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陳 3

回答: 《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陳 2玉珠2021-02-20 11:35:02

第23章
 
自從劉備逃亡後,公安對他的抓捕就沒停下過腳步,從刑警、特警到派出所,甚至交警還有各部門下麵人數眾多的協警,都一同投入工作。好消息是查到了一些線索,表明他還躲在三江口,壞消息是他反偵查意識很強,警方始終不確定他的真實藏身之所。 
    宋星因為第一次抓劉備時沒按電梯,成了單位裏的傻瓜典型,這幾天來自然一門心思將功補過,撲在抓捕的第一線。 
    今天是王瑞軍陪同張局長去找陸一波的。 
    兩人都穿著便服開車來到楓林晚酒店,下了車,王瑞軍向張一昂介紹起情況:“我打聽到的情報都說陸一波是個厚道的老實人,他跟周榮是老同學,不過他和郎博文不一樣,郎博文是周榮的合夥人,陸一波則更像周榮的馬仔。楓林晚酒店名義上是陸一波的,但線人都說大老板是周榮。對了,上回局長你要周淇開著水療會所釣羅市長,她沒聽咱們的,會所正規業務還開著,但裏麵的場子昨天下午突然就關了,據說短時間裏都不會開。” 
    “她敢把會所關了?”張一昂停下腳步,臉上泛起怒容。 
    “對啊,我猜周淇知道了羅子嶽的身份,她兩邊都不敢得罪,所以關門。” 
    “那她可使勁得罪我了!” 
    兩人進入酒店,王瑞軍徑直找上前台:“我們要找陸一波。” 
    “您稍等。”前台小姑娘客套地應付一聲,看他們倆的氣勢,不敢擅自做主,馬上叫來大堂經理,貼耳說了幾句。 
    大堂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士,很職業地微笑詢問:“請問兩位先生跟陸總有預約嗎?” 
    “沒有。”王瑞軍挺起胸膛,擺出一副“那又怎樣”的表情,掏出證件在她眼前晃了下,“你就告訴陸一波,我是三江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王瑞軍,我要找他問點兒事。” 
    一聽是警察,大堂經理不敢怠慢,忙走進前台,拿起電話機,低聲說了好久,掛了電話,一臉歉意地說:“兩位領導,實在抱歉,陸總不在公司,您……您找他有什麽事嗎?” 
    張一昂朝天花板看了眼,冷笑:“別廢話,陸一波就在樓上,你再問問他,是準備現在讓我們上樓,還是叫他到我們單位裏談。” 
    經理咽了下唾液,忙又打起電話,這次的時間很短,掛了電話後,經理馬上帶兩人上電梯,把他們送到陸一波辦公室門口。 
    陸一波親自開門,滿臉堆笑地將兩人迎進來,讓人看茶倒水不在話下。 
    三人落座之後,陸一波視線在兩人身上停留幾秒,畢竟是生意人,閱人無數,不用介紹,他對兩人身份已知大概。 
    他看向王瑞軍,故意裝熟絡:“您一定就是軍哥?” 
    王瑞軍一聽到“軍哥”這稱呼就頭大,重重咳嗽一聲,端起臉:“我是刑大隊長王瑞軍!” 
    “那您一定是張局長?”他討好地朝向張一昂。 
    “對我了解得很清楚嘛,周榮給你說的吧!”張一昂很不客氣,“剛才大堂經理不是說陸總你不在酒店,怎麽,又回來了?你練過分身術啊?” 
    “實在抱歉,實在抱歉哪!”陸一波連連拱手,臉上瞬間流露出苦澀表情,拿出一個萬金油的借口,“很不好意思地說,我今天腸胃炎,剛剛還在拉肚子,怕見了領導難堪,所以才讓樓下經理這樣說。” 
    張一昂撇撇嘴,倒沒叫他取大便來化驗是不是真的腸胃炎,佯裝不經意地提了句:“你們樓下的水療會所怎麽關了?” 
    “沒關啊,正常營業。” 
    張一昂看了眼王瑞軍,王瑞軍一本正經地問:“我們問的是會所裏麵的場子!” 
    “什麽場子啊?”陸一波雙手一伸,滿臉無辜。 
    王瑞軍瞪著他:“要不要我把周淇抓過來問問?” 
    “這……”陸一波一時語塞,在這兩位級別的警察麵前狡辯說不知道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便改口解釋,“領導,我憑良心講,我是最近才知道樓下水療會所裏有的員工私下還開展不文明,甚至是違法的業務。我管著酒店,要考慮到整個酒店的口碑,所以我知道消息後,讓他們馬上停止一些違法業務!至於以前有的,該罰款該處理,我們酒店一定配合!” 
    “原來場子是你讓周淇關的。”張一昂狠狠點頭,道,“一般場子背後的老板都這麽解釋,我以前在省廳幹的時候,抓來的老板也老這麽說,最後還是判刑了。不過別擔心,觸及這塊法律最多判幾年,很少十年以上的。” 
    “我——”陸一波被這兩人盯著,又被對方赤裸裸威脅,隻好幹笑著。 
    “這先不提吧,免得社會上的人總說我們警察隻會掃黃,卻連黃色老板坐在麵前都不抓。陸老板,今天突然登門拜訪,主要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要緊張,但是,你必須得給我說實話!” 
    陸一波被他瞪著,饒是他生意場上混跡多年,麵對著刑警老大,氣勢上還是被壓迫得動彈不得,他咽了下唾液,點點頭。 
    “這酒店是你自己的嗎?” 
    “是……是我的,您可以看營業執照,九成股份是我個人的,還有一成是其他幾家公司的。” 
    “我問的是,那九成股份,是你個人的,還是代其他人拿著的?” 
    “是……當然是我個人的,沒有其他人了。” 
    “那挺好,如果將來出了事,就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了。” 
    陸一波愣了幾秒,怯弱地試探:“您的意思我不太理解,將來會出什麽事?” 
    “可能情況很多啊,消防啊,安全隱患啊,像你們這些公共場所,一旦出了安全事故,都是大事,如果造成嚴重後果,責任人是要判刑的。”張一昂輕鬆地隨口說起來。 
    陸一波鬆了口氣,忙拍胸脯保證,“政府教育要牢記、安全責任時時提”。 
    “對了,剛才大堂經理跟我們說你不在酒店,我們卻斷定你就在樓上,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為……為什麽?” 
    “我們早就盯牢你的一舉一動了,你昨天晚上去了哪兒,今天早上幾點到酒店,我們一清二楚。” 
    陸一波吃了一驚,忐忑地問:“為……為什麽要盯牢我?” 
    “因為葉劍的案子啊。”張一昂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同時仔細觀察著他的微表情。 
    “葉劍的事跟我沒關係啊。”陸一波脫口而出。 
    “那跟誰有關?”張一昂急忙追問。 
    “我……”陸一波咽下唾沫,“我不知道啊。” 
    “你知道,你一清二楚!” 
    “我……我真不知道。”陸一波喊冤,“領導,葉劍是我老同學,他死了我也很難過,可他的事跟我真沒關係啊。” 
    “我問你,葉劍是哪天死的?” 
    “是……聽說是我們一起吃飯的那天晚上。” 
    “他死的時候你在幹什麽?” 
    “我……我應該還在飯局上。” 
    “哈哈哈哈……”張一昂突然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指著他,“看吧,一問就露餡兒了吧?” 
    他轉頭看向王瑞軍,王瑞軍正滿腹不解,陸一波露啥餡兒了?但見領導投來的目光,他也馬上跟著附和:“你露餡兒了吧?還不快老實交代!” 
    “我……”陸一波變得結巴,“領導,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張一昂隻想訛他一下,自然說不出他露啥餡兒了,既然說不出,那就不說!他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正是他們在葉劍死後找到的水療會所VIP卡,問道:“你自己瞧瞧,這是什麽?” 
    “這是樓下會所的VIP卡片。” 
    “有什麽用途?” 
    “消費打折。” 

“我問你,是打折還是免費?” 
    陸一波臉色慘白:“聽說是免費,領導,這是他們的業務,跟我沒關係。” 
    “你自己看著卡號,這是誰的卡?” 
    “我……我不知道啊。” 
    “這是葉劍的卡。”張一昂哼一聲,突然厲聲喝道,“我問你,葉劍的卡為什麽會出現在我手機裏?” 
    陸一波頓時一愣,反複想了想,他的卡為什麽在你手機裏,你問我幹什麽? 
    可是張一昂就是要問:“你說啊!” 
    “我……我不知道他的卡為什麽在你手機裏。” 
    “因為我們在葉劍被害的案發現場搜到了這張卡。”張一昂給出了答案,緊接著又追問,“這卡是誰給葉劍的?” 
    “呃……我想……我想是周淇給的吧。” 
    “周淇說了不是她給的。” 
    “那……那我也不知道了。” 
    張一昂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起來,緩緩道:“可是葉劍被殺之前,用盡最後的力氣,在地上寫下了三個字,那是一個人的名字,頭尾兩個字跡潦草不好辨認,可中間那個字好認極了,中間是個數字的‘一’。” 
    王瑞軍正聽得津津有味,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術驚呆了。 
    陸一波不知道葉劍死前寫下的數字“一”是指張一昂,聽聞此言,麵色大變,連忙說:“卡……卡是我給的。可我跟葉劍被害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他寫我名字,他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啊。” 
    “你剛說水療會所的業務你最近才知道,怎麽這張卡是你給葉劍的?” 
    “我——”陸一波嘴幹張著,完全無法辯解。 
    張一昂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笑了出來,緩緩道:“我們利用最新高科技的大數據,對你和葉劍的日常聯絡做過詳細的分析,得出了一個結論。” 
    王瑞軍微微皺眉,細想一遍,他們三江口這小地方哪來的大數據這種高科技? 
    “我們發現在葉劍死前的一個多月裏,你和他的手機通話明顯高於以往。” 
    王瑞軍明白了,原來查通話記錄也算高科技。 
    “我和他隻是朋友間的敘舊。”陸一波辯解,“真的!我……我那時心情不好,找他聊聊天解悶。” 
    “沒聽說過葉劍有這能耐,還能給人做心理谘詢啊?”張一昂笑著看向王瑞軍,王瑞軍堅決表示從沒聽說過。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領導,我絕對不敢說半句假話!” 
    張一昂突然麵色一寒:“你再說一遍!”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張一昂盯著他眼睛看了幾秒,陸一波不敢和他對視,把頭別了過去,張一昂抿抿嘴,隻好招手帶王瑞軍離開。 
    “局長,就這麽走啦?” 
    “不然呢?” 
    “我看陸一波的樣子,我覺得——” 
    “陸一波肯定沒說實話,是吧?” 
    “是啊,我們不繼續問下去嗎?” 
    張一昂停下腳步,歎口氣:“今天是問不出了。” 
    “為什麽?” 
    “你沒看他一開始緊張,到後來反而不緊張了,口供咬得死死的,可見他心裏已經想明白了,如果我們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他是不會改口的。走吧,先回去,你把宋星叫過來,我另有計劃。” 
    他們回到單位,不一會兒,宋星來到辦公室,開口便說:“局長,我聽瑞軍說了陸一波的事,他肯定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不把他抓回來審?” 
    “抓回來審?”張一昂淡淡一笑,“理由呢?” 
    “掃黃啊,他們那水療會所,不就是陸一波開的嗎?” 
    “現在會所裏麵的涉黃場子已經關了,黃沒了,怎麽掃?” 
    “那就……那就去看守所找幾個犯人,讓他們自稱以前在楓林晚酒店嫖過娼,以此為由抓陸一波。” 
    張一昂幽幽道:“假口供的事如果被查出來,你負責嗎?” 
    “我——”宋星馬上改口,“我是開玩笑,違法的事當然是不能做的。局長,我倒是有個主意,會所裏的賣淫場子雖然關了,可會所還開著。像水療會所這種地方肯定有××啊,××它也是涉黃的擦邊球!我們就以會所裏有××,把陸一波抓回來!” 
    張一昂搖搖頭,反問:“我問你,你在家看黃片,覺得片子不錯,就把資源分享給朋友了,你怎麽不以傳播淫穢物品的罪名把自己抓了?” 
    “我沒分享過啊!” 
    “你!”張一昂咽了下口水,宋星這回答滿分,他也隻能無奈道,“總之,陸一波好歹也是個五星級酒店的老板,後麵還站著周榮一夥,我們貿然以這理由把人抓了,很難善後。如果把他抓回來審,他還是不說實話,你怎麽辦,第二天還不是得把人好好送回去!我們手裏沒實質性的料,陸一波是不會開口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點實質性的東西,逼陸一波開口!” 
    “那怎麽辦?”宋星現在越來越覺得局長的智慧遠在自己之上了,凡事由局長出主意他去幹就行。 
    “很簡單,你安排兩個刑警去找一次周榮,當麵問他葉劍案子的事,要他提供線索。” 
    “他能提供什麽線索?他肯定不會承認葉劍的死跟他有關。” 
    “你怎麽這麽笨!”張一昂歎口氣,“我當然知道周榮不會承認,我的目標是陸一波。你讓刑警告訴周榮,是陸一波說周榮跟葉劍情同手足,他應該知道某些消息,是陸一波讓你們去找周榮的。” 
    宋星茅塞頓開:“離間計!” 
    “另外,李茜最近不是沒事幹嗎?讓她每天查監控,盯牢周榮和陸一波等人每日的行蹤。” 
    “明白!”

 

第24章
 
宋星從張局長辦公室出來後,便去找李茜,一見麵,李茜就怒上心頭。 
    自從前幾天劉備的事發生後,李茜就再也沒出過現場,她倒是想去,但整個刑警隊的人仿佛都把她隔離了,沒一個人肯讓她一起去。她反複找人打聽,終於一人說漏嘴,原來是宋星下的令,不許任何人帶她。 
    她正要去找宋星呢,誰知還送上門來,見了麵她就沒好氣地質問:“星哥,最近隊裏辦案都不讓我去,聽說是你交代的,是嗎?” 
    宋星一愣,馬上坦然承認:“對啊,當然是我說的,怎麽可能是局長?” 
    “我沒說局長啊。” 
    宋星重重咳嗽了幾聲,一本正經道:“鄭勇兵在事後跟我們說,當時就是因為你扮物業工作人員露了破綻,被劉備看出來了,他才重傷兩人,還差點捅了你。你現在經驗太淺了,帶你出去不但幫不上忙,還添麻煩。你呢,也別急,待在單位裏好好增加理論儲備,過個幾年再想著出現場吧。” 
    “還要過幾年!”李茜瞪直眼睛。 
    “那當然了,不過呢,現在還有個重要任務交給你。” 
    “是什麽?” 
    “局長讓你每天通過監控,盯牢周榮和陸一波的所有行蹤。” 
    “又是查監控!”李茜直接叫了起來。 
    “這個工作可一點都不簡單,特別考驗綜合能力。”宋星跟張局長處久了,自然也學會了一些說辭。 
    “一點都不簡單?哼哼!”李茜咬著牙,見對方這副表情,擺明了看不起自己。 
    整個刑警隊除了後勤部門,大家都在忙碌,就她一個人整天不是查資料,就是調監控,還要幫隊員收發快遞,替出勤晚歸的人叫外賣,真是受夠了!我這輩子就算見他們餓死,也不想再給這幫渾蛋叫外賣了!李茜怒火中燒,直接喊他名字:“宋星,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查周榮?” 
    聽到周榮的名字,宋星警惕地看了下周圍,低聲說:“我們當然想抓他啊。” 
    “那你們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抓?他天天都在三江口,就在眼皮底下,又沒躲起來。別跟我說什麽沒證據,你們抓其他人時怎麽不說沒證據?你們抓小偷時是先抓人審還是先找證據?就拿這次葉劍的案子來說,他那天也在酒會,你們除了派人跟他問過幾句,有認真查他嗎?傳喚過他嗎?還有之前盧局長失蹤,你口口聲聲懷疑周榮,你有沒有抓他回來審?你們是不是收了周榮好處,故意裝模作樣說要查,結果從來都不查?” 
    “怎麽可能啊……”宋星笑著連連搖頭,突然一愣,看著李茜咄咄逼人的表情,他渾身一個激靈。是啊,他們嘴上說要抓周榮,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動他,還被懷疑收了周榮的黑錢,這問題……該不會是李茜那位公安部的叔叔問的吧? 
    這種涉及政治立場的問題一定要謹慎! 
    宋星想了想,馬上說:“你先去小會議室等一下,我找軍哥一起,好好跟你解釋解釋。”說完轉身就跑。 
    李茜怒哼哼地去了小會議室,足足等了一刻鍾,還以為宋星就此消失了呢,剛想走卻見王瑞軍和宋星兩人竊竊私語地走過來,一見到她,兩人就閉上了嘴巴,端正地坐到了她對麵。 
    “小茜,”王瑞軍擺出滿麵春風的笑容,朝她鄭重點頭,“你剛才跟宋隊反映的問題,提得非常好!” 
    宋星也跟著重重點頭,表示這問題確實提得非常好。 
    “坦白說,我們也很想抓獲周榮,我和宋隊百分之百堅定地懷疑盧局長的失蹤跟周榮有關。可是,哎呀……”他重重歎口氣,仿佛念過表演培訓班,腳連跺了三下地板,痛苦地拍打胸口,“你知道嗎,周榮啊實在是太狡猾了!” 
    宋星接過話頭:“是啊,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周榮涉案。坊間有傳言他早年涉黑,可是那也隻有傳言,我們也沒接到過群眾舉報,手裏什麽證據都沒有,而且他是大老板,具體的犯罪行為他肯定不會參與。坦白說,這些年下來,如果我們有證據,哪怕有一點證據,也早就把他抓進來了,哪會到現在都拿他束手無策!” 
    他和王瑞軍同時重重歎氣,拍了下大腿。 
    王瑞軍接著說:“他現在是三江口首富,人大代表,各行各業都有涉及,跟政府關係很好,而且據說——他和一位副廳長關係非同小可,以前盧局長一直在調查周榮,可也沒有直接動過他。對於他這種在地方上有足夠社會地位的人,我們在不掌握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沒法直接傳喚他接受調查。就算把他傳喚過來,他這種人也一定不會主動交代,反而是打草驚蛇。” 
    李茜不滿道:“那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光讓我在單位裏查查他的監控,如果這樣也能破案,那還辦什麽案?” 
    王瑞軍相當認同,連連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你有什麽建議?” 
    “我們不能守株待兔,要主動出擊,要找機會接近他,才能掌握他的罪證。對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派臥底混進周榮團夥?” 
    王瑞軍和宋星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想,派臥底這建議真是天真到姥姥家了,但也不能直接說她蠢,萬一這問題是公安部的同誌問的呢?於是王瑞軍隻好耐心地向她解釋:“辦案不是拍電影,我們三江口是小地方,刑警隊這些人沒人幹過臥底,你想啊,這臥底沒個三五年,怎麽能取得周榮信任?我們實際辦案中,隻有線人,沒有臥底。” 
    “那你們有周榮的線人嗎?” 
    “有啊,但沒什麽用。”王瑞軍想了想,坦白說,“前幾天局長審鄭勇兵,他為了戴罪立功,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小弟當線人,這人叫小米,是周榮的司機。我們找他談過,他純粹就是給周榮開車的,不是核心圈子的人。周榮這方有三個關鍵人物,一個郎博文,算是周榮的合夥人;一個胡建仁,是周榮的秘書;另一個張德兵,是他公司保安部總經理。有關周榮涉黑的傳言,都是張德兵這塊兒的,周榮自己不跟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張德兵行事也很低調,沒有他的把柄。小米是周榮公司後勤部門的,平時隻負責開車,跟郎博文、胡建仁和張德兵都沒有直接接觸,他知道的也是些一起混的小兄弟們的道聽途說,說什麽周榮特好色,總是帶不同女人回家,我們也沒法跑他家按嫖娼罪名把人抓了吧?還說他家書房的牆上安了個隱藏保險箱,周榮從不讓別人看,大家都猜裏麵一定有很貴重的東西,還有——” 
    “你說周榮書房裏有個隱藏的保險箱?” 
    “是啊。” 
    “裏麵會不會有他公司的內部賬本,或者其他能夠給他定罪的一些東西?” 
    “這就不知道了,據說周榮的書房連保姆和管家都不讓進,小米也是聽別人這麽說,他最多隻進過周榮別墅的客廳。” 
    “我們能不能想個辦法,突擊搜查周榮家,看看保險箱裏到底有什麽?” 
    王瑞軍歎口氣:“搜查令是最難批的,得先有周榮涉案的鐵證才能批下來搜他家吧。可他跟政府部門關係相當複雜,就算真有什麽事被我們抓到把柄搜查,他想必也會提前收到消息,把東西藏起來。如果我們去搜查了,什麽都搜不出來,那該如何收場?” 
    李茜沉默了,王瑞軍說得也是有道理的,她通過道路監控每天監視周榮的行蹤,從沒發現他有何異常,周榮做事極其謹慎,迄今都沒有違法犯罪的線索直接牽涉到他,想要查他實在太難了。王瑞軍所說的隱藏保險箱是個重大線索,怎麽才能揭開保險箱裏的秘密呢?
?

