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科斯·韋伯

小的時候，我們常常譏諷別的人是“老紮皮”，意思是鄉巴佬；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甚至服裝穿著都是鄉下人才會幹的事，老土極了。因為那個時候，鄰居或者自家裏經常會有鄉下來的親戚，在家裏住個幾天。至於小時候家裏有的臭蟲和虱子是不是親戚帶來的，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小時候逮衣服上的虱子和用敵敵畏滅床縫裏的臭蟲，卻是時不時會幹的事情。

誰知道，小時候的這段經曆會成為我思考今天中國問題的核心！

在今年紀念黃仁宇先生誕辰一百周年的活動中，有幾位國內的學者發表了數篇文字紀念老先生對年輕一代的深刻和也許是悠遠的影響。文章不乏讚美之詞但也不少描述老先生在學術上的三流、四流之地位；也有對老先生敘述曆史不夠嚴謹的批評。

看了一篇國內某著名曆史學者的文章。因為其對“大曆史”一詞的不甚了了而批評黃仁宇先生治學的方法（黃仁宇先生的《萬曆十五年》用的是大曆史的眼光和蝴蝶效應的方式展開這段曆史的敘述而這位曆史學者卻對大曆史和蝴蝶效應這些概念似懂非懂），我頗不以為然而在其公眾號上留言反駁。這位學者以頗諷刺的口吻回我的評論；於是我粗略地向他介紹了“大曆史”、“宏觀曆史”和“微觀曆史”的概念。接著這位學者就把我的所有留言刪除了！

在另外一篇曆史學者紀念黃仁宇先生的文章裏，作者也提到了“大曆史”這個詞（big history）；但是作者似乎對大曆史這個詞的理解，僅僅限於隻是說大曆史的敘述應該是從宇宙大爆炸開始，一直敘述到今天的、當下的曆史所發生的事件。

這讓我感覺我們與西方的差距不是一步兩步的問題；而是鄉巴佬和城裏人的差距問題。

中國的前三十年是二元封閉的社會；城市對鄉村封閉，產生我們這一代歧視鄉下人的詞匯和觀念。同時也對國際封閉，產生我們國民妄自尊大，享受我族中心的手淫快樂；並養成一種自慰思維的模式和文化。改革開放後，中國的社會成為了兩極分化的社會。中國的富人來到已經商業化、知識資本化的西方和美國，自覺不自覺地，他們處處顯露著一個鄉巴佬進城的見識和行為特征。曾幾何時，隻要看美國街頭一些人的走路和穿著，你就立即辨認出他們是來自大陸的訪問者。今天的大陸學界，不僅僅表現在對“大曆史”這個詞的誤解之上。聽周孝正教授講述在負責進入WTO的談判過程裏，中國官員表現出的鄉巴佬觀念，讓他們處處鬧碰撞，處處鬧笑話。比如WTO官員要求進入世界貿易組織的國家必須是主權獨立的國家；中國官員認為我們中國從1949年建國開始就是獨立主權的國家。WTO官員認為獨立主權國家必須有相關的對內對外的商貿立法規定；其中之一就是重要的邊貿協定。作為邊境上的居民，可以越過國境購買鄰國市場價格的商品免於關稅。但是如果購買大宗的商品就必須邀付關稅，防止變相走私。聽到WTO官員的解釋，中國官員迅速回京請示、向上級鄉巴佬解釋，逐步按照WTO要求一步步地達到入世的規定和要求。

這是一個農業國家逐步實現工業化、必須向商業化和知識資本社會轉型的必要步驟。問題是鄉巴佬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不這麽認為。鄉巴佬認為要求我國對工人工作時間立法，比如5天工作製，侵犯了我國的國家主權。他們認為我們自己願意規定可以，你逼著我們規定那就不可以。如果我們國家規定的是6天工作時間，每天工作超過8小時，是由工廠自己決定要不要付加班費，而不是外國的企業或采購商來規定。外國的采購商對產品包裝、產品規格有要求，那是正當的；但是對我們的工人強製規定5天工作時間、強製規定加班費支付辦法、強製規定購買工人勞動保護險（比如跳樓自殺的富士康員工人身意外險）、強製規定工人勞動環境條件，這些未免就是霸道行為。

鄉巴佬認為作為工廠生產者，隻要我按時、按期依照你的規格和標準（不僅僅是質量標準）給你交貨，你就不要管我如何給你生產出來產品。而  WTO官員考慮的是市場公平競爭，不僅僅是產品和安全規格，比如易拉罐的標準，處處依照本國法律，其它方麵，比如工人工作條件和工作時間、福利等處處都要與本國工人處於同樣的競爭條件；因為這是本國國家的；有關公平競爭法的法律規範。

鄉巴佬懂得這些，需要一個慢慢的過程；而在對其它早已工業化國家的“霸道”、“霸權”行為並不是處處能夠迅速準確地理解其來龍去脈。“大曆史”這個詞貌似非常容易照字麵和工業化國家的行為來解釋，但其背後的實質，可不是中國的曆史學家能夠從字麵來理解和詮釋的。

美元作為世界通行貨幣，一個是因為二戰後其它國家都被打爛，缺乏生產能力而對美國產品嚴重依賴和對美國產品的發明創新嚴重仰視造成；再一個是各個國家對美元的信用經過長時間的考驗，產生了信任感。這不是依賴武力和霸權、霸道可以解決的問題。在隻有江湖沒有社會、不懂得什麽是社會的鄉巴佬那裏，依照傳統的江湖爭鬥觀念，依照傳統的天下爭雄觀念，鄉巴佬認為這是霸權造成的，也難免不可以理解其文化根源。

安東尼奧尼的紀錄片《中國》因把美好的社會主義描繪成鄉巴佬的中國而被抓到把柄遭到批判

中國處在“三千年未有之變局”中，但這種變局究竟是什麽變局，恐怕不是有很多人可以搞清楚的。而依賴大曆史的觀念，從中國曆史學者把眼光集中在“周秦之變”上研討今天的這種變局可以看出，鄉巴佬的觀念依然突出。

