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汽車駛到楓林晚大酒店的停車場後,楊威依舊握住方向盤,遲遲沒有熄火。坐在車裏,他點起一支煙,內心猶豫著。
想當年三江口四兄弟是多麽風光,哪個中學的男生不知道他們的大名?學生打群架時隻要有人拿出“梅林楊謝”四個字,便能擺平一場紛爭。現在整個社會早已時過境遷,隻有傻瓜才會喊打喊殺,四兄弟也各自分崩離析,老四謝邵兵逃亡時被車撞死,老大梅東在澳門倒也混得風生水起,隻是不敢再回三江口,留下林凱和他打著法律的擦邊球,做著放貸要賬的活兒。放貸原本就是灰色生意,如今林凱死了,他給方國青灌尿逼得他帶隊遊行,搞得公安要對他往死裏辦,如果不跟公安合作,他那些爛事被警察搜羅出來,判個幾年刑是逃不過去的。
幫公安把梅東釣回來,無論從情義還是利益,楊威都下不去手。可張局長已經放話,梅東抓不回來,楊威還得抓回去。他們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都有家有室,麵對兩難選擇,楊威覺得還是犧牲兄弟吧。
他掐滅了香煙,按下汽車熄火鍵,下車向酒店走去。
今天他收到的電話是梅東的馬仔打來的,馬仔說東哥叫他去楓林晚酒店見麵。楊威馬上把這情報告訴了宋星,宋星沒有派人直接跟他接觸,而是通過微信叮囑他接下去要怎麽做。宋星還叫他不要緊張,八成不是梅東自己來了,而是派了小弟,讓他穩住,應付過去,不要讓人起疑。
他來到酒店大堂,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掏出手機撥打了馬仔的電話。接起後,馬仔說讓他稍等片刻。
與此同時,警方也通過酒店監控將這一切實時看在眼裏。
過了一會兒,一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從酒店電梯中出來,來到大堂休息區,兩人互看了幾眼,小青年上前很有禮貌地問:“你是楊威嗎?”
沙發邊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楊威點點頭:“對啊,我是楊威。”
婦女別過頭去,心想,這年頭光天化日承認自己病症的男人也真夠坦誠的,這兩個男人約在這裏是要去幹嗎也是一清二楚了。
果然那個小青年馬上熱切地說:“我們上樓去房間吧。”
婦女心理鄙夷地哼一聲,用眼睛餘光看著這兩個男人走進了電梯。
小青年刷了電梯卡,他們到了八樓,進入其中一個房間,裏麵還有一個麵色冷峻的男子,一見麵便伸手一攔:“手機拿出來。”
“你要幹嗎?”楊威一瞪眼,不滿浮現臉上。
冷麵男不為所動,帶路的小弟禮貌地笑著解釋:“楊哥,東哥現在身份特殊,我們倆負責他的安全,如果出了事,我們都沒臉混了。您是他兄弟,還望您多多理解,我們這麽做也都是為了東哥好,可別為難我們做小弟的。”
一冷一熱的兩個人盯著他看,卻根本不給他任何反對的機會。他抿抿嘴,隻好掏出手機交給對方,心想,和公安所有接觸的東西都已經刪了,應該不會有問題。冷麵男接過手機,又借楊威的手指頭解開密碼,隨即當著他的麵檢查著裏麵的信息,一旁熱情的小弟反複跟他道歉。翻了好幾分鍾,並無異常,冷麵男將手機關機,放進口袋,告訴他離開時會還給他。接著,冷麵男又將楊威全身上下搜了一遍身,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隨後,小青年便開始了試探式的寒暄:“楊哥,林凱哥究竟是怎麽死的?”
“哎,我也不知道啊,警察還在查,他們也不肯透露具體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是林凱的屍體是在一塊空地發現的,他的車也找不到了。”
“聽說警察昨天把你也關了一天?”
楊威一愣,知道梅東早就通過他自己的渠道,把事情都打聽過了,宋星囑咐他在梅東這邊不要撒謊,除了跟警方合作的事,其他都一五一十告訴對方,否則很容易有破綻。楊威喝了口水,歎氣怒道:“我差點就被這幫賊警察關著出不來!”
“這是怎麽回事呢?”小青年頗為關切地詢問。
“林凱前幾天失蹤後,那時還不知道他死了,他失蹤前正在跟方國青——東哥知道他,跟方國青要賬,我以為他逼方國青太緊,方國青找人對付了林凱,所以我找上方國青,給他嘴裏灌尿,逼他說出林凱下落。誰知我走後,方國青全家帶著工人上街遊行,說被黑社會逼迫,事情鬧大了,警察就把我抓了。後來林凱屍體被發現,變成命案了,才把我放出來。”
小青年笑著問:“可方國青那邊的事還沒弄好,警察怎麽就把你放出來了?”
“因為我給錢了啊!整整三十萬!”楊威直截了當地說。
“給誰錢了?”
“管這事的刑警大隊長王瑞軍啊,我被抓了趕緊托關係給他塞了三十萬,要不然我哪這麽容易出來?他還說了,因為我這案子還沒報檢察院批捕,他才能把我弄出來,如果隔天報上了檢察院,就是花再多錢也出不來。”
這話自然是警方教他說的,警方商量著如果梅東先打聽過情況,必然知道楊威被警察抓了後又被放了,也隻有抓了當天被放才能讓梅東相信。否則若是拖幾天再放人,梅東打聽到這案子的性質,知道一旦捅到上級花再多錢也出不來,梅東肯定會懷疑他是當了臥底才出警局的。釋放楊威的理由,給警察塞錢是最好的解釋,可讓他說給誰塞錢呢?張一昂親口點名,王瑞軍的人設比較符合。王瑞軍當場舉手發誓,反複表明立場,他從沒收過黑錢,但領導寫的台詞,他怎麽改?
小青年點點頭,以他的見識,這個理由很符合現實,心想如果楊威是臥底,公安的台詞一般會寫某某上級領導收黑錢,不會寫主管領導收黑錢。
楊威又歎口氣:“不過我心裏也在擔心,我出來名義上是保釋,如果警方接下去還在暗中跟蹤調查我,那就麻煩了。像我今天過來,我擔心萬一被跟蹤,我倒無所謂,就是怕連累東哥。”
小青年自信地笑了笑:“這個你不用擔心,沒有警察跟蹤你。”
這時,房間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小青年瞬時收斂了笑容,和楊威對視一眼,隨後走到電話機旁,接起來,裏麵傳來一個女聲:“先生,要不要按摩?”
“你們酒店裏有按摩?”
“我們在三樓,水療中心,您可以下來體驗一下。”
“哦,不用,謝謝。”
掛了電話,小青年又跟他閑聊了十多分鍾,走進衛生間,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了幾分鍾,回到房間,問:“楊哥,跟我去見東哥吧。”
“東哥在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
說完,冷麵男先行一步出門,走到外麵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回來敲了三聲門,便先一步離開。
這時,小青年才帶楊威出門,他們沒有坐電梯,而是走消防樓梯到了十樓,來到一個房間前,敲了三聲門,門開後,小青年便退了出去,進了隔壁一間房間。楊威進門看見一個穿著小馬甲的男人正抽著雪茄,看到他便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威子!”梅東站起身,張開雙臂走上前,給了楊威一個大擁抱。
“東哥……”楊威有些陌生地看著他。
梅東笑著解釋:“我前幾年整過容了,跟過去不太一樣,一開始我自己都快認不出來,別說你了,慢慢的,也就看習慣了,怎麽樣,這整得比過去還帥吧?哈哈哈。”
雖然麵孔和他記憶中的梅東截然不同,不過聲音還是如過去那般熟悉。梅東依舊是老大哥的模樣,熱情地招呼他,多年不見,兄弟之情依舊炙熱,梅東向來都講義氣,楊威想到要出賣大哥,不禁更加自慚形穢。
“你怎麽了?”梅東發現他情緒不對,也沉下聲來。
楊威隻好低著頭解釋:“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林凱也死了,三江口我也不想待了。”
“那行,等阿凱喪事辦完,你跟我一起去澳門吧,我雖然比不上那裏的大老板,但帶幾個兄弟討口飯吃是沒問題的。要是你真肯下決心出去的話,你先跟我走,到時我再安排你家裏人一起過來。”
“可一旦出去,以後想回來就難了。”
“兄弟,在外麵混不輕鬆,但也沒你想的這麽難。就拿我來說吧,我知道公安在通緝我,你一跟我說阿凱出事了,我馬上就過來了,我這麽快你沒想到吧?”
“嗯……對啊,你怎麽會這麽快?”
“我這幾天本來就在杭州處理點事情,這不昨天一接到你電話,就趕緊過來了嘛。”
“可……可你被警察……你怎麽回大陸的?”