第25章
 
周榮有很多門生意,除了房地產,他的第二產業是汽車銷售。他在周邊幾個城市一共開了幾十家汽車4S店,作為大本營的三江口,那更是一家獨大。他開了三江口的第一家汽車4S店,後又拿到多個汽車品牌的區域獨家經銷商資格。汽車4S店在大城市裏競爭很激烈,經常看到某家店經營不善倒閉,反而是在這種小城市裏競爭小,特別容易賺錢。周榮對他旗下的4S店非常重視,每個月都會去巡視幾家,檢查經營工作,這天他去了奔馳店。 
    他自己最常坐的便是一輛三百多萬的S級大奔。汽車停在4S店門口的空位上,他下了車,臉上帶著一絲慍色,快步朝樓上走去,胡建仁一直打著電話跟在他身後。 
    來到辦公室,胡建仁剛掛了電話,周榮便急著問:“怎麽說?” 
    “榮哥,我跟酒店的人確認過了,刑警隊確實找了陸一波。”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 
    周榮皺眉呢喃:“這事一波怎麽還沒跟我說?” 
    “他沒跟你說,反而告訴刑警隊,他對葉劍的死一無所知,讓刑警來問你。陸一波這做法,我可想不明白。” 
    周榮沉默了幾秒,說:“也許是警方故意離間我們的關係。” 
    “那為什麽陸一波不把警察來找他的事告訴你呢?因為他不敢說,怕你一問他就說破了。” 
    “他大概當時有點緊張,才亂說話的,你也知道,警方問話很有一套,一波沒有應對經驗。事後他不敢告訴我,怕我起疑心。這事也不能怪他。”周榮自己替陸一波解釋。 
    胡建仁冷笑道:“可上回刑警隊來找周淇,他不是也沒告訴我們嗎?” 
    周榮臉頰微微抖動一下,深深歎口氣:“你別亂懷疑了,一波是個老實人。” 
    “正因為是老實人,所以如果他怕了,把我們的事說出去,我怕……” 
    “沒什麽好怕的,一波除了開個會所,也沒叫他幹過什麽事。” 
    “可畢竟有些事他是知情的啊……” 
    周榮皺著眉,望向他:“你想怎麽樣?” 
    “我之前和博文討論過,我們倆都覺得陸一波這人是靠不住的。” 
    周榮把手一橫,冷聲道:“你們兩個別自作主張,我是相信陸一波的,我跟他認識的時候,郎博文還在當混混,他三天兩頭找我收保護費。” 
    “可是如果他——” 
    “沒什麽如果,他如果靠不住,也不用等到現在了。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背著我動陸一波,我會翻臉!”周榮相對而言是個很講情義的人,他一直把葉劍當兄弟,把陸一波當他小弟。郎博文雖是合夥人,但周榮心裏一直記著小時候郎博文欺負他,反而更願意護著陸一波。 
    胡建仁還想說點什麽,見老板這態度,隻好把話收回去,換了個話題:“榮哥,買編鍾的渠道轉了幾個彎,終於找到了,對方是移居香港多年的大陸人,叫朱亦飛,本名誰也不知道。朱亦飛在文物圈子裏很有名,很多大買家都找他,他隻做大單生意。他做生意有個好處,他的東西向來是貨真價實的。我和朱亦飛聯係過,他手裏確實有一套編鍾,他說和內地買家交易編鍾風險很大,所以他要先和你見上一麵,當麵談。” 
    周榮點點頭:“那就趕緊見麵。” 
    “他人已經到國內了,隨時會來三江口,他說見麵之前會提前兩個小時通知我們,請我們多遷就他的時間。” 
    “見麵前兩小時通知我們,他以為我很空啊,天天等著他?” 
    胡建仁解釋:“我想朱亦飛一定是害怕大陸警方設局逮他,所以他要先來考察清楚。他做的是徹徹底底的黑道生意,一旦被警察抓進去就出不來了,所以我覺得遷就一下他的時間也算在情理之中。他們這行魚龍混雜,朱總的名氣在業內擺著,他的貨肯定真。我們如果不跟他買,其他靠譜的貨源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來。” 
    周榮冷哼一聲,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坦白說,一點都不想跟朱亦飛這種黑道的人產生瓜葛,可方庸不收錢隻收文物,若是他正大光明通過拍賣會拍一套編鍾回來,一則正規拍出來的青銅器價格都飛到天上去了,二則拍賣出來的東西在業內都是有名氣的,怕方庸也不敢收。看來也隻能跟朱亦飛做這趟生意了。 
    正交談間,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4S店的售後經理走進來,一臉忐忑地看著他:“周總,您的車……您的車被人擦了。” 
    “我的車不是停在門口嗎?怎麽會被人擦了?” 
    “是……是停在門口,今天店門口車子有點多,一個女顧客試駕車輛,沒控製住,就……就擦了。” 
    “真是——麻煩。”周榮忍下脾氣,畢竟是他店裏的顧客擦的車,顧客是上帝。 
    他跟著下樓,車子還在原地,旁邊停著一輛小型的試駕車,擦得不嚴重,隻是車尾巴刮掉一塊漆,稍微露白,雖說這種豪車補個漆也很貴,但這是自家的4S店,補漆費用是無所謂的。 
    “周總,她是駕駛員。” 
    周榮的目光順著望過去,頓時眼睛一亮。 
    這女司機身高大約一米六五,身形苗條,麵容一看就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巧臉龐,翹鼻子,薄嘴唇,化著淡妝,整張臉全天然,沒有任何的化學填充劑,像是剛出校門參加工作不久的學生妹,同時又帶著一點英氣。 
    第一印象很好,他又微微一眯眼,用男人自帶的X光透視眼再次預判一番——嗯,身材不錯,雖然瘦了點兒。 
    他暗自點點頭,這女孩兒——素質不錯。 
    這位素質不錯的女孩兒正是李茜! 
    自從刑警隊沒人帶她出現場後,李茜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單位裏查監控。她天天看周榮、陸一波、郎博文等人的行蹤,對他們幾個人家住何處、幾點上下班、愛去哪兒吃飯這些事,比他們幾個的媽還清楚,可清楚有什麽用?通過監控壓根兒查不出這幾人的罪證。 
    這要是坐電腦前動動鼠標就能破案,刑警還長腿幹嗎?幹脆鋸了幹淨!她相信如果想真正摸清這幾個人的罪證,必須得近距離接觸才行。 
    今天她又調監控查周榮時,看到周榮坐一輛大奔先去了榮成集團的總部大樓,待了一會兒後又驅車去了一家奔馳4S店。這店離公安局隻有一個路口,單位裏壓根兒沒人管她,她便趁人不備換上了便裝,離開單位走到4S店,準備近距離觀察一下,周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到了4S店,周榮已經上樓,李茜看到門口的大奔座駕,沒見到目標,隻能佯裝在店裏看車,這時店裏一位叫杜聰的銷售過來接待她,聊了幾句便熱情地招呼她試駕一下。李茜推托自己是新手女司機,沒正經開過車,怕把他們的車碰了,就不試駕了。 
    杜聰一聽是新手女司機來看奔馳車,這分明是要買車啊,於是更熱情地邀她試駕,把胸脯拍得“啪啪”響,向她保證,所有試駕車都是上了保險的,如果出了事故,保險公司全賠,顧客什麽事都沒有,請她一定要試試。 
    李茜聽了這番話,又連番跟他確認,朝門口周榮的大奔看了看,計上心頭。她和杜聰簽了安全協議,坐上試駕車,待車開出地庫經過門口時,她突然將方向盤輕輕一轉,車子直接擦上了大奔。 
    客戶試駕車輛雖然也偶有意外發生,但把大老板的車擦了還是頭一次,杜聰不知如何應對,隻能向領導匯報,李茜站在原地連聲向工作人員道歉,等待周榮下樓。 
    周榮上前看了車,售後經理說底漆刮破了,需要花幾天時間重新做漆,又轉頭對李茜說,事故雖然不大,不過這個三百多萬的車,做個漆也得要五千,這錢要她出。 
    李茜頓時驚呼,杜經理說過試駕車有保險,不用她賠錢。 
    經理皺皺眉,他想博大老板的好感,馬上改口車損可以找保險,可這大奔還不到半年,折舊費是少不了的,這個錢保險公司可不賠。 
    周榮看著這位素質很高的女孩兒跟經理爭執,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李茜靈機一動,轉向了周榮,討好問:“大哥,你是車主?” 
    周榮不動聲色地微笑點頭。 
    “大哥怎麽稱呼?” 
    “我姓周。”周榮回答得很矜持。 
    “周大哥,能不能到旁邊說幾句?” 
    周榮淡然一笑,跟著她走到一旁,她低聲說:“周大哥,我是新手,不小心刮了您的車真是太對不起了,不過您看這店也太黑了吧——” 
    “這店是我投資的。” 
    “啊,這樣……那就更好辦了,周大哥,你看這店是你自家的,不如就算了吧,我很窮的啊,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請我吃幾次飯啊?”周榮笑眯眯地看著她。 
    “啊……你、你要我請幾次飯呢?” 
    “那就請我吃十次飯吧。” 
    “十次!” 
    周榮一笑:“放心,我來買單,怎麽能讓你這樣的女孩兒掏錢呢?” 
    “真的啊!” 
    周榮揚起嘴角:“當然了,如果願意的話,我們拉鉤!” 
    杜聰原本還擔心顧客試駕擦了大老板的車,他這坐副駕駛的銷售免不了被領導痛罵,如今這才短短幾分鍾,一轉眼之間,大老板和女顧客連鉤都拉上了,真是一對狗男女啊! 
    果然,沒多久,周榮走來,大手一揮,吩咐杜聰去安排車子做漆,回頭就興高采烈地讓人訂了家飯店,帶李茜去吃飯了。 
    杜聰心裏氣呼呼的,大老板帶著肇事女司機去吃飯了,經理過來把他大罵一頓,搞得好像是他撞了車一樣,這是什麽事啊! 
    他也無法,隻能老老實實去維修車間安排大老板的車子做漆,做完這一切,手機響起,他拿起一看,一抹怪笑浮上臉頰。他接起手機,一陣小跑來到外麵無人一角。 
    “又有生意了?” 
    來電話的是他的老同學,老同學開了家婚慶公司,說是婚慶公司,其實也就是個二道販子,婚禮全程包括場地、道具、婚車、拍照攝像、司儀主持等全部外包給別人。就如這婚車,若是跟租車公司租,價格要貴上不少,後來得知杜聰在4S店上班,便聯係上杜聰偷借4S店的車子。杜聰來這家4S店不足三個月,已經和店裏人混得熟絡,每次有生意時,便借口用一下試駕車,將車子開出去借給老同學,從中賺取外快,甚至客戶放在店裏維修的車輛,他也借出過幾次。 
    這次老同學遇上了難題,他之前簽了個婚慶合同,約定結婚車隊全部用奔馳,主婚車要用奔馳S600,可馬上臨近結婚日期,定好S600的車主把車開去了外地回不來,他找租車公司租,結果婚禮那天是個大日子,幾家租車公司的S級奔馳都訂出去了,貼牌都沒車,他找客戶商量能不能換輛其他的奔馳,新娘不同意,如果換車就得退一萬作為賠償。於是他找到了杜聰。 
    聽說要借S級奔馳,杜聰也很為難:“這級別的車我們店裏沒有試駕的呀。” 
    “你看看其他店有沒有?” 
    “這級別的車其他店就算有也很難調出來啊。” 
    “你用力想想辦法,來回總共就二十公裏,這回給兩千!” 
    “兩千!”杜聰抽了口氣,開二十公裏的路就能賺兩千!錢是一切動力的來源,杜聰眯起眼用力地想起了辦法,他們店裏S級的試駕車確實沒有,不過維修車間裏現在剛好有一輛。 
    周大老板的奔馳S600要在這裏做三天漆!
?