中國工業化的道路，從十九世紀的六十年代“同治中興”就開始了；可是真正認識到這個開端和改變的，到今天為止不過區區幾人而已。當時的人們以及許多今天的人、甚至曆史學家，現在到處演講很紅的經濟學家都沒有深刻認識到這種“未有之變局”的意義何在。而且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講，“未有”也不是未有，在人類的曆史上和中國的曆史上，其實發生過多次。

我在專門針對此一問題，我的《意識形態演化史》（待出版）裏總結了人類的曆史基本是如下這個軌跡，發生過的至少大約八次“三千年未有之變局”。

當然這個軌跡的總結是在一種仿照克裏斯塔勒（Walter Christaller）中心地域理論的理想狀態下假設的。所謂理想狀態指的是技術對應的謀生手段、經濟形式和意識形態，必須是社會的原創者和發明者。所謂原創者，必然是第一次經過人為努力且自然發生的。比如原子彈爆炸成功，蘇聯得知消息，也不管采取什麽手段，研發爆炸成功；這就不是原創者。美洲印第安人一直沒有文字，直到白人來到美洲，一印第安部落的一位能人依照白人文字的方法，也發明了他的印第安語的文字，他仍然不能算是印第安文字的原創者。一種技術，比如鐵器技術的發明需要一定的社會和 文化條件。鐵礦石的開采、運輸、冶煉、加工、成型都需要社會的認知與協作。在推廣遍及整個社會以後，這種技術促進的社會形態改變也是需要一個迭代的過程才能夠體現出來。不是技術的發明者，而是學習或模仿其它 社會而來的技術進步，會造成極端複雜的新老意識形態的混合並存；或者是技術與社會的對應特征的關係趨向隱蔽。這樣的社會，如許多原生態社會被基督教化而成為混合社會。又例如中國社會在鐵器的農業成熟社會中意識形態方麵所出現的儒釋道精神的嚴重的多項混合並存。當今在一邊抄襲西方的技術，一邊抄襲西方的法西斯意識形態與共產主義意識形態而造成社會中現代與傳統的嚴重混合並存。而這種所謂的現代意識，比如法西斯思想和共產主義思想，究其本質之所以能在原本的農業社會內生根蔓延，也還是因為中國傳統的農業社會特征能夠接受帶有農業社會傾向的法西斯主義和大同理想。隻不過它是西方傳來，貌似就披著現代的特征。而不明了法西斯思想和共產主義的天下大同思想，都是農業社會的產物。而由原創的技術改變來的經濟模式，也才能促進審美等生殖策略的自然改變，並進而順其自然地改變社會判斷對錯的標準、美醜的標準。這是社會形態方麵自然選擇和人工選擇的差別。關於此一問題的詳細描述，請期待我的著作《意識形態演化史》的正式出版。如果你想資助我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和寫作計劃，可以按照下邊的鏈接給我獎勵，資助我的研究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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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技術改變謀生方式、謀生方式改變生殖策略，生殖策略改變審美觀念以及所信所仰的意識形態，意識形態改變社會建構，大概就是瑞典博物館學派的技術對應於時代的解釋和濃縮。比如我們習以為常的術語，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瑞典博物館學派的這些術語繼承自希臘神話的黃金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而馬克思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卻無法給出如此詳盡的說明。今天我們知道，這裏的每一個步驟都是一個蝴蝶效應改變吸引子性狀、混沌狀態的圖形與分布的迭代過程。而每次迭代的發生都是一個漫長的需要幾代人的生活經曆和思想匯聚以及意識形態改變的過程。而人工選擇，又能夠阻止或者改變這種二級混沌狀態的吸引子圖形形狀和性狀。

學習過混沌理論的讀者一定知道人文科學與混沌規律之間的關係，我這裏不再一一描述了。每次出現的這種迭代（一代一代發生改變的事件）事件，都會發生劇烈的意識形態方麵的拚殺和鬥爭。後羿射日的神話故事，背後的涵義是半人半獸神的後羿全麵替代崇拜圖騰太陽神的時代反映；是意識形態鬥爭以神話故事的方式流傳下來的曆史。這種意識形態的鬥爭史就是一次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的發生和改變的曆史。今天，我們也處在一個人文主義和人本主義替代一神論的造毛澤東神、造習近平神的意識形態演變過程中。馬克思認為人類的整個曆史是一部階級鬥爭史；而希特勒認為人類的曆史是一場種族鬥爭史。60年代以來興起的一場所謂 “靜悄悄的革命”而誕生的從生物的角度來理解世界的意識形態，所謂生物哲學，對演化理論具有更深刻的認識和理解；它把人類的意識形態演化史看作是一部既有鬥爭的戰爭曆史又是一部和平演變的曆史。我會在《意識形態演化史》中給以充分的說明。如果你想資助我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和寫作計劃，可以按照下邊的鏈接給我獎勵，資助我的研究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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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邊列表來看中國社會，就能明白“同治中興”以來國家在從鐵器社會向鋼器社會轉型。直到胡溫政府宣布取消農業稅，才能算是完成工業化轉型。這個轉型由於不是原創而發生嚴重的抄襲和混合，使我們的意識形態處於多種思潮的混合狀態。與中國的鐵器時代一樣，中國傳統社會是儒釋道的混合，仿佛與西方基督教或者伊斯蘭教的一神論宗教完全迥異；但加上皇權和天子信念的儒釋道文化， 仍然可以把中國社會看成是一神論的變異形式；仿佛物種之下有變種、亞種、品種一樣。中國的意識形態，在鐵器社會以後逐漸慢慢成為變種的一神論社會。在世俗的天子， 擁有無上的人間權力，是這種變異的一神論的最大特征。

這種變異的一神論意識形態，無意識地左右著我們的思維和思想脈絡。如下圖所示：

今天的造神時代，把人所用過的器物、踩過的土地都當作神跡一樣崇拜

說起以上這樣的大曆史觀，就不得不從1975年愛德華·奧斯本·威爾遜的《社會生物學---新的綜合》一書的發表開始說起。所謂新的綜合就是指作者所言把人文和社會學科當作是生物學的一個分支來研究和判斷。因為人是生物界的一個物種，所以由人的行為所組成的人文活動和社會活動都不過是生物學所要研究的一個領域。這不僅包括曆史學、同時也包括經濟學和心理學等等其它社會、人文分支學科

