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陳 5 (完)

回答: 《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陳 4玉珠2021-02-20 12:43:24

第45章
 
杜聰退卡無果,沮喪地回到了家。之所以剛剛酒店要核實他的身份,他就膽怯離開了,是因為他擔心他扣的車不是那兩個渾蛋的。那兩人住的破房子,看著也不像能買得起這種越野車的人,八成是兩人借來的車,那三張儲值卡更不像他們的消費檔次。 
    不過就算他們窮,這場車禍明明是他們害的,按人道主義講怎麽也得賠點錢吧。 
    杜聰越想越氣,就拿了個單肩包,包裏塞了個鐵榔頭防身,下樓去找他們倆要錢,能要多少是多少。 
    他坐上公交車,到了城南的某一站下車,走過去幾百米就是那兩人的家。他掏出榔頭握在手中,以防見麵動手也能有個依仗。 
    此時,剛哥和小毛正在家裏一籌莫展。李棚改的屍體還放在後屋的麻袋裏,車被杜聰開走了,裏麵還有個藏了一百萬美金的箱子。他們不知道杜聰電話,隻能盼著他沒發現箱子裏的美金,回來找他們要錢。 
    兩人等了一天,聽到有人敲門便迫不及待地奔過去,透過門縫望見是杜聰,喜出望外地一把拉開門。杜聰嚇了一跳,慌忙舉起榔頭防備,誰知這兩人貼上來,一口一個大哥叫著,像兩條癩皮狗一樣。 
    “大哥,終於把您盼回來了!大哥,昨天那車是我朋友寄放我們家的,您行行好,趕緊把車還我們。” 
    “你們還知道要車啊,我車撞了怎麽算?” 
    “賠!”剛哥表態很果斷,“我們照價賠。” 
    “你們會賠?”杜聰見對方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時沒反應過來,癡癡道,“你們賠多少?” 
    剛哥一拍手:“大哥你說多少錢!” 
    “我說……”見對方態度這麽好,杜聰報三十萬都有點忐忑了,“那車子也不是我的,車子撞了,修理費加折舊費,一共是六十萬,我自認倒黴賠三十萬,還有三十萬你們出。”他怕對方不信,馬上補充,“事故警察登記過的,你們不信可以問警察。” 
    “不用問,三十萬人民幣是吧?” 
    “那……那不然呢?” 
    “沒問題!”剛哥一口答應下來。小毛推推他,意思是他們哪來三十萬,剛哥一把打開他,斥道,“聰哥說三十萬,就三十萬!我們不還價!” 
    杜聰見他們倆突然變成這副態度,一時捉摸不定,又看了看他們的破房子,遲疑道:“三十萬你們拿得出來?” 
    “當然拿得出,您呀把車先還我們,我們第二天就給你整齊的三十萬!” 
    杜聰心情瞬時冷了下去:“你們是想把車給騙回去吧?” 
    “怎麽可能!”剛哥拉長語調,“聰哥,咱們都是講規矩的人兒,你呀把車還我們,我們馬上去把車抵押掉,您要的錢一分不少全給您!” 
    杜聰冷冷一笑,伸出手:“說這些沒用,先給我十萬,我就把車開回來。” 
    “十萬啊……”剛哥麵色為難地看向小毛,小毛更是為難。 
    杜聰壓根兒就沒指望能從他們那裏要到三十萬,能賠個十萬,其他自己再想想辦法已經謝天謝地了,見對方這副麵孔,杜聰自己砍下價:“先給八萬!” 
    “八萬啊……”兩人還是很為難。 
    “那你們說先給多少!” 
    剛哥拍著胸脯承諾:“隻要您把車還我們,三十萬一分不少。” 
    “不可能!”杜聰態度沒有商量餘地。 
    小毛接口道:“聰哥,你相信我們,你先把車還我們,我們拿到車,有的哪隻三十萬——”剛哥一巴掌拍到小毛後腦勺上,他差點就把箱子的秘密說出去了,立刻說,“聰哥,我們先籌一下錢,錢先給你,你再把車還我,是這樣吧?” 
    “就這幾天啊,我可等不了!” 
    “沒問題!聰哥,你給我個手機號,我們籌到錢就打你電話。” 
    杜聰打量他們幾眼,對方今天的態度頗為奇怪,可對方態度再好,也不可能讓他不收一分錢把車開回去,他皺皺眉,留下手機號,將信將疑地離開。 
    待他前腳剛走,小毛就嘀咕道:“咱們上哪兒去找八萬塊錢給他?” 
    剛哥轉頭一巴掌打上去:“你真是智商低得要老命了,差點讓他知道車裏有大錢。錢咱們拿不出,他搶了咱們車,咱們再去把車偷回來不就成了。” 
    “可車在哪兒咱們都不知道啊。” 
    剛哥又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跟蹤他回去呀!” 
    說幹就幹,兩人馬上悄悄跟上去,跟著杜聰穿過幾條小路,來到外麵的大街上,遠遠的,他們看到杜聰走到了公交車站,過了會兒上了一輛公交車。 
    剛哥連忙攔下旁邊一輛等客的鐵皮三輪殘疾車,跟師傅說:“開快點,跟上這公交車。” 
    “要超過公交車嗎?”開車的師傅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 
    剛哥眼睛一直盯著公交車,沒好氣地應一句:“就你這車還能超車啊?” 

“哎兄弟,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啊,我這車性能好著呢,我——” 
    “你就跟牢公交車就行,別太近,別太遠。” 
    “你們是警察?”師傅從後視鏡裏看了眼他們。 
    “不是。” 
    “不是警察那你們跟蹤這公交車幹嗎啊?” 
    “抓奸行吧?”剛哥懶得跟他廢話。 
    “你們借我這車抓奸,萬一出點什麽事,我可遭殃啊,我拉著你們跟公交車,可耽誤我其他生意了,這錢怎麽也得給個雙倍吧?不然我可就不跟了啊。”司機趁機要價。 
    剛哥眼神從公交車身上抽回來,瞪向他:“我問你,你開這殘疾車跑出租,你有殘疾證嗎?” 
    “沒有啊。” 
    剛哥對著他後腦勺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再廢話,老子讓你有殘疾證!” 
    另一邊,方超和劉直也在駕駛著他們的這輛殘疾車緩緩行駛著。 
    “超哥,你讓周榮定交易的時間、地點,他耍詐抓我們怎麽辦?” 
    “穩住,我是在試探他呢。”方超不屑地哼了聲,他駕駛殘疾車繞著嘉德廣場外圍的幾條馬路開了幾圈觀察環境,期間無數次搖手拒絕了路邊打車的行人。一番地形查看下來,方超準備在路邊找個地方停車等待,可這廣場周圍哪有停車位啊,附近的商場雖有停車位可也不讓他們的殘疾車進去。方超找了一大圈,最後在離廣場不到一公裏的一個拆遷工地變成的臨時免費停車場停下車,不遠處正停著李棚改的那輛越野車。 
    方超向劉直慢慢解釋:“這是我們在三江口的最後一筆買賣,這筆如果做不好,我們是不是都得進去?” 
    “是啊。” 
    “所以這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我讓周榮定交易的時間地點,並不是要跟他交易。我是看他有沒有設套。如果他找了警察下套,那也不指望從他身上拿錢了,直接把U盤公開。如果他沒有設套,我到時再定交易的方式。我剛才看了嘉德廣場周圍的地形,我們從這裏走過去隻要五六分鍾,躲在這裏又很不起眼,所以我們就在這裏等,時間快到了我再出去查探。” 
    杜聰從公交車站下了車,剛哥和小毛也趕緊下車,在後麵佯裝不經意的樣子遠遠跟著。杜聰踏進單元樓,剛哥也悄悄跟進去,他透過樓梯的間隙看到杜聰走到了四樓左手邊的房間開門進屋。 
    剛哥退出來後,告訴小毛:“他人住這裏,車子應該就在附近。”兩人沿著馬路將兩側停著的汽車仔細找了一遍,沒有發現李棚改的車。 

“再去旁邊看看。” 
    很快,兩人來到了房子後麵那片臨時停車場,那裏停了很多車,他們四下尋找一番,欣喜地發現李棚改的越野車就在其中。他們興奮地跑到車邊,朝車內張望,箱子卻不在車裏。 
    剛哥尋思道:“箱子不在車裏,那一定被他帶上樓了,他來找我們要錢,說明他還不知道箱子裏有錢。” 
    “剛哥,那我們怎麽辦?” 
    “一種辦法,我們直接上他家,把箱子給搶了。不過如果他報警,警察來了一調查,李棚改的事就穿幫了。所以隻有第二種,我們去把他家的門給撬了,找到箱子,拿走裏麵的錢,到時我們把美金兌成人民幣,拿三十萬賠他讓他封口。我們把車開走處理掉,事情就幹淨了。” 
    兩人商量一番,覺得此計可行,就先回家去找工具撬門。 
    不過在離他們倆十幾米外的地方,兩雙眼睛正凶狠地瞪著他們倆。 
    “你確定是他們倆?”方超語氣中透著寒意。 
    “這兩人化成灰我都認得!”劉直已經迫不及待要下車了。 
    方超一把拉住他,沉聲道:“等一下有你動手的機會,我們先跟上去。” 
    待這兩人走到路口打了輛殘疾車離開後,方超也轉動了鑰匙,他們的殘疾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後麵。 
    剛哥和小毛下了殘疾車,朝家中走去,商量著行動計劃。 
    “待會兒你拿好工具,我打杜聰電話,把他約出來,你趁機撬開他家的門,進去找到箱子,拿了錢就走,知道嗎?”剛哥叮囑他。 
    “我去撬門?” 
    “是啊。” 
    “可我不會開鎖啊,撬門不是你最拿手的嗎?” 
    “撬門怎麽變成我最拿手的了,我什麽時候撬過門?”剛哥一臉吃驚。 
    “我聽老家的人都說,你總是半夜撬開村裏那些婦女家的門,把人給睡了,後來被他們丈夫知道了,才把你趕出村的。” 
    “扯淡!”剛哥啐了口,怒道,“想當初我在村裏那會兒,還用得著撬門?你信不信我家就算裝三個防盜門,也得被那幫婦女翻進屋。” 
    “這……這日子啊……”小毛狠狠咽了下口水,眼中無限向往。 
    “別廢話了,”剛哥打斷他的想象,“現在怎麽辦!” 
    兩人歡天喜地地商量了半天怎麽撬門怎麽拿箱子,結果兩個人都沒撬過門。 
    他們停下腳步,尋思了半天,總算被小毛想到辦法:“我認識一哥們是開鎖公司的,平時也偷點東西,我見他開過鎖,把貓眼轉開,他有根特製的杆子伸下去轉幾下就開了。我去跟他借專門工具,到時我再穿上工作服,裝成開鎖工人,如果一時半會兒沒撬開,有人經過也能掩飾過去。” 
    剛哥高興地拍手:“你這兩天腦子好像開過光啊!先搞那美金,又想出扮開鎖工人,嘿,就這麽幹!” 
    說完,兩人掉頭往回走,朝那開鎖的哥兒們家中走去。 
    在他們倆身後五六十米外,方超和劉直一直不動聲色地默默跟著,若不是這兩個渾蛋,他們搶了周榮後早逃之夭夭了,哪會淪落到如今還要跑路的地步,今天不光要拿回箱子,還得結果他們的命。 
    光天化日下不能動手,隻待兩人到家,他們就能下手,此刻見兩人突然掉頭,方超和劉直馬上朝牆一側稍稍別過身去,低著頭佯裝經過的路人,快步朝前穿了過去,走了幾十米到達一堵牆的轉角口。他們停下腳步,正要回頭朝兩個小*****望去,突然間牆後傳來一聲叱喝:“孫子看招!” 
    方超和劉直本能轉過身,卻見兩隻巨大的臉盆朝他們徑直飛來,劉直手腳修長,抬起一腳便將衝向自己的臉盆踢飛到一旁,方超眼見臉盆飛來,沒時間反應,本能舉起手臂抵擋,臉盆雖然被打飛到一旁,但臉盆中的東西卻在下一秒將他淋了滿滿一身。 
    方超愣了愣。伸出舌頭,一股鹹臭味,低頭看下去,渾身被汙穢物淋了個幹淨。幾秒後,他抬起燃燒著熊熊火光的雙目直視對麵發呆的三個男人。 
    “兩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是潑後麵那兩人,怎麽他們掉頭走了,兄弟給你道個——”,“歉”字還沒說出口,方超已經一把掐住他脖子直接甩到了牆上,把他砸得頭破血流。他身後兩個小弟見老大被打,剛要去拿路邊的石頭當武器,被緊隨而來的劉直三拳兩腳踹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哥饒命,小弟……小弟真不是故意的。”被方超抓在手裏的男子知道遇上了狠人,哭喊著求饒。 
    這時,旁邊一輛電動車經過,劉直朝他狠狠瞪了眼,那人趕緊裝作什麽也沒看見開了過去。方超怕路上鬧出大動靜引來警察,隻好忍住滿腹滔天怒火,示意劉直將這三人一齊抓過來,帶進旁邊的一條小弄堂,掐著那人的脖子問:“你們三個幹嗎的?” 
    “大……大哥,我們……我們是討債公司的,剛才……剛才那會兒從你們後麵走過的兩個人欠了信用卡不還,我們催了幾次沒用,隻好……隻好給他們點教訓,沒想到得罪了大哥,求你……求你放了我們。” 
    方超咬牙問:“那兩人住哪兒?” 
    “住這後麵。”討債的伸手向後一指。 
    “帶我們過去。” 
    “帶你們過去?” 
    “他們也欠了我們錢,討債還輪不到你們!” 
    三人連聲應允,為了討回幾萬塊信用卡欠費,他們可不敢得罪這兩尊神,每天在江湖上混,他們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是惹不起的主。三人帶著方超和劉直來到剛哥的院子前,方超打發他們滾,以後別讓他遇上,三人忙不迭跑走。 
    院子門鎖著,不過這院門的破鎖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劉直找了張銀行卡隨便糊弄幾下就將門打開了。兩人走進院子,徑直來到屋子前,房門昨天已被杜聰踢壞,隻是虛掩著,方超滿腔怒火,也不管裏麵是否還有人,直接一腳踹了進去。 
    兩人進屋找了一圈,沒有人,可同樣也沒找到箱子和美金。 
    這時,劉直注意到後屋裏麵有個麻袋,他踢了一腳感覺有些異樣,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馬上解開麻袋繩索,果然露出了一具男性屍體,正是李棚改的屍體。 
    “超哥,又是……又是一具屍體。”那兩人剛給他們倆調包了一具屍體,此刻屋裏又來一具屍體,縱然劉直膽大包天,但他不是殺人狂,遇上這號人也不禁發怵,“這兩人……該不會是變態殺人狂吧?” 
    方超站在原地,目光在屍體上停留了幾秒,頃刻間所有理智都被怒氣所占據:“管他是不是殺人狂,今天我一定要將這兩渾蛋碎屍萬段,碎屍萬段!”他激動得抓起旁邊一條椅子狠狠往地上擲去,摔得四分五裂。 
    劉直從未見一向“穩得住”的超哥發這麽大火,看得膽戰心驚,隻好小心翼翼勸說:“超哥,咱們今天是最後一票,得從長計議,千萬要穩住啊。” 
    “穩你個頭!老子就是要把這兩個渾蛋弄死,弄死!”
?

第46章
 
“局長,小米線報,周榮親自帶人去了嘉德廣場。”公安局裏,王瑞軍接到線報,奔跑著來報告張一昂。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小米還說周榮在車上裝了四袋錢。” 
    “什麽袋?” 
    “旅行袋!” 
    張一昂豁然站起身,周榮這個時候帶這麽多錢外出,唯一的解釋就是歹徒聯係上了他,以U盤勒索,他這是去交贖金了。U盤如果被他拿回手中,即便警方抓到了歹徒,卻也奈何不了周榮。 
    他當機立斷,馬上組織了幾十個擁有豐富偵察經驗的老刑警,親自帶隊出門。臨走前,多事的李茜又冒出來要跟著一起行動,這最緊要關口張一昂一口拒絕,讓她趕緊去調監控,盯死周榮的一舉一動,不得有誤。李茜本想拒絕,但見張一昂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模樣,被他的氣勢震懾,知道此事不是兒戲,馬上接下任務,趕到信息中心做好協助工作。 
    事態緊急,警方來不及事先安排抓捕方案,張一昂和幾個骨幹隊員在車上緊急商量該如何在嘉德廣場埋伏,遇到各種情況該如何應對等,眾人鬥誌高昂,隻要周榮今天敢交易,就一定會把對方所有人當場拿下! 
    此刻周榮坐在車上也很緊張,他在一輛商務車上,身邊前後都擠滿了保鏢,腳下是四袋子人民幣,每袋都裝了二百五十萬。商務車駛到了嘉德廣場,在路邊一處視線相對開闊的地方停了下來,等待歹徒的進一步指示。 
    不久,張德兵傳來信息,他看到那個叫杜聰的汽車銷售下樓了,杜聰邊走邊打電話,看樣子對方行動了。沒一會兒,張德兵又看到一個穿著工人製服的小年輕,這人走路東張西望、賊眉鼠眼,在樓下徘徊一陣子後走進了單元樓,看此人身形不像那兩個搶劫犯,不知是同夥還是無關的路人。又過了五分鍾,張德兵看到小年輕下樓了,手裏多了一個黑色塑料袋,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商務車裏的周榮心裏很焦灼,U盤關乎他的命,他反複看著手機,時間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一刻鍾了,歹徒卻一直沒打電話過來,他撥打歹徒的電話每次都顯示關機。 
    “榮哥,我覺得對方是在試探我們。”一旁胡建仁猜測。 
    周榮點點頭,吩咐司機小米:“你繞著廣場慢慢開。” 
    商務車繞著廣場不緊不慢地開了兩圈,周榮始終沒有接到電話。 
    此時,一名小弟看著後視鏡說:“榮哥,有輛小轎車剛才在我們後麵,現在在我們前麵,我看它在跟蹤我們。” 
    周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們前方幾十米開外,停著一輛很不起眼的破舊小車。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指示小米:“你再繞廣場一圈。” 
    小米照做,又繞了一圈,回到原點,周榮抬眼又看到那輛小破車出現在了他們的側後方。他微微一眯眼:“掉頭,開到他旁邊去。” 
    商務車掉頭,開到了小車的側麵,緊靠著小車停了下來。這時,小車也停下不動。 
    雙方都在原地停了片刻,這時,小車打開門,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周老板,別來無恙吧。”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傳到了商務車裏。 
    周榮定睛一看,下車的居然是朱亦飛,頓時大失所望,拉開車門問:“你怎麽在這兒?” 
    朱亦飛冷笑:“你都帶著我們兜了三圈廣場了,你還問我怎麽在這兒?” 
    周榮意識到對方在跟蹤自己,頓時不滿:“你跟著我幹嗎?” 
    “周老板,那編鍾的買賣,你看怎麽處理呢?” 
    周榮不耐煩道:“這事以後再說行嗎?” 
    胡建仁也在一旁解釋:“朱老板,這事我跟你們說了呀,這筆買賣我們最近不做了。” 
    周榮懶得再跟對方浪費時間,直接關上車門,朱亦飛伸手一把拉住車門,冷冷地打量他:“周老板,你這樣可太不厚道了啊。” 
    周榮緊張地環顧四周,害怕暗中觀察的歹徒發現他在跟別人接觸,以為他設了埋伏把交易U盤取消,一邊倉促道:“這事以後再說行吧,今天我很忙,沒時間。” 
    “你很忙倒有心情轉圈啊,”朱亦飛沒有鬆開車門,突然注意到周榮神色慌張,皺眉問,“你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啊。” 
    這時,一直在旁盯著四周的霍正看到百米外有人佯裝不經意地朝這邊走來,頓時意識到不對勁。 
    “有警察。”他一把將朱亦飛拉回車子,隨後自己坐上駕駛座,一腳油門下去,直接撞開周榮的商務車,躥到路上一個拐彎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整個廣場四麵八方多輛社會汽車,司機掏出警燈往車頂一放,轟下油門集體朝朱亦飛的車圍追堵截而來。 
    霍正車上全是亡命之徒,被抓到不是死刑也是十年以上的人物,在這生死存亡之際,駕車逃跑完全不留餘地,不管紅綠燈還是行人都呼嘯著直接衝過去,很快就突破了警方在廣場附近安排的包圍圈。 
    朱亦飛坐在車上,麵若冰霜,本來還想著跟周榮來個先禮後兵,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誰知周榮故意帶他繞圈,實則已經找了警察對付他,要將他置於死地,這筆賬不死不休! 
    嘉德廣場旁邊的一棟寫字樓裏,張一昂站在其中一層的窗戶口,實時盯著廣場上發生的一切。 
    霍正的那輛車如火箭般衝出去後,張一昂馬上下令讓警車停止追趕,因為鬧市區環境複雜,強行抓捕很可能釀成重大群眾傷亡事故。警察們眼睜睜看著車子衝出包圍圈,他立刻又讓公安局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員通過路麵監控盯死車輛方向,另安排警力從外圍圍堵,到郊外安全地區再進行抓捕。 
    與此同時,他通知宋星去搜查周榮。 
    宋星帶了兩輛警車的人將周榮一夥團團圍住,將所有人趕下車進行強製檢查。現場沒有搜出U盤,車上發現了大量現金。周榮輕巧地解釋說,他是一個生意人,車上帶這些現金也用不著向警察解釋,剛才逃竄的車輛他不認識,是對方主動攔下來向他們問路的。 
    雖然警察們都知道周榮在撒謊,可手裏沒證據卻也拿他束手無策,宋星隻得電話詢問張局長意見,是否要將周榮帶回來做筆錄。張一昂尋思若沒找到U盤,將其帶回也無任何意義,而且警方抓走了三江口首富,到時還得給出一大堆解釋,便讓他直接放人,所有警力歸隊,全力去抓捕逃竄的一車歹徒。 
    沒過多久,抓捕行動就宣告失敗。前方參與圍堵的便衣警察傳回消息,他們接到群眾報警,有輛汽車墜入河中,車上多人在墜河前下車離開了現場,根據群眾描述,墜河汽車正是歹徒駕駛的車輛。這處地方周圍沒有監控,環境複雜,歹徒逃跑後要重新布控抓人,並非易事。而對於周榮,警方不但沒有得到U盤,還徹底打草驚蛇了。 
    張一昂回到單位辦公室,考慮著接下去該怎麽辦,這時,李茜帶來了一條情報。 
    “局長,剛才你們在嘉德廣場抓周榮時,張德兵不在車上吧?” 
    張一昂回想宋星跟他報告的情況,車上隻有周榮、胡建仁和其他幾個小弟,並無張德兵。 
    李茜得意揚揚地說:“我定位了張德兵的手機,發現他在距離廣場不遠的一處居民樓附近,我查了定位數據,發現張德兵從早上到現在,一直在那附近停留,那裏一定有問題。後來我又查了昨晚的監控,總算被我知道U盤在哪裏。” 
    “在哪裏?”張一昂急問。 
    李茜嘴角一翹,談起了條件:“我要親自去查證。” 
    “不行。”張一昂當即拒絕。 
    “那我可不能說。” 
    “我命令你說。” 
    “我拒絕。” 
    張一昂看了她幾秒,急得撓頭:“你先說吧,如果屬實,待會兒調查多帶你一個便是。” 