梅東握著雪茄的大手一揮,揚揚自得道:“這是秘密,不過咱們是兄弟,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正規渠道入境,光明正大。”
“啊?”楊威沒見過世麵,不知道這些門道。
“我在國內有點生意,可我自己入境肯定要被抓,可有時候自己不過來也解決不了。我後來聽朋友介紹了個辦法,我在國內物色了一個兄弟,我花大價錢整容成他的模樣,現在整形技術可真發達,隻要舍得花錢,光從證件照上壓根兒看不出來。每次我要入境,就讓他先通關來澳門,在澳門住著,我用他的證件入境,辦完事再回去,跟他換回來。每年在這上麵花的錢可不少呢。”
“原來如此。”楊威聽梅東把這瞞天過海的秘密就這麽全盤說給自己聽,心下更是愧疚,看著梅東的眼,越發顯得不自在。
“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心事?”梅東的臉色漸漸暗下來,他從這小弟的神色上讀出了有事瞞著自己的異常。
“沒……沒事啊。”
梅東雙目注視著他,一隻手搭上他肩膀,鄭重道:“我們是兄弟,你叫我來,我就來了,因為我一直覺得兄弟才是最重要的!你跟我說實話,你叫我來,是不是公安的主意?”
“不……不是啊。”楊威頓時驚慌失措,梅東一雙眼睛全看在眼裏,慢慢咬住了牙齒。
這時,房間的電話突然響了,梅東警惕地看他一眼,猶豫片刻,站起身,接起桌子上的電話。
“喂,先生,需要按摩嗎?”水療會所經理周淇的聲音傳來。
梅東啥也沒回答,直接掛電話。
正當他要掛上電話,楊威突然說:“東哥,放鬆一下也好啊。”
梅東一把掛斷電話,頓時眼露凶光:“你剛才叫我什麽?”
楊威畏懼地看著他:“東……東哥啊。”
“我去你的,老子當你是兄弟,你還要賣老子!”他抓起煙灰缸就砸過去。
楊威一邊躲閃一邊哭喊:“東哥,你快跑吧,我也是被逼的。”
梅東咬牙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用拳頭狠狠砸了幾下他的腦袋,看他這副窩囊樣,重重歎口氣,拿上外套和皮包,開門就走。
出了門,梅東走到隔壁房間敲了兩下。兩個小弟出來後,他低聲說了幾句,三人來到沒有監控的樓梯通道,他將外套和馬甲扔給冷麵男穿上,冷麵男將自己的衣服扔給梅東換好。隨即冷麵男走出樓梯通道,快步朝電梯走去,梅東和跟班小弟從樓梯往下走。剛走到五樓,聽到樓下急促的腳步聲衝上來,梅東向跟班小弟使了個眼色,跟班小弟用力點下頭,說了聲“東哥你保重”,小弟故意發出很大的腳步聲響朝樓上逃去,梅東則閃身到樓梯通道外,幾秒後,就見宋星帶著三個便衣朝樓上向小弟追去。
待他們一走,梅東趕緊閃身下樓,順著樓梯一路走到了地下停車場。他知道既然警方布局來抓他,那麽酒店外麵肯定也布滿了警察,不管是走路還是弄輛車,他都出不去。他張望一圈,看到對麵一角堆滿了酒店的垃圾桶,旁邊還停著一輛垃圾清運車,他微微一笑,計上心頭。
此時酒店的地下停車場裏隻有張一昂這一個警察,王瑞軍等人在酒店外麵布防,宋星在樓上抓人,他獨自坐在一輛社會車輛中實時指揮各方的行動。張一昂看到有個男人走出樓梯,梅東早已經過整形,外貌和通緝令上的截然不同,張一昂本沒有在意,但見這衣著幹淨的男人東張西望一番後徑直朝那堆垃圾桶走去,他不禁悄悄觀察起他來。隻見男人走到垃圾清運車後向四周看了一番,隨即動作敏捷地爬進了垃圾車後的運輸箱,躲了起來。
張一昂當場意識到這人是歹徒中的一員,他趕緊下車,小步快跑來到垃圾車後。
梅東聽到快速跑過來的腳步聲,知道來人異常,便從口袋中摸出一把匕首,牢牢握在手中,全神貫注地防備來人。
外麵的人已經放慢了腳步,腳步聲很輕,正在向這邊靠近,梅東手心暗自用力,隻待情況不對勁便直接動手。突然之間,他麵前一黑,隻見垃圾運輸箱的蓋子整個翻了下來,隨後聽到閂竿扣下的聲音。
張一昂拍了拍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梅東牢牢鎖在了垃圾運輸箱中。
十多分鍾後,宋星和其他幾個刑警押著兩名小弟來到地下停車場跟張一昂匯合,宋星臉上擦破了皮,身上也都是灰塵,說是在抓捕中被人一腳踹下了樓梯,當然那兩個小弟臉上的傷更多,想必是後來被宋星揍回去的。
宋星一臉沮喪:“梅東跑了,這兩個渾蛋不肯交代他跑哪裏去了。”他回頭一巴掌拍冷麵男頭上,“你老大究竟躲哪兒了?你不說看我怎麽抽你!”
冷麵男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視死如歸:“我不知道,我老大根本沒來三江口。”
“局長,楊威說梅東剛才是在的,他整過容了,楊威一開始都沒認出來。我想他可能還躲在酒店裏,王隊正調人來封鎖酒店。可千萬不能讓他逃出去!”
“整過容?”張一昂一想就明白過來了,“那我抓的這個八成就是梅東了!”
“什麽!局長你抓了梅東?”
張一昂走過去拍拍垃圾車:“我把人關裏麵了。——喂,裏麵的,你是不是梅東?”
外麵交談的聲音梅東聽得一清二楚,兩個小弟都被抓,外麵全是警察,現在他就算說我不是梅東,我是梅西,也逃不出去了,隻聽運輸箱裏傳出一個沮喪的聲音:“我是梅東。”
兩個小弟一聽這聲音,頓時變了臉色,警方一看這表情,就知鎖裏麵的人是梅東無疑。
一堆刑警抓梅東被他跑了,宋星還被對方小弟打得鼻青臉腫,張局長卻赤手空拳、單打獨鬥擒獲梅東,將他一把扔進垃圾箱鎖了起來,一時之間,這條大新聞傳遍了三江口公安局內部的各個微信群,全市警察都對張一昂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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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晚上九點,三江口公安局長齊振興匆匆趕回單位,把趙主任叫進自己辦公室,馬上問:“張一昂抓獲梅東了?”
“是啊,他親手抓到的人。別人都在說刑警隊抓捕梅東時,被他溜了,結果被張一昂單獨截獲。他當時也沒帶武器,梅東身上有把匕首,張一昂就赤手空拳跟他搏鬥一番,把人製服鎖進了垃圾箱。”說這話時,趙主任都不禁對張一昂的本事感到不可思議。
齊振興微微咋舌:“怎麽這麽快?昨天他才說用楊威釣梅東,這才一天,人就抓到了。”
“據說梅東人本就在國內,昨晚楊威聯係對方後,他今天就趕到了三江口。”
齊振興點點頭:“梅東被抓是件大事,此人不光在境內外做賭場,還牽涉大額跨境洗錢,上級多次點名,也派人去和澳門警方聯手抓人,但一直沒有進展,這回總算落到我們三江口手裏。”
趙主任關上門,皺起眉幽幽歎了口氣:“齊局,話不能這麽說。昨天是你背負了重重壓力,向上級、向政府解釋釋放楊威的布局,如今呢,張一昂抓人前都沒向你匯報過。按道理,這麽重要的抓捕行動應該由你指揮,他來執行,現在呢,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一手抓獲了梅東,可是誰又知道你在背後付出的努力啊。”趙主任手背拍著手心,替齊振興扼腕。
齊振興眉頭抖動了一下,他對這次刑警隊如此高規格的抓捕行動完全繞開自己,心裏當然很不樂意。
機關單位裏,一把手被架空也不算少見,但一般見於空降領導。齊振興原來就是局長,張一昂才是空降的,可才短短個把月,原本大事小事都會向他匯報的刑警大隊,現在隻對張一昂馬首是瞻了。
他長長歎了口氣,隻能安慰自己:“梅東來三江口事發突然,大概他們來不及跟我說吧。”
“抓人又不是一秒鍾的事,一個電話的時間還能擠不出?這分明是想繞開你,獨攬大功。如果不是你跟政府解釋要放楊威釣大魚,政府能同意放人嗎?豈不是更懷疑公安局是楊威的保護傘?張一昂抓人前不通知你,抓人後第一時間通知了公安廳,這根本是不把你放在眼裏啊!”
“他先通知公安廳了?”
“對啊,跟上級表功也該是通過你,什麽時候輪到他?”