生物學的核心是演化理論；演化其實可以理解為物理學的萬物都在運動變化的概念。生物物種的變化，是適應不斷發生的大冰期、間冰期、小冰期、再大冰期等氣候改變、以及地質板塊移動引起的氣候變遷。

生物學是靠數理化等自然科學所支撐的；那曆史學當然也需要數理化作為基礎來支撐。這是大曆史觀的一個特點。具體到曆史學的應用，其實指的是數理化所教育訓練出來的思維方式和其它學科比如地質學和氣候學的素材所提供的曆史支持，當然地理學也包括在內。這些學科與曆史學的交叉就是大曆史的觀念（big history）。

《社會生物學---新的綜合》一書出版伊始，就受到教會人士和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的攻擊和汙名化。但是其無法阻擋的光芒，當然也會受到眾多人士包括曆史學界人士的接受和抵製。黃仁宇先生作為一個欣然接受這種觀點和研究方法的先行者，開創性地把蝴蝶效應理論應用在曆史敘述中。這表明他敏銳且迅速地意識到曆史是一種有規律的混沌現象；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都不過是符合自然規律的眾多因素綜合發力產生的自組織現象。他也是在說明曆史雖然由各種事件糾纏不清所組成，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人們有基本的共同的曆史特征。

這種基本特征，成為後來說的宏觀曆史的方法和觀點（macro history）。在瑞典博物館學派發明的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這些詞匯中得到反映。馬克思也依據瑞典博物館學派總結的這些特點，提出社會發展史的五階段假說。我個人研究生物的社會和演化構成，提出農業社會與工業社會和商業社會的概念。依據演化的理論，從整個人類演化的曆史中提取特征和規律。

這樣，人類的曆史可以分作兩個大的部分：

1)  從猿到人的演化過程，是一個文化的發明建構過程和疊加複雜化過程；也是文化與基因協同演化的過程。這個過程中的人類經曆了從動物的雛形文化，演變為高度複雜和豐富文化的特殊物種。這個過程也是小型社會建構的過程。小型社會依賴文化和社會型動物演化出來的道德本能（道德像吃飯、感知冷熱一樣是種本能），可以維持小型社會的運作。在小型社會中人類建立了“我們”和“他們”的基本認知和生物本能（區別我們和他們也是一種無意識的本能）。這個無意識的認知在今天我們的大型社會中也扮演著重要的作用；政治上它以黨的形式存在；在社會上它以行業分工的形式存在。

文化的演變過程通過對舊石器工具的考古挖掘而建立如下的文化演變序列和體係：

Ø  黑猩猩等其它動物製造及使用工具的文化

Ø  婁米奎3號文化（Lomekwi 3）

Ø  奧杜威文化（Oldowan）

Ø  阿舍利文化（Acheulean）

Ø  莫斯特文化（Mousterian）

Ø  三崗文化（Sangoan）

Ø  約五萬年前人類文化的大躍進（文化大爆炸）

2)  從人到神的演化過程：神在這裏指的是超越我們人類生物學屬性的能力，如飛行、遠距離傳輸等。這是文明的建構過程。文明建構的過程是從小型社會到大型社會（complex society）的過程。從小型社會到大型社會的建構也是人類意識形態的演化過程。如上已經討論過的，迄今為止意識形態的演化軌跡是

Ø  萬物有靈、

Ø  超自然力量崇拜

Ø  圖騰崇拜（物神和動物神）、

Ø  半人半獸神崇拜

Ø  全人形人性神崇拜

Ø  多神崇拜

Ø  一神崇拜

Ø  人文主義及人本主義

這個軌跡的概念是綜合地球上出現的各個社會的特點和信仰總結而來的理想模型。有些小型社會或者部落停在了中途；有些並不沿著這個軌跡發育出所有類型；有些社會可能吸收一些其它文化傳播進來的觀念而跳過某一信仰，然後在接下來的社會形態中流行並分布起來之前的已經與當今混合起來的意識觀念。比如萬物有靈的觀念，直到今天依然存在於你我偶爾的信念中。半人半獸，妖魔鬼怪的觀念在中國的鐵器社會中，在吳承恩的《西遊記》中不斷呈現。中國社會是在鐵器時代才發達發育出之前的各種類型混合。總之，如同物種的演化都是基於之前的特征，意識形態的演化也是基於之前的特征並在後續的新出現的意識觀念中保留部分之前的內容。舊石器時代的萬物有靈，依然存活在我們今天高度工商業化的文明社會中。比如亞洲和太平洋島嶼上、澳大利亞土著的拜祖先習俗也還是萬物有靈觀念的延續。

今天的人類已經成為了具有高度複雜文化的文明動物。人類借由文化組成小型社會(Small society)；借由文明組成大型社會(complex society)。

小型社會指幾十人或者100人上下的部落社會。大型社會指發展規模到了萬人以上的社會。中間是過渡社會（transitional society）。學者們定義大型社會的三個特征是：

·         人口上萬或更多

·         以城市為中心

·         特定的職業分工

大型社會在建構以後出現兩種類型；數學上，我們叫邏輯斯蒂方程的兩個分叉，亦即： 一個是農業社會； 一個是商業社會。農業社會發育出權力文明；權力文明也是專製的，在現代社會結合了法西斯主義思想後更是極權的；它管製民眾生活的方方麵麵，比如生老病死，上學就業。商業社會發育出自組織現象的商業文明；依靠自組織現象形成社會規則和行為準則。權力文明通過權力既控製思想和信仰又控製社會的運作而實現大型合作工程；這就是所謂的政教合一。商業文明放任思想無為而治並也依賴權力調節社會及保護社會的運行和生存。商業文明認為權力是為公眾服務的。權力文明認為權力和其掌握者是社會的核心與凝聚點，是神或者民眾的父母及管理者；“天下有王，分地建國，置都立邑設廟祧壇墠而祭之，乃為親疏多少之數。是故王立七廟” （禮記.祭法）。