李茜笑了笑,掏出手機,從中挑出一張監控拍下的照片,時間是昨晚,光線昏暗,圖像比較模糊,隱約可見一個男人拿著一隻行李箱。 
    “這人是誰?” 
    “他叫杜聰,是周榮公司旗下一家4S店的銷售員,”李茜和他有一麵之緣,所以才在反複看視頻中認了出來,“我查到前天晚上有一起涉及他的報警記錄,我聯係了當時派出所出警人員,掌握的事情經過是,他前晚偷開周榮的車去幫婚慶公司拉活賺錢,結果路上車撞了,4S店以他盜竊店內車輛的名義報了警,最後協商的結果是他在一個月內湊到六十萬賠償款。當時正因為他撞了車,胡建仁帶走了周榮別墅內的多名保安跟他交涉,導致別墅空虛,方超和劉直才潛入進來。” 
    “那你為什麽說U盤在他手裏?” 
    “他手裏拿的這隻箱子,我看非常像周榮家被搶走的箱子。” 
    張一昂盯著照片看了會兒,搖搖頭:“圖像這麽模糊,你這都能看得出。” 
    “我……我感覺就是。” 
    “感覺!?”張一昂不屑地搖搖頭。 
    “那張德兵為何一直守在附近呢?” 
    “你怎麽知道張德兵的目標是盯著他,而不是接應在嘉德廣場的周榮?” 
    “我……”李茜被問住了。 
    “如果照你所說,U盤在這小子手裏,張德兵已經盯上他了,為什麽不直接帶人上去搶回U盤?” 
    “這……”李茜還是回答不出。 
    “他一個汽車銷售,能跟方超和劉直有什麽關係?U盤怎麽會落到他手裏?如果他是方超和劉直的同夥,那麽這兩人何不住進他家?幹嗎冒險住旅館,差點被我們抓到了?” 
    李茜無言以對。 
    “所以這銷售跟周榮的事壓根兒無關,你就別瞎摻和了,現在我們都忙著抓人呢。”張一昂對李茜這新人的判斷不屑一顧,不耐煩地轟她出去了。 
    李茜耗盡心力查監控發現的獨家情報被領導如此輕易否決,心中越想越氣,直接出門騎上電瓶車出去了。 
    沒一會兒,張一昂突然想到以李茜的性格,該不會一個人去調查吧,趕緊打她電話,誰知電話沒人接,他跑出去問人,有警員看到李茜騎車出去了,張一昂大急,隻得坐上一輛社會車輛追過去。 
    周榮回到別墅後,坐立難安。 
    “榮哥,今天這事,我看警察不是衝朱亦飛來的,是衝著我們來的。”胡建仁分析。 
    周榮點點頭:“警察肯定知道別墅裏的事了,也知道我丟了東西。” 
    “我們裏麵有內鬼。” 
    “你覺得是誰?” 
    “我們早上去嘉德廣場之前,沒跟任何人提過,車上這些小弟一直跟在旁邊,沒機會傳消息出去,可能的人隻有一個——司機小米。” 
    周榮尋思道:“可現在已經被警察盯上了,這小米我們也不能隨便處理。” 
    “小米、警察,這些都不是問題,隻要U盤沒落出去,他們就沒法動我們。我隻是擔心,”胡建仁深深皺起眉頭,“我怕警察衝過來那會兒,那兩個搶劫犯也暗中看著,他們如果看到這一幕,會不會以為是我們聯合警察設局抓他們?” 
    周榮看了看他的私人手機,迄今都再沒接到過歹徒電話,心下更加焦灼,若是逼急了對方,對方直接將U盤公開,後果不堪設想。更重要的是,如今已經被警察盯上了,贖回U盤怕是更加困難了。 
    他拿起手機,撥了張德兵電話,詢問他那邊的情況,張德兵說杜聰後來一個人氣呼呼地回家了,周榮心想他大概是看到警察來找他們,覺得是聯手設局而生氣吧。張德兵又說剛剛他看到那個叫李茜的女孩兒也進了單元樓,他身旁還跟著一個陌生男子,有可能是兩個歹徒的其中一人。 
    掛了電話,周榮仰麵躺在沙發上尋思了片刻,豁然坐直身體,冷聲道:“既然歹徒也不信任這筆交易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動手!” 
    胡建仁點點頭,如今也隻能如此,趁警察沒得到U盤前速戰速決,風險是肯定有的,但也隻能豁出去了。兩人馬上通知張德兵,讓他召集幾個最靠得住的小弟,上樓抓人。

 

第47章
 
“李茜,我明確告訴你,你現在已經被停職,馬上跟我回去。”張一昂追著她上了這棟居民樓。 
    “我停職了為什麽還要回去?”李茜甩開他的拉扯,繼續快步上樓。 
    “你知不知道現在情況多緊急,你還要添亂,如果其他人知道你這麽任性,你警察都沒得當!”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李茜在一道房門前停下腳步,這裏是派出所記錄中登記的杜聰的住址。 
    “你能不能有點警察的樣子!”張一昂雙手叉著腰,對這個拖油瓶又怒又沒法子,若換了其他人早讓他一腳踹飛了。 
    李茜白了他一眼,直接敲門,過了會兒,杜聰打開門,疑惑地看著他們倆:“你們找誰啊?咦——你不就是上次試駕撞車的?” 
    “喏,箱子不就在那兒!”李茜目光直接從杜聰身上掠過,盯著後麵靠在牆上的一隻行李箱,推開杜聰徑直走了過去。 
    “哎哎,你幹什麽呀?”杜聰走過去要攔下她。 
    李茜放倒行李箱,拉開拉鏈,將裏麵的東西一把抓出來扔到一旁,伸手在底下紐扣上逐一按下去,馬上找到了按鈕,箱子底板自動開啟。 
    “你看,這不就是那個箱子?” 
    張一昂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個操作,箱子居然真的在這兒。下一秒,張一昂直接跳了起來,將杜聰整個人撲倒,掰過他的手,靠自身重量牢牢將他壓在地上,痛得杜聰嗷嗷大叫,一邊叫一邊喊:“箱子裏的東西我沒動過,是那兩個人欠我錢,我才把車開回來的。”他以為這兩人是箱子和越野車的主人。 
    張一昂連忙吩咐李茜:“去房間看看。” 
    李茜急忙跑進房間檢查一下,跑出來回道:“屋裏沒人。” 
    張一昂死死壓住兀自掙紮的杜聰,杜聰被他反手壓得劇痛,大喊:“你們誰啊?” 
    “快說同夥在哪兒!” 
    “什麽同夥啊,這裏就我一個!” 
    “你說不說!”張一昂手上用力,將杜聰的手臂折得都快變了形。 
    杜聰哈哈痛得直吸氣,想起身卻被張一昂跪在背上壓得死死的,越反抗手越痛,隻得大叫:“你們到底是誰啊?” 
    “快說同夥在哪兒!” 
    “什麽同夥啊,這裏就我一個。” 
    “同夥在哪兒?” 
    “就我一個。” 

“同夥在哪兒?” 
    “就我一個。” 
    兩人頑固地重複了好多遍同樣的問答。 
    總算等到李茜換了個有點新意的提問:“箱子裏的錢和U盤呢?” 
    “什麽錢,這箱子是我從車上拿來的,拿來時就沒錢,你們不要冤枉我啊,那兩人欠我錢我才把車開回來。” 
    “什麽車?” 
    “你們說的是什麽錢?” 
    三個人都愣了片刻,張一昂又問:“同夥在哪兒?” 
    “什麽同夥,就我一個。” 
    李茜再問:“錢和U盤呢?” 
    “什麽錢,你們不要冤枉我,那兩人欠我錢我才把車開回來。” 
    “什麽車?” 
    “你們說的是什麽錢?” 
    三個人又把這番對話重複了一遍,沒一個人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張一昂再換一個問題:“你說的兩個人是不是方超和劉直?” 
    “那兩人不是叫夏挺剛和什麽小毛嗎?” 
    他們倆又是一愣,看他樣子好像沒在說謊啊,派出所第二天的報案記錄確實寫了夏挺剛和小毛的名字,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李茜問:“你怎麽拿到這箱子的?” 
    “快說!”張一昂手上又加了把勁。 
    杜聰冷汗淋漓地快速將撞車後再強行開了他們車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兩人更加糊塗了,這箱子底下有自動暗格,市麵上當然買不到同樣的,肯定是周榮家的那一個,可箱子怎麽會跑到夏挺剛和小毛手裏,最後又到了他手中? 
    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了幾個人的身影,為首的張德兵看到裏麵的狀況,也是愣了下,下一秒,他帶了四個小弟直接衝進屋,掏出匕首甚至有一把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三人全部製服,隨後關上門,將這三人都捆綁了起來。 
    “張德兵!”李茜認出了他。 
    “你認識我?哦,差點忘了,你們為了這次動我老板,也是做足功課的。還有你——”他一腳踹向杜聰,“撞車把保安引出去的招兒都被你們想到了?”他又狠狠地連踹張一昂幾腳,“這是替榮哥還你的。好了,還有一個在哪兒?” 
    張一昂和李茜都沉默地看著他,對於這一番變故,他們著實沒有料到。 
    杜聰被他踢斷了一顆牙,滿嘴是血地哭喊道:“你是誰啊?” 
    張德兵冷笑一聲,示意四個小弟去將三人身上都搜查了一遍,沒有摸到U盤,隻是將他們的手機都拿了出來。他來到箱子旁,將東西翻找一番,還是一無所獲。 
    他咬了咬牙:“錢呢?” 
    “什麽錢啊,那兩人欠我錢我才把車開回來的。”杜聰一臉的冤枉。 

“U盤呢?” 
    “我也不知道啊。” 
    “同夥呢?” 
    “什麽同夥,就我一個啊。” 
    張德兵深吸一口氣,見杜聰一問三不知,氣得又一腳向他踹去,痛得他哇哇大叫,又被小弟用手捂住嘴不讓他喊出聲。張德兵走到一旁,先問問老板的意思。 
    別墅裏隻有周榮和胡建仁兩人。 
    剛剛張德兵告訴他們屋子裏的兩男一女都已經被控製,箱子在,可是錢和U盤都沒找到,那一男一女嘴巴很硬,什麽都不肯說,杜聰說這箱子不是他的,是他從另外兩個叫夏挺剛和小毛的人手中拿的。 
    這事情經過聽得周榮也是一頭霧水,不解地看向胡建仁:“你覺得該怎麽做?” 
    “錢和U盤一定在那兩個叫夏挺剛和小毛的人手中。” 
    周榮點點頭:“聽德兵的意思,他覺得杜聰不知道搶劫的事。” 
    “李茜和另一個男人一定是同夥,所以他們才不肯說,可以讓德兵用點手段,以他們倆為人質,逼他們同夥回來。” 
    周榮搖搖頭:“萬一同夥知道同伴被抓,不敢回來呢?” 
    “這……” 
    “警察已經介入了,這件事等不及了,今天必須要有個了結。讓杜聰帶我們去找那兩人,以這兩個同夥做威脅,將他們一網打盡。東西拿回來後,一個不留。” 
    “那個杜聰呢?” 
    周榮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一樣滅口。” 
    “好,我馬上去辦。” 
    “不,事關重大,我也得去。” 
    “可是這事太危險了。” 
    周榮淡然一笑:“如果這事德兵失敗了,我坐在家裏也是等著警察上門罷了。” 
    胡建仁想了想,點點頭:“榮哥,你出門我怕警察會盯上。” 
    周榮冷笑一聲:“正好用小米調虎離山。”
?