齊振興強自解釋:“張一昂和別人不一樣,他的人事關係還在省裏,高副廳長又是他的老領導,他直接通知省廳也不奇怪。”
“不管他人事關係在哪裏,他工作在三江口,你才是一把手。這本來就應該由局長你先向上級市公安局報捷,再由上級市報到省廳!上一回抓李峰,事發突然也就算了。可這次抓梅東,分明是整個單位的成績,他又繞開你,憑什麽?”趙主任狠狠道,“再這樣下去,整個刑警隊,局長你都指揮不動了。”
齊振興咬牙鼓起嘴,沉默不語。
在地方上,刑警一直是公安最強勢的部門,如果指揮不動刑警,齊振興的局長含金量要大打折扣。
齊振興心裏暗下決心,不給張一昂一點教訓,他真當目中無人了!
今夜刑警隊順利抓獲梅東,整個公安局裏氣氛像過節一樣熱鬧。剛剛上級市的公安局長還親自打了公開的視頻電話,對刑警隊進行口頭表彰,尤其對總指揮張一昂在整個行動前後所起到的關鍵作用給予肯定。
整個單位,不管是刑警還是其他警種工作人員,看張局長的眼中隻剩下了崇拜。由於梅東被警察們從垃圾車裏拖出來時,手裏還攥著隨身匕首,於是單位的風傳之間,各個都像親眼看見一般,回憶梅東逃出包圍圈獨自進入地下停車庫,遇到了毫無準備的張局長,梅東掏出匕首行凶,張局長閃身躲過後一套擒拿組合將其製服,隨後像喬峰一樣單手抓住他的大椎穴,將他一把扔進了垃圾箱關起來。
此役了結,張一昂回到辦公室,平複下情緒,心中盤算一番,如今工作上的難題還剩三個。第一是葉劍案,迄今撲朔迷離。第二是劉備下落不明。第三是殺害林凱以及爆恐案的兩名罪犯還在潛逃中。
這三個案子哪個都不容易,需要一些突破口。
說突破口,突破口到,還在折騰審訊梅東工作的王瑞軍和宋星一齊跑進辦公室,報出一個好消息,發現了劉備行蹤!
自從鄭勇兵決定跟警方合作後,他的立功決心很強。他不但安排了周榮公司的司機小米給警察當線人,還發動他的各種關係幫忙找劉備。劉備差點捅死他,一天不落網,他就一天心裏發慌。
今天下午五點多,鄭勇兵的一個小兄弟認出了劉備,看到他走進了城東一片拆遷的城中村,馬上告訴了他。鄭勇兵二話不說打電話給王瑞軍,一撥打不通,又打宋星電話,還是打不通。原來兩人當時正在部署抓梅東,行動期間都關閉了手機。抓到梅東後,回到單位,兩人打開手機,看到多個鄭勇兵的未接來電,他們打回去,得知了劉備行蹤。
張一昂和他們討論了一陣子,分析劉備進入拆遷區,最大可能是在此過夜。因為劉備全城被通緝,賓館是不敢住的,這片拆遷區人員早已搬空,房子大都還在,很適合他過夜躲藏。
事不宜遲,張一昂讓兩人把剛回家休息的警員再緊急調回來,另安排特警和派出所等其他警力增援,所有人帶上武器,封鎖整個城中村,執行圍捕計劃,這一次勢必要將這亡命之徒捉拿歸案!
三人正昂首挺胸地奪門而出,剛到門口,一個巨大人形物撞上張一昂胸口。三人同時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李茜,隻見她頭發亂糟糟的,神色慌張,像是遭人非禮。
這大晚上的,她跑單位來幹嗎?
下一秒,張一昂把手一攔,不等她開口便說:“這次抓捕梅東的事,事發突然,又已經下班了,所以啊——我沒來得及通知你,你放心,以後鍛煉的機會多得是。我們現在有事,先走了啊,你如果肚子餓,我叫人給你點份外賣。明天見!”
張一昂帶著兩人快步繞過李茜,這次抓劉備可不能再帶著她了。
“周榮被人搶劫了,他一個記錄行賄賬單的U盤被搶走了!”
“什麽U盤?”一聽周榮被搶劫,張一昂停下腳步,頸椎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她。
事態緊急,李茜也不再遮遮掩掩,趕緊把她跟蹤周榮,在4S店與周榮接觸,進而今夜成功進入他家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在她的描述中,絲毫不提她差點遇到危險,隻說原本她就能拿到裝有罪證的U盤,結果下一圈就要自摸的時候,卻被兩個搶劫犯截和了。
這場變故聽得三個人都大驚失色。
“你!”張一昂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單槍匹馬闖進周榮家?”
“我……”
張一昂抬手看了眼時間,抓捕劉備箭在弦上,便叫王瑞軍和宋星先去安排,他則先在辦公室處理李茜的事。
兩人一走,張一昂態度突然變得像沙琪瑪一樣鬆軟,關上門,湊到她麵前低聲問:“周榮這渾蛋,他……他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沒有啊。”李茜發現局長表情不對,本能地後退一步。
張一昂縮回身體,略略遲疑:“真的一點損失都沒有?”
“沒有!”李茜解釋說,她在赴約前,機智地帶了大劑量強力瀉藥,吃下去準讓人拉到虛脫下不了床。此外她還準備了一把折疊小匕首藏在牛仔褲後麵以防萬一,正是靠這把小匕首,她在被兩個搶劫犯綁住後,摸到匕首割斷繩子,才順利離開別墅。別墅正門口的保安見她頭發亂糟糟的模樣,還當他老板得逞了,離開時還恭敬地問她要不要用車。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張一昂連拍胸脯,暗鬆一口氣,倘若這次李茜真出什麽事,別管最後周榮會被如何處理,首先他都要卷鋪蓋走人。他發自肺腑地懇求:“李茜,以後你可再也不要這樣了,剛才以為你出了事,我……你知不知道真是急死我了!”
李茜看著他的樣子,對方為自己如此擔驚受怕,心下大為感動,又覺得很過意不去,她臉一紅,走到了窗戶邊,低聲訴說:“局長,我知道這次是我魯莽,以後我不會了。你知道嗎?剛才看到你的眼神,讓我想起一個人。我之所以會當警察,是因為我爸爸。媽媽說我從小性格就像爸爸,爸爸是刑警,經常奔波在外,早出晚歸。我很小的時候,雖然他和我在一起玩的時間最少,可媽媽說我總是對爸爸最親,總是拿他的大蓋帽玩。後來我上學了,他也三天兩頭因為查案,整天整夜在外麵,他回家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到了早上我看到他還在打呼嚕,也不能吵醒他。雖然和他交流少,可他在我心裏一直是個大英雄。爸爸身上有好多處傷口,有一次背上被砍了一大口子,我問他,他說一點都不疼,長大了我才知道那一定很疼。在我十歲那年,他和郭叔一起去執行任務,遇到歹徒埋伏,他被歹徒砍了很多刀,救回來人已經不行了。後來我高考填誌願,因為想和爸爸一樣,所以不顧家人反對報了警校。畢業分配時,我說要當刑警,家人和郭叔都反對,不過我覺得我骨子裏流淌著爸爸的血,他如果在,一定會支持我當刑警的。經過這一次,我體會到了當刑警的辛苦和危險,但是我一點都不後悔。看到你為我擔心的樣子,我就想起了爸爸,他如果聽到我剛才的話,一定是跟你一樣的表情。咯咯咯……你覺得呢?”
李茜害羞地回過頭,卻見張一昂正坐在位子裏皺眉思考,聽到詢問,張一昂一臉茫然看著她:“覺得什麽啊?你跟我說這麽多你爸幹嗎?我又不認識你爸。”
李茜愣了愣,失望地哼一聲,負氣一跺腳,就要往外跑。
“喂,你跑什麽呀,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她隻好回過頭,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張一昂。
“你說周榮被搶的那個U盤,你確定裏麵裝了他的行賄記錄?”
李茜吸了口氣,暫時把自己一腔的女孩兒情愫拋到一旁,回答正題:“對,歹徒是這麽說的,周榮的反應也很大。”
張一昂思考一番,點點頭:“這麽一來,我們突破周榮團夥可以換個思路。我們一直找不到周榮的罪證,如今罪證出來了,隻要我們抓到這兩個搶劫犯,U盤便落到我們手裏,也就抓到了周榮的直接罪證!”
“嗯,是這樣。”
“你好好描述一下兩個搶劫犯的具體特征。”
李茜詳細地描述了兩個搶劫犯的特征,一個中等個子,另一個稍高一點,兩人都戴著麵具,身形看著矯健,但具體的其他特征倒也沒了。
張一昂思索片刻,敢搶周榮的入室搶劫犯怕是也沒幾個,而現在三江口剛好有這樣兩個人選。
“會不會是殺林凱的那兩個人?”
經他一提醒,李茜恍然大悟,兩人趕緊拿出電腦,比對之前拍到這兩名嫌犯的視頻資料,李茜辨認了一會兒,雖然視頻看不見臉,但通過身形和步態特征,她非常確定,今晚搶周榮的正是這兩個人!
