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秋實 第二十二集 美夢重現

 第二十二集   美夢重現

                          一

暴風驟雨似的運動過去了，陰霾依然凝重地籠罩在學校的上空，使人感到窒息、沉悶。劫後幸存的學校元老蘇茂、尹振鐸二人像驚弓之鳥，失魂落魄地觀瞻他們將要永別的學校——在這裏，他們付出了

畢生的心血；在這裏，他們曾寄托了多少美好的希望！今天處處望著觸目驚心！那門落鎖的幾十間宿舍，曾寄居的老師們安在？是生是死？還有人的房間，也都閉著門，偶有出進，也是匆匆。蘇老淒然道：“果要‘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了！”

“咳，你沒見，道路以目？”尹老搖頭苦笑道，“不相往來也好，免遭人猜忌。”

行至教學區，隻見空蕩蕩的滿地枯枝敗葉。教室門窗在呼嘯的北風中發出一片“咣當咣當”的響聲，兼有“嘩啦”玻璃破碎聲。二人悵然

相對。同聲悲歌：“風蕭蕭兮心已灰，滿腔豪氣不複存。從此長別弟子去，弦誦之音不複聞。采菊東籬學陶公，徘徊田疇淚沾襟——”

二人哭了一陣，回房取了包裹，愴然出校。在校門外，望著巍峨的門樓，戀戀不舍地念道：“舉手長勞勞‘，悲咽永別去。在一陣狂風卷攜下踉蹌而去。

 

                    二

學校因教師奇缺開不了學，鍾主任急得團團轉，卻一籌莫展。教育廳對他很失望，遂下達文件，撤銷他代理校長的職務，由粱校長回

校主持工作。

粱校長一到校，便向鍾主任轉達了廳領導的意見,，嚴厲批評、指責他把整風運動擴大化，引起了嚴重後果，強調必須迅速糾偏，說：“你打擊一大片，傷害的人太多了，還怎麽進行工作？”鍾主任雖很不

服氣，但老校長談的有根有據，句句切中肯綮，他也無言以對。

粱校長從“右派‘中甄別、選拔二十餘名一貫忠誠黨的教育事業、辛辛勤勤耕耘的優秀教師回複了工作，又從大專師範院校招聘了一批熱衷教育的卓越人才到校執教，學校方才走上了正常的教學軌道，幾

千名莘莘學子開始了弦歌曼舞、歡聲笑語，一下把這所死氣沉沉的幾乎荒蕪了的學府又複活了，又熱氣騰騰，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鍾老師也被從勞改農場接回來了。他一進校門。左顧右盼，仿佛

一切都陌生又都新鮮，直激動的熱淚盈眶。他抑製不住滿腔的激情，徑直跑到老校長的辦公室，開口便說：“老校長，我向你報到來了！把最艱苦的工作給我吧！我被剝奪工作的權力快一年了，心急如焚哪、、、、、“說著竟幽咽起來。

老校長看著他，知道他心中憋屈，任其抽噎一陣，方說：“我知道你有誌不能展，心中焦急。我也焦急呀，多少工作等你做呢！“他吐口氣，痛心地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消瘦、憔悴到如此地步，喘氣的力量都沒有，病怏怏的，談什麽工作！首要是養身體、恢複健康！“

鍾老師一聽老校長斬釘截鐵地說不讓他工作，立即就火爆了，嚷道：“什麽，休養？我頑強地活下來，就是為了給黨工作，把我進行的教學改革開展下去，完成我的夙願！你把我置閑。還不如我死在勞改農場呢！“

“不是要你去休養，是要你去療養！我已同省療養院聯係好，去把身體療養好是當前最重要的任務！”老校長不容置疑地說；“黨的教育事業需要你，我們的下一代需要你！你才四十餘歲，正是扛大梁的時候，沒有強硬的腰扳，你怎麽支撐得了！”又語重心長道，“同誌，把