第48章
 
方超怒目圓睜地坐在屋中,盯著手裏的匕首,還有衣服上的大便,滿腦子都在想待會兒怎麽收拾那兩個渾蛋。劉直警惕地趴在門背後,靜靜地望著院子裏的大門。 
    等了很長時間,院子門從外麵打開了,剛哥和小毛有說有笑地往裏徑直走去。 
    “超哥,回來了。” 
    劉直低聲說了句,方超瞬時回歸戰鬥狀態,像一條矯捷的狼躲到門的另一側,靜靜地聽著外麵的聲音。 
    兩人的歡聲笑語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咦,這鎖怎麽掉了?”小毛問道。 
    “昨天被那傻子踢壞了啊,不過這房子我們也不住啦,以後我們就住——哎呀!” 
    剛哥身體剛探進屋,就被方超一把抓過腦袋往地上砸去,同時匕首狠狠地戳進了手掌,將他的右手釘在了地上。身後小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另一側的劉直抓了過去,同樣一招就按在地上,二話不說掰斷了一根手指。兩人抬起頭,看到凶神惡煞的兩位正是被他們調包的殺人犯,瞬時嚇得肝膽俱裂。 
    “你叫夏挺剛是嗎?讓我看看你有多剛。”方超掏出另一塊小刀片,蹲下身盯著渾身瑟瑟發抖的剛哥,“偷我們箱子,害我們被通緝,玩兒得漂亮啊!”他一揮刀片,剛哥大腿上血線冒出,同時傳來尖銳叫聲。 
    “你還敢叫!你叫我就剁爛你舌頭。”方超將刀片伸到他嘴邊,他嚇得忍住劇痛卻隻能閉上嘴。可他一閉上嘴,方超又一刀劃破他的大腿。 
    “大哥饒命,大哥饒命啊!”剛哥顫抖著哭求。 
    一旁的小毛見此情景,知道此番躲不過去,馬上將手裏的黑色塑料袋扔了出去:“你們是不是找錢?錢全在這裏。” 
    劉直看到塑料袋裏滾出了美金,激動地趕緊蹲下去點錢。正在這時,小毛抓過一旁地上的一根帶釘的木條就朝方超身上砸去,方超背上被釘子砸了個血窟窿。方超回頭大怒,跳過去一把抓住小毛的頭往牆壁撞去,小毛用出全身力量緊緊摟住方超,跟他糾纏在一起。 
    劉直回頭想幫忙,但見小毛死死貼住方超,他也無從下腳,方超也不需要他幫忙,穩穩占住上風,手肘往他背後毆了兩下,小毛嘴裏就狂吐鮮血。他即將鬆開手之際,混亂中從方超腰後摸出了一把槍,亂按了一下,這槍居然已經打開保險,響起“砰”的一聲,牆壁被打出一個彈坑,碎泥塊紛飛,四人都不由得一愣,小毛趁機一把抽出槍,頂在方超的額頭上。 
    一瞬間,方超和劉直都停下了動作。 
    “別動,你動我就開槍了啊。”小毛膽戰心驚地抓著方超。 
    劉直一把跳到剛哥的身上,掏出另一把匕首,按在剛哥的太陽穴之上:“你敢開槍我立馬殺了他,你也一定死。” 
    方超冷冷笑道:“我兄弟是當過兵的,你手裏有槍也不是他對手。” 
    “我不管,殺了你總夠吧。” 
    方超眼睛微微一眯,他有一半把握能抓住小毛手臂將他掀翻倒地,可他也隻有一半把握,如果這動作失敗了,命就沒了,他一時也猶豫不決,隻能說:“小兄弟,那你想怎麽樣?” 
    “先放了我大哥。” 
    方超冷笑:“你覺得可能嗎?” 
    小毛歇斯底裏吼叫,把槍死死頂住方超的太陽穴:“你放不放!” 
    劉直看到這情景,擔憂方超危險,慢慢抬起身,卻見方超朝他搖搖頭,說:“不能放。” 
    “你到底放不放!別逼我啊!” 
    “這樣吧,你呢就把槍留著,我們把錢拿走,你看怎麽樣?”方超心想隻要對方能把槍鬆開,轉手間他就能將對方製服。 
    “錢我們要留一半。” 
    劉直怒道:“憑什麽?這本來就是我們的錢。” 
    誰知方超當即說:“我答應了!” 
    “那好,”小毛眼睛看著劉直,“你拿一半錢走,你大哥,晚點我會放的。” 
    方超淡淡道:“你這就不講規矩了。” 
    “現在放了你們倆,你們馬上對付我們怎麽辦?” 
    “我是講規矩的。” 
    “我憑什麽信你們?” 
    “這——”方超一時也找不到理由讓他相信。 
    四個人便兩兩對峙著。 
    這時,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張德兵手裏握了一把槍,帶著小弟衝了進來,一見屋裏的情況,先是呆了一下,怎麽是四個人?他們在搞什麽?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拿槍指著小毛和方超,喝道:“都別動!” 
    其他一個小弟也掏出槍對著另一邊的劉直,另三個小弟則掏出長匕首分別圍到了兩組人身後。 
    眼見局勢突然又起了變化,方超和劉直雖然還搞不清狀況,但他們見兩人拿匕首,肯定不是警察,兩人眼神互相一示意。劉直回身一刀割破他旁邊小弟的手臂,方超趁小毛分神的瞬間一把抓住他的手,奪過槍後狠踹一腳,將小毛踢飛。 
    突然這時,“砰砰”兩聲,張德兵回頭朝劉直直接開槍,劉直捂著肚子,滲出了一些鮮血,跌倒在地,但此時,方超的槍舉了起來,對向了張德兵。 
    現在的情況是,張德兵用槍口指著麵前的劉直,距他幾米外的方超用槍口指著他,張德兵另一個小弟的槍口也指著方超,其他小弟則分站兩側實時接應。 
    張德兵看著方超,臉上毫無懼色:“你把槍放下。” 
    “不可能。”方超同樣一身是膽。 
    “你如果開槍,你殺我一個,我們會殺了你們所有人。你如果有種,就試試,我數到三,你如果不放下槍,我先殺了他。”張德兵走到了滿頭冷汗、臉色蒼白的劉直身邊,拿槍對著他腦袋。 
    “一——二——” 
    方超把槍扔到了對麵。 
    “超哥!”劉直忍痛抬起頭,感動地看向方超。 
    方超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輕鬆道:“認栽吧。” 
    張德兵滿意地點點頭,朝他豎起大拇指:“是條漢子!”如果他們沒動他老板,他都想將兩人收入麾下了。 
    其餘人等將在場四人都捆綁起來,推倒在地上。 
    張德兵給小弟使了個眼色,三個沒槍的小弟跑了出去,過了會兒,兩輛很不起眼的小汽車駛入院子,一個小弟下車將院子門關好,隨後周榮和胡建仁下車,三個小弟分別押著被繩子捆綁、被塞住嘴巴的張一昂、李茜、杜聰三人進屋。 
    他們將三人帶進來,給他們拿開了塞嘴巴的布條,將他們同樣推倒在牆角,這樣,地上的七個人全部被捆綁,一切都在周榮的掌握之中了。 
    周榮慢慢踱步進屋,胡建仁關上門,卻發現門鎖壞了,他也隻能將門虛掩一下。周榮將七個人打量一番,目光鎖定在了方超和劉直身上,伸手一指:“這兩個。” 
    張德兵上前在兩人身上摸索一番,果然在方超的衣服內層口袋裏摸出一隻U盤,交還給周榮。周榮拿起U盤,用力地摸著,深深吸了口氣,感慨道:“終於回到手裏了,你們倆可都快把我嚇出病來了。” 
    方超看著他:“你想怎麽樣?” 
    “你覺得我想怎麽樣?”周榮戲謔地瞧著他,一拍腦袋,“哦對了,本來我以為是你們兩個幹的,後來以為是四個,現在怎麽變成七個了,你們這七個人到底什麽關係?” 
    地上的七人互相看了看,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 
    這時,張一昂用極低的聲音在李茜旁邊說了句:“他要滅口,等下你逃。” 
    李茜的眼睛輕輕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被捆在背後的手裏捏著一枚血淋淋的刀片。 
    對麵,周榮還是在逼問方超和劉直:“說,上我家搶劫是誰指使的?” 
    “誰還敢指使老子?”方超冷笑。 
    “有骨氣!”周榮點點頭,反手就是一巴掌。 
    方超絲毫不懼:“動手吧,周老板,你要殺了我們這七個人,抓到就是死刑。” 
    “哎喲,你不知道,我如果不殺你們七個,被抓到了也是死刑。”周榮嘿嘿一笑,“你們想痛快點呢,就把這搶劫過程原原本本告訴我,不然,我讓你死得不痛快。” 
    方超笑了笑,突然一口帶血的唾沫直接朝周榮臉上吐去。 
    周榮抹了下臉,被激得大怒,幾個小弟一起衝上去往方超臉上狠踹。 
    這時,張一昂已經解開了繩子,將刀片悄悄遞給李茜,隨後慢慢解了幾下繩索,趁旁邊人去毆打方超之際,突然跳起身,抓起桌上扔著的一把劉直的匕首就朝周榮衝去。 
    張德兵回頭舉槍就開,“砰”一聲,張一昂屁股血肉炸開一片鮮紅,他不管不顧,一翻身跳到了周榮身上,將其一把拉過,匕首架上脖子,喝道:“住手!動一下就殺人了!”他屁股一陣劇痛,瘸腿將周榮拉到牆壁邊,把周榮擋在他麵前。 
    “你……你殺了我你也跑不了的。”周榮被刀架脖子上,頓時臉色蒼白。 
    “至少也能拉你走!” 
    張德兵和小弟的兩把槍都指向了張一昂的腦袋。 
    張一昂冷喝道:“你們就算開槍,我死之前肯定會抹他脖子,你們敢不敢試試!” 
    “不……不能試。”周榮慌張叫道,“你……你想怎麽樣?” 
    “放了她。”張一昂目光對向李茜,這時,李茜也割開了繩子站起來,另兩名持匕首的小弟攔在了她麵前。 
    “我叫你放她出去!我數到三,一——二——” 
    “讓她走!”周榮喊起來。 
    小弟讓到了一邊。這時,胡建仁把人一攔:“不能放人。” 
    “我叫你放人!”張一昂手上一用力,鋒利的匕首已經割破了周榮喉嚨處的皮膚,他感覺到滲出血來了。 
    “放放放,趕緊讓她走。”周榮連忙催促。 
    “榮哥,人不能放。”胡建仁絲毫沒有退讓。 
    “我叫你放人!” 
    “榮哥,如果今天讓他們出去了,今晚我們所有人都得進去,這事我們不能聽你的。” 
    張德兵掃了四個小弟一眼,小弟們目光都讚同胡建仁所言,雖然大家都是豁出去了,但誰也不想進去。張德兵為難地低下頭,說了句:“榮哥,老胡說得對,人——不能放。” 
    張一昂歇斯底裏地威脅:“你們信不信我殺了你老板?” 
    “不……不要殺我啊。” 
    胡建仁冷聲道:“那你隻會死得更難看!” 
    張德兵盯著他的大腿,張一昂兩條褲子都已被鮮血浸染,哼了聲:“你撐不了多久的,你放人,給你個痛快,你敢動手,我先強*****女朋友,再把這裏人全部殺光,最後再慢慢弄死你!”說著,他就直接朝李茜走過去。 
    “滾開,我是警察!”李茜嚇得連連後退,大叫起來。 
    “你是警察?”張德兵停下腳步。 
    胡建仁不屑笑起來:“就你這樣的,也能是警察啊?” 
    “我……我就是警察。” 
    胡建仁嗤笑:“還真沒見過這麽弱的警察。” 
    “那我呢?”張一昂喝道。 
    胡建仁目光朝他看去,眉頭一擰:“你……你是警察?” 
    “她是警察,我是她領導,我當然是警察。你們現在放人,我可以說你們是自首,我有權對你們從輕處理。” 
    “你有這麽大權力?”胡建仁盯著他看了幾秒,“你是公安局的哪一個?” 
    “三江口公安局有這權力的也沒幾個。” 
    胡建仁打量了他幾秒,慢慢點頭:“想不到,實在是想不到,現在的警察這麽有膽魄,沒想到你身為刑警隊的大領導,辦案還會親自撲到第一線上來,好一個三江口刑警大隊長,王瑞軍,佩服佩服!” 
    張一昂眉頭一皺:“我不是王瑞軍。” 
    “那你是誰?” 
    “我是公安廳派來的。” 
    “你——”胡建仁激動地指著他,“你是張一昂?” 
    “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是王瑞軍啊。” 
    “我是張一昂。” 
    “原來你是張一昂。” 
    “我當然就是張一昂。” 
    兩人核對了一番身份,結果還是僵持之中,張一昂的血卻在慢慢流失,臉色越發蒼白,甚至連手都開始抖動了,他知道時間所剩不多了,強撐著說:“你們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周榮,你早就被我們盯上了,你隻要出門我們都在跟蹤,你既然來到了這裏,外麵已經布置了警察,隻待抓捕了。你如果殺人,這裏人全部死刑,你知道她是誰嗎?公安部副部長的親侄女,比你家周衛東大得多。李茜如果出事,把三江口翻個遍也會把你們抓出來!” 
    他一副正義淩然的模樣,感染了此刻噤若寒蟬的李茜,她也不由得挺直了身體。 
    “那也未必。”胡建仁冷笑一聲,“小米是你們的線人吧,他出發前被我們收繳了手機,此刻他早把警察引到郊外去了。” 
    “你們——”張一昂感到一陣暈眩,望著李茜,這下害死了她,心中頓感一片死灰。 
    突然,這時,“砰”一聲槍聲傳來,一顆子彈透過門縫直穿入張德兵的後背,他應聲倒地,艱難爬起來連聲咳嗽,卻動彈不得。 
    門被打開,一行八九個人衝了進來,各個手裏持槍,嘴裏喝著不許動。 
    地上被捆的五人抬起頭,重重吐出一口氣。 
    “真有警察啊。” 
    “有救了、有救了!” 
    “我坐牢也不想死啊。” 
    此刻,就連方超和劉直都為警察的及時趕來而差點落淚。 
    周榮手下眾人紛紛扔掉了武器,雙手抱頭蹲下去。張一昂失血過多,意識鬆弛,這下終於可以躺下去睡一覺了。李茜急忙跑過來扶住他。 
    周榮大叫:“警察同誌,不關我的事,我是受害者,救命啊!” 
    “哈哈哈哈,周老板,我來救你啦!”隨著一聲熟悉的笑聲響起,周榮一夥抬起頭,卻見朱亦飛和霍正緩緩踱步進來。 
    “怎麽……怎麽是你?”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捆起來,捆起來,都給我捆起來。”他揮揮手,他這麽多手下全部拿著槍,輕輕鬆鬆就控製了全場,將所有人都牢牢地捆了起來,徹底動彈不得。 
    朱亦飛眼睛一掃,馬上看到了桌角邊當初被剛哥隨手一扔的編鍾,欣喜地拿過來交給了霍正放好,又撿起黑色塑料袋,粗點一下,裏麵正是定金,將錢也收好。隨後哈哈笑著走到了周榮身邊,低頭看著他:“周老板,沒想到吧?最後呢,地頭蛇還是鬥不過過江龍啊。” 
    “你……你怎麽會來的?” 
    “我可一直跟著你啊,你有本事啊,把警察都甩掉了,可是甩不掉我喲。” 
    “你把我們捆起來幹什麽,我跟你有什麽仇怨啊?” 
    “仇怨嘛,嗯——我都不想提!”他抬起腳就往周榮臉上狠踹,周榮鼻梁骨和牙齒紛紛被打斷,痛得哇哇大叫說不出話來。 
    “哦對了,——”他轉到李茜麵前,“你們兩位是警察對吧?” 
    李茜恐懼地望著他,慢慢點點頭。 
    “警察同誌,剛才周榮這夥人說要殺了你們,這些話我在外麵全聽到了,我及時阻止了他們的暴行,這也算是見義勇為了吧?” 
    李茜顫抖著點點頭。 
    “警察同誌,不要緊張,我跟周榮的仇可不會算到其他人頭上,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殺人。兄弟們,咱們走。” 
    霍正不解地跑過來問:“我們這就走?” 
    朱亦飛雙手一攤:“不然呢?” 
    “這麽多人……” 
    “周榮想綁架這些人滅口,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對對,我得幫他們報個警。”他搜出周榮的手機,拿過他手指按下解鎖,直接撥了110,“警察同誌,我報警,周榮綁架了一夥人,其中還有兩個警察,你們叫什麽——”他轉頭看向李茜。 
    李茜怯弱地說:“張一昂和李茜。” 
    “我沒騙你們,我有這麽無聊嗎?叫張一昂和李茜,那個叫張一昂的說是公安局的領導,他受了重傷,你們快來吧,位置在……嗯,還是你們自己找吧。”說著就掛了電話。 
    “哦,對,周老板,我們順便借你們的車子用用啊。” 
    他們走到屋外,坐上了周榮開來的兩輛很不起眼的小型汽車,一個小弟去打開院子門,兩車剛啟動,就見外麵一輛警車正朝院子筆直地駛了過來。 
    “這幾天可真是忙死了,所裏的人都被局裏調去,剩下我們幾個大事小事都得跑。” 
    “哎,可拖車的事明明是交警幹的,非要派給我們。” 
    “這是警務係統的問題,當時報案涉及車輛盜竊,派到我們頭上,我們不處理完,警務係統裏消不掉。” 
    “那也等過幾天唄,這又不是大事。” 
    “中午局裏一個女的,跟我打了十幾分鍾電話,問我這起報案的經過,還調了記錄,我想肯定是那個杜聰投訴到局裏去了,不把那破出租車拖走,到時又說我拖著不辦,哎,局裏那幫人各個是領導,他們要我們拖車,我們也隻能拖唄。” 
    兩個派出所警察一邊嘮叨著,一邊開著警車向院子駛去,後麵跟著一輛大拖車。 
    兩輛車都駛入院子中,卻見對麵門口還停著兩輛小型汽車,車裏坐著好幾個人,正在盯著他們看。 
    “這麽多人在幹嗎?”兩個警察剛想停下車,突然“砰”一聲,一顆子彈直接將擋風玻璃擊得粉碎,兩個警察趕緊本能地趴下身,緊接著,對麵兩輛車中伸出很多把槍,朝著警車和後麵的拖車一陣射擊。 
    拖車司機哪見過這種場麵,嚇得趕緊趴下頭,腳下油門亂轟,拖車筆直朝前撞去。 
    兩小車上的眾人眼見大車直麵撞來,想躲避也來不及了,因為這車體形小,周榮為了不起眼,專門開小車來的,前麵一輛車被拖車撞得飛離地麵,掉頭狠狠摔到了一旁,車上幾人當場昏迷,後一輛車被撞得翻了幾個圈,直接砸進了屋子裏。 
    混亂場麵過後,車上的兩個警察緩緩抬起頭,現場已經麵目全非,屋子裏傳來多人恐怖的叫喊聲,他們恍如做夢一般呆立在現場。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不就是去拖個車嗎,為何差點被人用槍打死? 
    片刻後,一輛小車車門打開,滿身是傷的霍正爬了出來,兩個警察出於職業本能,想下車抓他,誰知他抬起槍又向他們射擊,他們是普通民警,出勤沒有配槍,隻能趴下來繼續躲避。霍正走到另一側車身前,拉開車門,從裏麵拖出滿頭鮮血、昏迷不醒的朱亦飛,大聲喊著“飛哥”,朱亦飛卻毫無反應。霍正隻得單手扛著朱亦飛慢慢向前走,兩個警察悄悄抬起頭,發動汽車想開上去將他撞倒,霍正又朝他們開槍,距離遠了並未射中,但他拖著朱亦飛也是體力不支,隻好將朱亦飛放到一旁,滿懷愧疚地喊了聲:“對不起了,飛哥。”大手抹著淚匆匆跑走了。 
    民警一邊請求支援,一邊小心地下車到屋子裏查看,走進被撞出一個大洞的屋子,看到屋子中的眾人,徹底目瞪口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第49章
 