張一昂思忖片刻,馬上決定兵分兩路,抓劉備雖然刻不容緩,抓這兩個搶劫犯同樣是十萬火急。
真是個驚心動魄又激動人心的長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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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看吧,最終還是吃了個肥貨!”方超高興地都念起毛主席的詩句了,一屁股坐在賓館的床沿上,喜滋滋地看著麵前這個拉杆箱。
劉直輕拍著箱子,仿佛生怕把箱子拍扁,欣喜道:“一百萬美金,六千多萬人民幣哪,這輩子我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嗯?你這個數學能力有點強啊,不進統計局真是可惜了。”
“我算得不對?”
“一百萬美金是六百多萬人民幣。”
“才六百多萬?”
“還才六百多?你搬的那尊財神像多少錢?你這輩子有弄到過六百多萬嗎?!”
“可……可六百多萬,咱們倆一人也就三百,弄個房子,再娶個老婆就沒了啊。”劉直很是遺憾。
方超斜眼瞧他:“你幹嘛娶老婆?”
“我……誰不想娶老婆啊?”
“我就不想!”方超指了指自己,歎口氣,“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三江口,到時帶你洗他幾回真正的足浴!”
“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不然呢?”
劉直指了指方超的口袋:“我們還有個周榮的U盤,裏麵裝了他賬本,他自己說願意花錢來贖,這筆買賣還沒做,咱們怎麽能走?”
方超搖頭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這詞你知道是怎麽來的嗎?說的就是你啊。三江口是周榮的地盤,他在這裏有錢有勢,他說願意花錢贖,你難道真敢要?我們先離開三江口,U盤的事以後再說,這東西在我們手裏,就不怕他報警。錢是賺不完的,命比錢重要得多。哎,人和人之間眼界高低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對於這一次的收獲,你隻看到了六百萬,我看到的卻是一整個商業模式。”
“商業模式?”
“沒錯,我決定了,我們以後專門挑小地方的貪官富豪下手,這幫人有錢,錢又來路不正,從性價比看,搶他們比搶金店劃算得多。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六百萬啟動資金打底,還擔心這門生意做不起來?這門生意市場大,競爭少,誰先下手誰就能發財,懂不懂?”
劉直樂得直點頭,兩人開心地睡不著覺,躺在床上靜靜地幻想著叱吒風雲的未來。
第二天趕緊來吧,隻要平安離開三江口,這筆買賣算是徹底落錘了。
此刻,方超和劉直很開心,可是剛哥和小毛很煩惱。
夜已深,剛哥和小毛站在桌子兩側,呆望著麵前這隻碩大的黑色旅行箱。
剛哥顫抖地伸出手,捏住拉鏈頭,在他粗重的呼吸聲中,慢慢地拉開旅行箱。
雖然兩人心裏早有準備,但看到裏麵這具瞪大眼睛、全是血跡的屍體,還是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片刻後,兩人深吸一口氣,下沉丹田,挪步回到箱子前,仔細查看箱子裏的情況。
剛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翻動屍體的胳膊,胳膊下麵露出了一個布包,剛哥抓起布包,一提還有點分量,他咬住牙,一把將布包拎出來,翻開來正是那個小號的編鍾。
“這啥破玩意?”他順手就把這東西丟在了一旁。
小毛拿起編鍾端詳幾下,做出判斷:“這應該是殺人的凶器!”
“這麽多血,凶器是把刀吧?”
“大概是先用這東西砸死,再用刀捅。要不然這東西放屍體旁幹嗎?肯定是要拋屍,再丟掉凶器。”小毛分析得頭頭是道。
剛哥想了想,也點點頭,瞬間又大怒,一巴掌甩到小毛腦袋上:“拋屍、拋屍,叫你搶幾袋行李,你把屍體搶回來幹嗎?”
小毛躲得離他遠遠的,護著頭,委屈辯解:“我……我也沒想會遇到這茬子事,那人……那人看起來不像殺人犯啊,我怎麽都沒想到他箱子裏是個屍體。”
“沒想到、沒想到!”剛哥又要去揍他,目光再次瞥到了屍體,不由得手一收,抿嘴思考片刻,“這下是錢沒弄到,反而惹上大麻煩了。”
“剛哥,要不咱們……還是報警吧?”
“報警?”剛哥思考了幾秒,“這要是一報警,屍體的事倒跟咱們沒關係,可咱們開假出租偷東西,還是照樣得進去啊?”
“可咱們開假出租偷東西事小,殺人事大,要說坐牢,還是偷東西少幾年。”
剛哥深吸一口氣,再次大怒:“人又不是老子殺的,高利貸又不是老子欠的,憑什麽老子要陪你坐牢?”
“這……這開假出租的事你也是同意的。”
“我去你的!”剛哥作勢就要衝過去揍他。
“哥,哥,”小毛連聲求饒,“你先別揍我,我有個主意。”
“說!”
“咱們把這箱子扔了,不就完了?”
“扔哪兒?”
“哪裏來的扔哪裏去,咱們開車回到一開始的地方,就扔那裏。”
剛哥想了想搖搖頭:“不行,箱子被人撿到後,警察一查監控發現是我們這車拋的屍,到時八張嘴都說不清,警察肯定要把這條人命算我們頭上。”
“那咱們找個地方埋了,埋得深深的,神不知鬼不覺。”
“這附近都是住的地方,去哪兒挖深坑?”
小毛想了想,說:“咱們搭個公交去郊外。”
剛哥思考了一會兒,看來也隻有這一條路了,於是決定明天一早搭個公交車,把屍體運到郊外,連同箱子一起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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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大早,剛哥和小毛就拖著裝劉備屍體的行李箱出現在客運站旁邊的一條馬路上。
三江口的客運站和火車站造在相鄰的斜對麵,中間是一個共用的大廣場,廣場西麵外的一條街是各種雜亂店鋪和小旅館,私人承包的客運大巴車也在那條街後的幾處空地上常年攬客。廣場南麵連著一個公交車起始站,整片區域構成了三江口連接其他城市的樞紐,就像大多數車站附近一樣,這裏終日人流穿梭,環境複雜。
這片區域的南麵是一片高聳突出的地方,上麵是馬路。此刻,剛哥和小毛就蹲在這條馬路的邊緣,躲在綠植箱背後小心地觀察著下方車站的情況。
看著遠處公交車起始站附近穿梭不息的人流,剛哥和小毛緊張的心情略微鬆弛了一些,這麽多行人車輛,他們兩個平淡無奇的身影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待會兒我們就拿著箱子,從樓梯走到下麵,”剛哥指著他們旁邊的一段樓梯,樓梯高約七八米,走下去便是下麵的馬路,“我們直接走到公交車站,搭上車坐到東錢湖站,下車後我們就去東錢湖旁邊的山上,找個沒人的地方挖個大坑,把箱子整個埋了。記住,待會兒到了公交站裏千萬不能緊張,我們要低調,不要讓任何人注意到我們。”
“明白!”小毛馬上答應,隨即又突然想到,“剛哥,現在一大早去東錢湖的人很少啊,咱們現在上車,怕是過不了幾站車上就剩我們倆了。”
剛哥眉頭一皺,心想一大早從郊外來市區的人很多,可從市區去郊區的人很少,這點此前並未考慮到。
“不如我們再等等,等到九點鍾,那時很多住東錢湖附近的大爺大媽買好菜,逛完街,會坐車回去。”
剛哥看了眼手表,如今已經八點十五,再等半個多小時也不是難事,安全起見,還是等吧。
兩人繼續蹲在原地等了會兒,卻聽見下方的道路上傳來了一個對話聲。
“超哥,那車可值錢了,就這麽不要了?”
“那車是搶來的,人都被我們弄死了,我們繼續開這車早晚得出事,得不償失。”
“你說那人屍體會不會被人發現啊?”
“發現是早晚的事,到時我們也不在三江口了,憑三江口警察那點本事可找不到我們。——這樣,你先在這裏等我,我去附近找個拉客的黑車,待會兒咱們一起上車,隻要出了三江口就徹底安全了。”
方超走後,劉直將裝有一百萬美金的行李箱在腳邊一放,掏出一個飯團,斜靠在牆壁上一邊吃飯團一邊耐心地等待,渾然不覺上方的綠植箱中間悄悄探出兩個腦袋。
“剛哥,這兩人手上有人命。”小毛壓低聲音說。
剛哥點點頭,微微眯起眼想了想,湊到小毛耳邊說:“那就讓他們倆多一條人命。”
小毛嘿嘿一笑,兩人默契地慢慢縮身後退幾步才站起身,拎起行李箱,從一旁的樓梯走到了下方的路麵。剛哥在前,小毛在後,兩人佯裝是趕路的旅客,經過劉直身邊時,兩人停下腳步,剛哥衝劉直堆出憨厚的笑容:“大哥,打聽一下,這旁邊有沒有便宜的小旅館啊?”