文明指的是人類能夠協作起來，建立起個人或小型社會無法完成的大型工程，比如一個禮儀性的建築（祖廟、神廟、神在人間的代表國王所居住的宮殿或者死後的陵墓如埃及的金字塔）；或者是在青少年進行性吸引展示的地方建立起固定的商業交換用途的市場；或者是建造起來一個聚居的城市；或者是有了文字方便各種職能間的溝通交流（文字一定是商業發達才能建立起來的係統，待另章論證）。在今天，文明的成果包括互聯網的建成和飛機等等現代工具的建成。文明的政府體係當然也是文明的標誌。

但是人類憑借什麽協作起來完成大型建築且自己還有一份利益在其內呢？或者說今天的人們憑借什麽建立起來一個文明的政府係統呢？這就必須使參與進來建築的每個工友都相信一個基本的事實。這個事實是什麽？這就是信仰，人們靠講故事，聽故事，信故事裏邊的內容而建立起來的意識形態或思想而協作起來。早先是神話故事，後來是宗教係統；現在是人文主義時代，我們叫做科學和思想。思想就是你信我信他也信的具有內在邏輯聯係起來的一套互相交錯關聯的體係。也有許多人自豪人類的這種能力，把具有這種能力的我們稱作人類；認為這是人類的獨有特征。

1.       何為農業社會？權力社會？權力文明？

以農耕或畜牧為主要謀生手段，也包括一些手工製造和商業活動、或者一些采集狩獵活動作為輔助謀生手段的社會。農業社會既是權力囂張的社會，又是依賴權力構建文明的社會。比如古希臘的斯巴達城邦；以及波斯帝國和延續中國整個曆史的中央政權體係。識別農業社會和商業社會的一個重要標識是看城市的興起，依賴的是政治權力還是商業活動聚居。中國曆代城市的繁華都起因於政治中心、或天子腳下；而歐洲許多城市的興起都與商業活動緊密關聯。權力文明可以建造京杭大運河；可以引丹江水入京。這些浩大的人類工程，構成了人類文明的表現形式。

1.1   農業社會的特點

·         農人活動範圍小，人際互動有限，多屬於在自給自足的區域內活動並在此一小區內獲得對世界、對自然、對其它動植物、對人際關係的認知；由於活動地域小，傳說與神話才得以在社會上添油加醋地傳播。希冀神奇的力量和容易接受神奇的故事

·         農業有大小年，有災荒，就有殺人越貨的傳統及觀念；因而也依賴這種殺人放火，攔路搶劫而建立盜賊統治式的政府組織和政府形式。

·         農業社會是多子多福的生殖策略，農業社會經濟發展演化軌跡可以分作幾個時代：萌芽---中興---繁榮---成熟，各個時代各有特點。農業勞動趨向於依賴勞動力和因殺人越貨而趨向多生男丁；因而屬於生物學上的多生少教的R策略，多生少教和自然發展的放羊教育。孩子越多，所能享受的父母長輩關愛就越小。這些會對成人後的心理和策略選擇有重大影響。

·         農業社會的經濟手段造成社會由小型到大型的逐步過渡和成型。有了農業，才有了多餘的食物；使某些人能夠脫離食物采集而從事其它行業，比如祭祀、商人、石匠等手工業分工。國家在青銅器技術時代形成國家的主體架構，並在鐵器時代更加逐漸對分工與職能做精細化的安排；在鋼鐵時代和後續的電子時代、矽時代逐步完善國家與政府對社會的調劑（商業社會特點）或者管控（專製或極權社會特點，在現代極權社會，管控更加細致嚴格）職能。

1.2   農業社會的意識與觀念

·         農人更趨向於一神論，即使在農業萌芽期，圖騰觀念興起，各個部落或城邦國家也是崇拜自己的一神。多個農業部落就產生互不關聯的多神。但都有自己的主神；自己的神也就僅僅隻是自己的保護神。他部落的保護神也會尊重或者根本就是個笑話。各個部落的圖騰崇拜也會互相影響。各個部落的較量被以傳說的形式延續下來。演變為各個自己保護神之間的糾葛與戰爭。如在希臘的神話中，宙斯雖為主神，但宙斯與他神之間沒有很明顯強烈的地位懸殊關係；而在中國的神話觀念中，玉皇大帝與其它諸神之間存在更為強化的統屬關係。（中國的佛教與道教的混合多神教信仰觀念是正在走向真正一神教的信仰狀態；並在人間有權力無限的皇帝做代表）

·         農人由於人際交往少，見識和思維狹隘、趨向於黑白簡化的形式來描述周遭；用簡單明了的方法來區分事物，比如陰陽觀念和一分為二。民間的非黑即白思維，體現在“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這樣一個非常好的直觀描述的例子。

·         由於多子多福的R生存策略，農業產量的大小年，對生命會產生漠視冷酷的心理特征；當然也就不會尊重生命。宰殺牲口與殺人越貨也就被視為天道。也就是社會達爾文主義盛行，遠遠壓過、蓋過了 “與人為善”、協作共贏的新達爾文主義思想。

·         農業社會依賴權力建構文明：由於農業的本質造成殺人越貨的社會現象， “好鬥鷹”式人物團結其追隨者演化出來軍事組織形成權力核心，社會行為以權力為代表和標誌是農業社會的巨大特征。

2.       何為商業社會？商業文明？

從事商業活動的人群在一個社會中占到一定的比例並能夠形成對大型社會的建構產生影響且主導社會的建構與意識形態的確立。社會中的人群雖然存在著許多各種各樣的謀生形式；但是以做買賣為生，形成自己的文化形式，並進一步主導意識形態和國家的建構，我們就可以稱這樣的社會為商業的社會。如古希臘的雅典，聯合四個部落圍繞雅典主城而形成的雅典城邦。

已知人類的商業活動最早就出現於7萬4千年前馬來西亞的霹靂州的科塔檀班（Kota Tampan, Perak）的舊石器手工作坊。人類學以及考古學的研究表明在采集狩獵社會裏，以物易物的商業活動就存在於世界眾多的地區。商業活動的大規模出現，當然離不開農業的發達和演進。但商業活動在整個社會中所占有的比例，就直接依賴農業技術的發達。專門從事商業活動的人口在社會中的比例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