第26章
 
與此同時,離此幾公裏外的地方,幾個人遇上了各自的難題。 
    方超和劉直前天搶了路虎車後,先去了鄰近的一個城市,通過道上的一家地下修車廠給車做了油漆,換上套牌。回到三江口後,對於如何處理路虎車的車主,兩人犯了難。劉直的建議很簡單,挖個坑直接把人埋了。方超有些糾結,他們從沒殺過人,萬一將來某天被抓了,以前犯下的事隻是搶劫罪,判不了死刑,可手上一旦沾了人命就不一樣了。但若不把路虎車主弄死,他出去了肯定會報警啊。 
    結果呢,他們隻糾結了兩天,就再也不用糾結了。 
    今天一早,劉直來到一片荒地,那裏孤零零地停著他們的大路虎,他拉開後車廂,見塞在裏麵的車主一動不動,他以為對方裝死,踹了一腳,還是未動,一摸身體已經冰涼,真的死了! 
    說來這車主也死得冤,他可不是普通人。 
    十多年前的三江口還沒撤縣建市,地方江湖也魚龍混雜,當地有四個青年結成幫派,人稱“梅林楊謝”,“梅毒淋病陽痿早泄”,他就是排行老二、綽號“淋病”的林凱。如今整個社會的土壤跟十多年前截然不同,各種社會幫派不是被抓就是躲起來洗白,林凱也早就告別叱吒江湖的日子,做起了生意。不過他當社會大哥的氣質還在,出門在外人人都尊稱他一聲“凱哥”,也沒人敢招惹他——除了這次他命不好,遇上了方超和劉直。 
    他不過是開車時嫌車堵,從公交車道超車想加塞,不但被那輛絕版夏利頂了,還被劉直吐了口濃痰,豎中指鄙視。這口氣怎麽能忍?於是一路追上去,結果最後被對方兩人三下五除二打包塞進了後備廂。被人肉打包後,林凱才知踢到了鐵板,他在江湖上頂多是嚇唬人,這兩位大哥是真要人命。 
    一開始他還拚命掙紮了幾回,不過每次都被劉直一頓毒打,他再也不敢反抗,隻求兩位大哥放人,他這輩子開車再也不加塞了。這兩人根本不搭理他,幹脆用毛巾把他嘴堵上。 
    誰知隻過了兩天,第三天早上他就成了死人。 
    方超鼓著嘴巴站在後車廂前,束手無策地看著屍體,又瞪向了劉直。 
    劉直被他直愣愣盯著,忙哆嗦著解釋:“超哥,這孫子真不是我弄死的。我是揍過他,這孫子老想逃跑,可我也就踹他幾腳,他又不是塊豆腐,哪那麽容易踢死呀?你說別弄死他,我還隔陣子就放他下車大小便,喂吃喝,照顧這麽細致……” 
    “閉嘴!” 
    方超喝一聲,一臉冰冷地走到林凱的屍體邊,靜靜觀察。屍體的嘴巴裏塞著大毛巾,毛巾上滿是口水,滑膩惡心。方超找了根細棒子把毛巾挖出來,過了幾秒,林凱嘴巴裏溢出一股腥臭的嘔吐物。 
    方超想了想,明白了對方的死因:“他是自己噎死的,肯定被你踹到胃引起嘔吐,他嘴裏塞著毛巾吐不出,胃裏的東西隻能往鼻子灌,活活悶死了!” 
    劉直輕拍胸口鬆口氣:“原來他是自己噎死的啊,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吧?” 
    “你想得挺美,”方超咬著牙,“我們搶了他的車,綁了他的人,把他關車裏,結果他死了,你說不關我們的事,你是警察你會信啊?” 
    “我信啊!” 
    “我——”方超咽了下唾沫,深呼吸一次,隻能承認,“別人沒你聰明,他們不會信,這條人命注定要算我們頭上了。” 
    “那怎麽辦?好人都是被警察這麽活活冤枉死的!” 
    方超站在原地,看了看周圍,思考了一會兒,皺眉說:“前天他和我們飆車,路上的監控八成都拍下來了,不能讓人知道他死了,直接埋了吧。我看這片荒地周圍剛拆不久,將來造房子也得個把年後,到時屍體挖出來也早爛光了,就埋這兒吧!” 
    劉直哼了聲,抱怨道:“早知道一開始就按我說的挖個坑把他活埋了,還廢這麽大勁幹嗎?害我給他把了兩天屎尿,我都還沒結婚就給他當爹!” 
    “你能不能把你腦子收回去,別長了個腦袋就到處昂!”方超正憋了一肚子火,一巴掌狠狠拍他頭上,嚇得劉直再也不敢說話。 
    隨後,劉直在原地看守,方超去附近買了把鏟子,回來後他站車前放風,讓劉直去車後挖坑把屍體埋了。 
    搗鼓了大半個小時,劉直終於把坑挖好,將屍體推進去重新填上土,用鏟子拍了拍土包。方超回頭一看,差點噴出一口血:“我是叫你挖坑埋人,你給他造個墳幹嗎?!” 
    劉直的坑挖得太淺,屍體推進去後再填上土,硬生生變成一個土包,若是再多一塊墓碑,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座墳了。城市裏的空地上若是莫名其妙出現一座墳,第二天屍體就得曝光。 
    兩人看著土包商量一陣,他們也沒挖坑埋屍的經驗,最後劉直提議開車把土包壓平試試。他坐上路虎車,輪胎開到土包處,前後來回移動。沒多久,車外的方超趕緊叫他停下來,他下車一看,更是傻了眼,土包是壓平了不少,可屍體完全露出來了。 
    方超想了想,叫他也別想省力氣了,趕緊在旁邊挖個深點的坑把屍體重新埋了。劉直隻能照做,這一回,整整忙活了一個小時,總算在旁邊挖了個新的大坑,重新將破碎的屍體推進去,用土填好,再用車夯實。他還別出心裁地跑到遠處帶回了一截條狀的黃色水泥柱,將水泥柱插在坑上,隻見柱上還有一句警示語“下有電纜,嚴禁挖掘”。 
    他拍拍手,得意揚揚:“超哥,你看這回怎麽樣?” 
    “你都學會此地無銀三百兩啦。”方超對他已經徹底失去信心,可觀察了一下四周環境後,又不由得覺得這布置倒也很自然,遂不反對。 
    兩人總算料理完屍體,方超眼睛又投向了路虎車,現在鬧出人命,車子早晚得扔,所以周榮這單生意要抓緊時間了。三江口不宜久留啊! 
    三江口的南麵是這座城市交通運輸的心髒。在這裏坐落著火車站、汽車客運站、貨運集散站等各種站。 
    一般車站附近都是髒亂破,這裏也不例外,附近區域多是些參差不齊的老房子,外圍還有一些工廠,旁邊坐落著幾個城中村,住著各色人等。 
    汽車站往南兩公裏是個化工區,夾雜在幾個工廠中間有一些廢品收購站,其中有一家是剛哥和小毛開的。 
    剛哥真名叫夏挺剛,是個三十歲的單身漢,這輩子沒啥追求,隻想發財。他本事是沒有的,苦也是吃不了的,發財的主要渠道是做夢。 
    剛哥來到三江口純屬被迫。他出身農村,前些年同村青年紛紛外出打工,賺了錢在老家蓋房買車,他一點都不羨慕,就是喜歡留在農村。因為同村其他青年外出打工了,村裏就剩下老弱婦孺,於是他當起了皇帝,專門跟村裏的留守婦女搞關係,幾個婦女還為他爭風吃醋,最後事情鬧得全村皆知。於是留守婦女的老公們回到家,集體找上他,差點把他的“三”條腿都打斷。這麽一鬧,他再也不敢待在老家了,連夜跑到了外地。 
    他在當地縣城混了一些時日,遇上了隔壁村同樣好吃懶做的遠方表弟小毛,於是兩人一拍即合,開始了坑蒙拐騙的生涯。他們碰過瓷、撬過門、順過手機、訛過人,盡管業務廣泛,但最終也沒攢到什麽錢,有幾回惹到狠人,差點被人打死。 
    如此過了幾年,兩人漂泊到三江口,在這裏遇到一個好心的老鄉。老鄉開了個廢品收購站,生意不大,但好歹是個正經事,能混口飯吃。老鄉很仁義,見他們倆無處落腳,便告訴他們,他準備回老家了,這個廢品收購站連同房子和廢品,半賣半送,三萬塊轉讓給他們。剛哥和小毛一琢磨,覺得很不錯,就簽了張簡單的合同,拿出三萬塊也是他們大半積蓄把廢品站盤了下來。 
    盤下來的第二天,好心老鄉的手機就成了空號,廢品站的房東跑出來通知他們,這房子欠了大半年共三萬塊租金,不給錢什麽東西都搬不走。兩人已經掏了三萬,最後隻能咬咬牙東拚西湊又拿出三萬來交租。 
    院子裏隻有一堆破銅爛鐵、瓶瓶罐罐,還有一輛報廢的出租車。兩人把各種廢品都處理了換來一萬多塊錢,剩下這輛報廢出租車開還是能開的,他們不舍得直接拆了賣鐵,便弄了些零件搗鼓下準備當二手車賣給冤大頭。 
    今天剛哥和小毛正在院子裏修車,門外傳來了“咚咚咚”敲門聲,同時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傳進來:“夏挺剛,你給我滾出來!” 
    “誰呀?”剛哥從車底下鑽出來,看了看在弄車窗密封條的小毛,小毛搖頭表示不知。 
    “喊什麽!喊什麽!”剛哥握著大扳手,一臉不滿地走到門前,一把拉開門,瞪著外麵,“你們幹嗎?” 
    門口站著三個男人,為首那個腆著大肚腩,著緊身T恤和牛仔褲,一條金燦燦的項鏈掛在胸口,兩條手臂上是龍盤虎踞的文身,隻不過文身是年輕時文的,如今成了一條胖龍和一隻胖虎,他瞪著眼睛一臉凶相;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瘦子,穿著花襯衣,一人手插口袋,一人雙手交叉胸口,斜著眼懶洋洋朝他看來。 
    這三人一看就是混社會的,不過肯定不是社會大哥,真正的社會大哥早就考上公務員,一門心思為人民服務了,隻有這些不上道的小混混才招搖地穿上花衣服,忍痛給手臂刺文身,以為在街上一站別人都會怕他,怕他個頭。 
    “你小子就是夏挺剛吧?”為首的胖子嘴角一歪,衝他不屑地冷笑。 
    “我就是你剛爺,怎麽著?”剛哥見對方來者不善,他也絲毫不懼,反而踏上一步,堵在門口。 
    “嘿喲,這名兒還真不錯,還真挺剛啊。”胖子回頭跟小弟一笑,三人都哈哈大笑。 
    “你們到底是幹嗎的?”剛哥又往前走上去,舉起手裏的大扳手。 
    胖子一看他的大扳手,往後退了一些,手向後招了招,後麵的小弟遞上來一個信封,他把信封扔到剛哥麵前的地上,繼續揚頭道:“夏挺剛,這是你欠錢的賬單,六個月了,銀行電話催了你無數次,你給我識相點,趕緊把錢還上!” 
    “還個頭,老子啥時欠錢了?!”夏挺剛正要發怒,身後的小毛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回頭一看,看到了小毛一臉理虧的表情,他不由得質問,“是你欠了銀行錢?” 

小毛怯弱地點點頭,彎腰將信封撿起來。 
    “我——”夏挺剛瞪著小毛,氣得說不出話。 
    胖子冷哼一聲,伸手指指夏挺剛:“我不管你們倆誰欠的錢,總之,你們記著,一個禮拜,給你們最後一個禮拜,不還錢老子廢了你們!” 
    他這胖手指在剛哥麵前指來指去的,剛哥頓時大怒,這胖子肥得跟個待宰的公豬一樣,後麵兩個跟班的像打了瘦肉精,這種貨色敢指著他,他一扳手往胖子手臂上敲去,又直接踹出一腳:“把你的雞爪離老子遠點!” 
    “我去!”胖子瞪直眼睛,幹要債這行還頭一次見欠債的先動手,三個混混瞬時怒喝,“你有種,你很有種,給我等著!等著啊!”聲音越來越遠,三人邊口頭警告邊向後撤退而去。 
    待三人走後,剛哥關上門,一巴掌甩在小毛頭上:“你為什麽會欠銀行錢?” 
    小毛害怕得縮在一邊,一手握著信封,一手摸著頭:“我……我去刮彩票,老差一點點,後來……後來錢不夠,就刷了銀行的信用卡。” 
    “你一個職業騙子居然會去刮彩票?”剛哥氣不打一處來,“你欠了銀行多少錢?” 
    “多……也沒多少。”小毛支吾著。 
    剛哥大手一伸:“賬單拿來!” 
    小毛猶豫了一下,把信封遞了上去。 
    剛哥拆開信封看了幾眼,嘴裏哼哼冷笑:“就你這資質,信用卡也能套出三萬,這銀行還不早晚得倒閉啊?咦……‘夏挺剛,你已逾期180天’,現在銀行工作也這麽隨便啊,你欠錢居然打成我名字。” 
    “我……我身份證上了黑名單,辦不出信用卡,就借你的辦了。” 
    “我——”剛哥愣了一下,下一秒舉起扳手就朝小毛追去。 
    小毛拔腿就跑,繞到出租車後,兩人隔著出租車追趕著。 
    剛哥想撿東西砸他,又怕砸壞了好不容易修起來的車,隻能遠遠指著他:“你給我滾過來!” 
    小毛躲在對麵,求饒道:“剛哥,你消消氣,你打死我也沒用,這錢還是還不出啊。” 
    “還不出關我屁事,你刮的彩票跟我有個毛關係!” 
    “這……這名字還是你的。”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剛哥又去追。 
    小毛邊躲邊喊:“剛哥,這錢我一定還你,你先幫我把賬還了,不然他們肯定還要再來,上了銀行黑名單,以後火車票都買不了。” 
    剛哥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瞧著小毛這副窩囊樣,罵道:“我哪來三萬塊錢替你還賬,我把你剝皮賣了也賣不到三萬!” 
    “咱們……咱們從長計議,總有辦法弄到三萬塊,如果運氣好,一把就能搞到。” 
    “什麽一把就能搞到?” 
    小毛指指麵前這輛出租車:“用這車,咱們換條路子賺錢。” 
    “這車賣了撐死六千。” 
    “不賣車呀,這不是出租車嗎?咱們現在隻能破釜沉舟,整一把大的!”

 

第27章
 
公安局這邊大家依然在為案子奔波著,葉劍案發生至今尚無進展,後來冒出的劉備追了幾天又被他跑了,幸好之前抓了部級要犯李峰,張局長在麵子上還算過得去。 
    不過沒完,今天命案又多了一件。 
    事情一波三折的。 
    三江口在十多年前有個小幫派,人稱“三江四賤,梅林楊謝”——“梅毒淋病陽痿早泄”,“梅林楊謝”中,老四謝邵兵當年鬥毆捅死人,潛逃途中據說遇上冤魂索命,橫穿馬路被拖拉機撞死了。按說拖拉機的速度隻能撞死老年人,結果那輛拖拉機超載,側翻時一車的黃沙直接將其活埋。 
    剩下三個流氓,老大梅東後來去了澳門,不知跟了哪位大哥,短短幾年間突然發跡,承包下幾個賭廳,通過內地的馬仔拉人去澳門賭博,從中抽成。聽說生意做得非常大,前些年他回到三江口參加同學會,送了所有同學每人一部蘋果手機,這事成了當地一大新聞。 
    老二林凱和老三楊威一直留在三江口,一開始從事行為藝術的工作。他倆組織小弟到施工工地搗亂,自己再裝成和事佬,“何必呢”“大家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出麵擺平,保工地平安來收取好處費,大部分施工方遇到地痞流氓多會選擇給點錢息事寧人。後來遇到有背景的大施工方,壓根兒不吃他們這一套,有一次他倆還惹了周榮的工地,兩人被周榮手下抓回來痛打一頓,又在工地上罰跪了一晚上。從那次遭遇後,兩人在手下小弟麵前也抬不起頭了,思索著靠勒索工地也不是長久之計,索性轉行,兩人積極響應金融創新的號召,做起了高利貸生意。 
    放貸容易收貸難,敢借高利貸的有些就沒打算還,所以吃這碗飯得硬氣。林凱和楊威最大的本錢是死掉的老四,老四當年殺過人,這在三江口的小江湖上也算眾所周知,所以林凱和楊威討債時總會說上一句:“我兄弟殺過人你知不知道?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把這一招嘴上捅死人的功夫用得出神入化,有這樣的江湖底子在,也不愁沒飯吃。 
    老大梅東在澳門發跡後,自然想到照顧下林凱和楊威這倆小兄弟。梅東在澳門開賭廳放貸,林凱和楊威幫他在三江口周邊物色老板去澳門賭博,同時負責收債。不少賭性重的小企業老板經不住誘惑,跟著去了澳門,運氣好的可能贏了點錢,但總歸十賭九輸,加之在借錢翻本的套路下,不少人在澳門跟梅東借錢,回大陸後被林凱和楊威逼債,最後隻得變賣家產,甚至還有幾個民營老板將辛苦多年辦起來的廠子就這樣拱手讓人。 
    半年前,有家不大不小的工廠主方老板就經不住誘惑,背著家人去澳門梅東的場子裏賭錢,一時頭腦發熱,信用卡刷光還打下五百萬欠條。回大陸後,頭兩個月,林凱和楊威繼續跟方老板稱兄道弟,方老板說手頭不寬裕,他們也不逼,說幾個月內還就行。半年過去,五百萬債已經漲到了六百萬,方老板遲遲還不了錢,林凱和楊威沒好臉色了,天天派小弟上工廠和他家裏守著,方老板走到哪兒,他們都寸步不離。家裏得知他賭輸這麽多錢,吵翻了天,工廠也鬧得開不了工。 
    方老板一家報了警,但方老板確實欠了他們錢,林凱手下除了跟著他、罵他、羞辱他,也沒對他造成什麽傷害,公安部門對警察介入經濟糾紛有著嚴格規定,所以派出所出過幾次警,也是不了了之。 
    三天前,林凱再次找上方老板,打了他幾巴掌,警告他趕緊賣房賣廠還錢,誰知下午林凱的電話就聯係不上了,開始大家還沒當回事,可當天晚上是楊威的生日會,作為好兄弟的林凱卻缺席了,這就不正常了。 
    第二天一早,楊威帶人找上方老板家,問他林凱去哪兒了,方老板不知道,楊威想來想去,認定是方老板找人弄了林凱,於是讓手下小弟把方老板綁起來,給他灌了一壺尿來逼供,結果方老板還是不承認,楊威隻好暫時作罷。 
    誰知楊威回去後,方老板因遭受灌尿的莫大侮辱,準備破釜沉舟,去打印店打了一幅大旗,舉家帶著工廠工人將近二十個人,扛著大旗上街遊行,說全家遭遇黑社會迫害,警察是黑社會保護傘。 
    這一鬧馬上搞得滿城風雨,網絡上風傳三江口公安局是黑社會保護傘,政府和警方連忙去處理,將方老板和楊威都給抓了回來。 
    三江口公安局在這事上著實冤枉,公安局沒一個領導認識楊威,卻集體莫名被傳認了楊威這麽個幹兒子。紀委說要對公安局進行調查,張一昂是新來的,當然不可能是楊威的保護傘,最後外界的懷疑理所當然地落到了齊振興頭上。齊振興氣得讓人把楊威拉到方老板麵前,連甩了楊威五六個耳光子,質問方老板,你說誰是黑社會保護傘? 
    方老板頓時被這陣勢嚇壞,趕緊承認是因為楊威給他灌尿,他氣不過才去打橫幅,橫幅說公安局是保護傘純屬想把事情鬧大。他在警局裏是解釋清楚了,可警局向外界通報情況說明,根本沒人信。齊振興被紀委要求去上級市談話,他臨行前轉告張一昂和刑警隊,一定要把楊威往最重的罪名治,不然這保護傘的名頭都洗不清。 
    另一邊刑警隊突擊審楊威,他堅稱給方老板灌尿是因為林凱被方老板弄沒了,可方老板堅稱林凱的行蹤他一無所知。 
    警方擔心賭博討債真的弄出命案,於是派人去查林凱當日的行蹤,通過路麵監控發現,林凱駕駛一輛大路虎,不知是何緣故,後來一路追逐一輛小破車,兩車都開到了東郊,那裏道路沒建好,沒有監控探頭,再之後就查不到兩車的行蹤了。那輛小破車一查牌照,牌照是真的,可車主身份是假的,顯然是通過非法渠道弄的車輛,車上能看清前排坐著兩個男人,但距離太遠無法辨識容貌。 
    公安局派了警察去東郊查看,可是一天多找下來,沒找到這兩輛車,也沒有找到林凱的其他線索。 
    直到今天,三江口東郊那片地有很多市政項目在動工,早上一名施工監理在工地附近尿急,走到一片沒人的空地上方便。他來到一個小土包前,對著上麵撒尿,尿從土裏濺出來匯成條小溪往下流,中間還帶著幾點狀如血汙的絮狀物,那人低頭看了眼,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得了前列腺炎,細看之下,發現是土裏混著血汙甚至還有碎肉。 
    出於人類本能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他看著這土包明顯有新近動過土的痕跡,心想腳底下該不會出了個碎屍案吧,於是他用腳稍稍刨了下土,土下沒有如他預期出現屍體,有一些血汙,倒也沒有更多的碎肉。他鬆了口氣,正打算轉身離開,突然注意到離土包兩三米外的平地上插著一根“下有電纜、請勿挖掘”的水泥柱,因為這警示柱就是他們施工單位負責的,壓根兒沒經過這裏,他走過去查看水泥柱,馬上發現了泥土下還有東西。 
    幾個小時後,刑警和法醫在這水泥柱下挖出一具被碾壓得慘不忍睹的屍體,經過辨認正是林凱。 
    這下最大的嫌疑落在了方老板身上,林凱找他暴力要賬,於是他雇凶殺人,動機合情合理。楊威等人正是因為懷疑林凱死了才找上方老板,結果林凱果然死了。 
    “林凱當天早上打了你,於是你就找人做了他,把他埋在了東郊一塊空地裏,你承不承認?”審訊室裏,刑審隊員聲色俱厲地質問。 
    方老板苦著臉,拚命解釋著他不知道林凱死了。他從小到大都是個老實人,除了賭博、嫖娼、偷稅漏稅,外加非法遊行,還有冤枉政府和警察,壓根兒沒幹過其他違法犯罪的事,殺人更是天大的冤枉了。 
    接連審了一個通宵,方老板拒不承認殺害林凱。 
    正當張一昂束手無策之際,警方發現了重大線索。 
    張一昂跟隨李茜來到監控室,此時王瑞軍和宋星等人都在,李茜調出監控畫麵,告訴張一昂,之前監控拍到的林凱追的那輛小汽車,車上兩人的麵部特征看不清楚,於是電子技術人員反向調取沿路監控,經過一晚上通宵加班,終於發現小車去過加油站。警員馬上跑加油站調來了監控,看到兩人曾在加油站下車後進便利店買東西。 
    這兩人臉上都有胡子,戴眼鏡,長頭發蓋住額頭,刑警判斷這兩人臉部做了偽裝,於是懷疑他們倆是有案底在身的人員。通過近期上級公安機關的通報資料,很快發現這兩人的一些特征與幾個月前杭市、寧市接連發生的幾起珠寶店搶劫案的兩名罪犯極其符合,也就是上回鄭勇兵交代的賣贓物給他的那兩個人。 
    看到這個結果,眾多刑警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上回鄭勇兵交代出這兩個人後,刑警們認為他們是流竄作案,定然早就離開了三江口,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到前幾天還在,他們不知是何原因與林凱發生糾紛,最終殺了他,搶走了他的車。 
    喜的是既然這兩人在三江口待了這麽久,很可能現在還躲在某處,若是他們能再次抓獲這兩人,幾個大城市警方聯手都沒抓到的重案人員若是被三江口抓獲,又是大功一件了! 
    張一昂馬上招呼刑警骨幹商量如何抓捕這兩人。 
    這兩人被監控拍到,但臉部做了大量偽裝,以目前技術還是比對不出真實身份。在不知道兩人身份的情況下抓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好在還有車,現場周邊沒有發現這兩人的小破車和林凱的汽車,現在最緊要的是查出這兩輛車在哪兒。 
    布置已畢,張一昂的注意力轉到了被羈押的楊威身上,將王瑞軍單獨叫到一旁,問他:“楊威這事準備怎麽處理?” 
    “這個等待上級決定。政府領導和齊局的意思都是將他往最重的罪名起訴,是他給方老板灌尿最後鬧成遊行的,如果不將他重判,黑社會保護傘的名頭就坐實了。” 
    張一昂微微皺眉,不經意地說起來:“人總是免不了犯錯,犯錯後就把人一棍子打死也不好吧?” 
    “這個啊……”王瑞軍為難地看著領導,張局的意思明顯想保楊威,這若放在平時當然沒問題,可這回楊威的事鬧成這樣,政府和局裏領導都巴不得楊威判個死刑呢,怎麽保? 
    張一昂看了看對方,想了想還是直接說了:“能不能運作一下,對他網開一麵?” 
    “呃……不太行得通。”王瑞軍猶豫著低聲問,“局長,他上麵有什麽關係?” 
    “你知道梅東吧?” 
    “梅東是楊威的結拜大哥。” 
    “梅東在澳門包賭場,招攬誘騙國內的客戶去賭博,梅東去年就上了省廳的通緝令。” 
    王瑞軍對於三江口本地的重要案犯都清楚,點頭表示:“我們也接到省廳的通知,也想抓他,可梅東一直躲在澳門,沒回過三江口。” 