劉直一見有陌生人來搭訕,馬上提高了警惕,但見這兩人猥瑣的樣子,又拖著一箱行李,肯定不是便衣警察,沒有便衣抓人還拖一隻行李箱的,便放下警戒。他原本懶得搭理人,但又想起方超的告誡,出門在外要低調,不要惹事,更不要得罪人,於是耐著性子回答他們:“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外地的。”
剛哥感慨:“浙江這裏旅館都太貴了,住不起了,我們找了一圈了都找不到便宜的。”
“你們呀去別處找吧,車站附近小心黑店。”
“大哥你說得對。”剛哥掏出一支煙,遞給劉直,“多謝大哥。”
劉直謝絕:“不用不用。”
剛哥熱情地遞過來:“大哥您拿著。”
劉直略略後退一步拒絕:“我不抽煙,謝謝。”
剛哥眼睛餘光瞥了眼小毛,把煙收起來:“那行,多謝大哥了,再見!”
劉直目送著兩人離去,心中浮起不祥的預感,環顧一圈又說不上來,隻好再次吃起飯團。
過了幾分鍾,方超一路小跑地回到原地,低聲說:“今天走不了,警察在臨檢,車站附近全都管製了。”
“周榮報警了?”
方超皺眉沉吟片刻:“不確定,按理說我拿了周榮U盤,他不敢報警,不過他是這裏的首富,U盤裏行賄的肯定有很多三江口的官員,說不定他們跟警察有勾結,就算U盤落入警察手裏,警察也會把U盤還給他。”
“那怎麽辦?”
“汽車、火車肯定都不行,我們先回去,我再想想辦法。”
兩人原路返回,劉直拎起行李箱剛走了兩步就停下來,脫口而出:“不對!”他吃驚地去看箱子,同是黑色行李箱,品牌、造型甚至正反麵看起來都完全一樣,唯獨尺寸大了一個號碼,拎上去沉重無比,怕是有一百斤!劉直眼睛緩緩睜大,臉色劇烈變化著。
方超目光凝重地盯著他,同時也看著箱子。
“箱子被兩個渾蛋調包了!”
方超瞬間撲到箱子上查看。這本來就是朱亦飛同一批次買來後改裝的箱子,裝美金的和裝文物的除了尺寸差一號,其他完全一樣,難怪兩人一時間都沒看出來。方超整張臉頃刻間變得慘白,劉直則通紅著臉將剛才兩個王八蛋跟他問路的事複述了一遍。
方超緊緊握住拳,突出的眼珠狠狠瞪著劉直,強烈控製住自己的拳頭,冷聲道:“這種江湖小*****的套路,你是不是豬腦子,這都能上當!”
“我……超哥,全是我的錯,你殺了我,我也甘心!”劉直眼見好不容易弄到的美金卻被兩個小*****調包,實在氣得想自殺,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抽巴掌,幾下間兩頰通紅,嘴角流出血。
“夠了!殺了你有什麽用!”方超一把打開他的手,深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腦子清醒一些,為今之計再多的責怪也於事無補,隻有想辦法是把調包的小*****找出來。
方超拎了下箱子,感受到裏麵的分量,低聲道:“走,先帶上箱子回酒店,看看裏麵有沒有這兩人的線索,到時把東西拿錢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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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早上九點,周榮的別墅在一聲驚呼中被驚醒。
今早莊園裏的保安遲遲未見別墅開門,連保姆也沒有出門,不由得覺得異常,於是用對講機聯係屋內保姆,沒有人應答。保安試圖去開門,卻發現別墅的正門反鎖,背麵的小門也關著,於是保安拿來備用鑰匙開門後,很快發現了屋中兩名保姆被人捆綁在地,嘴巴貼著封條,隨即在書房中救出了同樣模樣的老板。隻是老板身上都是腳印,汙穢不堪,極其狼狽。
一個小時後,周榮團夥主要成員全部趕到了別墅。
書房關著門,隻坐著周榮、胡建仁、郎博文和他弟弟郎博圖四人,其餘人員全部在別墅大廳等候。
“榮哥,誰幹的?”郎博文問。
“不知道,那兩人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為什麽不讓他們報警?咱們被人搶劫,這是正當光明的受害者啊。”
周榮皺眉歎了口氣,頗為艱難地說:“除了那箱錢之外,他們在我保險箱裏拿走了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三人異口同聲地問,他們三人都見過書房裏的保險箱,但從沒去看過裏麵裝了什麽,周榮從不當任何人的麵打開保險箱。
周榮抿著嘴唇吐出幾個字:“一個U盤。”
“這U盤怎麽了?”
周榮歎了口氣,朝三人都看了眼,緩緩道:“你們也知道,我這份家業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東叔還有其他一些人都有份,我是替大家夥賺錢,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嗯……這些年我公司的各種額外開銷都是用合法名目入賬的,但真實用途我記在了這隻U盤裏。如果報警,這U盤落入警察手裏,隻要一查各方賬目,後果不堪設想。”
三人聽聞此言悚然變色,郎博文急道:“榮哥,這些年所有往來,還有給當官的錢你都記在U盤裏?”
周榮默認。
郎博文頓時怒道:“你幹嗎要這樣做,這要被人發現,我們豈不都得進去?”
周榮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失態,微微低下頭,發著粗重的呼吸聲。
胡建仁低聲問:“榮哥,這事東叔不知道吧?”
“東叔當然不知道。”周榮瞥了幾人一眼,歎口氣,“我弄這本賬是為了有朝一日萬一出事留條退路,不光是給我自己,也是給你們。你們想,如果我們其中的哪一個人出了事,東叔、羅子嶽還有那些官員們,他們會保我們嗎?他們不會,他們隻會想方設法劃清界限。我弄了這本賬,那麽所有人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萬一出了事,他們都會盡全力救我們,救我們就是救他們自己。”
三人點點頭,周榮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隻是不曾想這U盤會被人搶走。
胡建仁思索片刻,問:“榮哥,這事我們要不要告訴東叔,讓他派一隊警察來幫我們找人,抓住那兩人,把U盤拿回來?”
“絕對不行!”周榮斷然否決,“U盤的事告訴東叔就完蛋了!”
“那我們怎麽把東西找回來?”
“昨晚那兩人把U盤插進電腦,看到了U盤的內容,他們以U盤威脅我不要報警,還說會拿U盤再找我換筆錢。他們倆知道U盤對我的重要性,肯定會想跟我勒索一筆大的,到時我們想辦法抓到這兩人,U盤拿回來,人弄死!你們覺得呢?”
周榮看向三人,胡建仁點頭同意,弟弟郎博圖沒有表態,郎博文則是沉默不語。
“博文,你說說。”
郎博文抬起頭:“榮哥你想怎麽做,我的人全部聽你吩咐。”
弟弟郎博圖則分析:“榮哥,你這別墅都能被人闖進來,不動聲色之間綁架搶劫,這件事未免有些蹊蹺吧?”
“你的意思是?”
“榮哥,你還記得上回警察查葉劍的案子找上陸一波,陸一波卻讓警察來找你吧?昨天陸一波又和警察合作了,警察找他幫忙,他安排周淇當內應,在他們酒店裏抓了一名通緝犯。這事陸一波沒告訴過你吧?”
“他沒說。”周榮微微一皺眉,“你懷疑搶劫的事跟陸一波有關?”
郎博圖點點頭。
“不可能,陸一波怎麽可能派人闖我家搶劫。”
對於這個猜測,郎博文和胡建仁也搖頭表示不可能,可看陸一波近期的表現,他確實有可能叛變倒向警方,不過此時此刻U盤才是大事,周榮現在可沒心思去管陸一波了。
四人又商量了一陣,打開書房門,回到了客廳。
客廳前方,一排保安低頭跪在地上,張德兵一見書房門打開,便伸手一個接一個抽他們巴掌,一邊打一邊痛罵。
周榮坐到沙發上,冷眼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對他們雙頰被打腫完全無動於衷。
一連打了十多分鍾,張德兵手都打酸了,緩下勁,大聲質問:“昨天晚上誰是組長!”
這其實是明知故問,別墅保安三班倒,組長隻有三個,昨晚誰當班,張德兵這保安部的老大一清二楚,他不過是問給老板看罷了。
一排人目光漸漸朝中間那人看去,中間那人低下頭,兩腿都在抽搐。
張德兵故意再問一句:“到底誰是組長!”
“拆……拆哥。”幾人小聲回答。
中間那個叫拆哥的小夥子咽了下唾沫,渾身瑟瑟發抖。他真名李棚改,因為這幾年全國都在搞棚改,也就是拆遷,所以道上的朋友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拆哥”。
張德兵二話不說,從腰間掏出一把彈簧刀:“老規矩,切個小手指,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李棚改一見彈簧刀,嚇得軟了身體:“兵哥,我錯了,是我責任,但昨天是……是榮哥叫我多帶些人出去,我們回來後,不知道……不知道裏麵出了事,所以——”
“你還敢怪榮哥!是榮哥叫你把後麵保安崗的人全撤掉的?”
“我們……我們晚班人手有限,所以——”
“你這找死的!”張德兵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衝旁邊一人吼,“你去拿麻藥!”