那麽農人與商人對社會的建構和意識形態的建構有何不同呢？

·         商人走南闖北，人際交往繁多且複雜，與各式各樣、各類繁雜的人交往，思維也會縝密複雜；對人性也就會有更深層次的了解；會從黑白的或一分為二的農業思維中演變出量化分析的數字化的思維方法；思維更是呈現光譜般的多色彩的頻譜思維。黃仁宇先生把這種思維模式下的管理方法叫作數字化管理，其實也是量化分析處理的意思。舉一個例子，當今中國的警察處理交通違規、市場管理中處罰違規小販造成民怨沸騰都是鄉巴佬的簡單粗暴管理意識作祟。統治者沒有壓力沒有利益去量化分析地管理好交通違規和小販占道等基本民生問題，凸顯權力能夠造就文明，也能造就野蠻的特性。

·         商人的客戶越多，售貨越多，賺錢也越多；因而商人尊重客戶，同理心較農人更強；因而發展出對人的尊重，對生命的尊重。麵對盛行的、農業的、流行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弱肉強食的規律和天道，也會受到汙染和隨波逐流；表現為建立自己的護衛武裝來保護商隊；甚至權宜之計下也會打家劫舍，做博弈策略的得分最優選擇。但總體來講，本心仍然理解這個社會為協作與互利的關係。而農人的本心是殺人越貨，對社會的理解是江湖爭鬥的情緒。農人無論如何擺置、伺候農田，他的收成都是基本固定的。他隻有多占土地，他才會獲得更多財富。殺人越貨的心理，與社會達爾文主義結合，成為中國這塊土地有江湖沒社會的文化心理起源的本質。在戰國時期，汙名化商人在商鞅之後更成為趨勢。從無商不尖到無商不奸，把商人的量化分析汙名化為奸詐狡猾。（西歐在黑暗的中世紀早期也有此類 “為富不仁”的觀念和現象）

·         商人的經濟獨立性、做生意與他人的合作精神奠定了自由和民主製度的基礎。商人的本心側重人際協作；農人本心側重江胡爭鬥。對社會一詞的理解從“入社會”、“社會人兒”等可以窺見農業社會的價值觀的內心真諦。

·         必須指出的是，中國社會對商人形成的的汙名文化。從無商不尖到無商不奸的汙名是始自為了愚民、弱民、貧民、馭民的商鞅。

中國重農抑商、對商人和商業汙名化的原因可以是一部非常值得探討的理論。我認為原始萌芽點是在商周之變的意識形態分叉中就已經造成如蝴蝶效應般的結局。那個時候大型社會需要建構，需要凝聚社會或者集中力量，社會分工需要更進一步精細和分化；《周易》的思想和人文的萌芽就必須決定周公製禮的結果來約束具有人文萌芽的思想。這是一個絕對的不可避免的因素。人類需要教化來建構大型社會，教化就是統一思想。中國的地理位置和封閉的環境，且又足夠大，足夠廣袤，足夠其內的物種折騰和翻燒餅；如黃仁宇先生所敘述，決定了中國走農耕文明的宿命。周公製禮，就成為中國走入中世紀的凝核點和凝核劑；不管是周秦之變的中央集權，還是周以後的分封建國，都決定了中國這個封閉的地域所能建構的權力文明和崇拜權力的文化。

歐洲在進入農業成熟社會的中世紀也出現汙名化商人的現象，比如莎士比亞戲劇中的商人形象。好在歐洲的農業成熟期很快就進入了人性燃燒的“文藝複興”階段，希臘的商業精神和科學精神很快點燃了人類邁入新時代的整排路燈。

中國進入秦漢的中央集權，成為中世紀小集權到大集權與凝聚力量的人類階段。羅馬經曆了從元老院民主，寡頭政治到中世紀的專製。阿拉伯的商業世界受波斯的專製主義深度影響。西方不過是早早比我們和阿拉伯世界更早地獲得了人文主義的啟蒙；而人文主義的啟蒙直至今天還沒有在伊斯蘭社會和中國社會完全鋪開。啟蒙的力量比賽不過政府或擁有權力者的洗腦力量與蠻橫霸道的思想控製和書報檢查。這種意識形態的競爭甚至是鬥爭，其實就是意識形態演化史上每次轉型變革時期的鬥爭。反映在神話裏，就是後裔射日的故事，就是卑鄙的蛇引誘亞當和夏娃偷吃智慧的果實這類故事。卑鄙的蛇，反映了後期的超自然力量觀念，鄙視之前萬物有靈的意識和觀念。後羿射日反映的是半人半獸神征服動物神或者物神的曆史故事。

2.1   商業社會的特點

·         商業社會的建構是由自發的自組織現象形成一種存在狀態和它內部的運作規律。商業運作需要農業及其衍生出來的手工業等生產元素的支撐。商業的思想和哲學觀如何從農業社會的哲學觀中獨立出來是一項艱苦且又困難的偶然。阿拉伯的世界和中國的世界都出現過商業的思想和對世界的不同理解。“一個好漢三個幫”就反映了社會協作的思想；但這種思想隻是處於萌芽狀態，處於小型社會的“私德”範圍。在農業社會的強大爭鬥思想中難以發育長成大樹。西方也隻有希臘依賴其特殊的地理條件把農業社會中的協作與平等觀念發育長成大樹，並在文藝複興後重塑了整個人類世界。希臘自由民主時代的確立，是因為發了財的商人聚集在一起，因為道路、水源、垃圾管理等等公共設施的需要而自發組織政府。所以西方有政府是公共仆人的觀念。而東方的政府是建立在殺人越貨，打家劫舍、攔路搶劫收取保護費的基礎之上；經過儒家的“叨食順序”到 “長幼順序”的階層文化也就發育有了父母官的觀念。

·         商人獨立的個性和他們在生活中接觸五花八門的人物而能形成自己獨立的思考。農業社會中的“好鬥鷹”顯然比“藤蔓依附植物”式的追隨者具有更高的見識和思維能力。商業社會中的“藤曼依附人物”自然也比農業社會的“藤曼依附人物”具有更高的見識和思維能力。但是商業社會中的“好鬥鷹”比起農業社會的“好鬥鷹”在見識和思維能力方麵就很難用一句話來表達了。