兩天後。 
    “這怎麽可能啊!”齊振興瞪大眼睛翻著手裏厚厚的一遝通報,“張一昂一天工夫抓了周榮整個團夥、兩個搶劫殺人犯、朱亦飛犯罪集團,還有兩個家裏藏屍的歹徒?”這幾天裏,齊振興都在北京參加培訓,期間從趙主任電話裏已經得知張一昂破了多起重大案件,而且還是同一天破的案,他帶著李茜,再加兩個派出所小民警和一個拖車公司的司機,五個人手無寸鐵就將十多個持槍歹徒抓了,創造了連全國都史無前例的破案記錄。 
    “對啊,張局破案的第二天,上級公安機關和政府領導都來了,這次張局單槍匹馬深入歹徒窩點,抓人時還負了重傷。”趙主任一改過去他對張一昂的成見,此刻臉上也神采飛揚,雖然這回又是張一昂的功勞,但整個三江口公安局都借此大大風光了一把,他這個辦公室主任還兼著公安局的新聞發言人,以往從來沒機會對外發過言,這兩天光通報稿他就寫掉了一支筆,麵對各級領導的詢問,他描述案情,滔滔不絕,好像當時是他和張局攜手抓獲了罪犯。 
    齊振興默不作聲,此時此刻他理應高興,畢竟是整個單位的大喜事,可在這幾天的關鍵時期,他卻在出差,完完整整地缺席了。在單位待著的人即便沒參與抓捕,也能說自己參與了部分後勤工作,為最後的成功抓捕提供了協助,連趙主任也搞得好像自己是刑警隊的了,可齊振興全程在北京培訓,誰都知道這次破案跟他這一把手局長沒半點關係。 
    “張一昂傷得怎麽樣?”齊振興看到趙主任寫的一份情況說明中提到,張一昂被六四手槍擊中,如果槍口偏離五公分,就會擊中股動脈,有相當大的生命危險。他雖然一貫對張一昂不滿,但看到張一昂拿命拚來的榮譽,心下也不禁有幾分欽佩。 
    “張局還在醫院,您放心吧,他沒事。子彈剛好打在屁股上,醫生說以後隻會留個疤,對身體行動完全沒影響。” 
    “你不是寫著他差點傷到股動脈,有生命危險嗎?” 
    趙主任笑道:“誇張筆法嘛。” 
    齊振興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看到趙主任也站到了張一昂這邊,子彈打在屁股上也敢說離股動脈隻有五公分、有生命危險,怎麽不說槍口偏半米就會打中心髒當場死亡? 
    現在整個單位都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喜悅之中,他能怎麽樣?他還向周衛東告過張一昂的狀,如今周衛東被抓隻是時間問題,而高棟自然成為周衛東倒台的最大受益人了。 
    齊振興獨自坐在椅子上苦苦思索往後該如何應付,突然眼前一亮,趙主任跟張一昂發生過正麵衝突,也能搖身一變替他搖旗呐喊,自己為什麽不可以拉下臉麵,跟張一昂這個小老弟好好談談,冰釋前嫌? 
    再看張一昂此人,一心撲在工作上,破案時奮不顧身,為人一片赤誠,齊振興著實越看越喜歡,他馬上決定,這個兄弟我認了! 
    三江口第一人民醫院的一間獨立病房內。 
    張一昂因為屁股受創,送醫至今隻能像隻大烏龜一樣四肢張開趴在床上,歪著腦袋朝向一側,聽王瑞軍講述這幾幫人的審訊經過。 
    周榮團夥中,包括周榮在內的多人被抓至今零口供,不過他們是在犯罪現場被抓,鐵證如山,交代隻是遲早的事。 
    方超和劉直承認多次製作爆炸並搶劫的事實,否認殺死林凱,堅稱是他自己死在了車上,也否認殺害了劉備,說劉備的屍體是剛哥和小毛調包換給他們的。 
    剛哥和小毛承認殺害了李棚改,否認殺了劉備,說劉備的屍體是從另一個人手中搶來的。 
    這人身份則從朱亦飛同夥中問出,正是目前還在潛逃的霍正。 
    總之,各方或多或少都認了一些罪,但他們這些本來毫不相關的幾夥犯罪分子是如何走到一起的,這點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警察審了幾天也是一頭霧水。後續犯罪事實逐項核實的工作夠刑審隊忙幾個月的了。 
    王瑞軍把現在已有的結果大略通報一遍,一針見血地指出最後破案的關鍵點:“如果不是局長你深入敵後,冒著生命危險,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重創周榮團夥,那麽這些人,我們一個都抓不住,甚至將發生極其嚴重的多人集體命案!” 
    對此,張一昂也沒有刻意推脫自己在案件中的貢獻,這關鍵時刻扭轉乾坤的一擊,正是他出於人民警察的正義感挺身而出做到的。他屁股上的傷口更是鐵證如山,甚至連那幾夥罪犯在審訊中都不無感慨,他們從未見過一個公安副局長級別的領導,為了辦案還能孤軍深入,以一己之力對抗持槍歹徒,“敗在張一昂手裏,我張德兵也認了”“我朱亦飛還是小瞧了大陸公安啊”。 
    張一昂將案情細細分析了一遍,又問:“周榮團夥有沒有交代到一些事情,涉及現在的常務副廳長周衛東?” 
    “周榮的幾個核心成員到現在都不肯開口,不過他們手下的口供裏,提到了周衛東是周榮的保護傘。” 
    “有證據嗎?” 
    “最大的證據在U盤裏,U盤已經交給上級了,牽涉到很多官員,不過據說公安部和中紀委已經來人聯合調查了,U盤裏的名單上涉及到的人誰也逃不過去,我聽政府裏的朋友說羅子嶽昨天半夜就被紀委從家裏抓走了。這些都是經濟犯罪,周榮幾個核心成員至今零口供,我猜主要是因為盧局長失蹤的事。” 
    張一昂看著他的表情,已然猜出結果:“盧局長是被周榮殺害的吧?” 
    王瑞軍難過地點點頭。 
    據周榮一個小弟交代,一年前,上級紀委接到關於三江口市長羅子嶽貪腐的匿名舉報信,內有很多不同時間地點的羅子嶽與周榮出入私人場所的照片,上級紀委派人對羅子嶽進行一番調查後,沒有找出羅子嶽貪腐的確鑿證據,隻能對其進行警告處分,告誡他與商人保持距離。事後,周榮和羅子嶽暗中調查誰拍的照片,發現了三江口公安副局長盧正長期跟蹤他們,因為不知道盧正手裏到底還有哪些牌,為了以絕後患,羅子嶽建議周榮派人將盧正做掉。 
    周榮安排他手下最得力的張德兵處理盧正,張德兵找來刑釋人員小飛,承諾給他一百萬,讓他殺一個人。小飛不敢殺人,找到逃犯李峰,李峰最後也沒動手。張德兵見雇人殺盧正失敗,為防泄密,便將小飛殺死,又在盧正跟蹤羅子嶽的某天晚上,親手殺害盧正並將其用石頭捆綁拋屍江中。 
    這件事是張德兵的小弟說的,事關重大刑事命案,刑審隊依然在審問張德兵,他自知此事一旦交代便是死刑,至今不肯承認。不過王瑞軍相信,過不了幾天,隻要其他人的審訊工作有更多突破,張德兵必然會扛不住壓力,徹底交代清楚,屆時在確定的刑事命案麵前,周榮、胡建仁等幾個核心組織成員也會接連突破。 
    除了周榮自己這夥人外,郎博文也算是周榮的馬仔,過去很多刑事犯罪的事主要是郎博文幹的。不過警察去找郎博文時,他已經失蹤,公司目前由他弟弟郎博圖管理。郎博圖雖然和周榮也走得很近,但現有證據還沒有牽涉到他的。 
    張一昂尋思一番,幾樁大案告破,眾多罪犯落網,可還有一個案子撲朔迷離。 
    “周榮那幫人有沒有交代殺害葉劍的事?” 
    “沒有啊,他們全部否認葉劍被害跟他們有關,都說葉劍是周榮最要好的朋友,不可能會去害他。” 
    張一昂皺了皺眉:“你們有沒有問仔細啊?” 
    “我們用了各種審訊技巧問了。我跟周榮說,‘你別裝了,胡建仁已經承認葉劍被殺是你指使的’,周榮反說我們警察套話能不能專業點,他怎麽可能殺葉劍;我跟胡建仁說,‘別裝了,周榮已經承認葉劍被殺是你指使的’,胡建仁也說我們套話能不能專業點,周榮不可能允許手下動葉劍;我跟張德兵還是這麽說,他回答得跟他們倆一樣。我審訊的時候就感覺葉劍被害跟周榮確實無關,早上更證實了這一點。” 
    “早上發生了什麽事?” 
    “早上有人在河邊發現了陸一波的屍體,已經死了好幾天,手法和葉劍被害很像,這幾天周榮一夥人都在急著找U盤,哪有心思找人殺害陸一波啊。” 
    “你說陸一波死了?”張一昂突然從病床上彈了起來。 
    “是啊。” 
    “陸一波死了你怎麽現在才說!” 
    張一昂直接起身下床,從一旁拿過左右兩根拐杖,瘸著腿就往外走,王瑞軍連忙上去攙扶:“局長,你這是去哪兒呀?” 
    “去陸一波被害現場!” 
    “你……你受傷可千萬別拉到傷口,我們已經派人在查了,你不用親自去。” 
    “我不用親自去?”張一昂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哪個渾蛋殺死葉劍嫁禍給我,我還怕查不出他來了,他可真有種再來一次,我非把他揪出來不可!” 
    王瑞軍在一旁連聲勸他消消氣,醫生要他至少靜養半個月才能下床,這案子交給他們辦就行,可張一昂哪忍得住這口氣,剛來三江口上任就被人栽贓,他做夢都想把這凶手找出來,他一把甩開王瑞軍,推開病房門,兩個拐杖撐著身體走得飛快,後麵護士追著他大聲疾呼“病人跑啦!病人跑啦”,誰也趕他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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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事發地又是在河邊,遠遠望過去,警察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宋星、物證組許科長、陳法醫甚至還有李茜都在現場穿梭忙碌著。 
    王瑞軍剛把警車停下,張一昂就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自顧拄著兩個拐杖一瘸一拐地往現場走去。 
    他剛走過警戒線,一名警察就朝裏麵大喊:“張局長來啦!”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抬頭朝這邊看過來,幾秒鍾的沉默後,現場所有警察突然鼓起掌來,看得警戒線外的圍觀群眾一頭霧水,紛紛心想這屁股還綁著繃帶的殘疾人什麽來頭啊,所有警察看到他都兩眼放光啦。 
    裏麵執行任務的警察集體向他圍攏過來,連一向自視甚高的陳法醫也不由得挺直了椎間盤突出的腰板,低聲跟他徒弟感慨道:“果然是後生可畏,副局長的身份還孤身犯險,空手麵對一幫持槍歹徒臨危不懼,最後抓獲所有人,嗯……了不起!”他豎起了大拇指。 
    “局長,您的傷怎麽樣?” 
    “您應該好好休息,這案子就盡管放心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局長,您真是我的偶像!” 
    眾人紛紛向他表達敬意,過去對他尊敬,更多是因為他領導的身份,如今他已成為刑警們心目中的大英雄,孤身犯險,創造破案奇跡。 
    人群中,李茜嘴巴翹起衝他微笑,張一昂不但奮不顧身地救了她的命,而且她全程參與了最後的破案,這兩天整個刑警隊都對她刮目相看了。 
    “我沒事,謝謝大家!陸一波屍體在哪兒?我去看看。” 
    大家又感慨張局長真是為了工作操碎了心,人群自動分開兩邊,仿佛歡迎外國首腦來訪的架勢,夾道歡迎他來到一具已經被水泡腫的龐大屍體前。 
    屍體仰麵平攤在地上,穿著跑步的休閑裝扮,衣服上全是血跡,一旁警察介紹:“早上有人打了匿名報警電話,稱在此處河邊有一具屍體。” 
    “找到報案人了嗎?” 
    “還沒有,對方用的是虛擬手機號,聲音是電腦合成的,我們懷疑報警人就是凶手。我們派人到附近搜索,最後在旁邊的一棵樹下找到了一條繩子,繩子一端沒入水中。我們將繩子拉起來,拉出了一隻大麻袋,裏麵是陸一波的屍體。剛剛技偵人員在旁邊草地上發現了血痕,認為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凶手在此將陸一波殺害後,裝入麻袋拋進了河裏。陳法醫根據屍體情況,初步判斷死亡距今大概有三天了。” 
    一旁的陳法醫蹲下身在屍體上方比畫著:“張局你看,他身上有多處刀口,和葉劍的非常相似,我斷定肯定是同一個凶手。” 
    “嗯……傷口看上去和葉劍的確實很像!哎喲——”張一昂舉起一個拐杖在屍體的腹部指了指,突然一個踉蹌沒站穩,拐杖直接從屍體的傷口處插進去穿破了肚皮,陳法醫正要破口大罵這一棍子破壞傷口我怎麽做屍檢啊,瞬間意識到這是張局的無心之失,想到他受傷還親臨一線,也就不生氣了,反而豎起了大拇指,插得好!這一棍插下去正好能讓他判斷屍體的泡水程度,剛才他隻能預估大概的死亡時間,現在他可以準確判斷陸一波遇害距今就是三天。 
    大家紛紛對陳法醫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這副老骨頭也能重新做人。 
    張一昂抽出拐杖,屏住呼吸在草地上擦幹淨,來到一旁,環顧著四周,回頭問其他警員:“你們還記得我上次說什麽來著嗎?” 
    眾人茫然一愣,拚命回憶一番還是不明白,宋星問:“上次是指哪個時候?” 
    張一昂對著他輕輕歎息搖頭。 
    王瑞軍朝宋星哼了聲,揚起頭顱:“局長上一次就說了,陸一波沒吐露實話,他一定知道葉劍的某些情況,你看吧,這次他和葉劍死法一模一樣,肯定是被人滅口了,局長果然有先見之明!” 
    “上次我也不敢肯定,手裏也沒證據,否則直接把陸一波抓起來強審反倒能救他一命。怕是我們上次去問陸一波時,已經打草驚蛇了。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啊。” 
    大家都一同跟著點頭感慨,不少人私下問“伯仁是誰啊?”“陸一波的小名吧。” 
    現場眾人商量了一陣,現在案件並無具體線索,得按部就班展開調查。刑技隊員繼續留在現場,一隊人去查周邊監控,一隊人去搜查陸一波住所,張一昂則另帶一些人去楓林晚酒店了解情況。 
    一行人聲勢浩大地到了酒店大堂,王瑞軍出示證件,告知要去搜查陸一波的辦公室,大堂經理攔住他們,詢問出了什麽事,王瑞軍很官方地說無可奉告。經理表示要先和領導匯報一下,便走到後麵打起電話,掛了電話,她歉意地說:“警察同誌,辦公室裏有陸總的私人物品,陸總說他正在外地出差,你們能否再約個時間來?” 
    此話一出,眾人頭皮炸裂,陸總?難道泡水裏死去的屍體不是陸一波? 
    王瑞軍急問:“你說的陸總,是陸一波?” 
    “當然啊,我們隻有一個陸總。”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目光投向了張一昂,他緊皺眉頭,也是一頭霧水。屍體雖然泡水裏多日,但畢竟沒毀容,他們一眼就認出了陸一波。可大堂經理卻口口聲聲說陸一波在出差。難道有人殺了個長得和陸一波很像的人,故意讓受害人穿陸一波的衣服,李代桃僵偽造陸一波死亡?可這有什麽意義呢? 
    他拄著拐杖走上前:“你剛才是和陸一波本人通的電話?” 
    “呃……”經理猶豫一下,點點頭,“是啊。” 
    “他在哪兒出差?” 
    “這個沒說,我不方便問老板。” 
    張一昂麵色肅然道:“你再給陸一波打個電話,就說警察要親自跟他說幾句。” 
    “這個……” 
    “趕緊的。”刑警紛紛催促。 
    “哦。”經理又來到後麵,撥了電話,過了些時間眉頭一皺,“奇怪啊,陸總手機關了,是不是沒電了。” 
    眾人隱約感覺情況不對勁,張一昂忙吩咐手下:“馬上查陸一波手機剛才通話時的位置。” 
    “等等,”那刑警剛要轉身,經理就忙不迭說,“不用去不用去,我……我剛才沒打通老板電話,老板手機已經關機好幾天了。” 
    王瑞軍大怒:“你剛才怎麽說是陸一波?” 
    “我……”經理被他吼得花容失色,“老板吩咐過,如果警察來了我們就這麽說。” 
    “我去!” 
    在場刑警紛紛破口大罵,害他們以為這案子另有玄機,虛驚了一場,在一片要以阻撓刑偵執法將其拘留的威脅聲中,大堂經理手忙腳亂地找出陸一波辦公室的備用鑰匙,撒開腿飛奔上樓打開辦公室的門,讓警察進去搜查。 
    進門後,警方按照程序,讓經理再帶著兩個工作人員在門外守著,監督警察不會偷辦公室的東西。其實這辦公室很幹淨,沒啥東西,值錢的不過是沙發、辦公桌、空調等家具和電器,沒人擔心警察會在查案期間把沙發扛回去自己坐,無非是走個流程罷了。 
    整個辦公室麵積很大,有六十多平方米,布置簡單,進門不遠的左側是書架,上麵放著一些裝飾性的大部頭書籍,還有一些辦公文件;另一側是辦公桌、沙發等,粗看沒有異常。 
    張一昂拉開桌旁的文件櫃,第一格裏除了幾支筆,空無一物,第二格也是類似,拉開最後一格,出現了幾本管理學的書。張一昂拿起這幾本書,突然,兩張熟悉的照片映入了眼簾。 
    這兩張照片和在葉劍家中發現的一模一樣,都在照片的塑料封殼外用秀氣的小楷字標注了拍攝的年和月。 
    看著這兩張照片的出現,王瑞軍連聲驚歎,同時向一旁其他警員感慨:“上回我們去葉劍家搜查,他家很雜亂,我們都不知道該查什麽,局長從一堆雜物中挑出了這兩張照片,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這是重要線索。當時我心裏還不服氣呢,不就是兩張老照片嘛,這能說明什麽?今天在這裏又看到照片,我才知道,這叫專業!” 
    一旁警員們連連點頭,接過照片裝進物證袋。 
    張一昂又盯著櫃子看了半天,叫過大堂經理詢問:“陸一波的文件櫃裏一直都是這麽空著的嗎?” 
    “我沒看過老板的櫃子,我不清楚啊。”經理敷衍一句,卻在張一昂投來的泰山威壓的淩厲目光中,慌忙糾正,“哦對了,我看到老板經常從櫃子裏拿文件,應該……櫃子裏平時應該裝了一些文件。” 
    聽她這麽說,眾人再去看櫃子,此刻櫃子裏什麽都沒有,會不會有人拿走裏麵的某些文件了呢? 
    很快,更大的疑點出現了。 
    一名警察盯著辦公桌上方的天花板:“咦,陸一波在自己辦公室裏還裝監控?” 
    大堂經理抬頭看了幾秒,馬上說:“不可能啊,這裏從沒裝過監控。” 
    眾人頓時警覺,仔細打量,發現這是用電池的簡易遠程監控,對方通過手機APP連接監控設備可實時查看,安裝非常簡單,隻需要粘上去便可。他們向經理再三確認一遍,這監控過去絕對沒有裝,是今天才發現的。 
    張一昂連忙問:“這辦公室平時除了陸一波,還有誰能自由出入?” 
    “隻有老板啊。” 
    “你不是也有備用鑰匙嗎?” 
    “備用鑰匙平時不放在我這裏,放在公司保安部,我今天也是從保安部拿的。”經理趕忙撇清自己的幹係。 
    “一共有幾把鑰匙?” 
    “隻有兩把,一把在陸總手裏,一把在保安部。” 
    張一昂思考片刻,先讓手下將酒店裏這幾天的監控都拷貝回去,詳細調查。不過陸一波辦公室屬於行政辦公樓層,一向私密,外麵沒有裝監控,怕是查不到誰進了他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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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當夜,各組調查人員陸續歸隊,又到了案情分析時間。 
    還是原來的套路,法醫先開口講解屍檢結果,原以為又是和上次一樣,“似乎不是正常人所為”,誰知這次卻有了新發現。 
    “根據我的屍檢分析,結合陸一波手機關機的時間點測算,他死於三天前的晚上,到現在差不多四天,一百個小時,屍體情況和葉劍非常相似,都是遭受汽車撞擊,身上被捅了很多刀。與葉劍被害不同的是,葉劍是受傷後自己跳河遊走的,陸一波當場就死了,再被人拖行扔進河裏。我通過解剖,比較兩次的傷口,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陸一波和葉劍兩具屍體上的刀口,除了刀口數量不一樣,其中多處刀口的方向、尺寸、距離,居然是完全一樣的。這我就納悶了,什麽人可以做到兩次捅人的刀口完全一樣呢?於是我就查詢資料,查啊查,查啊查。可惜啊,這方麵資料是空白的,從來沒有案件是這樣的。我呢又想其他辦法,這兩次同樣的創傷是怎麽做到的,話說我做法醫二十多年……” 
    對於這次陸一波的屍體,陳法醫顯得格外興奮,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刻鍾他遇到屍檢難題後,是怎麽想盡辦法排除萬難的,待他正要講到1995年他剛當法醫那時的趣事時,張一昂終於挺身而出,伸出大手:“陳老師,時間緊急,先告訴我們結果吧。” 
    “凶器是一輛車頭很高的越野車!” 
    “凶器是越野車?”眾人咋舌。 
    “對,凶器就是一輛車!”陳法醫挺直身板,一臉的自信和得意,“這輛車在車頭前方裝了一塊板子,板子上固定了若幹把鋒利的匕首。歹徒突然駕車朝被害人撞去,車頭上的匕首插入被害人身體,所以才造成葉劍和陸一波兩具屍體都有被車撞的痕跡,而且身上被捅的一些刀口的方向和尺寸完全一致。” 
    眾人微微閉起眼,腦海中浮現出古戰場上的釘板車,車前頭是一塊立著的木板,上麵全是粗大的釘子,當兵的在後麵抓著這輛手推車朝敵人猛衝過去。現在手推車改成了汽車,但道理是一樣的。 
    “你確定嗎?”眾人誰也沒聽說過這種殺人手法,紛紛七嘴八舌地表示懷疑。 
    “我當然確定啊!我當了二十多年法醫——” 
    “確定就好啊,確定就好啊,我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張一昂趕緊阻止他,眾人跟著連連點頭。他回頭對其他人說,“那就調周邊監控,查車頭裝了刀板的越野車。” 
    “這個……”宋星遲疑道,“我覺得查不出這樣的車子吧,如果一輛車車頭裝了插滿匕首的板子,這麽危險的汽車,路上看到的人都會報警。” 
    “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張一昂又轉向陳法醫,“板子是怎麽弄上去的?” 
    “應該是殺人之前固定上去,殺人之後拆下來,不過正常的汽車車頭想固定住這樣一塊板不太容易,我認為這塊板是專門根據車頭形狀設計出來的。” 
    眾人討論一番,決定先去調周邊監控,找出符合車頭高度的越野車進行篩選。 
    隨後,張一昂拋出了另一個疑點:“這案子裏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大家想想,陸一波為什麽會死在河邊,他晚上一個人到河邊來做什麽?我認為最可能的原因是——” 
    “約會,他和某個女人約會!”宋星脫口而出。 
    張一昂正要解釋自己的推理步驟卻被打斷,不滿地瞥他一眼:“你已經知道答案啦?” 
    “我瞎猜的。” 
    王瑞軍瞪了他一眼,斥責道:“就知道瞎猜瞎猜,光知道答案有什麽用?你還要不要解題步驟了!——局長,您來繼續分析。” 
    張一昂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當初葉劍跟人大晚上約在河邊碰麵,被殺了,陸一波是知道此事的。雖然兩次的地點不一樣,可同樣是河邊,陸一波為什麽要在大晚上獨自去河邊?他難道毫無警覺性,就不怕重複葉劍的遭遇嗎?你們想,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約陸一波晚上來河邊,他會去嗎?肯定會警惕!所以,這次約陸一波的人,一定是他熟悉的人,光熟悉是不夠的,還要讓他很放心,不覺得會出現危險。什麽樣的人能讓他放鬆警惕?女人,一個和他約會的女人。” 
    “一針見血,一針見血啊!”王瑞軍連聲讚歎,“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問題,陸一波明知葉劍是在夜晚去河邊赴約被害的,為什麽又重蹈覆轍呢?局長一說出女人這個判斷,我的思路就完全打通了。從目前線索看,凶手是一名男性,但約陸一波的人,很可能是一名女性。我們要先摸清跟他關係親密的女性,再從中牽出凶手。” 
    物證組許科長皺起眉,他不想破壞討論氛圍,但為了不讓調查走偏,他還是謹慎地說出真相:“這個……也不一定吧。” 
    王瑞軍眼睛一瞪:“許科,你又有什麽高見了?” 
    許科長心想,我今天晚上還沒說過話,哪來的“又有什麽高見”?看到張局的目光也向他投來,隻好說:“呃……今天我們查現場,確定死亡地點就是第一案發現場。我們找人打聽過了,陸一波的家就在附近,他最近每天晚上九、十點鍾都會來這裏河邊跑步,屍體穿著跑步的衣服,所以……我覺得不是有人約他,而是凶手知道他晚上跑步的習慣,在此埋伏殺了他。” 
    王瑞軍不服氣道:“那葉劍案又怎麽說?” 
    “葉劍被害前拍到他在看紙條,當然是有人約他。陸一波這次應該是有人知道他跑步,提前埋伏。” 
    “那你說說誰約的葉劍啊?”王瑞軍故意給他出難題。 
    “這個……如果知道誰約的葉劍,不就破案了?我們物證組能做的工作很有限,具體凶手是誰還需要靠你們調查組的來查。” 
    王瑞軍哼了聲,揚起眉:“那你們組今天查出了什麽線索?不能像葉劍案子一樣,又一無所獲吧?查凶手是我們偵查員的事,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話說得好像葉劍案沒破的責任全在許科長頭上,許科長低著頭說:“事發已經三天了,戶外情況複雜,所以我們……我們沒提取到嫌疑車輛的輪胎印,也沒找到可疑的腳印和指紋。” 
    “那就是查了半天什麽線索都沒有咯。”王瑞軍歎口氣。他隔了對方太遠,否則早就伸手拍他肩膀,老許啊,你不能每次都交白卷吧。 
    許科長本就是厚道的老實人,羞愧得滿臉通紅,情急之下,他想出一條線索:“今天懷疑凶手進過陸一波辦公室偷裝了監控,我們拆了監控問了上級電子技術警察,這種臨時監控查不到數據接收方。我們仔細檢查門鎖,可以肯定門鎖沒有任何撬動痕跡,是用鑰匙開的。我們跟酒店確認,鑰匙原來一共有三把,一把在陸一波手裏,已經在他家找到。酒店保安部有兩把備用鑰匙,幾個月前陸一波拿走了其中一把。我們搜遍了辦公室和他家,都沒找到這第三把鑰匙。” 
    張一昂思考一番,一共三把鑰匙,陸一波和酒店保安部的那把都在,凶手自然是用這第三把鑰匙開的門。便問:“陸一波把備用鑰匙拿走後,交給誰了?” 
    “不知道,但能拿到他辦公室鑰匙的,應該是一個和他關係比較親近的人。”
?