“梅東和林凱、楊威都是結拜兄弟,現在林凱死了,按他們道上的規矩,梅東很可能會回來參加喪事。” 
    王瑞軍不信地搖搖頭:“梅東是知道自己被通緝的,我看他八成不敢回來。” 
    “通常情況下他不會回來,可這次楊威在我們手裏。”張一昂目光一寒,“讓楊威把梅東騙回來!” 
    “騙回來?”王瑞軍尋思這句話。 
    “梅東是大通緝犯,不光我們三江口,全國其他地方還有他的業務,他背後還牽涉境外勢力,國內很多老板跟他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省廳很想抓他,如果能把他騙回來,這價值可就大了!光刑拘個楊威,豈不是太浪費了?”張一昂機智地眨了眨眼睛。 
    王瑞軍沉吟片刻,緩緩點頭,看著局長的眼神都變亮了。 
    如果梅東被他們抓了,雖說價值沒公安部頭號通緝犯李峰那麽大,可在全省公安係統裏也是了不得的大功勞了,光刑拘個楊威有什麽用?局長這手段才叫高,雖然上一次圍會所打市長是無疾而終,但那次的解題思路足足領先了普通刑警一百年。如今又使出一計借楊威騙梅東回大陸,這才叫破案的大局觀呢! 
    王瑞軍一拍胸口表態:“這個任務有難度,但我一定要做好!” 
    “很好!”張一昂伸出手掌捏了捏王瑞軍的肩膀,王瑞軍的大臉上立刻洋溢出小時候在學校運動會上被全校表彰時的榮光,嘴巴裏都忍不住哼起了“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麽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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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張一昂帶著王瑞軍來到審訊室,刑審隊員告訴他們,楊威很滑頭,反複說林凱的死跟他沒關係,肯定是方老板找人幹的,其他的事,要麽顧左右而言他,要麽絕口不提,甚至還否認給方老板灌過尿。 
    現在監控已經查到林凱之死八成是那兩個搶劫犯幹的,確實無關楊威和方老板。張一昂揮揮手撤掉刑審隊員,叫他們把審訊室裏的監控和錄音設備全部關掉,隻帶王瑞軍走進來,一把關上門,一臉陰沉地在楊威麵前坐下來。 
    楊威瞪大眼睛看著他們,這兩人明顯是領導,把人支走,把監控關掉,瞬時心裏冒出一個想法:這是要刑訊逼供了啊!不等兩人開問,楊威率先叫起來:“領導,我真的是冤枉的,林凱的死跟我沒關係,他跟我是兄弟,我不可能殺他,一定是姓方的找人做了林凱。” 
    “是嗎?”張一昂麵無表情,他當然不會告訴楊威調查結果,隻是冷冷說,“據我們所知,你跟林凱之間還是有點矛盾的。” 
    “我……我是跟林凱老婆睡過,除了這個,我們平時生意上算得清清楚楚,沒有矛盾。” 
    “什麽,你跟林凱老婆睡過?”張一昂不過是想用審訊話術訛他一下,誰想訛了個睡兄弟老婆的事出來。 
    “林凱他自己到處找小姐,一年都不碰老婆幾次,我們……我們自然就那個了。可這事……這事林凱他不知道啊,我也不可能殺了他。我真的是冤枉的!” 
    “是不是冤枉的,我們自然會調查。我今天不問你林凱的事,問你點其他事情。不過聽說剛才他們審你,你不是很配合。” 
    “我……我很配合的啊。”楊威睜起天真的大眼睛,故意讓自己看起來誠懇一些。 
    張一昂身體向後一仰,風輕雲淡地笑起來:“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一般剛抓進公安局的時候總想仗著自己的一點小聰明,跟警察拐彎抹角,各種抵賴,謊話連篇。不過呢,過不了幾天都會巴不得交投名狀,問他一,他把一二三四五六七都給你回答了。為什麽這麽配合?因為我們警察有一百種辦法讓你開口說實話。” 
    楊威吞了下唾沫,連稱呼都改了:“警察老師,現在執法都……都是很規範的,不能這樣的。” 
    “你別給我裝外賓!”張一昂猛拍一下桌子冷喝,“……(此處略去一千字)” 
    楊威咽了下唾沫,腦子裏湧現出一百種可怕的想法,然後態度極盡誠懇地保證:“領導,你們要問什麽,我一定全部交代,我半個字都不敢撒謊!” 
    這番思想教育很有成效,比“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大字有效果得多,張一昂朝王瑞軍點點頭,他馬上進入正題:“我問你,你是不是朝方國青嘴巴裏灌尿了?” 
    楊威猶豫了幾秒,剛想否認,但見對麵兩人投來的眼神,隻好低頭承認:“我是給他灌了尿,可我當時真的是急昏了頭,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我現在非常後悔,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向他好好道歉。” 
    “這事哪些人看見了?” 
    楊威又猶豫了一下,這是警察在問人證呢,可他也不敢猶豫太久,隻能含糊地說:“在場的人都看見了。” 
    “在場的都有誰?” 
    “有……方老板一家人,還有……還有我幾個小弟,他們都被你們抓起來了。” 
    王瑞軍回頭看領導一眼,張一昂開口道:“你非法拘禁方國青一家,強行給人灌尿,這肯定是刑事罪了,不過好在沒有傷人,傷情鑒定上查不出,你放心,怎麽判都不會超過十年。不過你放高利貸、暴力催債,還有組織領導黑社會——” 
    楊威急忙打斷,他不傻,前幾個罪名還好說,組織領導黑社會在中國可是大罪,最高能判極刑,他連忙說:“領導,我就是帶著幾個小兄弟放貸討債,我們……我們這點斤兩夠不上黑社會啊。” 
    張一昂冷笑:“是不是呢,我說了不算。有句俗話不是講,我們公安是買菜的,檢察院是做菜的,法院是吃菜的。我們啊,就是把你的各種情況交給檢察院,檢察院怎麽說法院怎麽判,是他們的事。不過你知道的,這菜最後怎麽樣,也得看買的是什麽菜,買的菜裏如果夾點什麽料,最後嘛,就不好說了。話說回來,你這個是不是黑社會,先放一邊不管,高利貸、暴力催債,這些都是要判的。更何況你往方國青嘴裏灌尿,害得他們全家都上街遊行了,對於這個事啊,政府裏的領導是極其震怒,全社會矚目啊。” 
    “我……我再也不敢了。”楊威被威懾得動彈不得,他也知道原本這種事可能就派出所出麵協調,之所以驚動公安局,直接把他們一幫人全抓了,完全是因為受害人上街遊行把事情徹底鬧大了。 
    張一昂繼續說:“這麽大的事,最後法院審理,如果不重重地多判上幾年,你說各方能交代得過去嗎?不過凡事都是有轉機的,如果你願意戴罪立功,我覺得這些事在我們公安口內部可以先處理,用不著走到法院那一步。” 
    楊威思索幾秒,眼珠一轉,聯想到剛剛兩位領導把審訊人員撤走關掉監控的一係列動作,他豁然開朗,戴著手銬的手指搓了搓,脖子向前伸出去,笑嘻嘻問:“領導,什麽價?” 
    “價你個頭!”王瑞軍一個眼神把他的笑嘻嘻嚇了回去,“我們是要你配合辦件事!” 
    “呃……什麽事?” 
    王瑞軍朝張一昂看了眼,張局點點頭,他便對楊威說:“先說說方國青欠你錢的事。” 
    “方老板……他因為工廠經營困難,所以……所以半年前跟我們借了一筆錢,這個欠款有他親筆簽字畫押,是真的啊。” 
    “經營困難?扯淡!說實話。” 
    “他……他是賭博輸了錢,跟我們借錢翻本。” 
    “是跟你們借嗎?” 
    “我……”他欲言又止。 
    “說!”王瑞軍猛一拍桌子。 
    楊威馬上脫口而出:“方國青去澳門賭博,輸光了一百萬,又分幾次跟賭場借了五百萬翻本兒,後來全部輸光了,是賭場讓我們跟他要賬。” 
    “賭場誰開的?” 
    “是……是澳門的老板!” 
    “你的結拜大哥梅東吧?” 
    楊威一愣,皺起眉,隻能點點頭。 
    “你們跟梅東怎麽分錢?” 
    “我們要回賬後,本金還給他,利息大頭歸我們,如果欠得久了,利息部分再給他一半。” 
    “那你們要回賬後,是怎麽把錢給梅東的?” 
    “我們想辦法找人帶去澳門。” 
    “扯淡,幾百萬金額是說帶就能帶的?” 
    “這個……別人有別人的渠道,我也不太清楚。” 
    “你還不說實話!錢到底怎麽匯出去的?” 
    “我……我真的不清楚。” 
    王瑞軍剛要發怒,張一昂手一攔,突然莫名其妙問了句:“你有沒有學過舞蹈?” 
    “舞蹈?”楊威茫然搖搖頭,“沒有啊。” 
    “那就好,我們來教你劈叉吧。” 
    “好嘞。”王瑞軍應了句。 
    他剛站起身,楊威當場叫起來:“領導領導,我說,我全說,我不要劈叉,我真不要劈叉。” 
    張一昂嘿嘿一笑,示意王瑞軍坐回位子上。 
    “杭市有一家公司,暗地裏是地下錢莊,下麵設了很多個進出口企業,我們把錢交給那家公司,他們通過外貿名義把錢弄到境外,境外有專門的取錢渠道。我們就是這樣把錢給梅東,具體地下錢莊怎麽運作,我確實不清楚。” 
    “那家地下錢莊隻做梅東的生意嗎?” 
    “當然不是,地下錢莊很大,我們隻能算小生意,大生意都是幾千萬上億匯出去,聽說那家公司旗下的外貿公司是借著國企名義,裏麵還有一些國企的人參與,分好處。” 
    “你們每次匯錢是誰去辦的?” 
    “一般我去,林凱也辦過幾次。” 
    “你那些匯款的憑據在嗎?” 
    “都在,林凱老婆就是會計,她專門保管這些。” 
    王瑞軍朝張一昂看了眼,張一昂很淡定地點點頭,但眼底的欣然之色已經噴薄欲出了,這一問竟然問出地下錢莊的大案,國家正在打擊非法轉移資產,借著國企來做貿易,實則幫助灰色資金轉移出境,這條線索簡直勁爆! 
    王瑞軍趕緊再接再厲:“梅東是怎麽跟你們聯係的?” 
    “他……他一般是通過網絡和電話。” 
    “他有回過國嗎?” 
    楊威猶豫著,又被王瑞軍暴喝一聲,咽了下唾沫,想著都交代到這份裏麵上了,不把話說清楚肯定出不了公安局,隻能對不起梅東了,便說:“他回來過幾次,去的杭市,把我們兄弟幾個叫過去聚了聚。” 
    “他回過三江口嗎?” 
    楊威搖搖頭:“沒有,他知道他被通緝,不敢回三江口。” 
    “那他是怎麽入境的?” 
    “這個他沒說,領導,他真的沒告訴我們,我想他總有自己的辦法。” 
    對此,王瑞軍和張一昂倒不以為意,假冒身份入境並非辦不到,無非是花點錢找到有關渠道。 
    張一昂咳嗽一聲,重新開口:“如果梅東知道林凱死了,按你們的交情,他會回來參加喪事嗎?” 
    “呃……”這一問,楊威徹底明白了警察想幹什麽了,長時間遲疑著不肯作答。 
    “說話!”王瑞軍喝道。 
    “我……我不知道,應該不會回來。”他頭也不敢抬。 
    “你們幾個不是交情很鐵嗎?”張一昂從容不迫地看著他。 
    “那是以前,這幾年距離隔這麽遠,交情……交情也就淡了。他知道林凱死了,我想……我想他會托人包一個白包,他自己是不會回來的。” 
    “當年結拜兄弟的四個人,如今死了一個,做大哥的就這麽看著不回來,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這個……現在很少有人講義氣了。” 
    “據我們所知,梅東可是一個非常講義氣的人,聽說他能混到現在這地位,也是講義氣的緣故。”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啊。”楊威微弱地掙紮。 
    “那好吧,這事也不能強迫。”張一昂語氣裏似乎一點都不想難為他了,“想不想戴罪立功,就看你自己表態。如果你願意配合,把梅東叫回來,讓我們抓了,那叫戴罪立功,今天鬧出這麽大的事,也就不叫事了,我保你平安出去,今天之前犯下的事也都給你一筆勾銷了,頂多給你安排個行政拘留半個月。如果最後我們沒抓到梅東,哼哼,你給人灌尿,搞得受害人舉家帶廠上街遊行,打出橫幅說警察包庇黑社會,如果不給你重重判上幾年,怎麽體現政府打黑除惡的決心?你自己想想看,兩條路,你要怎麽走?” 
    “我——”楊威閉上嘴,心裏權衡著,一方麵他怕警察訛他,他進過派出所多次,早就成了老油條,跟專門刑警打交道還是頭一回,聽說警察審訊時會用各種技巧嚇唬人,或者亂開空頭支票;另一方麵他也怕如果真的騙梅東回大陸,這豈不是害了老大,雖說梅東這些年在澳門,隻回來過幾次,但梅東一向為人仗義,尤其是對他和林凱這兩個結義兄弟,簡直當親弟弟一樣照顧,讓他們接賭場的生意,還總是給他們額外的紅包,他們心裏相當感激。梅東發跡後,把全家都接去了澳洲。他在澳門管生意,如果他不回來,警察拿他沒轍,可是如果他這一回來,怕是再也出不去了。自己這麽做,豈不是恩將仇報,害了大哥? 
    “如果你同意我開的條件,你今天就可以走。”張一昂繼續給他開條件。 
    “真的?”楊威不由得心動,說完卻後悔地低下頭。 
    “當然是真的。我們還沒有跟檢察院提交刑拘單,今天放不放你我能做主,如果到了明天,刑拘單下來,就有點麻煩了。”張一昂用出了房產銷售的套路,就這一套了啊,明天就沒了,下期開盤肯定漲價。 
    “我……我覺得沒法說服梅東回來。”楊威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不出賣梅東,如果免不了坐牢,他想著自己也沒幹過殺人放火的事,按現有罪名,最多判個三五年也就罷了。 
    張一昂畢竟幹了七八年刑警,審訊經曆多了,看他的神色便已猜到了他的心理。他笑了笑,又輕描淡寫地說起了似乎毫不相幹的故事:“你可能覺得不就是坐上幾年牢嘛,也沒大關係,畢竟是你大哥,不能出賣他,我完全理解。社會上的普通人一提看守所就害怕,搞得好像下地獄一樣,其實也不是,現在是科學化管理,都是很規範的,看守所裏不會搞刑訊逼供那一套,這要是還搞過去那一套,被媒體一報道,會對我們警察形象造成負麵影響。不過失去自由總歸沒外麵舒服,一個犯人從法院那裏審判下來,決定判幾年,後麵的操作門道還是很多的。有的人判無期,每天在裏麵讀書看報鍛煉身體,比起外麵還沒壓力,人都長胖了。有的人就關半年,跟親人一見麵就哭著喊著要把他弄出去,裏麵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差別在哪兒?主要看關在哪個看守所,跟什麽樣的人關一起。這其中,我們還是有點話語權的。我去年在省廳的時候,聽朋友說起過這麽一個案子,他們抓了一夥人,壞事都是小弟幹的,老大從來隻動嘴,沒動過手,可大家心裏都清楚,老大才是最壞的那個。可是沒證據啊,他手下一個小弟頂包,把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結果老大判不了,放走了,小弟判了十年。進監獄的頭一個月,小弟就被送去醫院搶救了,醫生診斷是括約肌拉斷了,監獄一查,在他房間找出了一個擴張器,擴張器哪兒來的,誰也不知道,這事是他同寢的幹的,可同寢的是個無期重犯,刑期已經到頂了,也不能因為這事給他加刑到死刑吧,最後隻能不了了之。那個小弟在醫院休息了半個月,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舉報他老大,警方順利把他老大抓了。”張一昂嘖嘖嘴,“拉斷他的括約肌啊!” 
    楊威聽到“拉斷括約肌”這幾個字,渾身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抬頭看到張一昂淡定的眼神,王瑞軍凶悍的表情,他所有的心理防線瞬時崩塌,馬上改口:“我全力配合,我……我把梅東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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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張一昂和楊威達成了戴罪立功抓梅東的協議,不過要釋放他,也不是那麽容易。 
    現在公安內部管理嚴格,即便是普通的違法行為,若是已經錄入了係統,想提前放人就得經過上上下下的一套程序。當然,如果是剛抓的人,信息還沒上傳到係統,領導一句話確實管用。 
    楊威導致方老板一家上街遊行,影響巨大,警察剛把他抓來就聯係了檢察院做批捕手續,張一昂想放了他,不但需要公安內部的審批,還要跟檢察院報備情況說明。不過在案前階段,隻要公安撤回批捕並給出戴罪立功的理由,作為兄弟部門的檢察院通常不會幹涉。 
    半個小時後,隻見王瑞軍走進辦公室,麵帶不甘地匯報:“齊局長去了市裏,沒有他的簽字,釋放楊威的事辦不下來。” 
    “你找趙主任,讓他蓋個章就行。”張一昂輕鬆地說,這畢竟是刑警的業務,通常刑警隊達成一致意見就行。 
    “呃……我找了趙主任,他反對釋放楊威。” 
    “為什麽?” 
    “他說楊威畢竟是刑拘的對象,不能釋放。” 
    張一昂不滿地嚷道:“我們是讓楊威戴罪立功,放長線釣大魚。楊威沒有重大暴力前科,怎麽就不能釋放了?” 
    “趙主任知道楊威的案件性質從法律上說起來不嚴重,不過楊威導致方老板一行上街遊行,打橫幅稱公安是楊威的保護傘,政府被驚動,齊局被上級叫去談話,如果我們現在就把楊威放了,社會輿論就坐實了公安是保護傘。趙主任建議我們先把楊威關上半年,到時再放出來,讓他釣梅東,現在放人他堅決不同意。” 
    “先關半年?”張一昂冷笑,“把楊威關上半年,再讓他想理由把梅東騙回大陸,梅東要是這麽點警惕性都沒有,早被抓幾百遍了。” 
    王瑞軍為難道:“可趙主任就是不同意,我也說服不了他,他不搞刑偵,不知道我們實際工作的難處。” 
    張一昂搖搖頭,站起身,說道:“瑞軍啊,我給你講個故事。以前我從警校畢業,通過公務員考試,順利考上了刑警。說起來運氣還算不錯,分到了高廳所在的部門。那時高廳還沒到省裏,還是寧市刑偵處的處長,當時寧市下麵的一個縣出了一起影響極其惡劣的連環殺人案,由於高廳一向以破大案聞名,所以上級安排高廳成立專案組,專攻這起連環殺人案。這案子也是我經曆的第一起大案。那時候監控設備的拍攝質量和密度跟現在沒法比,而且罪犯手段高超,反偵查能力很強,我們待了好幾個星期,但案情進展緩慢。就在我們全縣布控,緊鑼密鼓地想盡辦法找出嫌疑人的過程中,罪犯又殺了人。那時候高廳壓力特別大,上級見我們專案組不但沒抓到凶手,反而又出了命案,於是又派了個領導下來,替換了高廳的組長位置。那領導根本不懂刑偵,亂搗鼓一陣,一無所獲,知道自己破不了案,怕問責,就找了個理由辭掉組長位置回去了,最後還是讓高廳來主導辦案。結果沒幾天案子就破了,高廳最終靠著專業能力抓到凶手,受到了表彰。而那個不專業的領導,可就無話可說了。” 
    王瑞軍聽他說完這故事,回味咀嚼了好一陣,還是想不透領導到底想暗示他什麽,隻好覥著臉,小心翼翼地問:“局長,這事……這事跟楊威的案子有什麽關係?” 
    “那麽楊威的案子跟趙主任又有什麽關係!他管刑偵嗎?他不就一辦公室主任嗎?他辦過案嗎?抓過人嗎?你一個堂堂刑偵大隊長,怎麽辦案還要他來教啊?” 
    王瑞軍馬上被點醒,想了想,刑警隊怎麽辦案關辦公室主任什麽事?如果公安是一家公司,那麽辦公室主任就是個行政,哪家公司的業務主管還需要聽行政的啊?不過轉念一想,趙主任不光是行政,還兼著總經理秘書,趙主任反對釋放楊威,八成是局長齊振興的意思吧?他還沒這個膽挑戰局長權威,隻好坦白說:“我覺得趙主任的意思可能代表齊局長的態度,畢竟齊局因這次遊行被上麵叫過去談話,如果現在放了楊威,對齊局不好交代。” 
    “齊局?” 
    王瑞軍咳嗽一聲,低聲道:“我聽到單位裏有傳言說,齊局對我們刑偵線的日常工作有些意見,包括上回抓獲李峰,齊局不太高興。” 
    “我們抓了李峰,齊局為什麽不高興?” 
    王瑞軍訕笑:“因為整個三江口都知道是你抓的,齊局在這案子裏從頭到尾沒參與,再加上我們平時刑偵線的工作也沒向他匯報,所以在他這個位置上心裏總歸不舒服。如果這次您再直接和齊局頂著幹,我……我覺得會不會不妥當?” 
    張一昂微微皺眉,心下明白了,所有領導都喜歡表現存在感,喜歡手下遇到事向他請示,哪怕這事他不懂,但高屋建瓴地在原則上指導幾句他也是開心的。張一昂第一次抓李峰沒問過齊振興,後來查葉劍案因為可能涉及周榮需要保密,他也沒請示齊振興,何況他和齊振興本就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彼此相安無事已經很好,哄齊振興開心張一昂可做不到。今天釋放楊威的事,如果張一昂硬要一意孤行,那整個單位就知道他們倆撕破臉了,以後工作會很麻煩。 
    張一昂想了想,歎了口氣:“我們好不容易才借這次的事說服了楊威,如果不利用機會把梅東騙回來,以後再找這種機會可就難了!” 
    “就是說呀。”王瑞軍也覺得很可惜,卻也無可奈何。 
    張一昂看著他:“你舍得放棄抓梅東嗎?” 
    “我當然不舍得,可放不放楊威關係到齊局長的麵子問題。”王瑞軍雖然為人油滑了點,但他作為刑警,骨子裏天生都是想破大案的,抓到梅東可比關個楊威實在得多。 
    張一昂笑了笑,他要的隻是這個態度:“我們找個人去跟趙主任據理力爭,擺事實講道理,分析利害關係,讓趙主任和齊局知道一旦能抓獲梅東,是整個單位的大功勞,讓他們顧全整個工作大局。” 
    “找誰去說呢?” 
    “我們得找個不怕得罪趙主任和齊局長的人。” 
    王瑞軍思考幾秒,脫口而出:“陳法醫?嗯……可是法醫跟抓梅東的事扯不上關係啊,而且老陳也不聽我們的呀。” 
    張一昂笑了笑,伸手指指王瑞軍的小腦袋,吐出兩個字:“李茜!” 
    下一秒,王瑞軍的一雙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內心不由得感慨,張局果然是高手啊! 
    李茜在工作上雖然是個廢物,但也可以廢物利用啊。她可是公安部副部長的侄女,跟齊局長對著幹的黑鍋,她不背誰背? 
    “讓我來負責設計抓梅東?”李茜坐在沙發對麵,張圓了嘴看著王瑞軍,心跳陡然加速。 
    自從劉備的事發生後,她徹底被刑警隊邊緣化了,搞得她這幾日隻能自力更生、單獨開辟新業務調查周榮了,誰想突然一天賦予她重任,抓梅東的這樣大計劃讓她來操作。她轉眼間就把接觸周榮暗中調查的事拋之腦後,有這正經事幹,還去一個人悶頭查周榮幹嗎?! 
    “你不願意嗎?” 
    “我……我是……我當然是願意的,張局同意嗎?”李茜興奮得語無倫次了。 
    “張局當然是很謹慎的,這是我向張局推薦的——” 
    “謝謝軍哥!”李茜急忙討好,但隨即又產生了疑慮,“可是為什麽推薦我?” 
    “一來是你到我們刑警隊也好幾個月了,像你這麽有積極性和幹勁的刑警很少見,你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我們都覺得應該讓你有更多的鍛煉。” 
    李茜連連點頭。 
    “二來嘛,本來設計抓梅東這麽重大的事,不該由你這樣一個新警察來辦,可是我們在這計劃的第一步遇到了一個很大的困難。”王瑞軍歎口氣,“我想來想去,可能隻有你能解決。” 
    “什麽困難?” 
    “剛才我跟你說的抓梅東計劃,你覺得怎麽樣?” 
    “非常好啊!” 
    王瑞軍點點頭:“這計劃我已經和楊威說定,可是趙主任不同意釋放楊威來誘捕梅東。” 
    “他為什麽不同意?” 
    王瑞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不同意。” 
    李茜怒哼一聲:“趙主任該不會是梅東在三江口的保護傘吧,難怪這麽多年都抓不到他!” 
    王瑞軍頓時咳嗽起來:“這也不能平白冤枉趙主任的。” 
    “現在我應該怎麽做?” 
    “如果今天之內不能說服趙主任,那麽整個抓梅東的計劃就落空了。我已經找過他,被他罵了一頓。你不一樣,一方麵你是女生,有性別優勢;另一方麵趙主任也知道你叔叔是部裏領導,他會給你麵子。你跟趙主任說,這計劃是你想出來的,如果不能釋放楊威,你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計劃就白費了。另外呢,你要跟他重點分析楊威抓和放的利害關係,借機抓到梅東才是最重要的。” 
    離開辦公室後,李茜馬上就去找了趙主任。雖然單位裏大部分人不知道李茜叔叔是部裏的大領導,但趙主任這幾個領導自上回劉備案中聽張一昂講過,齊振興也向上級打聽過,果然如此。趙主任耐心聽李茜分析了各種利害關係,他也很坦誠,跟李茜說明了不放楊威是因為齊局為了這事被叫到上級市去了,如果放了楊威,齊局就百口莫辯了。他表態他也願意放了楊威來誘捕梅東,但這件事需要上級領導的批準。 
    李茜的一番口舌改變不了他的心意,無奈之下,李茜隻好拿起手機,給郭叔叔的秘書打了電話,說明緣由,尋求幫助。這事對這級別的領導而言輕而易舉,郭部長的大秘剛好和三江口上級市公安局的一位主管領導相識,打電話講了一番,對方也很認同借此抓梅東才是當務之急,大家都是刑偵線的人,知道時間緊急,特事特辦,馬上和齊振興聯係,讓他安排。上級領導同意,齊振興當然也樂意趕緊甩掉楊威這塊泥巴,馬上讓趙主任去辦。 
    不到兩個小時,李茜就拿著趙主任蓋了章的文件找到王瑞軍。王瑞軍沒想到李茜這麽快就完成任務了,喜出望外,對她誇讚一番,卻一句沒提讓她負責抓梅東的事。 
    李茜趕忙提醒他:“王隊,接下去抓梅東,我需要怎麽做?” 
    “這個……你等等,我找張局來教你。” 
    李茜滿懷期待地坐在屋子裏等待,過了幾分鍾,門外傳來亂糟糟聲響,隻聽宋星在說:“局長,讓李茜負責抓梅東,這事我不幹!” 
    “為什麽?”張一昂的聲音。 
    “是啊,為什麽呢?我和局長都商量好了,如果李茜能順利釋放楊威,這案子就交給她負責。”王瑞軍的聲音。 
    “你們沒跟我商量好,我不同意!”宋星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了李茜,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麽在這裏?” 
    李茜咬牙看著他,一言不發。 
    張一昂吸了口氣,勸宋星:“宋隊,李茜這一次幫了我們很大一個忙,你就配合一次,讓她來負責接下去的事吧。” 
    宋星瞥了眼李茜,還是據理力爭:“這不是幫不幫忙的事,局長,辦案不是兒戲,工作也不能拿來還人情,李茜的經驗離這一步還差得遠,而且也沒人會聽她指揮!” 
    李茜瞪著宋星,臉漲得通紅。 
    張一昂瞪著宋星:“宋隊,我已經答應李茜了,你這樣做,讓我臉往哪兒放!你還聽不聽指揮了!” 
    宋星哼了聲:“抓梅東這麽大的事,如果出了錯算誰的?反正如果讓李茜負責這事,我不幹,你就算把我開除了我也不幹!” 
    “你呀你呀!”王瑞軍生氣地指指宋星,走過去湊到李茜旁邊,低聲勸慰:“老宋這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真是拿他沒辦法。李茜,要麽你看這樣行不行,這次先委屈你了,你再跟著多積累些經驗,明年——我保證明年一定讓你當上專案組組長。” 
    三人都充滿期許地望著她,李茜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轉了幾遍,臉上浮現出滿滿的委屈和怒容,衝他們喊了三聲“騙子!”“騙子!”“騙子!”,狠狠一把推開王瑞軍,大步走了出去。
?