·         商人的思考不是如農人一樣地簡單化，喜歡或習慣把複雜的東西簡化；比如毛澤東總結馬克思主義千頭萬緒，歸根結底一句話就是“造反有理”。這種簡單的歸類，雖然有其合理的一麵，但忽略了其繁雜龐大的一麵。比如農人的母親總結出來教育女兒的話：“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來概括生物社會學上總結的雌雄利益衝突、代際利益衝突、個人與社會的利益衝突等等複雜關係；這樣教育出來的女兒自然就不會有應對複雜局麵的大氣和開通。“小家子氣”的女人在今天移民海外的華人家庭裏比比皆是。這不僅僅是一個家教的問題，也是一個整體社會的問題。毛的千頭萬緒，歸根的鬥爭，造成了多少家庭的苦難和災難。

·         商業社會懂得社會是個協作起來的許多個人，懂得互利的重要；而不是中國江湖的觀念，認為社會、普天之下不過是江湖爭鬥的平台。商人產生於農業社會，當然受農業社會的局限而也帶有叢林爭霸的特征；但商人更懂得互利和社會協作的重要。商人懂得在父子、母子兩代人的衝突中，應該把持的位置和分寸；也懂得在叢林法則和社會協作中應該把持的位置和分寸。

2.2   商業行為的曆史

人類何其幸運，在文明之初有這樣一個地理位置恰當，讓商業、而且是純商業的雅典城邦文明在那個地理適中的位置蓬勃出現。其前身的克裏特島文明上接兩河流域的蘇美爾文明，下聯埃及古老的人類文明。上接和下連，創造了人類最早的文明形式---商業繁盛而建立的克裏特島的文明。接下來的邁錫尼時代，雖然也看到了權力文明的影子；但商業文明的種子借由荷馬的雲遊吟唱開出了之後希臘商業的城邦民主時代。這顆不同凡響的果實又在歐洲引起文藝複興（複古風）；接著催生了人類現代科技和人文的嶄新世界。

從克裏特文明到希臘文明，商業能走出農耕文明開創新的局麵，因而能夠發育出自己的特點。自然哲學和人文主義精神在希臘神話的信仰中得以結出果實。比較武王克商後農耕的周人代替殷商人的正在發育的思想觀念，中國的地理決定了中國必然成為封閉的文化和封閉的文明這些特征。

3.  文化的創新與互相滲透也同意識形態的創新和互相滲透一樣

3.1原創的與外來的

近代的民族國家這種意識形態是隨著工業化的腳步而創新並且伴隨達爾文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觀念走進我們社會的。在現代民族國家觀念湧現出來以前，無論是中國鴉片戰爭中的士兵，還是征服印加帝國皇帝阿塔瓦爾帕的皮薩羅，心中懷有的崇高理想都是為偉大的君主而戰或為自己的上司而戰。達爾文《物種起源》開啟了世界範圍內的新的意識形態，即民族國家觀念。民族國家觀念，在當時的弱肉強食的世界中，也催化了兩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可惜很少人認識到這一點。

工業化與工業產品作為商品的交易和流動相比農業社會而言更加頻繁和多樣化，促使地區間文化衝突加劇和文明裂縫。比如鴉片戰爭前，女性坦胸露背的西方風俗與中國婦女的“笑不露齒，行不露足”貞操觀念形成強烈衝突。笑不露齒，行不露足的婦女德行和教養能否抵禦西方的“放蕩”觀念和“可笑”風俗,考驗當時廣東的地方官僚。於是才有入廣州城不許帶“番婦”隨行，一旦交易完畢，必須盡快回到原居住地香港島的規定。

這種文化衝突造成文明裂縫。部分喜歡和偏好這種行為和風俗的、西化了的本國人士開始蠢蠢欲動。因為不管哪種文化，它都是發芽生長於人性這一基礎。一個社會讓哪一種人性發芽並生長成為一種文化，是完全取決於地理因素和偶然因素。大一統的皇帝老子的天子觀念，在西方人文主義精神輸入我國之後，形成的官員究竟是公仆還是父母的文明裂縫，一直到今天都在我們這個社會實踐和碰撞著。

這種觀念的表現形式，體現在政府對民眾是服務還是施恩。民眾對施恩應該感恩戴德還是禮貌地表示感謝？民眾有沒有權力質疑政府的服務等等諸多的社會行為層麵。

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期間美國記者在采訪當地居民時候的問話和回答也頗能代表這種文化衝突與文明裂縫在伊斯蘭社會的實際情況。一位阿富汗接受采訪的居民舉起一本西方出版的穿著比基尼泳裝女孩的雜誌封麵說，西方的這種“放蕩”文化在汙染我們的穆斯林社會，使我們的青少年越來越放肆和行為不端。我們的文化就這樣子被西方侵略了。

這種文化的互相交融滲透一方麵帶來文化或文明的創新，一方麵改變“被動受方”的社會進程。還處在采集狩獵社會的太平洋島嶼的居民和社會，似乎是一夜之間，跳進了現代社會的集約農業和工業組織方式。這種殖民化的過程也是文明的裂縫和分化過程，一部分人不能適應而一貧如洗；一部分人借著這股東風扶搖直上，成為富翁。

下邊這段描述充分體現了社會變遷的這一過程：

歐洲人於20世紀30年代第一次到達新幾內亞東部高原地區時，他們發現了幾十個過去從未與外界接觸過的石器時代的部落。其中欽布部落在采用西方技術方麵特別積極。當欽布人看到白人移民種植咖啡，他們也開始把咖啡當作經濟作物來種植。1964年，我遇見了一個50歲的欽布男子，他不識字，穿著傳統的草裙。雖然他出生在一個仍然使用石器的社會，但卻靠種咖啡發了財。他用賺來的10萬美元現款買下了一個鋸木廠，還買下了一隊卡車，用來把他的咖啡和木材運往市場。相比之下，同我一起工作8年之久的一個相鄰的高原民族——達裏比族，就特別保守，對新技術毫無興趣。當第一架直升機在達裏比人的地區降落時，他們隻是很快地看了它一眼，然後回去繼續幹他們的活；如果是欽布人，他們就會為租用它來討價還價。結果，欽布人現在正遷入達裏比人的地區，把他們的土地接收過去改為種植園，並把達裏比人變成為他們幹活兒的勞工。（《槍炮、病菌和鋼鐵·第十章：需要之母》）