第52章
 
案情分析會開完,張一昂謝絕手下陪同,獨自回到醫院病房,讓護士換藥消毒。 
    護士離開後沒一會兒,李茜手裏拎著一隻保溫飯盒悄悄來到了病房。張一昂正趴在病床上看手機視頻打發時間,見她躡手躡腳地走進門,不禁好奇:“李茜,你怎麽來了?” 
    “局長,我給你帶了宵夜,是我親自熬的粥呢。”李茜顯得格外溫柔。 
    “你不是一天都在查案,剛剛還一起開會,哪來的時間熬粥?” 
    “嗯……我用電飯煲定時熬的。” 
    “哦,那倒也不用費什麽力氣。” 
    李茜微微失望,馬上又換上殷勤的笑臉:“來,趁熱吃,嚐嚐我的手藝。” 
    她轉開保溫飯盒,放到櫃子前,張一昂探頭一看,驚訝了:“這是什麽粥?” 
    “蹄髈小米粥。” 
    “這世上居然有蹄髈小米粥?” 
    李茜嘻嘻一笑:“你蹄髈受傷——呃,你屁股受傷了,所以我特地買了豬蹄髈燉粥給你吃。” 
    如今夜已深,張一昂忙碌一天著實辛苦,此時胃口大開,當下支起身便要去拿勺子,李茜卻一把奪過,微笑著說:“你轉過來不方便,我來喂你。來,張嘴。” 
    張一昂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李茜臉一紅,隻顧低下頭,嘴唇湊近勺子輕吹了兩三遍,溫柔地遞到他嘴巴前。他吃了一口粥,味道還不錯,真是沒想到李茜居然也有這麽好的廚藝。李茜又舀起一勺輕吹幾下遞過來,張一昂再吃一口,他感覺氣氛有點異樣,再這麽下去恐怕就要犯致命的政治錯誤了。她畢竟是副部長的侄女,這感情可不是兒戲啊。他考慮了幾秒,深吸一口氣,說:“我去下洗手間。” 
    “我來扶你。” 
    “不用不用不用。”張一昂連聲推脫,抓起兩根拐杖快速逃離這悶熱的病房,到外麵讓自己冷靜一下,好好想一下該怎麽處理。 
    幾分鍾後,張一昂打開門瘸著腿快步移進屋,轉身就關門上鎖,伸手將牆上的電燈開關全部關滅,病房裏瞬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茜小心髒快速跳動,一陣緊張:“你……你幹什麽——” 
    “你趴下。” 
    “啊,在這裏?你不是受傷了嗎?”李茜的臉在黑暗中羞紅一片,她嘴裏小聲嘀咕著,身體還是按著指示趴到病床上,不過她是仰麵趴的,也就是躺著,雙手緊張地交叉在胸前,頭側到一旁,微微閉起眼睛。 
    張一昂一回頭,借著窗外的夜光,看到李茜是這樣“趴下”的,走過去一把拉起她:“我叫你趴床底下。” 
    “床底下?” 
    “我看見霍正了,他在找我。”他一把將李茜推下床,待她躲到床底下後,他把病床上的被子拉直成人形,再拄著拐杖閃身躲到病床旁邊的簾子背後。 
    他剛躲好,門外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隔了幾秒,門上的玻璃窗口出現了霍正的臉。霍正看到病房裏漆黑一片,想著裏麵的人已經睡著,便伸手轉門把手,誰知上了鎖,他轉了兩下轉不開,過了幾秒,他轉身離開。 
    屋子裏的兩人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門外的人腳步聲遠去,在深夜住院部的走廊裏顯得尤其可怖。 
    “他……他走了嗎?”躲在床底下的李茜問。 
    “暫時走了,你先別出來,手機在身上嗎?” 
    “在。” 
    “你給宋星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帶人來醫院!”張一昂知道霍正手段極其凶殘,他屁股負傷行動不便,李茜更不用指望,兩人手裏都沒有武器,若是霍正進來,定當凶多吉少,此時他可一點都不敢大意。 
    李茜也知道今夜極其凶險,她馬上找出宋星的電話,撥打過去,小聲說:“喂宋星,霍正來醫院了,你趕緊——” 
    她話還沒說完,腳步聲再次響起,有人快步朝這邊跑過來,李茜連忙用最低的聲音重複了一遍。腳步聲在門外停下,屋內兩人聽到鑰匙插入了鎖孔,隨即門被打開了,他們倆躲在各自的位置一動不動。 
    霍正打開門後,並沒有急切地衝進來,而是先環顧了一圈,看到病房四周放了很多的鮮花水果,可見正是張一昂的病房,他不緊不慢地關上門,拉起玻璃窗後的簾子,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匕首握在手中,朝著病床一步步走來。他走到病床前,一把拉開被子,卻見被子裏空無一人。 
    他皺了皺眉,馬上警惕地抬起頭,他想到病房上了鎖,那麽人一定在房間裏。 
    這時,他聽到了一個手機裏的說話聲:“喂,李茜,你說話,什麽醫院,喂——” 
    李茜死命按住手機的音量口,怎奈聲音還是散出去了,她趕緊掛斷電話,可惜已經來不及,她抬頭便看到了霍正蒼白的臉,霍正一把將她從床底下拖出來,借著夜光一看,怎麽是個女警察? 
    電光石火一刹那,霍正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他本能轉頭,就見一根碩大的拐杖從天而降當頭劈來,一擊正中額頭,但畢竟是張一昂單手揮動的拐杖,力度不夠,他感覺額頭一陣疼痛卻並無大礙,好在李茜趁此機會從他手裏掙脫出來,躲到了張一昂身旁。張一昂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另一根拐杖朝霍正肚子直捅過去,霍正再吃一擊,被撞到牆角。 
    張一昂雙手緊握兩個拐杖,當成伸長的手臂,一記記直拳朝他打去。可畢竟他下盤受傷站立不穩,手上發力不足,並沒有對霍正造成特別大的傷害。霍正在起先幾秒的躲閃後,馬上反應過來,左手抓住其中一根拐杖,叫著“我去你的”,右手握著長匕首直朝張一昂揮去。千鈞一發之際,張一昂另一隻拐杖瞅著機會猛戳他眼睛。 
    霍正本能地閉上了眼,但被拐杖戳到劇痛睜不開,忙用雙手護住頭,瞬時卸了力氣。這種生死存亡關口,張一昂腎上腺素全麵爆發,將其中一隻拐杖扔給李茜,他雙手操起一根拐杖衝上去對霍正當頭直捶。霍正一邊躲閃,一邊隨手抓住病房裏的各種物件亂掄過來,張一昂被砸得多處受傷,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也感受不到痛覺,兩個人在病床前一個靠匕首一個靠拐杖廝打在一起。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張一昂身上被劃到了幾個口子,血流不止,霍正雖然被捶了不知多少下,但這悍匪戰鬥力依舊強悍。一旁的李茜在剛開始被嚇呆,後來也投入了戰鬥,但基本幫不了什麽忙。 
    霍正在這短短幾秒的亂鬥中馬上想出快速解決戰鬥的辦法,他抬起手臂用力隔開張一昂,不顧一切跳上病床朝後麵的李茜撲去,眼見他跳下來用匕首直刺李茜,張一昂一把扔掉拐杖,撲過去抱住霍正。一手抓住他左手,一手死命握住他持刀的右手,兩人都摔倒在地。霍正胡亂用刀向旁邊劃,張一昂的手臂和胸口出現了多道口子,鮮血將衣服染成了紅色。 
    霍正身手比張一昂厲害,張一昂勝在體形比他高壯。張一昂用盡全力握住霍正雙手不讓他行凶,兩人僵持了幾秒鍾,霍正張開大口歪頭朝張一昂的手臂咬了上去,“啊——”瞬間感覺整塊肉要被他撕咬掉,幸好李茜用拐杖朝他肚子奮力戳去,他總算鬆了口,張一昂趁此機會也依樣畫葫蘆,張口就朝霍正的右手臂咬去。“啊——”這次是霍正感覺整塊肉要被咬掉了,他右手鬆了力,張一昂眼疾手快奪過匕首,朝張嘴大叫的霍正嘴巴裏直接捅下去,亂戳幾下把他舌頭搗爛,再用力一劃,匕首將他嘴巴開到了耳朵根,張一昂又在他大腿上戳下一刀,霍正在劇烈的疼痛中痛昏了過去。 
    張一昂站起身,全身是傷,滿身鮮血,屁股的傷口早就崩破了,此時卸下力後才感到全身肌肉在抽搐,他站立不穩跌倒在地,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借著窗外夜光,看到李茜安然無恙,他總算放心地笑了笑。 
    李茜看到他的模樣,激動地撲上去緊緊抱住了他,不知是因為剛剛的害怕,還是此刻的感動,她眼淚抑製不住地往下流。 
    張一昂喘息著拍拍她:“沒事沒事,不用怕了啊。” 
    李茜雙眸盯著他的下巴,幽幽說了句:“你又救了我一次,以後……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一個多小時後,公安局所有的領導和三江口政府裏的主要領導全部奔到了醫院看望張一昂,醫院的夜班保安被市長當場勒令辭退,醫院院長暫停職務,當班護士盡管解釋“當時歹徒說要看望張局長,打聽住哪個病房,後來偷走了鑰匙才進入病房”,還是被停職了,整個護士班扣發當月工資。眾位領導也不管張一昂的謝絕,強行安排一組六名特警三班倒守護在病房門口,直到他出院。 
    張一昂在這場死裏逃生的搏鬥中,身上受了十多處傷,看著滿身鮮血、慘不忍睹。但其實也不嚴重,都是皮外傷,唯一嚴重的是手臂被霍正咬的一口,一圈牙齒印咬破了皮,整塊肌肉呈黑紫色,到現在還是劇痛,醫生看著也說這塊肉差點組織壞死了。醫院連夜打電話叫來了最好的外科大夫給他清創縫合,大家眾星捧月般看著醫生給他處理傷口,見他疼得哇哇大叫,不禁都打趣說,用兩根拐杖就製服亡命徒霍正的張局長,居然也會喊痛啊。 
    這一下張一昂的聲望更是到達頂峰,剛剛赤手空拳抓獲一堆犯罪團夥。今天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靠兩條拐杖就製服了持刀亡命徒,這要是張局長沒受傷,十個霍正也打不過他呀。 
    各個領導又待了一陣子,說了一番關懷備至的囑托後,先行回家,病房外麵站著值班特警,裏麵隻留下了刑警隊的人。 
    張一昂逐漸平靜下來後,開始問起霍正的情況。 
    霍正身上的傷比他隻多不少,半張臉被劃開,大腿肌肉被深刺一刀,出來後也是瘸子,不過他是沒機會出來了,傷好後光前科也是判死刑,更別提今晚這一出。 
    “霍正為什麽來醫院找我?” 
    王瑞軍說:“我們都以為霍正跑了,沒想到他還敢來醫院找你,他真是不想活了啊。” 
    “去審,讓他錄口供,問他怎麽想的,馬上告訴我結果。” 
    “他現在這個樣子錄不了口供吧?”王瑞軍想起剛才看到的霍正的臉,他看著都疼。 
    “他手有沒有斷?” 
    “沒有啊。” 
    “那就讓他錄手供,把問的都寫出來!連夜審!” 
    宋星插了句嘴:“他現在狀態很不好,我看要不明天再審?” 
    “你倒挺會心疼他啊。”宋星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張一昂就一肚子火,“宋星啊宋星,我跟你有仇啊,差點被你害死,你是不是要改名叫送命啊?” 
    “什麽,宋星差點害死局長?”眾人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李茜馬上連珠串般將剛才打報警電話的事說出來,可憐的宋星被隊友們又是一頓毒罵,先是差點讓劉備殺死李茜,後追丟梅東,再貪功冒進放跑方超、劉直,最後對報警電話絲毫沒有警惕性,差點害了張局和李茜,宋星你是不是犯罪分子安插在刑警隊的臥底啊? 
    宋星老臉通紅,奔出病房,來到關押霍正的臨時病房,不顧護士的人道主義反對,將躺在床上的霍正拉起來,用盡手段逼他打起精神把前因後果寫下來。最後發現原因倒也很簡單,朱亦飛對霍正有救命之恩,這次朱亦飛被抓後,霍正倒也講義氣,想要救出朱亦飛。他自知強闖公安局救人的成功率是零,於是想到來醫院劫持張一昂做人質來交換朱亦飛。不過他此番動手前已經做好了被抓的準備,說起來倒也是條漢子。
?

第53章
 
第二天,刑警隊一幫人又趕來醫院看望張一昂,順便匯報最新調查進展。 
    物證組帶來了一條新線索,昨日從陸一波家中搜出了一隻加密的U盤。經過計算機專家解密,在裏麵找到了幾十條音頻文件,裏麵的聲音大多是郎博文的,他們推測陸一波曾監聽過郎博文。 
    張一昂讓人把音頻文件傳到郵箱,一看共有二十多條。他隨便挑了幾條播放,內容大多是郎博文或關於生意,或關於生活的日常交談,並無特別,他又點了下一條,剛準備播放,王瑞軍眼疾手快地按下暫停鍵,說:“局長,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不用聽了。”他趕緊將筆記本電腦收起來。 
    張一昂奇怪道:“你收得這麽急幹嗎?” 
    “啊,這些我們都聽過了,和案件無關。”其餘人也都跟著附和,連李茜也一副不自然的表情跟著說。 
    張一昂愈發好奇,伸出手,嚴肅道:“電腦拿過來。” 
    “這……” 
    “拿過來!” 
    王瑞軍猶豫著,隻好將電腦又遞過去。 
    張一昂打開那段音頻,播放了一會兒後,兩個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榮哥也太謹慎了吧,不就是省裏派了個人下來,隻要東叔在,我們有什麽好怕的!” 
    “博圖,這你就錯了,榮哥跟我私下說過,如果我們真出了事,東叔是不會保我們的,包括榮哥他自己也一樣。這回省廳來的是高棟的手下,指向性很明顯哪。” 
    “真沒什麽擔心的,我跟我朋友打聽過了,來的那個張一昂啊就是個馬屁精,這麽多年也沒破過案子,跟對了高棟才到了省裏,嘿,根本不懂破案的人也來管刑警,真是搞笑!” 
    …… 
    張一昂一臉鐵青地抬起頭,發現眾人都散在了一邊各自聊天,還有人在跟親戚朋友打電話,好像誰也沒聽到電腦裏的對話。 
    “說這話的人是郎博圖對吧?”張一昂冷冷地問了句。 
    “啊,局長,你說什麽呢?”眾人方才回過神,又向他身邊聚過來。 
    “這些音頻你們都聽過了吧?” 
    “沒有啊,我們就聽了前麵幾個,發現沒價值,後麵的也就懶得聽了。”王瑞軍笑說道,眾人也紛紛說,聽這些沒用的錄音是浪費時間,他們可沒這個閑工夫。 