胡建仁不禁好奇:“拿麻藥做什麽?”
“切他手指。”
李棚改頓時痛哭流涕地朝周榮磕頭:“榮哥,我錯了,求你饒我一回,我一定赴湯蹈火賣命,榮哥,你饒了我吧。”其他小兄弟也一齊替他求情。
“夠了!”周榮正煩著U盤被搶,這幫人居然還有時間在他麵前做截肢手術,而且一看就是張德兵跟這幫人商量好的苦肉計,切個手指還要打麻藥,怎麽不去醫院切?他怒氣衝衝地揮手,“別給我演雙簧了,張德兵留下,其他人滾!”
地上跪著的一排人慌不迭地連滾帶爬逃走,隻留下了張德兵站在麵前,他臉上也盡是愧色,說來他是道上有名號有手段的人,結果老板被人闖進家搶劫,被人打成這副模樣,他真是無地自容。
周榮長長吸了口氣,平複下情緒,讓自己變得冷靜:“昨天那兩個渾蛋不光是搶了錢,還拿走了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U盤,錢是小事,U盤一定要給我弄回來,同時把那兩人幹淨處理掉。”
張德兵連忙點頭。
“那兩個渾蛋手段很專業,不是新手,一定是道上的。你去想辦法,招呼三江口和周圍幾個城市道上的人,放足眼線,盡快把人找到,誰辦成了,箱子裏的美金全歸他。記住,U盤的事除了我們自己人,不要告訴任何其他人,人找到後,事情我們自己人辦,那個U盤拿回來交到我手裏之前,誰也不許看!”
張德兵重重答應,他知道這事對老板極其重要,否則也不會將整箱共計一百萬美金直接拿出來做獎勵。此事說來也不難,每個地方的社會上都有江湖,各種三教九流混跡其中,眼線幾乎能遍布每條街道了。以超額獎勵發動整個江湖的人找兩個人,效果比公安的通緝令都好得多!
話不多說,張德兵馬上著手安排找人。通過調看別墅幾個監控,他們很清楚看到兩個男人的身形和一個裝有美金的黑色行李箱。這兩人的身形照片,行李箱的照片,都是特征。當然,他們對外不能說周榮被人搶了,隻說有人搶了張德兵。
頃刻之間,方超和劉直遭到了警方和江湖的雙重搜捕。
第39章
而在警方這邊,昨晚抓獲梅東後先是從鄭勇兵處得知劉備行蹤,後又從李茜口中得知周榮被搶劫,於是開展了雙線作戰。
早上,昨天報知劉備行蹤的拆遷區外,十多輛警車將所有出入口圍得水泄不通,到處都拉著警戒線,將充滿好奇心的過路群眾攔得遠遠的。
臨近中午,張一昂趕到現場,經過一段幾十米長的弄堂,找到了正在忙碌指揮的王瑞軍,將他叫到一旁,低聲問:“周榮那邊情況如何?”
王瑞軍精神飽滿地回答:“我昨晚立刻按照局長你的指示,連夜安排多名經驗豐富的老便衣埋伏在周榮別墅的四麵八方,經過我們通宵奮戰,發現今早九點多開始,周榮公司的保安隊、胡建仁、郎博文兄弟等人集體趕去了他家,看來李茜的情報沒有錯,周榮確實是被人搶劫了!”
“當然不可能有錯,我親眼看見周榮被搶劫,又不是道聽途說!”話音一落,兩人轉頭便瞅見李茜站在一旁,氣呼呼地瞪著王瑞軍。王瑞軍幹張嘴說不出話,若是換了其他警員偷聽領導談話,他早就一腳將人踹上月球了,偷聽的是李茜,他也無可奈何了。
“李茜——”張一昂吃驚地望著她,“你怎麽過來了?”他心想李茜經昨晚一役,就會被嚇得肝膽俱裂,不敢再亂折騰了,怎麽又冒出來了?
“我聽說這裏出了事,馬上趕來了啊。”
“我是說昨晚你受了驚嚇,今天……今天怎麽又過來了?”
“誰說我受了驚嚇,就昨晚那點事能嚇到我?”李茜頭一翹,和昨晚一臉驚恐的樣子判若兩人,“昨天我是缺少經驗,不過我也是早準備了匕首,否則也不能在四肢都被綁的情況下率先逃脫,給你們傳回這寶貴的情報,有人還不知好歹,懷疑我親眼所見也能有假,哼!良心都被狗吃了!現在我想通了,周榮被搶劫是我發現的,我有權要求參與後麵的全部調查,不然功勞都被其他人搶走了!”
“李茜你放心吧,我可不會搶你功勞,我還是要點臉皮的,”王瑞軍訕笑著直搖頭,轉頭發現張局長的表情不是很開心,馬上一臉嚴肅道,“你在想什麽呢!局長當然更不可能啦!誰要搶你功勞呀!”
張一昂這才點點頭:“李茜你放心,我跟瑞軍一起保證,周榮案子如果破了,你一定是頭等功。後麵衝鋒陷陣的事,你讓他們老刑警去幹,你昨晚太危險了!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回單位休息,我叫個人送你。小王……”
“局長,”李茜打斷他,“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你說。”
“這裏人太多。”
王瑞軍看了看周圍,道:“沒事,就我們三個,其他人聽不到。”
李茜朝他看了眼:“三個也有點多。”
王瑞軍愣了幾秒,咳嗽一聲,直起身子轉頭走開。
李茜這才開口問:“局長,如果周榮案子破了,你跟上級匯報,會說是我潛入周榮家裏,發現的情報嗎?”
張一昂一愣,這當然不可能了,如果李茜叔叔知道這事那還了得。隻好含糊其辭回答:“具體的破案經過,我想也不用說得那麽清楚吧。”
“那我如果不參與後麵的調查,到時你給我立功申報,別人看我什麽也沒做就立功,怎麽能服氣?”
“這個可以說你通過技術手段對偵察過程幫助很大。”
“可如果郭叔問我具體怎麽偵察的,我沒做過相關工作說不來,隻能實話實說了。”
“你——”
“所以——”李茜嘴角一翹,語氣不容置喙,“我一定要參與後麵的調查!”
張一昂直愣愣地瞧著她,發現她居然開竅,知道他的死穴了。張一昂咽了下唾沫,心裏權衡一番,先把眼前的事應付下來再說,便道:“我同意你參與後麵調查,但你必須聽我指揮,絕對不能再擅自行動!”
“你不能指揮我用電腦查資料。”
“我——”
“必須出現場,必須參與抓捕!”
張一昂吸了口氣:“你必須跟在我旁邊。”
“一言為定!”
張一昂猶豫了一下,隻好說:“一言為定。”
“拉鉤!”李茜伸出手指,鉤過張一昂的大手拉了拉。
遠處被稱作“良心被狗吃了”的多餘人王瑞軍不甘地瞥了眼他們,兀然發現這兩人在拉鉤,他歎口氣,當領導的福利就是不一樣。這時,他又見張局長向他招手,他馬上跑了過去。
張一昂抿了抿嘴,囑咐王瑞軍:“以後的調查,讓李茜參加吧。”
“讓她參加?”王瑞軍啞然,果然身體接觸容易達成內幕交易,不過他可不敢幹涉領導的私生活,轉念便幹脆答應,“沒問題!”
“你繼續說周榮吧。”
王瑞軍看了眼李茜,見她此刻就正大光明地站在旁邊聽,張局不阻攔,他也就放心說了:“周榮召集了團夥主要成員後,這些人在別墅待了至少一個小時,後來四散出去了,我們人手有限沒法跟。我聯係鄭勇兵提供的線人小米,他是司機,沒參與具體的事,他聽其他人說周榮派出大量人手是為了找兩個人。”
“周榮自己呢?”
“他到現在一直都在別墅裏,沒有出門。”
張一昂想了想:“這一回周榮一定是動用了最大的資源找那兩個搶劫犯,我們沒辦法跟住他所有手下,而且一旦我們跟蹤被發現就打草驚蛇了。這樣吧,你先去安排人盯緊別墅情況,我們另外再派人手,爭取先周榮一步抓到那兩人。”
打發走王瑞軍後,張一昂帶著李茜朝前方走去,來到一棟拉著警戒線的房子前。房子周圍穿梭著法醫和物證部門的人員,宋星看到他後,放下手裏工作,將他帶到一處渣土堆旁,上麵的泥沙已被翻開攤平,黑褐色的沙子明顯有些潮濕,一看就是血跡。
“具體情況如何?”張一昂盯著沙子看了一會兒,招手把幾個骨幹都叫了過來,李茜也冒充骨幹湊到一旁聽大家談案情。
宋星首先開口撇清責任:“昨晚我按照指示,召集了刑警、特警還有其他部門一共四十多號人,把這片區域的所有出入口都圍住了,當晚就派便衣先進入查探,沒找到劉備。等天一亮大部隊集體包抄進去,所有房子全部找遍,還是沒看到劉備,但是發現這片沙子有大量血跡,還有這房子二樓的地板也有血跡。從痕跡看,歹徒從底下將沙子運到樓上,清理樓上的血跡後,再把沙子掃下樓。”
張一昂目光投向陳法醫,老陳很確定地表示:“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死了一個人,時間就在昨晚!”