無疑地，商業行為帶來文化交融與滲透，也帶來文化的衝突，並進而是文明的衝突。亨廷頓錯誤地把這種文明的衝突看作是地域文明的衝突，而不是社會演化，意識形態的衝突。亨廷頓認為基督教帶來的工商業革命，與伊斯蘭教和中國的儒教形成文明衝突。接受他的觀點的伊斯蘭社會和中國社會認為既然是衝突，那為什麽不是我們勝利？憑什麽西方社會就能影響我們？伊斯蘭社會認為應該是阿拉伯文化統治並引領世界；而新儒家的中國保守主義認為將來必是儒家領導和占領世界。在這種理論的引導下，阿拉伯文化圈與儒家文化圈對基督教文化圈就失去了因技術而帶來的仰慕，采取的都是在人文科學方麵排斥的措施；排斥基督教文明卻不排斥基督教文明創立的技術。進而今天世界的格局和衝突愈加顯得蠢蠢欲動且有理論支持。

很顯然，亨廷頓的理論是帶有極端缺陷的！他不明白文明的衝突其實是意識形態演化方麵的衝突。

3.2被打斷的與混合的

意識形態的演化軌跡是：萬物有靈、超自然力量崇拜、圖騰崇拜（物神和動物神）、半人半獸神崇拜、全人形人性神崇拜、多神崇拜、一神崇拜、人文主義和人本主義。這並不是說曆史有這條軌跡；各個地區和社會就應該遵守這個軌跡，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一個社會會受到地理的限製和技術的限製；不可能每個社會都成為新技術的開創者。意識形態的每種形式也不可能讓每個社會都是開創者。必然有些社會是被強行輸入的。比如美洲和太平洋的仍然處於原生態狀態的那些部落和社會。

歐洲人到達美洲的時候，北美隻有一些初級的菜園性質的農業；中南美洲雖然已經有了集中的農業，但還是過著石器的生活。雖然瑪雅已經有了文明，商業也極端發達，但是技術和生存方式比較起歐洲的金屬工具，簡直還差十萬八千裏。不像鴉片戰爭時期中國與西歐的技術差距隻是鐵器與鋼器的差別。所以在看不見的流行病和真實的暴力衝突中，美洲的社會都無法抵擋歐洲人的擴張而迅速崩潰。

文化學上講假晶文化：借用地質學概念，指一種岩石熔岩注入另外一種岩石的間隙和空洞，造成一種共存、混生的“假晶體”現象；成為寶石收藏家的最愛。文化也是類似這樣的假晶體，造成社會的多姿多彩和繁榮昌盛。單一民族國家和多民族國家如何處理民族矛盾，都可以從假晶現象等文化科學上得到借鑒。

當然文化有衝突，我們必須做一取舍和比較選擇，比如：

·         妖言惑眾還是言論自由?

·         你算老幾？還是人人平等？

·         父母官還是公仆官？

·         搶奪輿論陣地還是人人有平等權利和言論自由？

3.3農業的和工商業的

我在其它地方曾經列舉農業社會對乳房的審美觀念作為例子來說明農業社會的審美與工商業社會的區別。農業社會趨向於認為女性平胸的美，而西方工商業社會趨向於認為大乳房的乳溝美。也曾經以毛澤東向斯大林貸款，斯大林說準備了四億盧布，而毛澤東說貸那麽多幹嘛？貸款還要還，我隻要三億。另外也列舉了袁世凱政府善後大借款中觀念的衝突而帶來的文化與文明衝突。那今天這類農業的與工商業的衝突依然是習近平一代領導人的文明衝突嗎？

答案當然是的！如果我們回顧共產黨的曆史，可以說例子比比皆是。比如毛澤東與赫魯曉夫的觀念衝突，關於823炮戰中，毛澤東坑騙耍弄赫魯曉夫的故事，可以立即看到雙方觀念上的差異，來自對世界格局的認知。毛依然采取的是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對抗式競爭思想；而赫魯曉夫已經繼承了斯大林的當時工商業社會的觀念，與資本主義國家的鬥爭不能采取激烈對抗的方式，而是和平競爭。這種觀念的差異，其實還是農業社會的殺人越貨，與商人的社會協作觀念之間的衝突。那今天的貿易戰呢？

朝鮮戰爭之後，美國扶持日本經濟發展，使日本迅速恢複國力，經濟騰飛。70、80年代成為震驚世界的經濟奇跡。之後日本勞動力成本升高，華爾街接著把世界工廠從日本轉移向台灣、韓國等亞洲四小龍，並打造了台灣經濟騰飛。等亞洲四小龍經濟發達，勞動力成本抬升 ，正好趕上中國的改革開放。作為冷戰時期與美國合作的同盟國家，作為二戰時期對中國深深報以同情，認為當時中國是受到日蘇夾縫中無力自衛的貧弱國家，美國學界普遍認為如果當時中國已經是一個工業化國家，美國就不會被卷入二次世界大戰。所以盡管有64發生，美國的國家政策依然決定幫助中國實現毛所夢寐以求的國家工業化，把中國納入世界工業化貿易體係。

今天中國經濟騰飛，但她接著想要的卻是挑戰美國等早先工業化國家的貿易體係。這正應了寓言中貓教老虎本領的故事。等老虎學會了貓的各類本事，想要吃掉貓的時候，貓所留下的後手，爬樹的本領，就讓老虎不能得手。美國像貓一樣留下的這一手，就是知識資本社會的建立和發展。中國隻是剛剛實現了工業化，她離開進入知識資本社會的進程，還缺少一個商業化的過程。

所謂商業化，就是產業結構、法律法規、和良好的司法立法環境。工業化之後的嚴重問題正如馬克思所說的經濟危機，產品銷路滯阻。無論中國文化如何玩弄文字遊戲，其本質不會改變。產能過剩代替經濟危機，供給側改革代替產業結構調整。文字遊戲不管如何富麗堂皇，都不能改變問題的實質。想要生產出民眾爭相購買的產品，比如最新科技的電腦或者手機，科技與文化創新需要發達的是個性與人性張揚。這就是文藝複興的結果。人類進入人文時代，進入人本時代的光輝一頁。獨裁、專製、集權與極權如何能解放人性？奴隸是造不出金字塔的，這已經為科學所證實。隻要求個人做國家機器上的 螺絲釘，他如何發揮個人的聰明和才幹？農業社會造就的社會模式和社會特征，隻是適應於農業社會的！