“剛才說這話的人是不是郎博圖?”他又問了一遍。 
    “呃……” 
    “那我再放一遍給你們聽。” 
    “不用不用,那人……那人就是郎博圖。” 
    “郎博圖現在在哪兒?”張一昂瞪著王瑞軍。 
    王瑞軍隻好解釋,周榮丟了U盤的當天,郎博文就借口出差的名義離開三江口,周榮被抓後,郎博文徹底失聯,目前不知道躲哪裏去了。現在奧圖集團由他弟弟郎博圖一手掌管,他稱不知道哥哥的去向,也不願意配合我們誘捕。我們本來也想控製郎博圖,可是沒證據表明他和周榮犯罪團夥有關。周榮手下也稱郎博圖和周榮關係一般,周榮的事都是他哥參與,他頂多是知情。警察查來查去,隻查到郎博圖早年坐過一年牢,後來就再也沒有任何違法犯罪的記錄了,所以沒有理由拘傳他。 
    張一昂微微皺眉:“郎博圖坐過一年牢?”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在2006年因巨額偷逃稅款,騙取出口退稅,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2007年出獄。” 
    “2006年,2007年……難道……”張一昂目光投向空中,陷入了思索。 
    “有什麽問題?”三人疑惑看著他。 
    “沒事,”張一昂搖搖頭,“陸一波案有什麽進展?” 
    李茜為難道:“這案子證據鏈上有個問題。” 
    “怎麽回事?” 
    “陳法醫和許科長把葉劍和陸一波兩次命案的現有信息都查了一遍,他們倆認為兩次的犯罪現場都沒找到指向性的犯罪證據。這種情況下,即便我們確定了凶手,如果凶手已經處理了犯罪工具,隻要他不承認殺人,哪怕我們都知道是他幹的也定不了罪。” 
    定罪要講證據鏈,也就是所謂的人證、物證和口供,三者中物證最大。這案子人證是沒有的。現場找不到物證,如果凶器也被處理了,那麽意味著物證也沒有。到時候即便找到凶手,他咬緊牙關不交代,或者交代了又改口稱是警察逼供,那麽照樣定不了罪。 
    張一昂想了想,直言道:“先別管怎麽定罪的事,我們當前最重要的是鎖定嫌疑人身份!我不是叫你們去走訪,去查監控嗎?” 
    宋星解釋道:“走訪工作沒有收獲,兩次案發都是晚上,案發地偏僻沒有人經過。這次陸一波的屍體發現得晚,難以確定當晚具體是幾點出的事,而且幾處重點監控點距離案發地都有些距離,我們不確定犯罪車輛會從哪條路經過,符合陳法醫描述的越野車太多了,沒法進行排除。” 
    張一昂歎口氣,抓住兩個拐杖站起身,說:“我們走吧。” “去哪兒?” 
    “回單位,我相信證據是有的,也已經被我們找到了,隻是我們還沒意識到這是證據。” 
    李茜關切地問:“你的身體?” 
    “我沒事啊,都是皮外傷。” 
    他正要抬步,宋星為了將功補過,忙過來攙扶:“局長,我來扶,您小心點啊。” 
    “哎喲!”張一昂一聲大叫,“你別碰霍正咬的地方啊。” 
    又是宋星!唉,眾人直搖頭,這人徹底沒救了。 
    張一昂拄著拐杖,來到單位的物證室,兩起命案中各種有價值沒價值的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了這裏。他看了一圈,最後拿起葉劍家和陸一波辦公室都有的東西——兩張合照。 
    第一張是2002年,第二張是2007年。第一張中周榮、葉劍、郎博文、陸一波四個人共同圍在郎博圖四周,地點是郎家原來的汽配廠。第二張照片主角變成了郎博文,圍著的人裏多了一個羅子嶽,地點變成了奧圖集團的樓盤,上麵均用娟秀的中文字寫著當時的年和月。 
    張一昂向李茜招招手,指著照片外麵寫著的中文字:“你去比對一下郎博圖的筆跡,看看這行字是不是他寫的。” 
    沒一會兒,李茜就回到物證室,她拿了前幾天郎博圖的詢問筆錄,上麵有一份他寫的關於郎博文的情況說明。一比照,郎博圖字跡娟秀,就像女生的筆跡,照片外的這行字正是他所寫。 
    張一昂嘴角冷笑:“這樣就越來越清晰了。” 
    “你……你懷疑凶手是郎博圖?” 
    張一昂不答,隻是讓李茜把刑警隊幾個負責人都叫了過來,安排下去四件事:第一,查郎博圖2006年坐牢的前因後果;第二,調出奧圖集團的股權架構;第三,列出郎博圖和奧圖集團名下的所有越野車,查證在陸一波死亡當晚這些車是否在附近監控裏出現過;第四,查郎博圖這幾日的全部行蹤,注意,不要向他提及陸一波命案的事。 
    “局長,為什麽要專門調查郎博圖?”眾人都覺得不理解。 
    張一昂反問:“你們覺得為什麽?” 
    宋星嘿嘿一笑:“局長,放心吧!查郎博圖的事包在我們身上,我敢打保票,我肯定能抓到他把柄。以後我保他在三江口混不下去,他隻要敢賭博、敢嫖娼,我一定把他弄進來好好收拾。他居然敢這麽說局長——” 
    王瑞軍急忙連聲咳嗽,眾人趕緊低頭逃出房間,獨留宋星硬著頭皮轉過身,邁動灌了鉛的雙腿走出去。 
    張局親自定下專門針對郎博圖的調查,各組行動極其迅速,這才過去半天,幾項調查結果都已出爐。 
    首先是郎博圖當年的坐牢經過,李茜調了各種資料並且詢問知情人,包括被他們關押的周榮,還原了郎博圖的整段經曆。 
    奧圖集團是朗博文父母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創辦的,當時還不是集團,叫三江口奧圖製造有限公司。2000年,朗博文的父親病逝,第二年母親退出公司,將整個奧圖汽配廠的生意都交給了小兒子郎博圖。這正是第一張照片的由來,郎博圖成了家族企業的當家人,哥哥郎博文和他幾個好友圍在一起為他慶祝,合影留念。當時葉劍已經進了警隊,陸一波在其他單位上班,郎博文跟著周榮去外地做生意,說起來,郎博圖是當時這幾個人裏最有錢的。 
    郎博圖接管汽配廠後,正遇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汽配廠利潤極其火爆,周榮還開玩笑說,如果他和郎博文做生意失敗,就回三江口一起給郎博圖打工。郎博圖賺到一些錢後,開始不務正業了,據說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平時也不管理工廠,工廠因質量事故接連丟了幾個大客戶,他自己又去澳門賭博,很快把之前賺的錢都賠進去了。後來郎博圖又被工廠的內部員工舉報,說他騙取國家出口退稅,數額上千萬,於是他被抓進去判了刑,還處以巨額罰款。當時還是葉劍親手抓的人。他沒錢交罰款,被迫要賣工廠。 
    此時周榮和郎博文的生意已經越做越大,得知消息後,他們倆一起將工廠買了下來,後來周榮又給工廠注資變成奧圖集團,全權交給郎博文來管理。 
    郎博圖出獄後,痛下決心,重新做人,想回奧圖工作,但周榮不同意,周榮一向看郎博圖不順眼。即便到現在,郎博圖雖然叫他“榮哥”,但他就是不愛搭理郎博圖。 
    好在郎博文看在兄弟情誼上,擔保郎博圖不會再跟以前一樣,才讓他回到公司,幫自己做事,一直到現在。 
    這就是郎博圖入獄前後的整個經過。 
    張一昂問:“那奧圖的股權結構這些年有哪些變化?” 
    “奧圖一開始是郎博圖的,被迫賣廠後,郎博文和周榮一同接手。後來經過很多次變更,現在奧圖的股權很複雜,周榮稱郎博文是大股東,他是二股東,還有其他一些公司和個人參股,郎博圖也占了百分之一的股份。” 
    “郎博圖隻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對,本來他已經沒有股份了,大概是郎博文分給弟弟的。” 
    張一昂點點頭,果然和他猜測的很接近,他又問王瑞軍和宋星:“監控查得怎麽樣?” 
    王瑞軍一臉佩服道:“局長,果然如你所料,我們找出了登記在郎博圖和奧圖集團名下的所有越野車,有針對性地核查監控,最後發現,陸一波案發當晚十點,附近的一個監控拍到郎博圖的越野車經過,雖然圖像不清晰,但我們還是可以斷定駕駛員就是郎博圖。” 
    張一昂眼睛一眯:“他果然在陸一波案發地周圍出現過!” 
    接著,宋星講述他負責的調查行蹤工作:“我拿到監控的結果就去奧圖公司找了郎博圖,我問他當晚十點,他開車去幹嗎了——” 
    “等等,”張一昂皺起眉,“你原話就是這麽問他的?” 
    “對啊。” 
    “我怎麽說的?我怎麽跟你說的!”張一昂忍不住吼起來,“我說查郎博圖這幾天的行蹤,但是不要跟他提及命案!” 
    “我沒提命案啊。” 
    “你問的是那天晚上,跟提命案有什麽區別!” 
    “我——”宋星把一張苦臉轉向李茜和王瑞軍,此刻他是多麽需要一個擁抱啊。他們倆看著他,搖搖頭,歎口氣。 
    “如果郎博圖意識到我們在懷疑他,他直接跑了。宋星,你可要負完完全全的責任!” 
    “我——”宋星心裏大急,轉身就跑,“我馬上去找他!” 
    “回來!”張一昂叫住他,“也不差這麽一會兒了,你把他這幾天的行蹤說一遍。” 
    “郎博圖說那麽多天前的事他記不清了,他查了一下行程。他在陸一波死後的第二天下午去了北京出差,待了幾天,前天才回三江口。” 
    張一昂思索了幾秒,道:“按陳法醫說的,凶器是一輛掛了刀板的越野車,嗯……你去把郎博圖的那輛車先扣回來,讓法醫詳詳細細檢查車輛內外是否有被害人的生物信息殘留。” 
    宋星得意地說:“局長,我已經扣回來了,陳法醫正在檢查。您放心,我知道不能讓郎博圖知道我們在查命案,我故意說監控拍到這輛車有一起嚴重肇事逃逸事故,郎博圖說不可能,我說也許是其他車套牌,要扣車回去調查才能確認,就把車拖走了。” 
    “你這個理由真的是……”張一昂歎一聲氣,對他已經喪失了信心,“你先跟他來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又來一個‘隔壁王二沒有偷’,你當他是傻子嗎?哎……你趕緊打電話給法醫,問車查得怎麽樣。” 
    宋星掏出手機撥給陳法醫,很快傳來一個令人失望的結果,車子被清洗過,什麽都查不出。 
    張一昂臉色一變,沉吟片刻,突然舉起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戳:“迅速逮捕郎博圖!” 
    “逮捕他?”三人被這麽直接的決定嚇了一跳,在兩人的眼神鼓勵下,李茜小聲地詢問:“我們……我們憑什麽逮捕郎博圖?” 
    “郎博圖百分之百就是連環命案的真凶!”張一昂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 
    “這個……”三人都欲言又止。 
    張一昂搖搖頭:“你們不相信?” 
    “呃……我也認為郎博圖是凶手!可是……我們沒證據啊。”王瑞軍說道,另兩人也附和著說沒證據。 
    “現在是根據疑點先控製嫌疑人,證據可以慢慢找。”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起小心問:“郎博圖……他有什麽疑點?” 
    “可疑人員在可疑時間經過可疑地點,事後還可疑地洗了汽車,四個可疑加起來,還不夠可疑嗎?” 
    三人咀嚼著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張一昂吩咐宋星:“你待會兒先派便衣去郎博圖公司附近埋伏,然後再打電話給他,就直截了當告訴他,你涉嫌陸一波命案,現在馬上來公安局配合調查。到時便衣在外麵觀察,一旦發現郎博圖試圖潛逃,就當場將他逮捕!” 
    “如果他不逃呢?” 
    “那就直接帶回來審啊!”
?

第54章
 
出乎張一昂預料,警方通知郎博圖涉嫌陸一波命案後,郎博圖並沒有潛逃,而是徑直開車到了公安局,還理直氣壯地反問刑警:“我怎麽就涉嫌殺害陸一波了?” 
    刑警也不知道,隻是聽說張局認定郎博圖是凶手,先帶去審訊。 
    審訊室裏,郎博圖坐在審訊椅上,臉上寫滿了惱怒。距此不遠的另一個房間,張一昂等人集體坐在監視器前,觀看整個審訊過程。 
    “我問你,11月5日晚上十點,你是不是駕駛你的寶馬越野車經過了平康路?”刑審隊員先按慣例核對好身份信息,隨後開始了正式審問,兩個刑審員一人問話一人記錄,他們耳朵裏都戴著耳塞,可以實時接收領導的指揮。 
    “我天天開這車經過平康路啊,我家就住這方向啊,警察同誌!” 
    “你給我嚴肅一點!”刑審員喝道。 
    “是、是、是,可問題在於你們說我殺害陸一波,這事情就莫名其妙了啊。陸一波5日晚上死在河邊,那河離平康路是挺近,可我基本上每天都會經過平康路,憑什麽說是我殺了陸一波呢?” 
    “等等——”審訊室內外的所有警察都麵色一變,刑審員追問:“你怎麽知道陸一波死於11月5日晚上?” 
    張一昂朝其他人笑了笑:“看,一問就露餡兒了吧。”眾人暗自點頭,這郎博圖的模樣,越看越像殺人犯。 
    郎博圖鎮定自若回答:“你們說的啊,你們不是說我涉嫌殺了陸一波,又問我11月5日晚上十點的事,那陸一波肯定是那天晚上遇害的啊,不然你們幹嗎要問我11月5日?” 
    “那你怎麽知道陸一波死在河邊?” 
    “昨天平康路旁的河邊發現了一具屍體,很多人都知道啊,我想想就是陸一波吧。” 
    這番解釋似乎也完全說得通,眾人再看郎博圖,嗯……這人看著也不太像殺人犯。 
    “那你當晚開車前在做什麽?” 
    “吃飯啊,跟朋友一起吃飯。” 
    “吃到幾點?” 
    “隔了這麽多天,我記不太清楚了。” 
    “你在哪兒、跟誰一起吃的飯?” 
    郎博圖回憶一番,報上一家餐廳的名字,以及幾個朋友,記錄員一一記下。 
    “你11月6日在做什麽?” 

“我11月6日下午去北京出差了。” 
    “出差做什麽?” 
    “公司的一些業務。” 
    “具體的?” 
    “是投行的幾場投資機會的推薦會。” 
    “除了出差,你這幾天還做過什麽?” 
    “沒有了啊——哦對了,11月6日的早上我去了趟醫院,前天回來後也去了醫院。” 
    “你去醫院幹什麽?” 
    “去醫院當然是看病啊,我那幾天得了重感冒,那天早上起來全身沒力氣,去醫院查了,發燒39攝氏度,我在醫院打了針,後來幾天在北京出差期間也一直吃藥,到現在都沒好。”他咳嗽幾聲,表示自己現在還是感冒狀態。 
    聽到這個回答,監控室裏的眾人都愣住了,王瑞軍遲疑地看了眼張局:“如果他那幾天發燒重感冒,就不太可能會是凶手,殺人何必要挑自己感冒發燒期間去呢。” 
    張一昂眼睛微微一眯,轉頭吩咐他人:“把陳法醫叫過來給他看病,看他是不是真的感冒。” 
    王瑞軍小聲提醒:“這個……陳老師他是法醫……他不會看病的吧?” 
    可張一昂不管:“死亡時間都能鑒定出來,他那天是不是重感冒還能鑒定不出?” 
    領導吩咐,手下也無可奈何,王瑞軍招招手讓一個小刑警去找陳法醫。刑警來到法醫辦公室,硬著頭皮講了局長的要求。陳法醫一聽要他給活人看感冒,頓時大發雷霆,說我又不是江湖郎中,我一天到晚既要給活人做傷情鑒定,又要給死人屍檢,現在感冒發燒也要找我?我要是這回給人看了感冒,以後單位裏大病小病豈不是都要找法醫?豈有此理,堅決不去。 
    陳法醫不肯來,張一昂也沒辦法,隻能讓刑審隊員問他有沒有看病的記錄。郎博圖說有,病曆本放在辦公室,他可以打電話讓秘書送過來。 
    對郎博圖的審訊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監控室中的眾人先等他的病曆送過來再決定下一步怎麽做。根據目前審訊情況,眾人產生了兩派不同的意見。王瑞軍、宋星等老刑警覺得郎博圖不會是凶手,他的表現很自然,沒有任何慌張,而且迄今除了他經過平康路這一點外,沒有任何涉嫌殺人的疑點,他每天都會經過平康路,這說明不了什麽。另一派隻有兩個人,張一昂堅定認為郎博圖就是凶手,李茜無條件信任他的判斷。 
    “局長,如果郎博圖的病曆記錄證實,他6號早上確實發燒39度,那麽我想他不太可能是凶手。”宋星雖然近來在單位的地位一落千丈,不過在命案的大是大非麵前,他還是保持謹慎客觀的態度,小心地給領導提建議。發燒是極其難受的,若他真發燒到39度,這種狀態下人會渾身酸痛無力,哪有心思殺人。 
    張一昂搖搖頭:“就算他發燒,他也是11月6日發燒,陸一波是11月5日晚上死的。至少郎博圖在11月5日精力可好著呢,要不然他哪有心思參加朋友的飯局?” 
    “這……” 
    張一昂冷哼一聲:“還有個疑點,他11月6日生病這麽嚴重,卻在下午去北京出差。出差若是重要的事也沒辦法,他去聽投行的投資推薦會,還參加了好幾天,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投行的投資推薦會,大多是想忽悠人投錢弄項目,真正好的投資機會早就內部拿走了,哪兒需要到社會上募資?郎博圖在奧圖集團當二把手也有些年月,這種資本市場的勾當自然應該一清二楚,他會為了這種投資推薦會,在發燒的情況下去北京,待了整整兩天? 
    張一昂補充道:“他還有個最大的破綻。如果陸一波不是他所殺,我們跟他說懷疑陸一波的死和他有關,他第一反應就會說他那時感冒生病了,不可能有力氣去殺人。他一開始為什麽不說?” 
    “是啊,他為什麽不說?” 
    “因為他心裏盤算好了,如果他一開始就這麽說,我們會懷疑他對口供早有準備。所以他故意先不說,等著我們來發現他感冒發燒,讓我們主動排除他的嫌疑。” 
    “有道理。”聽到張一昂將這兩點擺出來,大家的立場又稍稍傾向於郎博圖有嫌疑了。 
    不過宋星考慮了幾秒後,猶豫著說了句:“局長……呃,我覺得這裏稍稍有一點小問題。” 
    “你說。” 
    “如果郎博圖一開始就說他生病了,沒有力氣殺人,我們會懷疑他提前準備了口供。現在他一開始沒說,等我們發現他生病,我們還是懷疑他有問題。呃……也就是說,不管朗博圖什麽時候說他生病了,我們都會懷疑他撒謊?”宋星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成語——疑鄰竊斧。從前有個人丟了一把斧頭,他懷疑是鄰居的兒子偷的,觀察那人的言行舉止,怎麽看都像偷斧頭的。後來那人挖地時掘出了那把斧頭,再看鄰居的兒子,怎麽看都不像偷斧頭的。 
    張一昂撇撇嘴,目光投向王瑞軍:“你覺得呢?” 
    “好像……好像是老宋說的這麽一回事。” 
    “這樣吧,”張一昂歎口氣,“我跟你打個賭——” 
    “打賭不用了!”王瑞軍急道,他害怕局長學習陳法醫,為這事要賭誰辭職,不管賭輸賭贏,肯定是他辭職啊,哪會輪到局長?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破案抓出真凶是統一目標,何必打賭呢。 
    “我們就賭一塊錢。” 
    “哦……”王瑞軍如釋重負,“好吧,打賭什麽?” 
    “我賭郎博圖在醫院的檢測報告中,是細菌性感冒,不是病毒性感冒。如果他是病毒性感冒,我直接放了他。” 
    “啊!這又是什麽道理?”王瑞軍一頭霧水。 
    張一昂解釋道:“他感冒發燒的前一天有精力參加飯局,發燒的當天下午有精力去北京,說明他這場感冒是故意的。怎麽能故意感冒呢?很簡單,他在11月5日晚上殺害陸一波後,回家一直衝冷水澡,現在這天氣衝冷水澡很容易感冒發燒。他故意弄出感冒發燒,讓我們在調查中,排除他的嫌疑。著涼引起的感冒都是細菌性感冒,病毒性感冒需要有傳染源,可不是臨時想得就能得的。所以我賭他一定是細菌性感冒,否則的話,我馬上放人。” 
    眾人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紛紛猜想,現在的犯罪分子為了洗脫嫌疑,都玩得這麽高級啦。 
    半個小時後,郎博圖公司職員將他的病曆送到了公安局,裏麵有11月6日的看病記錄,病曆上寫著發燒38.8度,化驗單上的記錄真的是細菌性感冒!王瑞軍不可思議地看著淡定微笑的張局長,回頭再看監控裏的郎博圖,不由得覺得此人頗為可疑。 
    審訊繼續進行,但很快刑審員把準備的問題都問完了,他的所有回答有理有據,和命案扯不上任何關係。唯一的疑點便是張一昂方才指出的他發燒前一天參加飯局,當天下午又出差去北京。這隻能說明他感冒了還到處跑,成為移動傳染源,沒有公德心,可法律也沒規定感冒了就得待家裏不能亂跑吧,他們也不能以此定罪。 
    到現在為止,警方壓根兒沒拿出任何實質性證據,這讓審訊的工作很難繼續下去。刑審員抬頭看向監控探頭,向領導投來求助的目光。 
    眾人也沒主意,目光都投向了張一昂。 
    張一昂站起身,自信地笑了笑:“還是我去會會他吧。” 
    他拄著拐杖離開房間,走進審訊室。刑審員見領導來,都起身讓到一旁,讓他坐中間。 
    “郎博圖,我是張一昂。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招還是不招?” 
    郎博圖聽到他名字後,臉色微微變樣,支吾著:“我……我真沒殺人,你們要我招什麽啊?” 
    張一昂搖搖頭,信手拿起桌上的審訊記錄,上麵有郎博圖自己寫的筆錄,笑道:“你的字跡很漂亮,很有辨識度。” 
    “謝謝誇獎。” 
    張一昂招招手,讓一個隊員去物證室拿來了兩張合照的複印件,將複印件遞給郎博圖。 
    “你看看,這照片認識吧?” 
    “這是我們以前的合照啊。” 

“你好好認認,右下角日期的字是你寫的吧?” 
    “是……是我寫的,這個又說明什麽?”他略有點緊張。 
    “那我再問你,你和你哥哥郎博文關係怎麽樣?” 
    “我們……我們關係很好啊。” 
    “也不見得很好吧,你很多事、很多想法,從來就沒讓他知道,對吧?” 
    “我——沒有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他神色明顯慌張了,所有人都暗自吃驚,剛剛神態自若的郎博圖,怎麽在張局看似隨意的幾個問題後,突然變了。張局到底掌握了什麽,他們的對話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得懂。 
    “聽不懂是吧?那你再好好想想。” 
    郎博圖微微低下頭去。過了幾秒,他重新抬起頭,神色恢複如初,臉上寫滿了冤枉兩字:“領導,我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審問我,我和陸一波也算有些交情,我怎麽可能殺了他呢?” 
    “你和陸一波有交情?嗬,有仇才對吧!” 
    郎博圖臉色大變,強自穩定下來。 
    “那你覺得會是誰殺了陸一波呢?” 
    “我不知道啊,你們問我,還不如去問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張一昂微微一愣,他們調查中隻知陸一波單身,從不知道他還有個女朋友,“陸一波也有女朋友?” 
    “當然啊,這年頭誰能沒個女朋友。” 
    此話一出,審訊室外的單身警察紛紛大叫:“你說什麽呢?態度嚴肅一點,這可是在審訊!” 
    此刻他們再看那朗博圖,這渾蛋絕對是凶手! 
    “他女朋友是誰?” 
    “周淇啊,酒店三樓水療會所的老板。” 
    這頗出乎他們意料,他們誰也沒想到周淇是陸一波的女朋友。零星幾次和這兩人接觸下來,兩人都從未透露過這點,酒店裏的工作人員也不知道。 
    張一昂思考片刻,準備先了解周淇的情況,在沒證據之前,郎博圖這狀態是不會交代的。他站起身,嚴肅道:“這事我們會馬上查清楚,不過你也別抱著僥幸的心理,我知道是你幹的。——你們幾個繼續審,不要讓他睡覺,審到他招了為止。” 
    郎博圖聽聞此言,臉色大變:“你們……你們要關我多久!” 
    “一直關下去。” 
    “你們不能這樣!陸一波的死跟我有什麽關係啊?你們無憑無據,怎麽能把我關起來?你們說傳喚,我知道傳喚最多是二十四個小時,你們不能把我一直關著,我要投訴!”郎博圖害怕地叫起來。 

聽到他說要投訴,一名刑審員謹慎地將張局拉到門外:“張局,你真打算把他一直關下去?” 
    “當然。” 
    “呃……刑警通知他是傳喚,按規定明天滿二十四小時就得把他放了,不然他要是投訴起來,也挺麻煩。” 
    “那就不當傳喚,當刑案重點嫌疑人進行調查拘留,就不用管二十四小時了。” 
    刑審員不無擔憂道:“可畢竟我們手裏沒證據,用調查拘留在程序上會有點問題。” 
    張一昂轉身進門問了句:“郎博圖,我現在通知你,你涉嫌陸一波命案,我們把傳喚改成對你進行調查拘留,調查拘留是沒有二十四小時限製的,你對調查拘留的司法規定了解嗎?” 
    “我不是很清楚。” 
    “那太好了!”張一昂轉頭對手下說,“看吧,他不清楚,那就沒問題了。” 
    刑審員想了想,嗯,他不清楚程序,好像確實沒問題。 
    張一昂轉身把門一關,任憑郎博圖喊叫著冤枉,充耳不聞。
?