“屍體呢?”
“屍體跑哪去了,我不知道啊,我隻管屍檢。”
一旁李茜插嘴問:“可是沒看到屍體,你怎麽能確定人死了?”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懷疑陳法醫的專業技能,李茜也不例外。他頓時瞪起眼怒道:“你沒看到這麽多血嗎?三年大姨媽的出血量一次流幹淨了,這人還能活命?”
李茜低聲嘀咕一句:“沒化驗怎麽知道是人血?”
陳法醫冷哼一聲,鄙夷地瞧著她:“化驗?我還需要化驗?我告訴你,儀器對我沒用,我做了三十年法醫,我看一眼就百分之百斷定這是人血,而且時間就在昨晚!哼,我剛當警察那會兒,在場所有人都還是小孩,那時我遇到一起案子,也是光看到滿地的血,沒有找到屍體,當時就有人問我了,小陳,你覺得人是死是活,你們猜怎麽著——”
大家沒心思猜後麵的故事情節,宋星直接打斷他問:“陳法醫,其他還有什麽信息?”
“就是這些啊,至於劉備是被誰殺的,這是你們刑警的事,我不管。”
“什麽!你說劉備被人殺了?”在場眾人紛紛叫起來。
陳法醫理所當然地看著他們:“這不是很明顯劉備被人殺了嗎?”
宋星反駁他:“我們是在抓劉備,發現了這麽多血,那也應該是劉備殺了別人逃走了,怎麽會是其他人殺了劉備?”
陳法醫很不屑道:“你這腦子的分析能力怎麽當上警察的?”
“我——”
“宋星,我剛才是不是跟你確認過,昨晚別人看到劉備來時,他是空手來的,還是拎了個行李箱?”
宋星點點頭:“是啊,我說劉備拖著一隻行李箱。”
陳法醫又轉身問物證組的許科長:“老許,剛才你是不是說樓上有打鬥痕跡,兩個人的腳印,還有行李箱的滾輪?”
許科長也點頭,因為地上有不少血跡,樓下還有沙子,所以現場痕跡是很明確的。
“這不是很明顯的結論嗎?從地上的痕跡判斷,昨晚樓上一共有兩人,已經比對過腳印,腳小的那個是劉備,另一個人腳大。劉備拖著行李箱上樓,但最後是另一個腳大的人拖著行李箱離開。那麽劉備去哪兒了呢?地上這麽多血,劉備肯定是被另一人殺了,屍體裝行李箱裏帶出去了啊。”
許科長經他一提醒,忙回頭去研究了行李箱來去的痕跡,發現確實離開時痕跡較深,情況正如陳法醫所說,劉備被人殺死後,屍體被裝入行李箱拖走,所以離開時行李箱重,自然痕跡深。他也認同陳法醫的判斷。
陳法醫雙手一攤:“我一個法醫,關鍵時刻還要管現場痕跡,真是煩!”他嘴上說著煩,表情卻是得意得很,椎間盤突出的腰也被他翹得直直的。
眾人站在原地,細細思考陳法醫的結論,從現場痕跡看,他的分析確實有道理。可劉備這亡命之徒不殺人就不錯了,現在反而被其他人殺了,這可能嗎?
陳法醫一掃眾人,鄙夷地看著他們:“你們到現在還不相信劉備已經被人殺了?”
宋星咳嗽一聲,說:“陳法醫,這畢竟是你單方麵推斷——”
“我單方麵推斷?我告訴你,我說的結論,從來就不存在第二種可能。我跟你打個賭,這裏的血跡帶回去比對DNA,如果DNA不是劉備,我辭職,如果DNA是劉備,你辭職!”
“不用……不用賭這麽大吧。”宋星哀叫一聲,他被陳法醫的氣勢徹底壓倒。
張一昂咳嗽一聲,當眾表個態:“我相信陳法醫的判斷。”
眾人也馬上站到陳法醫一邊,紛紛責怪起宋星:陳法醫的結論從來就是一個唾沫一個釘,怎麽可能出錯?你倒好,第一次抓劉備不按電梯差點害死李茜,昨晚捕梅東被他小弟弄個障眼法糊弄過去差點放虎歸山,後來帶一幫人抓劉備同樣一無所獲,現在居然還有臉質疑陳法醫的結論。
張一昂思索片刻,正要抓捕劉備之際劉備卻被人殺害,此事撲朔迷離還需進一步查證。現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周榮。先周榮一步抓獲兩名搶劫犯並非易事,尤其此事機密,周榮被搶的事不能向太多人透露,沒法調動大部隊行動,這兩人該怎麽抓,還是請教高廳吧。
第40章
省公安廳會議室裏,早上的學習報告例會結束後,廳長說再耽擱大家幾分鍾時間,他要宣布一件事。
“就在昨晚,三江口公安局成功抓獲了梅東。可能部分人對梅東不熟悉,今年國務院牽頭的金融監管部門和我們公安部門聯手查處地下錢莊,打擊外匯流失,這梅東正是多個地下錢莊的關鍵性人物。據之前調查所知,梅東不僅設立了幾十家外貿進出口公司,開展換匯出境的業務,還和多個境內外地下錢莊有深度合作。抓獲梅東是我省今年打擊金融犯罪的又一大成果!”
會議桌上的眾人紛紛鼓起掌,目光投向了高棟。
“高棟,你徒弟有本事啊。”廳長言中滿是褒獎。
“運氣好,運氣好。”高棟謙遜地笑著。
“你用不著謙虛,這又不是表揚你。我聽說梅東原本一直在境外,這次抓回來是張一昂一手設的局。之前抓李峰,部裏具體的表彰文件還沒下來,通知廳裏是三江口刑警隊的團隊一等功,這才沒多久,又抓到了梅東,你說這回廳裏是獎評團隊呢,還是個人?”
“這肯定是團隊功勞。”
廳長笑道:“也可以是團隊功勞,再加上他個人表彰嘛。我聽說抓梅東時差點被他逃了,他跑到地下車庫遇到了張一昂,當時張一昂是一個人,赤手空拳壓根兒毫無準備,梅東手裏有匕首,張一昂就這麽直接衝上去跟他搏鬥,幾下子把人製服了,他自己毫發無損,厲害啊!”
眾人紛紛點頭,破案擒凶並不稀奇,高棟以前就破過很多案,可抓人都是底下刑警幹的,領導幹部單槍匹馬親手抓人,光這份膽量就足夠讓人肅然起敬的。
這時,廳長旁邊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清咳了一聲,這人國字臉、大耳朵,麵相自帶官威,即使不穿製服,走到外麵也是一眼就能辨出的機關單位大領導,此人正是周衛東。
“我覺得對於個人的評獎問題,我們還是要再好好研究,要著重考察個人的日常工作情況和品行。”
“這是當然,”廳長點下頭,感覺他話中有話,不禁問,“衛東,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周衛東側過頭,朝廳長耳語幾句,片刻後,廳長臉色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
眾人看著這一幕,卻不知他們倆在談什麽。
“刑訊逼供?”廳長這四個字略大聲了些,所有人都聽在了耳裏,他看看眾人,又看看高棟,覺得這話大家都聽到了,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傳出去影響不好。
廳長皺了皺眉,隻好對大家如實說:“有人向廳裏反映,張一昂同誌在辦案過程中,存在著刑訊逼供的問題。”
高棟聽到廳長稱呼張一昂還帶著“同誌”兩字,知道問題不大,刑訊逼供嘛,每個地方的刑警隊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對付一些耍無賴的歹徒,你不下點手段,他硬是不招怎麽辦?所以這事都是嘴上說嚴禁,實際工作中,大都睜隻眼閉隻眼,不要太過分就行。張一昂是把人怎麽了,還被捅到廳裏?高棟對情況一無所知,也隻能閉著嘴不表態。
周衛東裝作關心的樣子詢問:“小高,你對這事知道嗎?”
高棟不知周衛東挖的坑有多深,隻好先撇清關係:“他下基層工作後,不歸廳裏管,我對他近期的工作不是很清楚。”
旁邊一位領導好奇問:“犯人怎麽樣了,嚴重嗎?”
這一問,周衛東頓了頓,這事是齊振興一早向他秘書反映的,事情性質不算嚴重,本來他見廳長當場要表態表彰了,才趕緊借此把表彰壓下去,誰知廳長聲音大了點,被所有人聽到了“刑訊逼供”四個字,也隻能當場說開了。
“嫌疑人的身體狀況倒不是很嚴重,隻是刑訊逼供的做法非常不合適。”
那人又問:“他對嫌疑人上了什麽手段?”