第30章
 
李茜抱著極大的熱忱完成了釋放楊威的重任後,轉眼間就被這三個臭男人當皮球一腳踢回了辦公室。她回到辦公室拿起手機一看,卻見周榮給她連發了多條長長的文字微信。 
    剛剛讓她負責抓梅東,她心裏馬上決定把私下調查周榮的計劃拋之腦後,現如今,她隻好又拿起周榮這塊冷饅頭啃,如果讓她一個人拿了周榮的犯罪證據,瞧這幫騙子警察怎麽跟她低頭認錯吧! 
    她滑動手機屏幕,隻見一段老掉牙的中年男人泡妞雞湯文躍入眼簾。 
    “人走在外麵,每天都會遇到很多擦肩而過的人,絕大部分在這以後都不會和你的人生有交集,所以我一直覺得人與人的相遇相識是一場很難得的緣分。就像我平時很少去4S店,去了也不會待太久,相信你也是偶然才到4S店看車。那天我剛好在店裏,你剛好試駕,兩車剛好相擦,這樣的相遇從數學概率上來說,小到不可思議。這讓我感覺這一切充滿了神奇。” 
    “……” 
    “可別忘了答應過我,要請我吃十次飯呢。”後麵還配合著淘氣的小表情。 
    李茜冷笑一聲,打字回複過去:“好呀,我可沒忘,就怕你這大忙人沒時間呢。”後麵也跟著個淘氣小表情。 
    看得出對方收到這條信息一定心花怒放,馬上跟過來幾個大笑臉,又說:“哈哈,忙是看人的,對你,我總是有時間。不如這樣,我安排一下,我們好好約一個。” 
    看到這個一語雙關的“約一個”,李茜當然讀懂了對方的用意,她想接近周榮掌握線索,當然,她可不會為了破案把自己身體搭進去,作為女孩子,哪怕是李茜這樣的剛性女孩子,將計就計、欲擒故縱的辦法也是信手拈來的。 
    她微微一思索,便已計上心頭,又歎息一聲,情報說周榮好色自然不假,不過看起來周榮倒也不是完全流於表麵的好色,他一個三江口首富這樣的大老板居然有時間有耐心對著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跟她聊天,可比那三個騙子坦誠多了。 
    手機的另一頭,周榮剛回辦公室,坐在電腦前登陸著微信電腦版的胡建仁便向他邀功:“榮哥,搞定了,那小妞答應約一個。” 
    周榮走到電腦前,將聊天記錄粗略瀏覽一遍,歎口氣:“這麽容易就約上了,反而讓人乏味啊。” 
    “不容易啊,榮哥,我可跟她聊了整整三天。以前那些妞兒,當天一約就答應,這貨撐了整整三天。” 
    “可最終還是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少了追求過程中的那一輪趣味哪。”周榮不無惋惜。 
    胡建仁心裏不屑地說,你想要追求過程的趣味,你去跟她打字聊天啊,幹嗎每次都叫我聊?我就算跟她聊得再開心,最後還不是你跟她睡覺? 
    周榮瞅了他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走到辦公桌後的裝飾玻璃前抹著頭發,對自己的外形頗為滿意,說:“那就這樣,你約她明天晚上來我家吃飯。” 
    胡建仁在電腦前操作了幾下,弄完後,又說:“對了,榮哥,剛才朱亦飛手下打來電話,他說朱老板這幾天隨時會來三江口,他讓我們先準備好現金一百萬美元,見麵當天作為定金。” 
    周榮眉頭一皺,不滿道:“東西還沒見著,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讓我準備定金?” 
    “他意思是見到我們的誠意,他當天會帶其中一隻小編鍾,我們準備好一百萬美元的現金,如果談妥了,就先交易這一隻,剩下的編鍾他會盡快讓手下來跟我們交易。他把其中一隻小編鍾押在我們手裏,也不用擔心他帶著一百萬逃了。” 
    周榮想了想:“小編鍾值一百萬美元嗎?那大的得多少?” 
    “不能這麽算,這編鍾啊就跟鞋子一樣,一雙鞋再貴,單隻鞋也賣不出去。所以押一隻小編鍾給定金的模式,對我們雙方都是個保障。” 
    周榮點點頭,吩咐胡建仁去準備好一百萬美金的現金備著。 
    微信的那一頭,李茜收到了周榮邀她明天共進晚餐的消息,他會派車去接她,地點是周榮的家中。 
    對於這條消息,李茜喜憂參半。 
    喜的是她沒想到周榮會約她到家中吃飯,去周榮家就有機會確認他書房中是不是真有個保險箱,甚至用些手段打開保險箱找出周榮的罪證。如果她從保險箱裏找出周榮的罪證,那以後整個刑警隊再也沒人敢小覷她的實力。你們瞧,你們這麽多年都抓不住周榮的把柄,阿姨我單槍匹馬就搞定了。 
    憂的是情報說周榮好色,周榮跟她約飯,不約在外麵,而是約在他家,他打了什麽主意,盲人都看得出來。一旦她獨自進入周榮那個高牆大院裏的別墅,若是周榮想對她施暴,到時就求救無門了。 
    李茜很糾結。 
    拒絕邀請?可機會實在難得,迄今還沒警察進過周榮家,對他家中情況一無所知。她想到把此事跟領導匯報,到時來個裏應外合,但下一秒她就放棄了幻想。以張局長的性格,若是知道她想冒險打入敵人內部,肯定會一口拒絕,還會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她,哪怕她成功甩掉盯她的警察,張局長一定會第一時間帶上整個刑警隊趕到周榮家門口,拿大喇叭朝裏麵喊:“李茜是警察,趕快讓她出來,不然我們就進攻了!” 
    此事告訴領導是不可行的,跟其他刑警商量也走不通,王瑞軍和宋星等人現在對張局唯命是從,哪會幫她? 
    李茜左右權衡,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拿到周榮的罪證,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去周榮家赴約,周榮自然是想睡她,她當然會拒絕,相信以周榮這身份地位總不至於強奸吧?假如周榮膽大包天,真的要強奸,李茜最後時刻亮出警察身份,告訴周榮自己是臥底,你如果敢來強的外麵警察馬上衝進來,周榮自然也會住手了。 
    所以說,最壞結果是周榮知道她是警察,從而打草驚蛇,她回到單位自然被張局大罵一頓,甚至把她調走。不過反正現在張局也不讓她參與辦案,這和調走也沒什麽區別。 
    可見,似乎最壞結果也不是很糟糕嘛。 
    李茜考慮一番,心下決定赴約。不過她又考慮到自己長這麽漂亮,萬一周榮知道她是警察後,依舊垂涎她的美色無法自拔,不顧犯罪被抓也要強奸她呢?嗯……漂亮也是一種負擔,得做好兩手準備哪。