第55章
 
得知陸一波的女朋友是周淇後,張一昂馬上派人去找周淇了解情況,發現周淇手機已經關了,從手機運營商處查得周淇的手機是在今天下午關機的。隨後又去酒店找工作人員調查周淇的人際關係,王瑞軍通過一些線人得知,這幾天沒人見到過周淇,別人微信發她,她偶有回複,但打她電話,手機是開機的,卻沒人接。警員也去了周淇家敲門,家中無人應答。 
    當天時間已晚,調查隻能放到第二天,誰知第二天一大早,事情有了新轉折。 
    周淇有個親姐姐在三江口的一所KTV當經理,她也幾天聯係不上周淇了,昨晚警方向她問起周淇,於是她在淩晨3點夜場下班後,去了周淇家查看。她有她家的鑰匙,一開門就有一股濃重的腐爛味道湧出來,進門一開燈就赫然看到妹妹的屍體躺在客廳裏,她驚嚇得跌出屋外,當場報警。 
    周淇的住所是一個看著有些破舊的老小區,聽說這是她以前當小姐時攢錢買的,後來她在另一個高檔小區新買了房,還在裝修,尚未入住。她以前當過小姐,和陸一波好上以後,為了不給他添麻煩,兩人一直是秘密情人的關係,沒有公開,所以旁人基本不知道。 
    張一昂在小區下了車,拄著兩根拐杖,在王瑞軍和宋星的帶領下朝對麵一棟居民樓走去。他艱難地爬到了三樓,樓道裏已經拉起警戒線,先一步趕到的警察已經開始了調查工作。他剛準備進屋,就注意到了門口粘著的一隻小型監控探頭,和陸一波辦公室屋頂上的一模一樣。監控探頭下方已經被警方貼上了標誌,等技術員拿下來檢查,不過應該也是同此前一樣,查不出誰監視了這裏。 
    拉開房門,他剛走進屋幾步,就感到肚子一陣反胃,趕緊退了出來。 
    現在是11月,戶外很冷,可這屋內中央空調的溫度打到了最高,門窗全封閉,整個房子像蒸籠一般,屍體在其中存放多日,散發出濃濃的惡臭。 
    宋星見張局這副模樣,馬上進屋將空調關了。窗戶按規定要保持案發時原樣,等待刑技人員檢查,不能打開,他便將大門完全敞開,讓裏麵的味道盡快散出去。 
    過了十分鍾,空氣終於能呼吸了,張一昂等人踏進屋,裏麵警員各個戴著口罩,同樣一臉惡心地做著自己的工作。他大致打量了一圈,這房子七十多平方米,裝修溫馨。進門左手邊是個小客廳,擺著沙發和茶幾,周淇的屍體就躺在沙發上,身邊有大量的血跡。 他來到沙發邊,大略地看了看,走出屋子,叫過宋星:“人是怎麽死的?” 
    “看著是捅死的。” 
    “時間呢?” 
    “估計也就這幾天。” 
    “誰不知道是這幾天?我問的是確切的死因、時間、經過!” 
    宋星皺皺眉:“這得等陳法醫來了才能判斷,我們不專業,其他技偵人員也隻負責現場勘查。” 
    “陳法醫人呢?” 
    “他在農家樂度假,剛才已經打過他電話,他馬上趕回來,估計還要三四個小時。” 
    張一昂頓時不滿:“剛出了陸一波的案子,他今天就去農家樂度假了?” 
    “呃……他說出了陸一波的命案,按以往命案發生概率,這幾天不太可能會出事,所以他去度假了。” 
    張一昂歎口氣,也沒辦法,三江口就這一個法醫,聽說他原來帶的一個徒弟去年跳槽了,今年新來的兩個徒弟全是學生,隻能做做傷情鑒定,所有屍檢都得指望陳法醫,他壟斷三江口的屍檢業務,所以他在單位脾氣這麽硬,誰也拿他沒辦法。 
    到了傍晚,各部門的調查工作完畢,陳法醫口頭給出了初步屍檢結果,他還要做進一步的化學分析來確定死者是否有中毒。 
    周淇是死在陸一波之前,也許是當天,也許是前一天,由於案發至今有些時間了,無法給出確切的死亡時間。周淇是被人用匕首捅死的,腹部被連捅了五刀。家裏的門鎖沒有損壞。從現場情況分析,凶手是熟人,周淇將他迎進屋後,被他殺害,現場有打鬥痕跡,但打鬥程度輕微,看來凶手趁其不備出刀殺人,她沒有太多反抗的機會就被殺害。凶手殺人後在現場停留了很久,把各處的指紋腳印都擦拭幹淨,因此物證分析環節並沒有太多收獲。現場沒有找到周淇家的鑰匙和她的手機,警方認為她的鑰匙串上有陸一波辦公室的第三把鑰匙,凶手正是用這第三把鑰匙進了陸一波的辦公室。而凶手在拿走她的手機後,並沒有關機,接下去幾天手機都處於開機狀態,直到昨天才關閉。 
    張一昂和其他幾個刑警再將這案子重新捋了一遍。 
    凶手是一個和周淇相識的人,他來到周淇家中殺了她,拿走了鑰匙和手機;隨後凶手又趁陸一波夜跑之際,殺害陸一波;此後潛入陸一波辦公室拿走了某些東西,安裝了一個監控來監視警方的調查進度。凶手進入陸一波辦公室的時間,所有人都認為是晚上,因為白天的酒店辦公層經常有工作人員走動,凶手不會如此冒險。 
    張一昂吩咐手下做兩件事,第一是調取郎博圖所住小區的監控,看他在這幾天晚上是否出門;第二是調取楓林晚酒店的大堂監控,因為凶手要進陸一波辦公室,得先進酒店。 
    警方連夜開展工作,第二天早上結果出爐。 
    李茜告訴他兩件事,11月5日當晚郎博圖開著寶馬越野車返回小區後,過了半個小時,他換了身衣服步行走出了小區,一直到午夜過後才步行回來,間隔了兩個多小時。這期間的行蹤頗為可疑。 
    張一昂當即說:“這期間就是他去楓林晚酒店,潛入陸一波辦公室的時間。” 
    李茜又搖搖頭:“可是酒店的大堂監控查了很多遍,沒有發現郎博圖。” 
    “他會不會喬裝易容?” 
    “技偵警考慮過這個可能,可午夜出入酒店的人本就不多,他們把每一個出現在監控畫麵裏的人都查了,排除了郎博圖的可能。” 
    這下為難了,張一昂躺在沙發上,反複想著郎博圖是如何不被酒店大堂監控拍到而順利出入酒店的。 
    “局長,會不會……會不會確實不是郎博圖幹的?” 
    “不可能,他大半夜出去這兩個小時一定是跑楓林晚酒店去了,他進酒店怎麽才能避開監控——”張一昂突然瞪大眼睛,叫道,“王瑞軍,快叫王瑞軍。” 
    李茜叫來王瑞軍後,張一昂當即問:“有沒有辦法進楓林晚酒店而不經過酒店大堂?” 
    “酒店後門?可我們昨天去調監控的時候發現後門鎖著,大堂經理說後廳在改建,這段時間都鎖著門。” 
    “除了後門呢?” 
    王瑞軍雙手一攤:“這就沒有了啊,進出酒店肯定要經過大堂啊。” 
    “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不出啊。” 
    張一昂自己給出答案:“水療會所,這種場子肯定有通到外麵的秘密後門!而且肯定不會裝監控!” 
    “這個……這個得我們去看過才能確定。” 
    “你不要浪費寶貴的調查時間!” 
    “有,”王瑞軍隻好脫口而出,“確實有後門,那裏沒有裝監控。” 
    “你確定嗎?” 
    “我……我確定,我知道這個後門完全是因為線人告訴我的,我們以前辦案需要……” 
    張一昂沒工夫聽他解釋,拄起拐杖便往外走,同時吩咐他們,馬上提審郎博圖,他要親自審。 
    “11月5日晚上,你在殺害陸一波後開車回家,為什麽要在半個小時後換了身衣服走出小區,你去幹什麽了?”審訊室裏,張一昂坐在兩名刑審隊員中間發問,李茜等其他人在監控室中集體觀看。 

“張局長,我要糾正一下,我沒有殺害陸一波,我和他的遇害完全沒有任何關係。”關了一天後,郎博圖臉上帶著幾許疲憊,但思維還是很靈活。 
    張一昂笑了笑,他也不指望這種陷阱會被狡猾的郎博圖踩進去,便說:“那清清白白的你就解釋一下你回家後又出門幹什麽,還特地換了身衣服,是不是原來的衣服上沾著陸一波的血啊?” 
    “我換衣服是因為我洗了澡,我出門是聽說周榮那邊出了一些事,他和我們公司一直有合作,所以我擔心會影響到公司的情況。我心裏煩,所以我出門後到小區北麵的江邊散散步,靜靜心。”他沒有做任何猶豫就將這番回答說了出來。 
    “散步啊,散步能散兩個小時?” 
    “我在躺椅上躺了會兒,不小心睡著了,後來回的家。” 
    “你不是感冒嘛,大半夜還跑江邊?” 
    “所以我第二天發燒了,大概是在江邊睡著被邪風吹了。” 
    “這一下把感冒的前前後後解釋都串起來了嘛,這段台詞準備了很久吧?” 
    郎博圖輕歎著搖搖頭:“張局長,我真的和什麽命案沒有半點關係。” 
    “據我們調查發現,你那天晚上不是去了江邊,而是去了楓林晚酒店。” 
    “我……我沒開車怎麽去呀?” 
    “打車啊。” 
    “我……”郎博圖無奈道,“領導,我說的千真萬確,你說我去楓林晚酒店,有什麽依據呢?” 
    “你想要什麽樣的依據?” 
    “酒店工作人員證明啊,路上還有酒店的監控拍到我啊。” 
    張一昂歎氣笑了聲:“果然是考慮周全啊,知道打車監控拍不到你的人,水療會所已經歇業了,你從那裏的後門進酒店不會碰到人,也不會被酒店的監控拍到。” 
    郎博圖歎口氣,感到很無語:“我真是冤枉死了。你們調查陸一波的死,應該去找跟他關係最親近的周淇,找我做什麽啊?” 
    “你知道周淇已經死了,所以你昨天故意提示我們找周淇,今天又這麽說。” 
    “什麽!周淇死了?” 
    “繼續演,演得很像,三江口好不容易出個影帝,我們都看著你呢,這審訊室背後還有一大幫刑警都在看你表演。” 
    郎博圖神色微微一變,過了一秒,又恢複正常,反問一句:“周淇怎麽也死了?” 
    “這得問你啊,你先殺了周淇,後殺了陸一波,怎麽反倒問起我了?” 
    “你說周淇比陸一波先死?”郎博圖瞪大了眼。 

張一昂奇怪地看著他:“對啊,有什麽問題?” 
    “不……不可能啊。”郎博圖用力咽了下唾液。 
    張一昂注意到他的神色,馬上追問:“為什麽周淇比陸一波先死是不可能的?” 
    郎博圖眼神晃動了一下,支吾道:“我……我出差那天早上還見過周淇。她……她如果死了,那也肯定是11月6日以後的事啊。” 
    “什麽!”包括張一昂以及監控器背後的所有刑警都瞪大了眼睛。屍檢結果明明是周淇比陸一波早死亡一到兩天,怎麽可能在陸一波死後的第二天早上,郎博圖還見過周淇? 
    張一昂遲疑了片刻,盯著他:“你說這話得負責任啊。” 
    “我……就是這樣啊。” 
    “你那天早上不是去醫院打針了嘛,怎麽遇到周淇的?” 
    “我……我開車經過路上看到她的。” 
    “哪條路?” 
    “這……這我記不清了。” 
    “你確定看到的是周淇?” 
    “當然啊,那時路上堵,我還搖下窗戶跟她打過一聲招呼。” 
    “她回你了嗎?” 
    “她……”郎博圖回憶一番,“她回我了,就是她。” 
    張一昂閉上了嘴巴,這是個突發信息,此前所有人都說自陸一波死後的這些天裏,誰也沒見過周淇,她的手機是開機的,但不接電話,發她微信她會偶爾回複幾條文字信息。如今郎博圖卻說他在11月6日早晨見過周淇。可是屍檢結果明明是周淇死在陸一波之前啊。 
    張一昂深吸一口氣,斥道:“你還敢撒謊,我們屍檢結果顯示,周淇肯定死於11月5日之前,你怎麽可能11月6日還見過她,為什麽就你一個人見過她,你又說不出具體的地點?” 
    “我……事隔這麽些天,我確實想不起來了,但我肯定那天早上見過她。你們……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你們的屍檢結果有問題,屍檢不專業。” 
    張一昂皺眉尋思了起來,要麽郎博圖撒謊,要麽屍檢結果是錯的。郎博圖沒必要撒謊在11月6日早晨見過周淇吧,這樣對他能有什麽好處? 
    難道果真屍檢有問題?看這陳法醫腰椎間盤突出的模樣,他報告寫錯了,倒也很有可能。 
    他衝著監控探頭說了句:“你們把陳法醫叫過來。” 
    監控器背後的眾刑警麵麵相覷,大家看著剛剛的一番審訊,都覺得郎博圖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撒謊,那麽也就意味著屍檢報告出錯了。可是去找陳法醫告訴他屍檢結果是錯的,這……誰去呀?商量了半天,大家都慫恿李茜去,畢竟李茜是女同誌,陳老師總歸還是要講點紳士風度的嘛。 

