碼，高高興興地對每一個幫助我的醫生護士說謝謝和再見，也看到了他們眼中驚訝的表情，這丫頭剛才還渾身是血地躺著，怎麽說走抬腳就走呀。穿著紅色的皮拖，推開門，呼吸著雨後新鮮的空氣，看著地上繁茂的植物和遠山上的白雪，活著真好。

回到家，他端來晚飯，他陪我餓了一天了。摸著頭發裏的淤血和糾纏不清的長發，我要洗澡。他細心地用塑料薄膜包好受傷的雙臂，幫我褪下衣服，在冉冉的蒸氣水霧中，覺得眼睛裏濕濕的。一雙溫柔的大手捋順我零亂的長發，又滑過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直到把我裹在潔白的浴袍中。長長的一天終於要過去了，和他麵對麵坐在沙發上，聊著明天要麵對的種種，應該不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