 

第31章
 
時間到了第二天,李茜正為今晚的赴約做足準備工作,此刻的她並不知道,今天還會發生其他幾件大事。 
    一大早,離三江口兩百公裏外的一個城市的火車站,出現了一行約十人的隊伍。他們各個穿著破舊的夾克衫,每個人手裏都牽著一隻半人高的黑色巨大行李箱。這群人來到進站口,出示了車票和身份證,然後逐一將行李箱抬上安檢儀。看得出他們的行李箱很重,每個人都“嗯”一聲用力,屏住一口氣抬上去。 
    安檢儀後麵的安檢員透過電腦屏幕看到行李箱中的物品形態異常,出於職業本能,他輕聲地招呼旁邊的一名安保人員一同來看。安保員看了幾眼,馬上來到安檢門後,伸手攔下了這群人:“把箱子拿下來,開箱檢查。” 
    這些人一點都不慌張,為首的一名高瘦男子讓同伴們都拿起箱子,打開讓安檢員看。 
    “文物?”安檢員驚愕了。 
    隻見所有箱子裏都滿滿地塞了各式文物,有花瓶、青銅鏡、佛像、木雕、石雕、恐龍化石等大件,小件就更多了,一包包銀元、成串的銅錢,應有盡有。 
    看著十口箱子裏一字排開均是文物,其他旅客也不由得好奇地停下了腳步,駐足圍觀。 
    為首男子笑嘻嘻地隨手從一個黑色棉布包裏撿出一隻瓷碗,遞給安檢員:“明成化的官窯。”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明成化的官窯,因為碗底就刻著:“大明成化,官窯。” 
    “一百塊,拿個去玩?”男子做起了生意。 
    圍觀人群紛紛忍俊不禁。 
    安檢員不放心,又去看其他箱子裏的物件,雖然他不懂文物,但對腦袋大的和田玉和拳頭大的琥珀還是有點分辨能力的,稍微看了幾個下來,也放開了戒備心,問:“你們是幹嗎的?” 
    為首男子坦然說:“我們從老家淘了些文物去全國各地賣的,賺點辛苦錢。” 
    “你們這也是文物啊?”安檢員打趣道。 
    “小兄弟,看穿別說穿,這行有這行的規矩。” 
    安檢員揮揮手:“走吧,走吧,後麵這麽多人還排著隊呢。” 
    男子笑了笑,招呼同伴合上箱子,往車站裏麵走去。 
    三江口北麵一條河道旁立著一座莊園別墅。莊園占地十五畝,三麵立著六七米高的圍牆,北麵臨河一側種著綠化隔離樹,將整個莊園包裹其中。莊園正麵是個同樣六七米高的金屬伸縮門,門外沒有任何標誌、地址。門內右側是保安室,幾名身穿製服、身形高大的保安正在執勤。莊園正中是一座大別墅,別墅兩側是停車場,停著多輛豪車。別墅後麵還有一座保安室,裏麵同樣坐著多名保安,周邊圍牆內外都裝了安防監控探頭,可見莊園安防極其嚴密。 
    此處正是三江口首富周榮的豪宅府邸。此刻,周榮和胡建仁、郎博文兄弟都在別墅中,除了他們幾個外,還有幾個周榮公司保安部的人員,也是周榮的保鏢。 
    兩個小時前,胡建仁接到朱亦飛手下的通知,朱亦飛想在今天和周榮碰頭。當時周榮正在公司處理事務,接到消息後,他不想把這夥倒騰文物的犯罪分子引來公司,便約到了家中見麵,隨後又叫上了郎博文兄弟作陪,畢竟對方是真正的黑道,周榮多拉幾個人心裏多幾分底氣。 
    幾人聊了一些這次的買賣,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點,郎博文不由得惱怒道:“榮哥,你什麽身份?姓朱的什麽級別?他說碰麵就碰麵,我們遷就他一回已經夠厚道了,可這時間也過點了,人影沒見著,也沒個電話解釋,他這算什麽意思?這一筆幾千萬的生意,這麽不講誠信,他算什麽東西啊!” 
    周榮笑了笑,對此倒不以為然:“我猜這朱亦飛八成已經在附近了,他這是躲在暗處觀察試探我們,做他們這行風險大,謹慎也是應該的。你待會兒也別衝他給臉色,這朱亦飛手段可不一般。” 
    弟弟郎博圖問道:“榮哥,為什麽這麽說?” 
    胡建仁在一旁解釋:“剛才我和他們約在這裏見麵,我正要跟他們說這裏的地址呢,對方說他們知道地址,讓我們盡快到就是了。” 
    弟弟郎博圖馬上明白過來:“他們一直在盯著榮哥?” 
    周榮點點頭:“朱亦飛說他會盡快入境來三江口碰麵,我猜他早在幾天前就到了,一直不現身是在暗中調查我們,確認了安全,才來跟我談生意。你看,他打電話來的時候,不但知道這裏的地址,也知道我人不在家,說明他一直在盯著我,可我從來沒注意到,可見這朱亦飛是有點手段的。所以我把你們都叫上,畢竟跟這真正黑道上的老板打交道我也是頭一次。” 
    弟弟郎博圖的目光朝周榮身後的幾名保安隊員身上掠過,那幾人各個身高體壯,虎背熊腰,唯獨一旁站著一個精瘦的男子,個子不高,一臉淡定模樣,對比之下頗不起眼,郎博圖卻在這人身上看了幾秒,笑道:“榮哥,張部長也來了,那就不用擔心朱亦飛敢耍什麽花招了。” 
    這個精瘦的男子名叫張德兵,是榮成集團保安部的總經理,深受周榮信任,聽郎博圖這麽說,他隻是禮貌地笑了笑,什麽話也沒說。 
    “我也是以防萬一,才讓小張多找了幾個人。”周榮解釋說,“朱亦飛做的不是普通的文物買賣,他做的是大生意,他手下都不是善茬,你們知道劉備嗎?” 
    弟弟郎博圖搖搖頭,郎博文接口道:“是不是打死過警察的那個逃犯?” 
    “對,這次通過一些渠道聯係到朱亦飛,他找來劉備當交易中間人。一個中間人都殺過警察,朱亦飛的手下怕是更不簡單,我得留點心。”他回頭朝張德兵看了眼,張德兵微笑著點點頭,意思仿佛在說,有我在,老板大可放心。 
    又等了一陣子,別墅管家進來報告,門口來了輛車,車上的人說和老板有約。 
    周榮當即讓管家把車放進來,起身帶上眾人,走到別墅側麵的停車場迎接。 
    進來的是一輛幾萬塊的普通銀色小車,車子不新不舊,很不起眼。 
    下來的司機也是個看起來平淡無奇的男子,三十來歲,小眼睛耷拉著,穿著樸素。他下車後,走到後車門邊上,打開車門,裏麵走出一個四十多歲、身穿休閑衫、氣質炯炯的男人。 
    周榮走到氣質男身旁,握住他的手,熱情寒暄:“朱老板,第一次來三江口吧,還待得習慣嗎?” 
    誰知那名氣質炯炯的男子把手抽回,笑了笑,走到了司機的身後。司機突然身體一挺,昂頭伸出手握住周榮,笑道:“周老板,別來無恙啊。” 
    “你才是朱老板?”周榮愣了一下,看著那位司機。 
    “哈哈……”司機豪爽大笑起來,“連周老板都沒想到我是個開車的司機,大陸的這幫公安怎麽會想得到我的行蹤呢?” 
    “大隱隱於市啊!”周榮不由得感慨,“朱老板行事果然與眾不同!” 
    眾人紛紛跟著大笑。 
    這時,司機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退到了一旁,剛才那位氣質炯炯的男子又走了上來,大笑道:“周老板,剛剛跟你開了個玩笑。我才是朱亦飛,幸會幸會。——他是我最信得過的小弟,你叫他小正就行。” 
    朱亦飛臉上飛揚著得意,表情裏在說,到底哪個才是我,你們看不出吧? 
    周榮連連頭點,眾人跟著附和,誇朱亦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將大隱隱於市和狸貓換太子兩條偽裝計策融為一體,這才是真正高手的偽裝技巧!其實心裏都在罵他真是個神經病。 
    簡單的寒暄後,朱亦飛和他手下小正朝著周榮的整座莊園環視一圈,那個叫小正的男子的三角眼格外機警,將在場的眾人、停車場的這些車輛以及周榮的所有人都仔細打量了一圈。 
    周榮被小正長時間盯著,很不自在,咳嗽了下,招呼朱亦飛進屋細聊。兩人便像大小兩國領導人一樣,一方身後跟著好多跟班,一方身後隻有一個跟班,雙雙走向別墅。 
    進屋後雙方落座,簡單問候幾句,朱亦飛便開門見山說:“相信周老板對我的情況也知道,我不方便拋頭露麵,尤其在大陸。這次一是因為周老板親自要貨,我若不來太不給麵子,二是這麽大的生意全程交別人做我也不放心,我在三江口大約會待兩三天,我們在這段時間裏把交易做完,至於價格、交易流程都已和胡經理達成一致,沒問題吧?” 
    “沒問題。”周榮回答很幹脆。 
    朱亦飛此前已經將編鍾的細節照片發過來,周榮讓人找了博物館的專家看過了真偽,他還讓人把照片給方庸過目,方庸是滿意的。至於價格,編鍾這類文物市場成交很少,沒有一個標準,五六年前海外拍賣行拍過一套賣了一點五個億,朱亦飛手裏的這套比那套規格小,並且是不能公開的未登記文物,所以雙方商量後定了三千萬的價格。朱亦飛要求見麵當天周榮準備好一百萬美金的現金,他則拿出九號小編鍾,這也是確認周榮買貨的誠意,若是一切順利,第二天再由朱亦飛安排交易一次性剩下的八個編鍾。 
    “定金準備好了嗎?” 
    周榮示意張德兵一眼,對方走進周榮的書房,過一會兒拿出一個袋子,裏麵正是整整齊齊的一百萬美金。朱亦飛拿起錢檢查了一遍,沒有記號沒有異常,他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示意了小正一眼,小正走出別墅,到了停車場,從他的汽車裏拿出一隻中號行李箱,拖著行李箱回到別墅後,將箱子放在桌子上。 
    箱子打開,裏麵裝滿了各種衣物,看著就像個尋常出差旅行帶的箱子。小正將幾遝衣服雜物拿出後放到了桌子一旁,露出了整個空的行李箱。他伸手用力按下箱內側邊的一個圓形小紐扣,行李箱底麵便自動收縮成一半,露出了箱底的一層暗格,小正將一遝遝美金整齊地鋪在暗格上,隨後再次按下小紐扣,底麵慢慢合攏,嚴絲合縫,壓根兒看不出還有一層。 
    眾人都對朱亦飛這箱子看得目瞪口呆,以往隻在電影裏見過,卻沒想到這幫黑道中人做事真是謹慎。 
    朱亦飛看著他們的眼神,笑著炫耀:“箱子內外還有其他一些設計,過安檢時不會看出裏麵錢的形狀。” 
    小正又將衣服雜物放回箱子裏,合上箱子,拿到地上拖入自己手中,朱亦飛看了眼手表站起身,道:“周老板,我先走一步,東西半個小時後自然有人送上門。” 
    周榮眉頭一皺:“那請朱老板再多坐半個小時。” 
    朱亦飛回頭道:“你信不過我?” 
    “我還沒有見到貨。” 
    朱亦飛臉上閃過一絲慍色:“周老板,貨從來不在我麵前交易,這是我的規矩,請你理解。” 
    周榮也站起身,直截了當地說:“一百萬美金不是小數額,我們第一次合作,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對雙方都是個保障。” 
    說話間,張德兵帶著兩個小弟走到了別墅門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小正左手拖著行李箱,右手慢慢插進了口袋,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張德兵盯著小正的三角眼,突然開口問:“兄弟,你是不是姓霍?” 
    小正麵色頓時一變,朱亦飛也是臉色一沉,過了一秒,他突然笑起來:“那我就破例一次,等東西送來,小正!” 
    說著,朱亦飛重新走到沙發處坐下,霍正右手慢慢鬆弛下去,一言不發地回到了朱亦飛身邊。 
    雙方雖未直接起衝突,但剛剛劍拔弩張的態勢讓現場氛圍一下子變得有些沉悶。這時,郎博文為緩和氣氛,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三張卡片,遞給朱亦飛。 
    朱亦飛接過手一看,是三張楓林晚酒店的儲值卡,麵額寫著一萬,不解地問:“這是?” 
    “朱老板和你的弟兄住所肯定自有安排,想必也不用我們費心思,這三張卡您拿去,楓林晚酒店三樓有個水療會所,您如果有興趣讓小兄弟們去那兒找一個姓周的經理,她會幫你們安排,請你們試試三江口的服務,放鬆一下。” 
    朱亦飛笑了笑,遞給身後的霍正,讓他收著。霍正稍稍拉開行李箱拉鏈,將三張卡片塞了進去。他們當然不會真的去,不過是對方出於好意緩解氛圍,他們也不能拒絕、給對方難堪罷了。 
    隨後,雙方又開始簡單的聊天溝通,談了足足半個多小時,卻依然沒見送貨的上門,雙方也漸漸無話可聊。 
    這時,霍正接到了一個電話,片刻後,他的臉色變得陰沉,掛了電話,他走到朱亦飛身邊耳語了幾句,朱亦飛也頓時臉色大變。 
    過了幾秒,朱亦飛深呼吸一口,轉身對周榮說:“東西運輸過程中出了一點小故障,周老板,錢你先留著,待我處理好再聯係。” 
    周榮眼睛微微一眯,警惕道:“出了什麽問題?” 
    “一點小事,不用擔心,告辭。”他轉身拿過霍正手裏的行李箱,將箱子擺回桌麵上,隨後帶著霍正急匆匆離開。 
    送兩人走後,眾人重新回到屋內,郎博文頓時道:“這肯定有詐!” 

弟弟郎博圖也說:“榮哥,這筆買賣得謹慎,看他們樣子八成出了事,買賣出土文物可別牽涉到你頭上。” 
    周榮思索著轉向張德兵:“你怎麽看?” 
    “姓朱的套路我看不懂,不過他帶的那個小正,我大概猜到他的身份。” 
    “做什麽的?” 
    “這人叫霍正,外號藿香正氣水,以前是職業殺手,手上帶了好幾條人命,一直被公安通緝,不知道怎麽就跑到姓朱的那邊去了。這筆交易我覺得咱們得緩緩。” 
    周榮聽著眾人意見,暗自點點頭,可別給方庸送禮還沒送成,就因為買出土文物的事進去了,暫時先將交易放一邊吧,今天晚上和那個叫李茜的女孩好好享受一番。 
    “死撲街!”朱亦飛回到一家酒店的套房裏,把手上的礦泉水瓶直接往地上跪著的一個人頭上砸去,衝上去就一陣狠踹,“劉備這渾蛋把九號編鍾拿走了,你們都沒長眼睛啊!” 
    地上跪著的那人身後,還站在七八個穿著破舊夾克的男人,大家紛紛恐懼地低著頭。地上那人渾身戰栗地解釋:“我們一人一個箱子,出站時還看見劉備,出來後我一點人數,就他不見了,小虎說他借口買煙逃了,打他電話也是關機。” 
    “他為什麽要偷編鍾?” 
    “不知道啊。” 
    “渾蛋!劉備這渾蛋!”朱亦飛氣得走來走去,又指著地上的那人質問,“你說這事怎麽辦!” 
    “我把九號編鍾找回來。” 
    “找不回來呢?” 
    “我……我想,另外八隻都在,少了九號這隻最小的,應該……損失可控。” 
    “損失可控?去你的!”朱亦飛又一腳把他踹倒,“九個是一整套,少他一個就不是一套,我賣給誰去?一萬塊一雙的鞋,你給我弄丟了一隻,我剩這一隻賣給誰去,你要啊!” 
    朱亦飛氣得又要動手,霍正趕忙上前拉住他,勸說道:“飛哥,事情也許還能挽救。” 
    “什麽意思?” 
    “你讓我在每個箱子暗格裏裝上小型定位儀,就為了防止發生意外。剛剛我查了下,定位在動,劉備他不知道箱子裏有定位器。” 
    朱亦飛咬著嘴唇思索幾秒,眼光一寒:“東西拿回來,人做掉!” 
    霍正幹脆應道:“好!”
?