李茜無奈,隻能硬著頭皮去了法醫辦公室,陳法醫聽說那個嫌疑人郎博圖又要找他,當即頭甩成撥浪鼓,我才不去,感冒發燒要找我,我這裏又不是醫院! 
    李茜解釋這次不是看感冒,是另外的事。 
    陳法醫冷哼一聲,堅決表示,甭管你今天怎麽說,說破嘴皮子,我也不會去。我這還預約了打架鬥毆的傷情鑒定,可沒工夫理這些破事。 
    李茜支吾著說,這次事情比較急,麻煩陳老師務必去一下審訊室。 
    陳法醫見她這副表情,奇怪地問:“到底什麽事?” 
    “那個……那個……”李茜深吸一口氣,膽戰心驚地閉起眼睛,“嫌疑人說屍檢報告是錯的,他說我們單位法醫不專業。” 
    她緊緊咬著牙,等了三秒鍾才睜開眼,隻見陳法醫操起一把解剖刀直接往外衝出去。 
    “咚咚咚”,審訊室響起急切的敲門聲,刑審員抬頭一看窗戶口的陳法醫,馬上開門迎接。他剛轉開鎖,陳法醫就轟一把推門進來,徑直衝到郎博圖麵前,舉起解剖刀架在對方脖子上:“是你說法醫不專業?” 
    郎博圖被鎖在審訊椅上動彈不得,他想到審訊過程中可能會遇到點手段,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審訊過程中有人會拿刀殺他,他一下子嚇得失語,話都喊不出來,隻在心裏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警察要殺人啦。” 
    幸好下一秒兩名刑審員反應過來,趕緊過去架住他,監視器後王瑞軍和宋星等人看到這情況,趕緊奔了過來。大家紛紛喊著“陳老師陳老師,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文明人,沒必要動刀嘛。” 
    好說歹說,大家終於把陳法醫手裏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卸下來,將他勸到一旁坐下。 
    張一昂向他解釋:“陳老師,您屍檢報告說周淇死於11月4日或5日,總之,死於陸一波之前,不過郎博圖說他在11月6日早上在路上見過周淇,所以想谘詢一下——” 
    “他撒謊,他就是凶手!”陳法醫狠狠指著他,“我給出的屍檢結果絕對不會錯,陸一波肯定死於11月5日晚上,周淇肯定死得比他還要早,不可能出錯。” 
    郎博圖見危險解除,終於可以發聲,小聲嘀咕說:“我11月6日早上明明見過周淇,你們屍檢肯定弄錯了。” 
    “你這殺人犯還敢撒謊!”陳法醫重捶一下桌子,怒指著他喝道,“我聽說你11月6日下午就去北京出差了是吧,你想說周淇死在11月6日之後,這樣你就有了不在場證明了,我說得對不對?!” 
    “哦……”眾人眼睛紛紛放出光亮,都忍不住要鼓掌了,他們剛剛還想不通郎博圖為何要說他在11月6日早上見過周淇,原來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啊!難怪他去北京開莫名其妙的投資推薦會一去幾天,竟然另有目的。 
    陳法醫在眾人佩服的目光中,挺直腰板昂起頭,傲然指著他:“不過,科學就是科學,你的謊言被科學無情地粉碎了,你的口供和屍檢結果自相矛盾,證明你在撒謊!” 
    郎博圖咽了下唾液,低頭看著他,怯弱地說:“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是你的屍檢結果出錯?” 
    “因為我的屍檢報告,從來不會出錯!” 
    郎博圖麵對陳法醫這副態度,他咬咬牙,見對方手裏沒刀,這麽多刑警在場也不怕他對自己施暴。好吧,豁出去了,他抬起頭,質問陳法醫:“你屍檢判斷死亡時間要不要考慮天氣、溫度這些因素的?” 
    “我當然要考慮,夏天和冬天發現的屍體,屋裏和戶外的屍體,經過同樣的時間,屍體狀況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考慮天氣和溫度,看到同樣的屍體狀況,就會做出截然不同的結論,死亡時間甚至能差好幾天。這是考驗一個法醫的實際經驗!” 
    “那我倒要問問你,要是一具屍體在室內,裏麵溫度很高,你判斷死亡時間會怎麽做?” 
    “真實死亡時間會比表麵看起來的更短。” 
    “那就行了啊。”郎博圖撇撇嘴。 
    “行什麽?”陳法醫茫然不解地看著他,“你這話什麽意思?陸一波屍體是在戶外發現的,這個判斷非常準確。周淇屍體是在她家,屋子溫度比室外高不了幾度,當然,這些細小的差別我也會考慮進去的。所以結果不可能出錯!” 
    “這個啊——”眾刑警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王瑞軍遲疑地插了句嘴,“陳老師,周淇死亡現場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怎麽回事?”陳法醫一頭霧水。 
    眾刑警回憶剛來到周淇家裏時,一進門很熱,發現整個房子的中央空調都開到了最高溫度。 
    陳法醫頓時大怒:“為什麽沒有保持原樣?誰把空調關掉的!” 
    眾人又回憶了一番,最後把目光對向了躲在角落低著頭的宋星,宋星解釋說:“我窗戶沒開,現場還是保持原樣,就是嫌太悶熱了,所以……所以暫時把空調關了。你那天來得晚,所以……所以後來屋內溫度就恢複正常了。我不知道會……會對結果影響這麽大。” 
    所有人都數落起宋星來,這麽點常識都沒有,還是個老刑偵嗎?嫌案發現場悶熱,這麽點苦都吃不了,你做什麽警察啊,你去當個保安天天待空調房裏不是更好? 
    罵歸罵,大家一瞬間突然把目光一齊對向了郎博圖:“周淇家裏情況怎麽樣,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我沒說啊,我隻是舉個例子,我沒說周淇家啊。”郎博圖做著無力的解釋。 
    這一回,所有人對他是凶手都深信不疑了,所有的解釋都是那麽徒勞。隻是接下去不管他們怎麽問,他堅持說剛才他隻是隨口舉例,沒有說周淇家的情況。他和這幾起命案毫無關係,如果警察有證據就逮捕他,不然就放了他。 
    人自然不能放,但現在最關鍵是如何拿出實質性的證據,來證明確實是郎博圖殺的人,否則還真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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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局長,我們找電力公司調查清楚了,周淇家前天用電量突然飆升,也就是說空調是前天才開的,時間正是郎博圖來公安局之前。”第二天,辦公室裏,眾人圍著張一昂,向他匯報最新的調查結果。 
    據陳法醫分析,郎博圖此計非常歹毒。 
    周淇家裏去年重新裝修,用的是智能空調,可以用手機遠程遙控,八成他們聊天時郎博圖知道了這點。郎博圖大概在11月5日白天來到周淇家中,殺死周淇後拿走了她的手機和陸一波辦公室鑰匙,又在當晚殺害陸一波,隨後潛入陸一波辦公室拿走了一些文件。同時,他在周淇家和陸一波辦公室都安裝了監控,目的是監視警方查案的進展。 
    11月6日郎博圖出差去北京,兩天後回到三江口,他故意用虛擬手機號加變聲器撥打報警電話,告知陸一波的屍體位置。警方發現屍體後,自然要去查他的人際關係。如果警方查到周淇是陸一波女朋友,就會去她家,他通過門口監控看到有人來後,就會用手機遙控空調開到最高溫度。因為這不是抓捕罪犯,警察不會直接破門而入,拿鑰匙找家屬等一係列事情做完進房後,整個房間早已被中央空調打得火熱。如果警方沒查到周淇是陸一波女朋友,他一定會再次用匿名電話報警,讓警方及時找到周淇家。 
    所以他被警局傳喚時,先用周淇手機打開了她家的空調,到了警局後,故意在談話中透露周淇是陸一波的女朋友,引誘警方去周淇家中調查,發現空調房中的屍體。 
    按照郎博圖原來的計劃,警方找到周淇的屍體後,發現中央空調開到了最高溫度,法醫會認為環境溫度過高才導致腐爛速度加快,從而將她的死亡時間定得短一些,即認為陸一波死後周淇才死。而陸一波死後郎博圖有整整兩天的不在場證明,即便警方調查到他身上,也會根據他不在場的證明直接排除他的嫌疑。 
    按照陳法醫的解釋,如果郎博圖殺害周淇後直接將空調打開,環境變了,屍體腐壞程度也變了,兩個因素都變了,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法醫判斷死亡時間也不會出錯。隻有在臨近屍體被發現前,改變環境這單一因素,才會誤導法醫對死亡時間產生誤判。 
    此計極其歹毒,陳法醫的一身清白差點晚節不保。想明白後,他反而感謝宋星,郎博圖開了一晚上空調,結果在屍檢前宋星把空調關了,導致屍檢結果中死者的死亡時間反而比實際的更長了,負負得正,郎博圖的陰謀沒有得逞,這才導致他惱羞成怒,脫口而出,質疑陳法醫的專業水平。 
    質疑陳法醫專業水平的從來沒有好下場,郎博圖就是最好的例子,看吧,他不就露餡兒了嗎? 
    朗博圖的陰謀是弄清了,可現在的問題是沒證據,什麽物證也沒有,郎博圖一口咬定命案跟他無關,怎麽定罪呢?警察們現在都知道人是他殺的,可法律層麵上不支持啊。 
    這時,李茜推開門,興高采烈地走進來,手裏拎著一隻透明塑料袋,裏麵裝了個手機。 
    “局長,周淇的手機找到了,郎博圖可以定罪了。” 
    張一昂拄著拐杖豁然起身:“太好了!” 
    眾人紛紛不解李茜是怎麽找到周淇手機的。 
    張一昂拿著袋子便朝審訊室走去,讓人安排再次提審郎博圖。同時吩咐宋星安排兩隊人員,一隊去郎博圖家,一隊去郎博圖的公司,等待他的命令,隨時進去搜查。 
    待郎博圖就坐,張一昂馬上掏出物證袋,朝他冷笑:“郎博圖,你看仔細了,這是誰的手機?” 
    郎博圖盯著手機看了幾秒,頓時臉色大變:“這……這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啊,昨天你被我們傳喚前,在公司把周淇的手機關機後扔掉了,我們到處去找,最後你們公司的保潔員撿到手機交了出來。” 
    郎博圖神色古怪地咬住牙:“原來是這樣。” 
    “那你說吧,其他殺人的刀片等東西被你藏哪兒去了?” 
    郎博圖考慮了幾秒,說:“都在我家汽車庫,拆下來扔到一旁了。” 
    審訊室和監控器背後的眾人集體發出了一聲喝彩,案件終於水落石出了! 
    “你總算是招了啊,不容易,”張一昂哈哈一笑,“其實嘛,我是騙你的,這根本不是周淇的手機,是我打聽清楚周淇用的手機後,找人借了個二手的。” 
    眾人一愣,心裏都在說張局這招也太高明了吧,硬生生把他給騙出來了。 
    還沒等大家高興完,郎博圖也哈哈一笑:“其實我也是騙你的,我家車庫根本沒什麽凶器,人根本就不是我殺的,你們隨便搜好了。” 
    眾人再次愣住,幹瞪眼望著張局,這下該怎麽收場?他知道了警方訛他,恐怕更審不出物證藏在哪兒了吧。 
    誰知張一昂繼續哈哈大笑:“我本來也沒指望靠這招能讓你全招了,我隻是試探你一下,驗證我一個結論。” 
    郎博圖停頓了幾秒,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臉色大變,重重咽了下唾沫,緩緩問:“你要驗證什麽?” 
    “前天傳喚你來公安局之前,你公司外麵布滿了我的人,你來之前將周淇的手機關機,也就是說當時周淇的手機還在你公司,你之後就到公安局再沒機會出去過。我就在想,這手機會在哪裏?一種可能,你在公司裏將手機扔進了垃圾桶,隨著垃圾運走了,可我剛才一說是保潔員撿到的,你說不可能。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手機還在你公司裏藏著!隻要確定了這點,哪怕手機再小,隻要我們投入足夠的人力,花費足夠的時間,一定能在你公司把手機找出來!” 
    這番話說完,郎博圖頓時臉如土色,萬念俱灰,幾秒鍾後,身體完全癱軟,軟趴趴地靠在審訊椅上,眼中失去了光亮。 
    “現在給你個機會,如果你痛快點把手機藏在哪兒說出來,省去我們這麽多人搜查的力氣,那麽你進監獄後,我也會吩咐獄警對你客氣點。如果你還是嘴硬,讓我們這麽多人把你公司翻個遍才把手機找出來,那麽也不用我說了,這麽多人加班加點不累啊,你蹲監獄後給你安排與一幫強奸犯住一間怎麽樣?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公子哥,應該蠻招人喜歡吧。” 
    聽聞此言,郎博圖渾身戰栗起來,聲音顫抖地說:“手機……手機在我隔壁副總辦公室頂上的空調洞裏,凶器……凶器是裝在一塊改裝板上的刀片,我都扔江裏了,我家北麵的那條江裏,我配合你們找到。” 
    張一昂輕笑一聲,馬上打電話給守在郎博圖公司外麵的警察,讓他們到副總辦公室的空調洞裏去找手機,短短五分鍾後,捷報傳來,周淇的手機找到了。這下口供、物證俱全,郎博圖定是插翅難飛了。 
    所有刑警發出了歡呼聲,這一番詐他反被詐、再詐他最後出結果的操作,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審訊技巧啊!所有人徹底拜服於張局的刑偵藝術之下了。 
    張一昂終於輕鬆了,朝郎博圖笑了笑:“剩下的事,你配合審訊,也少吃點苦,政策就不用多交代了,你好自為之。” 
    “等等——”郎博圖全身無力地抬起頭,叫住了他,不甘心地道,“我設計這麽周全,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你什麽證據都沒有的時候就鎖定我了,為什麽你非要懷疑我?” 
    是啊,為什麽張局一開始就認定了郎博圖,哪怕其他人有再多不同意見,張局對郎博圖是凶手始終深信不疑呢?難道張局因為郎博圖在錄音裏的那段話,公報私仇,結果歪打正著? 
    張一昂微微一笑,重新坐下,鎮定自若地看著他,說:“因為你的自作聰明啊。” 
    “我……我自作聰明?”郎博圖茫然望著他。 
    “陸一波死後,我看到他辦公室抽屜裏的兩張照片,再加上調查了一些往事,很快就想明白了你的犯罪動機。” 
    “你……你知道我的犯罪動機?” 
    張一昂歎口氣:“很多做父母的不懂得對子女一碗水端平,導致了許許多多的悲劇。就拿你家來說吧,你爸媽從小偏心你這個小兒子,連工廠都用你名字,叫奧圖,不叫奧文。你爸去世後,你媽把整個工廠轉到了你名下,沒你哥的份,他隻能出走跟著周榮做生意。你呢不好好珍惜,胡亂經營,信手揮霍,搞了幾年廠都快倒閉了。這時候恰好有個員工舉報你騙取國家退稅,不但要罰款,警察還把你抓了,當時正是葉劍親手抓了你。後來工廠被變賣,你哥郎博文和周榮接過去了,重新把工廠運營上了軌道,把你踢出了局。你出獄後想明白了,這分明是一個局。你哥郎博文聯手周榮、葉劍、陸一波設局,目的是把你爸媽獨留給你的工廠從你手裏拿回來。你心裏當然生氣,表麵還得感激你哥,從此以後隻能低著頭活在他的羽翼下。你看著他和周榮的事業越做越大,你心裏更是不平衡,於是開始籌劃著報仇。周榮,你沒本事下手,你隻能從最容易的來。最好殺的當然是葉劍,別看他是一個刑警,可他向來獨來獨往。你在飯局上偷偷給他留紙條,大約寫了某些能引起他興趣的話,將他約到湖邊殺害。殺了他後,你等待許久,警察甚至都沒找你談過話,你對殺人更有把握了,於是又殺了陸一波和周淇。另外關於郎博文,他現在失聯了,其實也未必吧,說不定已經被你殺了吧?” 
    “你說什麽?”郎博圖直起身體。 
    張一昂雙手一攤:“這我也隻是猜測,沒有發現他屍體前無法下結論,你趁周榮出事的時候殺他最好不過,我們也會懷疑他是畏罪潛逃,我隻能說你做得很聰明。尤其是故意偽造周淇家的犯罪現場,差點誤導我們對死亡時間的認定,讓你有了不在場證明。不過你運氣實在不好,遇上我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葉劍的死亡現場寫下我的名字,試圖嫁禍給我。” 
    “我在葉劍的死亡現場寫了你的名字?”郎博圖瞪大眼睛。 
    “是啊,你更不應該在殺害葉劍和陸一波後,還留下當年的兩張合照畫蛇添足。這種犯罪心理很常見,這是一種報仇的快感,看哪,當年的仇終於報了。可這真是多此一舉,你智商很高,布的局很漂亮,可所有高智商罪犯都有個致命問題,總喜歡在犯罪過程中彰顯自己。” 
    “我……我留下兩張合照?” 
    張一昂奇怪地看著他的反應:“難道不是嗎?” 
    “你……你在說什麽啊,根本不是你說的這麽回事!”郎博圖整張臉都充滿血,激動地叫出聲,“你難道不知道舉報信的事!” 
    “舉報信?” 
    “葉劍給高棟寫了匿名舉報信,告周榮殺害盧正滅口啊!” 
    張一昂頓時想起他來三江口的起因,這匿名舉報人是葉劍?他遲疑問:“那封信是葉劍寫的?” 
    郎博圖憤怒地嚷起來:“當然是葉劍寫的。盧正跟蹤羅子嶽,查到他和周榮的關係,周榮派人殺了盧正投屍江中。葉劍懷疑盧正的失蹤跟周榮有關,所以一直暗中調查,他還挖了陸一波反水,還給高棟寫了匿名舉報信。” 
    “你怎麽知道這封信的事?”張一昂知道舉報信是交給高棟的,周衛東並不知道這封信的存在,周榮一夥人更是不會知道了。 
    “因為我在我哥車上發現了一隻竊聽器!”郎博圖冷聲道,“我私下調查,認為最有嫌疑也有條件做這事的人就是陸一波,所以我找到陸一波跟他當麵攤牌,他禁不住我逼問,承認了葉劍要他配合查周榮,勸他不要再跟著周榮,以免越陷越深,還說葉劍給高棟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高棟會派人來調查。所以我才在吃飯那天故意給葉劍留字條,暗示他‘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約他到河邊見麵,趁機殺他滅口。當時車頭這麽多把刀紮中葉劍,他居然當場沒死,還跳河裏遊走了,我遠遠看著他遊到對岸斷了氣,那裏全是泥地,我不敢過去留下腳印,我根本沒走到他旁邊,怎麽可能留下字!” 
    張一昂一愣,瞬間整個事情都明白了,葉劍是好人,他在臨死前意識到舉報信的事曝光了,對方要殺人滅口,他故意拿出水療會所的卡片是為了提醒警方,快去找陸一波。他寫下張一昂的名字還加了個感歎號,是暗示張一昂,你們要找的舉報人就是他,接下去的事就全部拜托張一昂了!葉劍在臨死前忍住劇痛,苦心孤詣做出的兩個暗示,居然一個都沒被張一昂讀懂。 
    郎博圖氣呼呼地看著他,繼續說:“葉劍被殺後,想必陸一波知道是我幹的,他也不敢多說什麽。我觀察他和周淇多時,我覺得他們倆始終是不定時炸彈,那天周榮U盤被人拿走,我哥怕事情解決不了受牽連,先行離開三江口,我則殺了周淇和陸一波,再將他公司的一些私賬資料拿走銷毀,以絕後患。你說的這些完全不存在,我年輕時不懂事,把父母一輩子心血都敗了,我哥把工廠保回來,我感激還來不及!我殺人是為了保護我哥,哪裏是因為記恨他!還有,我爸媽對我們兄弟倆一視同仁,工廠給我是因為我哥不要,給了他錢去做生意了。工廠叫奧圖根本不是因為我的名字,奧圖英語就叫“Auto”,“汽車”的意思,汽配廠叫這個名字不是很正常啊!” 
    一名刑審員拍了下桌子,喝道:“一派胡言,汽車的英語叫car,你以為我們警察就不懂英語了?” 
    郎博圖發出“嘿嘿”一聲冷笑,旁邊另一名刑審員悄悄提醒同事,Auto它也是汽車的意思。 
    張一昂咳嗽一聲,問道:“那為何葉劍家和陸一波辦公室都有你寫日期的照片?你為什麽看到那兩張照片就麵色大變?” 
    郎博圖吼道:“這照片我們每個人都有,葉劍放家裏不是很正常?陸一波為什麽放辦公室我怎麽知道啊?寫日期是因為後來紀念日發現沒寫時間,我字寫得好就叫我標一下,這又怎麽了?我緊張是因為我以為你發現了我們幾個的真實關係,知道我犯罪動機啊!誰想到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居然把我審出來了,我——”“噗”一聲,郎博圖竟然噴出來一口鮮血。 
    監控器後的一幹警察全部呆住了。 
    如果一開始讀懂了葉劍的暗示,就不會查到水療會所,不查水療會所就不會查到鄭勇兵,也就不會在他家發現劉備,不會導致劉備逃亡,劉備不逃亡就不會冒險偷編鍾,以至於後麵所有事情都要改寫。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葉劍臨死留下的兩個暗示都被錯誤解讀了? 
    可是一開始的假設前提就是錯的,甚至他們的整個調查方向也是錯的,連屍檢過程也出了錯,可為什麽在從頭錯到尾的情況下,還是把這精心布局的高智商罪犯給抓出來了? 
    大家的目光都尷尬地看向了張一昂。 
    張一昂哈哈一笑,卻是麵不改色,淡定地問:“那麽殺人的事是你一個人幹的,還是周榮或是郎博文指示的?” 
    “當然是我一個人幹的,這事他們倆都不知道。周榮跟葉劍情同手足,就算知道葉劍查他,他也不會對付葉劍。殺人滅口的事我也不能讓我哥知道,他從小到大照顧我,肯定反對我這麽幹,我隻能自己替他解決這些麻煩。” 
    “你別把事情都自己扛,我不信沒郎博文的授意你敢這麽幹。” 
    “就是我自己幹的。” 
    “這我得審過才知道,他在哪兒?” 
    “在……” 
    “在哪兒啊?”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幾個警察都笑了起來,剛剛郎博圖一瞬間的表情顯然知道郎博文在哪兒,既然確定他知道郎博文的行蹤,那麽審問出來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張一昂輕鬆地吐了口氣,搖搖頭:“我剛才跟你說了這麽多,可就為了等你的這一句。你以為我真不知道葉劍的暗示?開玩笑!” 
    他輕蔑地一笑,監控室裏的警察們紛紛好奇地瞧著他。 
    “葉劍出事那會兒,我很快就意識到了葉劍就是舉報人,但是我一個外來的查周榮,最擔心什麽?擔心警局裏有周榮的人,因為這事情涉及到盧正被害,以及背後公安廳某些領導的幹係,我連最親近的幾個也不能百分之百相信。哎,那時我心裏的苦沒人知道。”他眼神複雜地朝監控器看了眼,監控室裏的眾人雖然知道他看不見,大家都一個勁點頭,表示很理解張局的內心。李茜更是悄無聲息地說了句,其實我懂你,她眼睛都泛紅了。 
    “那時我既要暗中調查,又不能讓人知道我發現了什麽,隻能是大智若愚,有時候不得不將錯就錯,但我心裏非常清楚,調查該怎麽進行,我們這一個個案件走到如今,不容易啊!” 
    眾刑警都感同身受地感慨,確實不容易。 
    “好在我們一起查案,一起奮戰,經過這麽多場戰役的檢驗,我滿懷感激地發現,我們每個兄弟都是正派的,都是優秀的刑警!” 
    監控室裏這麽多警察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緊緊握在了一起,這話太暖心了! 
    “我臨時給你編了另一個不同版本的犯罪故事,就是為了激你,逼你說出實情!我本來還擔心你不會上當,誰知你這麽輕而易舉就上鉤了,這場鉤心鬥角這麽快收場,也真是索然無味。” 
    “你……你剛才的話,都是編的?”郎博圖鮮血咽了下去,可胸口更悶了。 
    “不然呢?這麽愚蠢的故事隻有傻瓜才會信,可是偏偏你信了。” 
    監控室裏的刑警們總算鬆了口氣,原來剛才這些都是張局編的,這樣的故事“傻瓜才會信”,他們也差點跟著信了,都自嘲一番自己也當了回傻瓜,張局的審訊技巧真是高深莫測,這一番話就把郎博文行蹤給炸出來了,還把郎博圖氣吐血了,真是高明。 
    “你……”郎博圖忍著內傷,“你到底是怎麽懷疑到我的?” 
    “這個嘛……”張一昂神秘莫測地一笑,指指腦袋,“直覺——一個刑警的直覺!”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幾秒後,張一昂起身推開門,甚至連拐杖都不需要了,背過手,悠然離去。 
    隻留給眾人一個背影,那上麵仿佛憑空寫著兩個字——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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