眼光放遠點，你肩頭的任務還多著呢，任重而道遠啊，單憑剛強的意誌能成嗎？“

鍾老師啞口無言了。在老校長麵前，他像聽話的孩子。盡管他有錚錚的鐵骨，，一投入老校長那熊熊燃燒的爐膛。也就被熔解變得伏

貼了。她沉默許久，很不情願說：“好吧，我要盡快回來！“

鍾老師被任廉吾送往省療養院去了。鍾主任聽說，大為惱火，暗罵老校長：“喪心病狂，忘了階級路線，親近、倚重右派！”他對老校長招聘青年教師也十分惱恨，尤其知道梁玉珊就是老校長的女兒簡直就氣炸了肺，跺著腳罵，“老不死的，野心不小，建立自己的皇家軍了，要把學校變成他的家天下！

 

                  三

鍾老師在療養院度日如年。他離開酷愛的教育事業，離開朝氣蓬勃的青年，就感到孤獨、無聊，在那遠離塵囂的療養院大院中，，隻

覺淒惻慘憺，像躑躅於大沙漠之中。他勉強熬過了半年的歲月，如逃離魔窟一般跑回了學校，懇求老校長給他工作。

老校長看他的身體並未複原，很是生氣，陰沉著臉說:”看看，你體質這樣孱弱，藥不離身，能教課、擔班級工作嗎?那些繁巨的事務很快就會把你壓趴下！“他苦笑著，像胸有成竹說，“也好。你把新來的一幫小青年給我帶起來吧！他們中，除了你的學生代廉對教學改革略知一些，其他全都一抹黑，很需要你指引教導呢！”看鍾老師遲疑，似有異議，便加重語氣強調說，“你莫輕視著工作！你要能點化、造就出

十幾個鍾德奎，比你把一個班全送入北大、清華功勞都大！”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鍾老師義不容辭的擔當起了這塑造教學改革新人的重任。其時，因“反右運動“的恐怖陰影仍時時浮現在人們眼前，出於自衛，人們都

拚命地祭起了“突出政治”的護身符，把語文課作政治課講，空話連篇，滿堂灌回潮。他麵對著現實，發狠要盡快加以扭轉。於是，他加大造就新人的步伐，日日帶著一群小青年，聽課、評課，研討教法，揚長絀短，推陳出新；諄諄開導，循循善誘，不憚煩勞地盡心盡力地栽培，期望他們迅速成長為教學的骨幹、改革的先鋒，把教學改革推向新高潮。

鍾老師在這批青年中尤其倚重代廉和梁玉珊。代廉原是他的學生，對教改頗有些駕輕就熟的本領，是大夥的領軍；玉珊是粱校長的女兒，不隻愛學，對教改興致濃厚，還因她父親的影響，和鍾老師很是貼近。他二人已嶄露頭角，大有希望成為教學改革的強手。鍾老師展望前景，他滿懷豪情。欣慰地認為教改的春天又要到了。

 

                   四

代廉也在做著黃粱美夢，想以教學改革中的卓越表現、翹楚之才，博取梁玉柵的青睞。學生時代，因為一張不爭氣地麻臉，很不討女生

們的喜歡，抑鬱蹉跎至今。如今有老校長賞識，鍾老師倚重，認為隻要梁玉珊一歡心，就可成就”天仙配“了。所以，他百般對梁玉珊獻殷勤、討好。他主動為玉珊布置房間，繪畫中堂、書寫條幅，大展才情。他那中堂畫了一隻翱翔的彩鳳，旁書：孤飛高鳴。左聯：青雲壯誌，

誰憐飛影；右聯：高山流水，貴在知音。

掛到壁間，室內增輝。玉珊很高興、很喜愛，暫不絕口說：“代老師，你真有才華，不僅畫意絕妙，書法也超人！”

“你不覺得那彩鳳就像你嗎？那樣美麗，那樣高雅，誌向高遠，

卻孤獨無伴呢！“代廉諂媚地笑道。見玉珊專注地欣賞畫與字，便搭訕著說，”鍾老師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見長，我們同學在他的薰陶下，沒有不是能寫會畫的！遇上這樣的良師益友，實為人生的幸事啊！“”“他意氣洋洋，想賴在哪裏不走，東拉西扯，喋喋不休。

“嘿，代老師，都快十二點了！“玉珊驚叫著下了逐客令。

““是嗎？”代廉從座椅上懶洋洋地站起來，遺憾地疙糾著麻臉說，“時間真快啊！”不得已，猶猶豫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