第32章
 
入夜,霍正來到了三江口東麵的一片城中村。 
    他在文物旅行箱中裝的跟蹤定位器是黑市上的非法用品,精確度當然比不上公安的專業裝備,所以隻能定位到一片大概區域,無法精確定位。根據跟蹤器顯示,劉備就躲藏在這片城中村裏。 
    這是一片幾個月前就已騰空待拆遷的雜亂建築群,劉備是逃犯,又偷了他們的編鍾,自然不敢住賓館,躲在這裏倒也不足為奇。此處周邊都沒人,待會兒弄死他也方便。 
    霍正耐著性子,謹慎地從這片城中村外圍開始查起,挨家挨戶一間間屋子搜索過去。 
    與此同時,城中村內一戶上了鎖的民宅房間裏,劉備獨自坐在空曠的床頭,他麵前是一隻打開的行李箱,他雙手從箱子裏捧出一隻高約二十公分、古樸沉重的青銅編鍾,仔細端詳著,內心波濤洶湧。 
    偷朱亦飛的東西,這原本不是他的本意。 
    三江口最出名的文物販子就他一個,一開始,周榮的親信張德兵通過道上的朋友找到他,問他有沒有辦法弄到一套編鍾。編鍾是青銅器,都是國寶,像上了曆史教科書的曾侯乙編鍾,這類文物花多少錢都買不到。即便是偶爾會在拍賣會上出現的貨,一套下來動輒幾千萬、上億。劉備哪有本事弄到這級別的文物?不過他知道朱亦飛手裏有。 
    朱亦飛去年入了一套編鍾,是走私的出土文物,從沒登記在案。像這類見不得光的貨,隻有大買家才出得起錢,可大買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往往不想觸碰法律紅線,所以他手裏這套編鍾遲遲沒能出手。於是劉備聯係了朱亦飛,介紹這單生意,朱亦飛承諾事成後給他三十萬的中介費,所以他也參與了這次買賣。 
    誰知他剛來三江口打探情況,入住鄭勇兵家沒幾天就差點被警察抓了。他自當年殺害警察後花錢整形,改頭換麵,幾年來都平安無事,如今再次被警察撞破,身份暴露,意味著又要開始亡命天涯。 
    不過亡命天涯是要錢的,三十萬可不夠,於是劉備左思右想後,準備最後一票冒個險。 
    他知道朱亦飛手裏的編鍾一套九隻,每個尺寸、紋理各異,價值非凡,若是少了一隻變成八隻,就不是一套了,價值自然大打折扣。他打的主意是趁幫朱亦飛運送編鍾之際,帶走一隻,然後再和周榮取得聯係,將他手裏的這隻以五百萬的價格賣給周榮。周榮跟朱亦飛買時,因為不是完整一套,價格砍下一千萬都不在話下。當然,如果周榮不想省這筆錢,劉備到時再以這單隻編鍾勒索朱亦飛,讓他花五百萬買回去。 
    劉備知道朱亦飛勢力很深,但這是三江口,強龍難壓地頭蛇,朱亦飛在這裏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劉備端詳了一會兒編鍾,掏出手機,取下原來的手機卡,塞入一張新卡,然後重新開機,撥打了張德兵的電話,卻傳出手機已關機的提示。原來周榮早就囑咐過張德兵,找個臨時的手機卡跟劉備聯係,聯係上朱亦飛後便把手機卡扔了,他不想跟劉備這逃犯有任何來往,以免將來留下把柄。劉備無奈,隻能搜索出榮成集團的公司電話打過去,前台已經下班,接通電話後隻有機器提示請留言。劉備試了各種方法,都聯係不上周榮,隻能將編鍾暫且放回箱子,在這破房子裏先住上一夜。 
    突然這時,窗戶口黑影一閃,劉備趕緊趴到窗戶底下,他靜靜聽著外麵的動靜,周圍靜謐一片。這時,他發現對麵床邊的手機信號燈亮著,顯然,外麵的人肯定也發現了手機。他大氣都不敢出,等了一會兒,聽到窗外傳出腳步逐漸遠去的聲音。過了幾分鍾,劉備才鬆了口氣,慢慢挺直身體向窗戶口張望,突然,他看到霍正的腦袋就貼在窗戶邊,兩人四目相對。 
    下一秒,劉備心知不好,豁然跳出去,撿起一把留在房間裏的破椅子,還沒等他準備好,“砰”一聲,房門直接被踢破,霍正衝進屋,劉備抓著椅子便去砸他,霍正左手擋開椅子,被椅子“砰”地砸在手臂上,隻感到小臂劇痛鑽心,他無暇顧及便猛撲上去,一把抓住劉備的頭發,同時另一隻手掏出匕首直接朝他脖子動脈劃去。 
    “呲”一聲,氣管連頸動脈一同被割破,一股鮮血噴湧而出,劉備雙手捂著脖子後退,驚恐地瞪著對方,沒退幾步便坐倒在牆角,動脈的血依然在“嗞嗞”湧出。 
    霍正走到床邊打開箱子,看到編鍾安然無恙,鬆了口氣,轉身關上門,冷聲問:“為什麽偷我們的貨?” 
    劉備想要求饒,卻發現自己喉嚨被割破,幹張著嘴巴發不出聲音,掙紮了幾下便徹底死了。 
    霍正鼻子冷哼一聲,掏出一隻小手電照明,將屋子檢查了一遍,並無其他同夥的痕跡。他看到劉備的手機,打開後翻開通話記錄,發現劉備剛剛和一個固定電話的號碼通話了一分多鍾,霍正將號碼輸進百度搜索,發現是“榮成集團”,他不由得皺起了眉。 
    莫非周榮指示劉備偷編鍾?劉備是三江口人,一開始這生意也正是周榮找上劉備,劉備再聯係到他們的,難道這是個局? 
    此事重大,霍正需要跟朱亦飛匯報。 
    他馬上撥打朱亦飛電話:“飛哥,處理完了。” 
    “東西呢?” 
    “在。” 
    “人呢?” 
    “死了。” 
    “處理幹淨,不留痕跡。” 
    “好。飛哥,劉備之前給周榮打過電話。” 
    電話一頭停頓了幾秒,緩緩問:“你懷疑劉備拿東西,是周老板指使的?” 
    “我不知道,不過劉備是三江口人,這事本來就是周老板和劉備先牽頭的。” 
    “沒理由吧?” 
    “少一隻鍾,價格差的不是一隻的錢,整個買賣周老板都很爽快,要麽他要貨急,要麽他另有所圖。” 
    電話那頭又沉默片刻:“不至於,我看周老板不是這種人,八成是劉備偷我東西想私下賣給他,你先把東西帶回來再說。” 
    “好。” 
    掛了電話,霍正戴上一副手套,將劉備的屍體拖到旁邊一角,到屋外找到一些黃沙,將黃沙都倒在地上的血泊裏,仔細攪拌了一番,將混著血的沙子掃到外麵的雜物堆裏,這樣過上幾天沙子幹了後便沒人看得出來是血了。 
    處理完血跡後,他再將箱子裏的那些假文物騰空,隻留下那隻小號編鍾,他忍著左手被劉備用椅子砸後的劇痛,費力將屍體也塞進了箱子,用力蓋嚴實。 
    霍正又檢查了一番,將身上沾了血跡的衣服翻了個麵穿,拖起裝了屍體的沉重箱子,離開城中村,準備先去找個地方把屍體處理掉。 
    他走到了外麵馬路上,正好一輛出租車駛來。霍正揮揮手,示意車停下。 
    出租車停在他麵前,他打開後車門,正要把箱子搬上車,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他的動作,好心地說了句:“先生,要幫忙嗎?” 
    霍正冷淡地回道:“不用。” 
    “這麽大的箱子不好拿,要不您放後備廂吧。” 
    霍正冷聲道:“我的東西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什麽東西這麽貴重啊?” 
    霍正沒有理他,忍住左手疼痛,鼓足一口氣將這重達一百多斤的箱子一把抬上後車座位,他再用力把箱子往裏推,卻使了兩下勁都推不過去。 
    司機回頭看了眼後麵,說:“輪子卡椅子上了,您坐另一邊吧。” 
    霍正隻好關上門,準備繞過車尾走去另一側,他剛走到車尾,突然,出租車司機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直接一腳油門踩到底轟然加速,霍正本能地抓向後備廂蓋,司機左右兩下方向一甩便將霍正拖摔在地。 
    “我去你的!”霍正摔倒在馬路上,雙手是血,眼睜睜看著出租車飛馳而去,從他的視野消失。 
    出租車飛快地行駛,司機小毛嘴裏哼著歌,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看後排位子上的大箱子,心情快樂極了。 
    那天討債人找上門後,他和剛哥商量得盡快弄到幾萬塊錢把債還了,可他們沒本錢沒本事去哪弄幾萬塊錢?幸好他們院子裏還有一輛報廢的出租車。於是兩人把出租車搗鼓一番後,便開車上路了。他們隻在晚上出動,專門搭載有行李的乘客,很多提行李箱的乘客都會把箱子放進後備廂,待乘客下車拿箱子關門的一刹那,小毛就一腳油門溜走。一番折騰下來,他們弄來了幾個箱子,可惜收獲有限,隻有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千多塊現金,其餘的都是賣不了錢的衣物用品。 
    這趟不一樣,剛才那乘客沒上車就說了句“我的東西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小毛斷定那裏麵肯定有錢。 
    出租車行駛了一段路,不遠處的路邊出現了剛哥,小毛將車子開到他麵前停下,搖落窗戶開口匯報:“剛哥,弄了個大買賣。” 
    剛哥透過後車窗看到了那隻碩大的行李箱,趕緊開門坐上車,拎了一下,居然拎不動,不禁好奇:“這麽重,啥東西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剛才那蠢蛋的樣子,八成很值錢!” 
    一聽“很值錢”,剛哥連忙讓他趕緊開車,別讓人追上來。 
    車子重新開動,剛哥雙手用力將箱子拖到位子中間,神色莊重。開別人行李箱的感覺就像摸彩票,他搓著雙手,心裏滿懷期待。 
    “就讓我來瞧一瞧親愛的你為什麽這麽重!”剛哥拍拍箱子,隨後慢慢拉開整圈的拉鏈,然後用力一把翻開蓋子。 
    “哦哦哦——”開箱後一秒鍾,剛哥直接站起身,腦袋撞到了車頂上,卻渾然感覺不到痛,睜著兩隻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箱子。 
    “啥東西整得你這麽激動,該不是一箱黃金吧?”小毛瞥了眼後視鏡,看到剛哥的表情。 
    沒有得到回答,剛哥目瞪口呆。 
    小毛微微覺察到不對勁,一手繼續握著方向盤開車,身子探過來查看情況,這一看差點沒把他當場嚇死,劉備那具蜷縮在箱子裏變了形的屍體,眼睛正瞪得大大的跟他四目相對。 
    恰在此時,前方一排車燈照過來,響起了急促的喇叭聲,剛哥抬頭一望,瞬時大叫:“快刹車!” 
    小毛本能地踩下刹車,回頭瞅見迎麵一輛黑色汽車朝他們撞來,他立刻扭頭轉動方向盤躲避過去。幾秒鍾後,車子踩停,他們看了看,自己這輛車倒是安然無恙,但旁邊有一輛黑色奔馳車撞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上,樹被直接撞斷,車頭冒出一股黑煙。 