作家王蒙認為共產黨很粗野他也不喜歡；但是要統治中國非共產黨這麽粗野不可；你想用文質彬彬的辦法文明的辦法統治中國那就必然天下大亂了！你也會丟掉腦袋！中國不是美國；中國人就這麽下賤，欺善怕惡，服硬不服軟。中國人就隻吃共產黨這一套。王蒙作為體製內為黨說話造輿論的初衷可以理解。但顛倒黑白不代表黑白就是自然界的道理。王蒙的農業社會的鄉巴佬意識在於他不了解的人文和社會建構知識。社會是由眾多人的行為構成的協作體係。而這一協作體係的構建需要政府的引導和調劑。即使在農業社會，社會也是需要權力來管製和操控的。法西斯思想建立的社會更是對社會 進行細致的操控。農業的意識形態當然建構的是農業社會的形態特征。這些都是通過政府行為來實施的。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民眾都隻是隨波逐流的群羊，都是看著頭羊的做法而有樣學樣的。上層是無賴統治，下層當然也充滿了無賴。而西方工商業化的經驗和造好的人類社會建構的大橋，都是成功的經驗。

曆史學家告訴我們，唐朝詩歌的繁盛，是因為唐朝宮廷音樂的繁盛，使得上層的愛好造成下層的仰慕和積極模仿。而唐朝宮廷音樂的繁盛是因為唐朝上層對漢代樂府音樂的仰慕和繼承。漢代樂府音樂的繁盛，又是繼承自春秋戰國時期的編鍾音樂；而春秋戰國時期的編鍾音樂，又傳承自殷商與西周時期對青銅器祭祀禮拜器物的仰慕和崇拜。今日的中國上層失去對西方自由民主的仰慕，甚至是積極地抵製和反對西方人文思想、人文理念的“和平演變”、“和平滲透”。而代之以所謂馬克思的社會主義哲學和思想。

但是仔細研究馬克思這樣一個鄉下長大的律師的孩子，不難看出其思想意識方麵的農業時代特征。《共產黨宣言》公開宣揚農業社會的殺人越貨觀點。資本論更是吐露著鄉下孩子麵對城裏的錯綜複雜現象的鄙視。馬克思的知識結構和眼光及水平，讓他無法想象機器生產代替人類勞動能使人類獲得的是幸福不是懶惰；機器生產能創造更多的就業而不是讓更多的人失業。馬克思在鄉下的成長經曆，耳濡目染的是鄉下人的審美和道德觀。父親的律師執業，可以讓他比普通的鄉下孩子有更寬廣的視野；但無論如何寬廣，視野總還是受農業社會耳濡目染。

農業社會幻想大同，天下共產。早先孔子就這麽描繪過共產主義：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共產主義理想之所以在 上世紀之初吸引俄國、中國，也就在於其思想與這些農業國家的深層的意識契合。而工業化程度稍優但還處於農業轉型中的德國要挑戰先一步工業化的英國，接受的也必須是國家社會主義的思想，集中整個國家的力量來與工業化社會的個體資本家競爭。意大利的工業化程度更低，更不用言說其意識深處的農業特征。對於還處於農業社會的中國知識界和政府管理階層，寄望他們可以數字地量化分析二十世紀初期依據各國工業化程度所湧現出來的演化力量和阻止演化的力量，難免不是需要極大的智慧和挑戰。更何況當時沒有社會和政府管理經驗的孫中山、以及蔣、毛等年輕小夥子，如何有能力區分西方社會思潮中的汙濁與清流。

擁有大曆史的觀念來看我們今天所處的時代，我是如何地自豪自然科學帶給我們的眼光和智慧！這是我們的先人所不曾擁有過的武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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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人類的演化史上發生過四次重大事件

人類的演化史上發生過四次重大事件，導致人類的發展演化在動物界中出現標新立異的巨大不同，成為人類中心主義者借以證明人跟其它動物不同的特征。這四個事件是

1.       直立行走 讓人類發生骨盆結構改變以達到身體平衡，直接造成人類發生早產現象，而不能像馬、牛等物種在出生之後半個小時自己站立起來尋找乳頭。這種在子宮內發育不全的功能，在出生後接著發育的現象叫幼態延長，它包括我們的大腦。這樣我們早期的人類延後了性成熟的時間和成年的時間，有更長的時間跟著長輩學習和模仿，因而人類成為了複雜文化的動物。除此之外，新生兒早產的死亡和難產的現象，需要女性選擇交配完以後繼續留在身邊提供一些育兒和生存幫助的雄性，這樣人類演化成為像大多數（96%的）鳥類一樣是一夫一妻的動物。一夫一妻的核心家庭模式又讓人類成為比其它任何動物都更能夠運用博弈策略的物種。人類依賴智力的發育和演化曆史成為人類主宰地球改變居住環境的自以為了不起的動物。

2.       文化飛躍： 五、六萬年前人類或許是由於語言的出現，傳授知識和認清自己社會內部複雜人際關係而能更好地運用博弈策略的飛躍，讓人類的文化現象突然出現了突飛猛進的發展。考古學上提供了數不盡的例子描述那個時段的曆史。文化的飛躍使人真正成為了人。能夠打敗尼安德特人而占領整個地球。

3.       農業革命： 農業革命讓一部分人可以脫離尋找食物的工作而從事比如祭祀、工匠等其它的分工，是人類一切分工協作的基礎。以後社會的演化基本就是朝著分工越來越精細的道路邁進。

4.       科技革命：科技革命讓人類延伸了自身的生物技能限製，成為了向神邁進的生物。科技讓人類實現了千裏眼、順風耳、日行萬裏等原本的生物能力不能達到的極限。這一切都歸功於人類的協作與合作。是什麽讓人類產生了如此非凡的協作呢？是同一個信念，同一個利益。這就是現代人文科學研究的內容和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