黑色奔馳車裏,4S店的銷售員杜聰推開安全氣囊走下了車,雖然他腦袋被安全氣囊彈得七葷八素,但見到撞斷的大樹和車頭的黑煙,他知道這下闖禍了。 
    他原本隻是幫婚慶公司的老同學借輛車,來回不到二十公裏給他兩千,於是他把周榮停在店裏維修的奔馳S600借出去開一趟,誰知回來路上出事了。 
    杜聰來不及細想如何善後,揉著腦袋衝到出租車前,使勁拍著車窗,狂吼:“你給我下來,你會不會開車,這麽寬的路你一個勁朝我車道撞來幹嗎!你是瞎了還是聾了啊!” 
    小毛搖下窗戶,怯生生地瞧著他:“大哥,你人沒事吧?” 
    “人沒事?”杜聰指著撞得冒煙的大奔,怒罵,“車撞成這樣了,咋說?你打算咋處理!” 
    “我……”小毛不知所措,回頭去看剛哥。 
    剛哥看了眼箱子裏的屍體,慢慢合上箱蓋,一手捂著嘴巴,佯裝咳嗽的樣子,用極小的聲音說:“走,趕緊走。” 
    小毛回過頭,朝窗外的杜聰解釋:“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覺得要賠多少錢?”小毛態度誠懇地說著,同時右手摸向了擋位杆。 
    “多少錢我現在怎麽知道,你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再——我去!” 
    他話沒說完,便見小毛呼一聲踩下油門,汽車轟然躍出。 
    杜聰急得伸手抓住小毛的衣領口袋,小毛不管不顧,雙手緊抓方向盤,拚命踩油門,杜聰雙腳跟著汽車跑,但人哪跑得過汽車,跑出幾十米後,杜聰扯掉了小毛的衣領口袋,狠狠摔在地上,擦破一身皮。 
    他戰栗地站起身,回頭看向那輛奔馳車,感覺頭頂的整個天空都向他壓了過來。 
    另一邊,方超和劉直在周榮的別墅外已經苦苦埋伏了好多天,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別墅三麵是六米多的高牆,攀爬進出根本不現實。另一麵是一條河加樹木隔離帶,河不是問題,河水不深,以他們倆的身高大不了小馬過河,為了不弄濕方超還特意買了個獨木舟藏在草叢裏。不過隔離帶後還有個保安室,裏麵一直有幾個保安值班,這是他們突不破的防線。 
    跟別墅外這兩人的焦慮相反,今晚別墅裏的周榮就開心了。 
    “小茜,你別叫我周總了,叫我榮哥吧。”周榮自降輩分,深情款款地盯著餐桌前的李茜。 
    桌上擺著精致的小碟菜肴,是專業私廚精心製備的西餐,旁邊是整排紅酒,頭頂是華麗的水晶吊燈,音響裏播著旖旎的曲調,氛圍比KTV還KTV。 
    這場晚餐讓李茜度日如年,她沒有應付這種男人的經驗,又一心想著早點進書房查探,不免顯得緊張又尷尬。好在周榮頗為健談,見她這副樣子,覺得她是未經社會的少女,更是心花怒放。 
    晚餐吃完,李茜趁周榮不備,從包裏偷偷拿出了一些粉狀物,倒入自己杯中,舉著高腳杯搖晃兩下,站起身走向周榮,感謝他今天的熱情款待,要敬他喝一杯。美女敬酒當然不會拒絕,周榮接過她的杯,故意把杯口挪到李茜唇印的位置,一口喝完,這酒入口略有苦澀,不過他也沒太注意,隨後把酒杯還給李茜,故意輕觸了一下她的手,李茜嬌笑一聲抽回。 
    酒足飯飽之後,周榮歸根結底還是想跟李茜睡覺,不過這又不是賣淫嫖娼,光談錢就行,他追求的是女人被他的魅力所打動,便帶著李茜到別墅四處逛,故作低調內斂地炫耀他的財富,好讓女生對他更為崇拜。 
    李茜表麵上應付著,趁這機會查探周榮家中環境。 
    在這大別墅逛了一圈後,周榮唯獨沒帶她去書房,她不禁故作好奇地指著一間關著門的房間感慨:“你家好大呀,哎,對了,這間是做什麽的,我能進去參觀一下嗎?” 
    “這是保姆房,不用參觀吧。” 
    “呃……那這間呢?”李茜指向隔壁一間。 
    “也是保姆房啊。” 
    “哦哦,”李茜流著冷汗四顧著,突然發現對麵一間屋也關著門,心想這間總不能還是保姆房吧,便問,“那間是做什麽的?” 
    “書房。”周榮渾然沒察覺到李茜聽到這個回答後眼中亮起的光芒。 
    “能帶我參觀一下嗎?” 
    “哦……”周榮猶豫一秒,馬上說,“好啊。” 
    周榮帶李茜走到房門前,那扇門與其他房間不同,門上裝了一把指紋密碼鎖。周榮將手指按在指紋器上,門鎖自動打開,他站門口示意了一圈,說:“我的書房很簡單,沒什麽東西。” 
    他正準備合上門,李茜徑直走進屋,看著書架便驚呼:“哇,你書真多啊!” 
    書架上擺滿了大部頭的書籍,《資本論》《馬列主義》《毛澤東選集》《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些書從頭新到腳,一看就從沒翻過。可李茜卻盯著這些書津津有味地欣賞起來。 
    周榮瞧著她的樣子,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便道:“書房也沒什麽好看的,我們到樓上去,那裏還有個風景很好的大陽台。” 
    這時,周榮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一看是胡建仁打來的,便跟李茜說了聲抱歉,留她一人在書房裏,他走到外麵接起電話。 
    “什麽事?” 
    “榮哥,你的車被人偷開出去撞了,撞得很厲害。” 
    周榮一臉茫然:“什麽車?” 
    “就是前幾天開到咱4S店,後來被李茜刮到的奔馳啊。車剛在店裏做完漆,今天就被店裏一個銷售偷開出去給人做婚車賺外快,結果車撞樹上了,整個車頭都變形了。” 
    “我——”周榮大怒,又一想今晚約會的女主角還在書房裏,此時他也不便大聲罵髒話,強自壓低聲音斥道,“膽子太大了,我自家的4S店啊,員工把我的車都敢私下開出去,平時客戶的車呢?這店怎麽管的!以後誰敢到我店裏做生意?” 
    “是啊,這事性質太嚴重,我不敢自己拿主意,榮哥你看怎麽辦?” 
    “那銷售怎麽樣?” 
    “他人一點事都沒有,就是車毀了。” 
    周榮深吸一口氣,怒道:“嚴肅處理,這是店裏的管理問題。我給你安排幾個小弟過去收拾那渾蛋,再讓那小子賠個傾家蕩產,讓所有人記住這教訓!” 
    掛了電話,周榮怒氣衝衝走到門口,叫來當天的值班保安隊長,讓他馬上多帶些人去4S店找胡建仁。 
    劉直躺在車裏朝周榮的別墅呆呆望著,方超躺在後車廂已然打起了呼嚕。 
    一連多日等待時機下手,卻一直等不到,兩人身心俱疲,商量著再輪流盯幾天,如果實在沒機會,也隻能掉頭再去找方庸下手,將他家裏的文物古玩搬個空,到時再想辦法變賣吧。 
    這時,劉直看到有汽車從周榮的別墅駛出,一輛、二輛、三輛,車子駛出後掉了個方向,徑直朝他們這邊駛來。 
    劉直趕緊拍醒方超,兩人正當全力戒備,卻見這三輛汽車從旁邊徑直開了過去,隨後鬆了口氣。方超正埋怨劉直沒事別吵他睡覺,突然透過河對岸的綠樹隔離帶看到別墅後麵的保安室燈關了,他立刻打起精神,掏出望遠鏡仔細確認一番。 
    周榮囑咐完胡建仁去處理4S店的事後,收斂了一下怒火,深吸一口氣,重新換上笑容,回到書房,看到李茜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站在書房裏四顧看著。 
    “不好意思,剛才公司有點事需要處理一下。”周榮笑著說,突然他目光瞥見牆上的一個圓圈狀物體,眉頭微微一皺,一絲警惕浮上心頭,轉頭看了看一臉天真模樣的李茜,心中的戒心又鬆懈下來,試探著問,“剛才你一個人在幹嗎呢?” 
    “沒幹嗎啊,隻能無聊地原地等你咯,你家東西看起來都這麽貴重,我都不敢亂動。”李茜故作撒嬌地應付他。 
    “哈哈,你膽子怎麽這麽小啊。”周榮走到她麵前,深情地盯著她,慢慢說,“晚上留下來吧。” 
    “呃……”李茜不知如何回答。 
    “可以嗎?” 
    “我……”李茜急思著拖延時間,“榮哥,我口渴,能給我倒杯水嗎?” 
    “好啊。”周榮笑了笑,剛要轉身,突然,他肚子發出咕嚕一聲巨響,他尷尬地看著李茜,接著又是咕嚕一聲巨響。 
    關鍵時刻要拉大便了,這可如何是好?周榮考慮要不要忍耐一會兒,但誰想這股便意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忍的機會,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控製不住的大屁釋放出來後,他感到內褲後麵一陣熱意,他說了句抱歉,夾緊雙腿便跑出了書房。 
    待他走後,李茜終於鬆了口氣,瀉藥發作了。 
    李茜接到周榮邀約後,就考慮怎麽應付,最後被她想到了一個奇招——用瀉藥,大劑量的足以讓人拉虛脫的特效瀉藥一放,周榮即便到時想對她行為不軌,自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趁周榮跑去廁所,李茜趕緊跑回牆邊的圓形物前,手伸上去轉動起來。她看出這是一隻嵌入牆壁的保險箱,圓形物便是轉動的密碼盤,隻是這密碼盤如何轉開是個問題。 
    她轉了幾遍,又把耳朵緊貼牆壁上細細辨別聲音,什麽也聽不出,她又想強行打開,可保險箱縫隙極小,針頭都塞不進去。試了很多次,還是沒有辦法,正不知所措間,她聽到屋外再次傳來腳步聲,她趕緊跑到書架前,繼續佯裝若無其事地打量。 
    周榮這一次在廁所簡直拉得天昏地暗,自打他記事起至今幾十年,拉肚子間或有之,但如此劇烈的拉肚子還是頭一遭,甚至他剛吃的晚飯都在排泄物中一清二楚地出現。他拉了一陣剛提起褲子,緊接著下一波再度襲來。整整在廁所待了十多分鍾,渾身拉得酸軟,臉色慘白,肚子裏再也沒多餘水分了才站起身,但隱約間依舊感覺肚子有股衝動。他強撐著衝洗一番,換了身家居服,讓保姆給拿了些止瀉藥服下,也不敢多喝水,隻小抿一口。心想照今晚這形勢也無福消受李茜這人間尤物了,便去書房跟她解釋,讓保安送她離開,改天再約了。 
    他回到書房後,跟她解釋大概今天吃壞了肚子,李茜也表示人之常情非常理解。正交談間,周榮兀然注意到了保險箱的密碼轉盤,頓時臉色一冷,對李茜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接質問:“你是誰?” 
    “我……我是李茜啊。” 
    周榮走到她麵前,抓過她手臂,一把將她往保險箱前一推:“你為什麽要轉這東西?” 
    “我沒轉過啊。”李茜驚慌地辯解。 
    “沒轉過?我兩次進來都看到密碼盤的刻度變了,第一次我當你是好奇隨手亂摸,這一次呢?” 
    “你……你別過來!”李茜知道被周榮識破,沒法解釋,隻得後退,右手悄悄摸向牛仔褲的後口袋,那裏隱藏了一把折疊小刀,這是她來赴約前準備的防身利器,若是最後瀉藥和防身利器兩樣都失敗了,她也隻能拋出她的警察身份讓周榮放她出去了。 
    見她這副模樣,也坐實了周榮的判斷,此時他也不急,淡定從容地走到保險箱前,笑道:“說吧,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打我的主意?你如果不說實話,今天是不可能平安離開這裏的,別墅外麵都是我的保鏢,你出不去。” 
    “我……”李茜驚慌失措,不知該說什麽。 
    周榮摸著密碼盤,笑道:“這麽算起來,你差不多轉了二十分鍾密碼盤了吧,怎麽,還是轉不開啊?哈哈,你轉不開是應該的,哪怕是天底下最好的神偷,也轉不開我的密碼盤。因為——”周榮捏住密碼盤,用力一拔,整個密碼盤居然被他拔了出來。 
    “因為這東西就是個裝飾物,給像你這樣的白癡轉著玩的,它本質是個聲控保險箱,沒有我的聲音密碼,誰都開不了,強製打開就會自動銷毀裏麵的所有東西。” 
    “這麽高級啊!”突然門口一個男聲傳進來。 
    “當然高級,大幾十萬進口的——誰!”周榮突然驚醒,轉頭朝門口望去,看到兩個頭戴麵具的男子走了進來,為首那人手裏握著一把槍,筆直地對向他。 
    “別喊人喲,不然我隻能開槍同歸於盡了。”麵具中的方超冷笑起來。 
    他持槍威脅著周榮,劉直關上書房門便朝李茜走來,李茜剛想著怎麽反抗就被劉直一手掌切在脖子後,她渾身一軟趕緊倒地裝作昏倒,馬上被劉直用繩索結實地綁了起來。 
    “你們……你們是誰?”周榮見一人持槍,另一人一掌就拍暈了李茜,看得出這兩個不是一般的小*****了。 
    “不要緊張,周老板,我們隻想跟你借點錢。”方超淡淡地說。 
    “錢?好說、好說。”周榮強自咽了口唾沫。 
    劉直走到保險箱邊,研究了一番,從沒見過這種高級保險箱,鎖在哪兒都看不出,不由得讚歎:“聲音控製密碼的保險箱,真是高級!我來試試看,”他咳嗽一聲,吐字清晰,“芝麻開門!” 
    保險箱當然毫無反應。 
    “白癡,這麽高級的設備還能用這密碼?”方超斥一聲,直接把槍頂上周榮的太陽穴,威脅道,“說密碼,馬上!數到三就開槍。一——二——” 
    “門開麻芝!”周榮脫口而出。 
    “砰”一聲響,一扇門彈出牆壁,保險箱應聲而開。 
    “果然高級!”劉直朝周榮立起大拇指,馬上湊近看了一番,保險箱不大,裏麵隻有滿滿的各種合同和上麵的一塊小U盤。 
    劉直搜尋一番,回稟方超:“裏麵沒錢啊。” 
    “沒錢?”方超用手槍繼續指著周榮,探出頭朝保險箱裏看了眼,吃驚道,“這麽個高級保險箱,裏麵居然不裝錢?” 
    “兄弟,我……我家裏沒放錢。”周榮支吾著解釋。 
    “我去你的!”劉直一腳踹在周榮身上,將他踢翻,跟著狠踢幾腳,掏出繩子將他五花大綁。 
    周榮滿嘴求饒,方超質問:“我再問你一遍,你家裏錢藏哪兒了?” 
    “我家裏真沒放錢。”周榮說的是實話,他雖然有錢,但都在銀行賬戶上,沒事誰把錢放家裏啊。 
    方超咬牙問:“你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是實話,”周榮雖是大老板,但大老板也是血肉之軀,被亡命之徒威脅著,所有氣場都沒了,連聲應著,“我家裏沒錢,桌子裏可能有幾千塊,你們嫌少,我這直接可以銀行轉賬。” 
    劉直怒道:“你當我們傻,會收轉賬的錢?” 
    劉直想到他們倆辛苦蹲點多日,今天終於找到機會進大別墅了,結果居然一無所獲,更是怒火中燒,抬腳就把他往死裏踢,周榮痛得嗷嗷直叫。肚子一緊張,又是咕嚕一聲。 
    方超盯著他地板看了幾秒,他這輩子打人雖多,卻也是第一次見到人被打出??,周榮說的自然是真話了,想到此處,他不禁悲從中來:“你可把我們騙慘了,你說你家裏都是錢,結果,結果!” 
    劉直更是氣急:“弄死他算了,我受夠了!” 
    周榮無暇顧及什麽時候騙過他們倆說家裏都是錢,此刻一心求生,聽到對方要弄死自己,突然想到朱亦飛的箱子留在他家,裏麵裝了他準備給朱亦飛的一百萬美金,連忙說:“有錢,有錢,我想到了,旁邊那箱子裏有錢。” 
    劉直停下毆打,順著周榮指示,從牆角拉開一隻碩大的旅行箱,打開後全是衣物,翻找一圈隻找出三張麵額一萬的水療中心儲值卡,舉著卡問:“這就是你說的錢啊!” 
    周榮趕緊解釋箱子裏麵有個紐扣是開關,按下去有暗格,裏麵藏了一百萬美金。 
    劉直打開後,果然找到了一百萬美金,方超檢查一遍,確認無疑。一百萬美金折合六百多萬人民幣,這可是一大筆錢了。兩人又各種恐嚇威脅周榮,周榮再也拿不出錢了。 
    他們見此,也知道周榮沒說謊,隻能作罷。 
    還是不滿足的方超來到保險箱處,找了一番,裏麵都是合同,這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毫無用處,唯獨那個U盤孤零零放在一側,頗為奇怪。 
    方超拿出U盤,問他:“這裏麵裝了什麽?” 
    周榮一見這U盤,頓時慌了,道:“就是一些工作的文件,沒什麽東西。” 
    方超盯著他眼睛看了幾秒,心知異常,拿著U盤來到電腦前,開機後插入U盤,打開U盤後找出了幾個文件,點開其中一張表格,裏麵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數字和時間地點。方超思考了幾秒,便明白過來,看向周榮:“這是你送錢給人的行賄賬冊吧?” 
    倒在地上頭暈眼花的李茜聽到這話,強自集中了精神,悄悄朝他們打量。 
    周榮低頭,不敢與方超對視,顫巍巍地說:“這……這個東西對你們沒用,你們把錢拿走就好。” 
    “這箱子的錢嘛,當然要拿。”方超拔下U盤,“不過這U盤我也帶上了,如果周老板醒來想報警,這U盤就歸警察了。” 
    “什麽醒來?”周榮不解。 
    劉直冷笑一聲,一掌劈在他脖子後麵。 
    “哎喲、哎喲。”周榮痛得大叫,卻並沒有被劈昏倒,張口急道,“你們記下我電話,明天我用錢贖回U盤。” 
    方超記下他電話,示意一眼劉直。劉直再來一掌劈在周榮脖子後,周榮再次痛得大叫,劉直微微皺眉,趕緊再劈,連番試了好幾次,總算位置和力道都對了,才把周榮劈昏倒地。 
    方超把槍往腰上一別,覺得這行李箱暗格的設計頗為不錯,便叫劉直拿了整個行李箱走人。 
    這整個過程,都被倒在一旁裝昏倒的李茜聽在耳裏。
?

第33章
 
正是因為葉劍被人殺害一案,引發了後麵的一係列連鎖反應。在葉劍被害現場找到水療會所卡片;張一昂根據卡片找到會所經理周淇;周淇因為被鄭勇兵騙了錢所以舉報他;警方在對鄭勇兵例行調查中發現了潛逃的劉備;劉備正因這次行蹤曝光,於是想幹最後一票弄幾百萬金盆洗手,才鋌而走險偷走了朱亦飛的小號編鍾,誰知裝編鍾的箱子內暗藏跟蹤器,他被霍正尋到後殺死;霍正拖著裝屍體和編鍾的箱子離開,上了小毛的假出租,箱子被小毛劫走;剛哥和小毛在開車途中打開箱子嚇得半死,車輛偏離行駛軌道導致杜聰駕駛的奔馳車被撞;奔馳車被撞後周榮派了自己的保鏢去處理,方超和劉直發現別墅後麵的保鏢集體外出後趁機潛進來,綁架周榮並搶了周榮的錢和最關鍵的罪證U盤。 
    對於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張一昂還一無所知,警方今晚正在全力抓一個人。 
    “局長,剛剛楊威傳來消息,梅東已經到了三江口,叫他一個小時後過去見麵,地點就在楓林晚大酒店,房間號還不知道。”傍晚,王瑞軍和宋星急匆匆闖進張局長辦公室,向他匯報這條緊急情報。 
    “怎麽這麽快?”張一昂一瞪眼,這速度完全出乎意料啊,昨天才定下借楊威釣梅東的計劃,梅東今天就到了,超人啊。 
    宋星解釋道:“楊威是接到梅東小弟的電話,他自己也不確定消息真假,依我看,一定是梅東在故意試探他,梅東人在境外,就算要回三江口,哪能一天就到啊?肯定是梅東派了馬仔在楓林晚酒店盯梢,看楊威赴約時會不會帶著人,如果確認了安全,過些日子梅東才會偷偷潛回三江口跟他見麵。” 
    張一昂皺眉問:“那你們準備怎麽做?” 
    宋星道:“讓楊威單獨去赴約,我們就派幾個便衣在酒店外麵的馬路上看著,不跟楊威直接接觸,以免打草驚蛇。” 
    張一昂不無擔憂道:“萬一梅東真的來了呢?如果隻派幾個便衣怕是應付不過來。” 
    宋星搖搖頭:“不可能的,我敢打包票絕對是試探,梅東不可能來!” 
    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初時張一昂也覺得梅東不可能這麽快來,但一想是宋星打保票,他是賭什麽錯什麽的人物,這票肯定保不住,梅東八成真的會來。 
    他一改臉色,馬上搖了搖頭:“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你們馬上商量出兩套方案,沒來怎麽辦,來了怎麽抓!要當梅東真的來了來應對!” 
    雖然宋星依舊堅持己見,認為梅東肯定沒這麽快,沒必要興師動眾,但領導這麽吩咐了,他也隻能照辦,便又叫了幾個可靠的老刑警來到張局長辦公室,幾人當場商量起來。 
    時間緊急,他們按照酒店周邊的交通地圖狀況,隻花了幾分鍾就暫訂了計劃方案。 
    首先,今晚刑警隊所有成員全部投入作戰計劃,當然,為防梅東派馬仔在單位外麵盯梢,所有刑警還是正常著便衣各自下班,到外麵後再逐一按照王瑞軍、宋星等人指派,前往各自的位置待命,重要人員帶上手槍。 
    其次,以酒店為中心的方圓一公裏內所有重點路口,全部安排便衣悄悄布防,在地圖上形成兩層封閉圈,可包圍、可支援、可追擊。 
    第三,酒店內部,前後幾道門及外麵過道,均由老刑警著便衣蹲點,宋星親自帶隊分組到酒店大堂和機房監控前守候。到時讓楊威單獨進去,讓他想辦法盡快把消息傳出來,如果確認來的人是梅東,那麽宋星帶隊當場衝上去抓人,如果來的是替梅東探路的小弟,則按兵不動。 
    如此一來,酒店內部和外麵道路都有便衣封鎖,如果梅東來了就抓人,如果沒來就撤隊,進可攻退可守,此計幾乎天衣無縫。 
    眾人商量已定,都看向張一昂,心想這攻守皆備的行動方案一定會得到領導嘉許。 
    “局長,你覺得怎麽樣?” 
    “很不怎麽樣!”張一昂很不滿意地搖搖頭,絲毫沒顧忌他們的自尊心,脫口而出,“你們這行動方案,表麵看起來歹徒無處可逃,實際上呢,徒有其表,一點都沒有觸及到抓捕方案的靈魂!” 
    這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頓時讓這些老刑警不寒而栗,眾人渾身顫抖地問:“怎麽樣……怎麽樣才能觸及抓捕方案的靈魂?” 
    “抓捕方案最關鍵的要點是什麽?是抓到人!” 
    “是啊。”大家都很認同。 
    “我問你們,你們要不要在楊威身上裝竊聽器?” 
    “不能裝竊聽器!”宋星果斷說,“如果楊威進去了被搜身,搜出了竊聽設備,不但我們的行動計劃會立刻暴露,而且很可能會害死楊威。電視裏那種裝鞋子底下的特工用的竊聽設備,我們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到。” 
    “那就是了!楊威是獨自進去的,他在裏麵發生了什麽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的行動隻取決於他傳出了什麽消息。你是不是打算讓楊威找機會用手機給你發指令?” 
    宋星“呃”了一聲,點點頭。 
    “在我看來,這個計劃的成敗全都押寶在了楊威身上!” 
    眾人想了一下,這是事實。 
    張一昂分析道:“你讓楊威進去後找個機會用手機傳你信息,他能找什麽機會啊,上廁所?男人上廁所又不用關門。他總不能謊稱要大便關門吧,剛見麵就大便,梅東是傻子都會起疑心!” 
    宋星稍稍辯解:“我還會叫他如果沒機會動手機,就等出來後再通知我。” 
    “哼,出來後,你能保證楊威出來以後,梅東還在酒店?梅東就不能先一步離開,讓小弟故意以陪著楊威為借口,監視楊威行動個把小時再讓他走人?此時梅東人早已不在三江口了!” 
    宋星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就算排除梅東會反偵查,你對楊威這人了解多少?他會不會出賣我們的計劃?” 
    “這個……”宋星咽了下唾沫,“我們昨天和他談妥了條件,我想……我想他不敢耍我們。如果他想耍我們,也不會主動通知我們梅東約他碰麵。” 
    “之前是這樣,之後呢?他見到梅東後會不會反悔?就算他沒打算出賣我們,如果言辭之間閃爍,被梅東發現破綻了呢?假如他當場就被梅東控製了,梅東再逼他向我們傳遞假情報,然後趁機逃出了我們的包圍圈,怎麽辦?所以我說,按你們這個方案,最後成敗完全押在楊威身上,風險極大!” 
    “這個……”眾人渾身一凜,楊威身上的種種風險是他們不曾考慮到的。 
    宋星一臉愧色,對張局長這番分析心服口服,撓撓頭自怨:“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些呢!” 
    王瑞軍哼一聲:“如果你想得到,你早就是局長了,這就是我們跟局長在經驗和水平上的差距啊!” 
    眾人紛紛點頭,自歎不如,又問:“局長,那我們怎麽辦?” 
    “既然約在楓林晚酒店,我們就找陸一波幫忙。” 
    “找陸一波幫忙?”眾人一頭霧水。 
    “葉劍案至今毫無進展,唯一的線索隻有楓林晚酒店的VIP卡,我總覺得陸一波一定有所隱瞞,我們正好借此機會跟陸一波更多接觸。同時,陸一波幫警察抓人,這事周榮肯定會收到消息,上一回我們用離間計雖然不知效果如何,但總是在周榮心裏紮了根刺。如果這次陸一波再幫警察抓人,周榮和陸一波之間的隔閡勢必會加深,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家想了想,頗為認同,陸一波幫警察抓人這事被周榮知道了,哪怕陸一波向周榮解釋,作為周榮,他還能一如既往地信任陸一波嗎?如果兩人關係破裂,說不定底牌就直接掀翻了。 
    可是還有個問題,王瑞軍問出大家心中共同的疑惑:“地點雖然是楓林晚酒店,可我們抓人,能讓陸一波怎麽幫忙?靠酒店的保安也幫不上忙吧?” 

“利用水療會所啊,我的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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