“張一昂在傳喚沒有確鑿犯罪證據的嫌疑人時,威脅將人抓到看守所,讓人……讓人打爆腦袋”。
“最後他真這麽幹了?”眾人一聽,這還了得,把未經審判的嫌疑人帶到看守所打爆頭,這可是嚴重違法行為了,一旦出了事,公安部門難辭其咎。
“他……他暫時還沒有。”
高棟見了這副神態,心裏已經清楚了大概,暗鬆一口氣,淡淡說:“張一昂審訊時,威脅嫌疑人這麽幹,最後他沒有做,是嗎?”
周衛東咳嗽一聲,點點頭。
“這個啊……”高棟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
一人說:“嘴巴上刑訊逼供,這叫嘴刑嗎?嘿嘿,這有什麽呀,換我以前幹刑警時,我們才厲害,我們——”他頓了頓,馬上反應過來這種場合不適合講這些吧,馬上改口,“基層刑警辦案過程中,一點點瑕疵總歸難免的,如果犯人不能打、不能罵,還不能嚇唬,他要是不配合,刑警怎麽審?國情是這樣嘛,如果嘴巴上嚇唬嫌疑人也算刑訊逼供,那這基層民警還怎麽做事?”
所有人聽著這話都很認同,就連跟周衛東親近的一些人也不禁附和。
高棟心裏冷笑,張一昂這小子撿了大便宜了,今天這會開完,如果廳裏不給他個人評個大獎,那傳出去還當是省廳要求基層警察連對犯人罵都不能罵,這豈不是涼了基層的心,以後誰管你破案?這道理所有領導都懂,這回張一昂表彰已經是鐵板釘釘。周衛東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會後,高棟回到辦公室,馬上給張一昂打去電話。
張一昂正愁著怎麽才能先周榮一步抓獲兩個搶劫犯,高棟的專線電話打了過來。
高棟在電話裏跟他透露了三件事:第一件,上回抓李峰,公安部將給三江口刑警隊評團體一等功。第二件,昨晚抓到梅東,廳長對他們這次成果評價很高,據他估計,團體應該會評一等功,他個人至少能評二等功。第三件,有人向周衛東講他的壞話,不過暫時沒事,要小心警惕,據他猜,能直接把他在單位裏的事反映給周衛東的,除了齊振興,別無他人。目前不要和齊振興起衝突,以大局為重。
待高棟說完,張一昂馬上匯報周榮U盤被搶,裏麵裝有極其重要罪證。對於這麽突然的情報,高棟也是大吃一驚,震驚之餘,便問:“你打算怎麽辦?”
“我會想盡辦法,克服萬難,全麵部署,精確打擊,勢必要在周榮得手之前,將兩個搶劫犯捉拿歸案。”
“說人話!”
“我派人盯著周榮別墅的一舉一動,另外各個車站、交通出入口也都派了警察守門,但我們沒有清楚掌握這兩人的相貌特征,我們刑警隊人手也不太夠,其他警力我能調得動的也很有限,所以——”
高棟沒廢話,直接問:“你想加多少人?”
張一昂想了想,高廳現在是省裏任職,不是地方單位,手下沒兵,說多了怕是也沒辦法,總不能讓領導為難。以高廳的麵子找兄弟城市調幾十人還是可以的,便說:“如果……如果能給我調二十個經驗豐富的刑警,我會有把握得多。”
“我給你兩百個刑警,下午之前到,到時你隻管下命令,不用管人事關係,我要你三天——不,一星期吧,一星期內必須把這兩人抓到。”
張一昂一聽兩百個,他這輩子都沒管過這麽多人,頓時心潮澎湃,連聲答應一定抓到人。
“記住,說這兩人是爆恐案和楊威命案的嫌疑人,不要提周榮。”
“明白。”
掛了電話,張一昂搓搓手,突然多兩百個刑警,過幾個小時就能到,高廳真是深藏不露啊,這下可要大幹一場了。電話另一頭,高棟掛了電話也搓搓手,一旦那個U盤到手,周榮乃至周衛東都將一網打盡,不禁心情激動起來。片刻後,他又眉頭一皺,掐了掐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我要靠張一昂才能破案,該不是在做夢吧?
第41章
如果人遇到了一件倒黴事,先不要抱怨,因為接下去的事往往更倒黴。
此刻一家小旅館的客房裏,方超和劉直呆呆地注視著地上,那裏一隻拉開著的行李箱裏蜷縮著劉備的屍體。
過了很久,方超慢慢仰起頭,喉嚨發幹:“好手段,好手段!”
劉直吼道:“那兩個人殺了人,還跟我們調包,我非殺了他們!”他氣極,一把將箱子蓋上,拉上拉鏈拖起來便走。
“你幹嗎去!”方超叫住他。
“殺了那兩個畜生!”
“你上哪兒找人?”
“車站!”
“他們在車站用屍體跟你調包,怎麽可能還會留在車站?”
“那一定也在車站附近。”
“不可能,他們殺了人,肯定早逃得遠遠的了。”
劉直紅著眼一屁股坐在地上,自責地拍著自己的頭:“那怎麽辦!怎麽辦!”
“這筆賬當然是要算的!”方超言語冰冷,在勝利大逃亡的最後一步被人調包,他心情糟透了,打定主意必須找到這兩人,無論是拿回美金還是報調包之仇,這兩人必須死,但他頭腦還算冷靜,三江口雖是個縣級市,人口也有一百多萬,憑空找兩個人並非易事,得從長計議,不過找這兩人之前,得先將這屍體處理了。
他拉開窗簾看了下周圍環境,沉思片刻,現在是白天,先等到晚上將屍體處理了,再做進一步打算。
而換了箱子的剛哥和小毛現在算是鬆了口氣,兩人回到家打開調包回來的箱子,從箱子裏找出了幾千塊零錢和三張麵值一萬的楓林晚酒店消費卡,錢自然被剛哥一把收走,看著三張一萬的消費卡,兩人商量著如果能把卡退了換錢,正好把信用卡的債一並還了。可這酒店的儲值卡能換多少錢?會不會登記著那兩人的名字呢?
他們正商量間,聽到院子裏傳來喊聲:“夏挺剛,你給我滾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心想難道那兩個罪犯找上門了?剛哥連忙把消費卡扔回箱子,拉著小毛一起躲到門背後,透過門縫望向院子。
“這人誰啊?”剛哥沒認出對方。
“是……是昨天那個開奔馳撞樹上的。”
院子裏,杜聰站在那輛出租車邊,怒氣衝衝地瞪著屋子。
昨晚他借周榮的大奔賺外快,遇上小毛開出租偏了方向,直直向他撞來,他本能反應往旁邊躲,結果撞上了一旁的大樹,車輛損失慘重。杜聰下車和出租車交涉時,肇事車竟然直接踩油門逃了,臨走之際他拽下小毛的衣領口袋,從中撕下半張銀行催賬單的信封,信封上隻有半個地址,杜聰今天費了大半天的時間沿路找來,總算在他們院子裏發現了這輛肇事車。可看到這收廢品的破院子,他都要哭了。昨晚車禍後,他報告給店裏,4S店當場報警,很快店裏眾人和警察趕到事故現場,警察將杜聰帶去派出所做了筆錄,因為事發地沒監控,對方出租車並沒有和杜聰相撞,杜聰所說的事故經過隻能是他的一麵之詞,而他偷店裏的汽車是鐵板釘釘的事,所以這事法律責任還是他。派出所暫時放了杜聰,讓他跟店裏協商。胡建仁帶人趕到,威脅他隻有兩條路,要麽以盜竊罪進監獄,要麽照價賠償。保險公司不賠盜開車輛,車損和折舊費算出來一共六十萬由杜聰獨自承擔。如果一個月內賠不出錢,那就按盜竊罪處理,同時民事賠償照樣少不了。當晚,失魂落魄的杜聰回到家,跟身在農村的父母說明經過,估摸著東拚西湊再加跟親戚借錢能湊出二十多萬,開婚慶公司的朋友本著人道主義說補貼他五萬,還差了整整三十萬沒有著落。杜聰想了一晚上,也隻能按著信封上的地址來找肇事車子了。
他站在院子裏喊了一陣,躲在房門後麵的剛哥和小毛一聲不發。他衝到房門前,舉起拳頭便重重敲了起來,敲了一陣,還是沒人應,他準備湊到門縫往裏看,剛哥見躲不過去了,馬上揮手讓小毛藏門後,他一把拉開門喝道:“你誰啊,在我家瞎叫什麽!”
杜聰昨晚隱約見到出租車後座還有個乘客,並未看清臉,此時當然沒認出來:“我找夏挺剛。”
“我就是啊!”
“你是夏挺剛?”杜聰愣在原地。
“有什麽問題?”
“外麵這車誰的?”
“我的呀。”
“昨晚你開的車?”
“昨晚沒人開過車。”
“那這車怎麽停你院子裏?”杜聰指著車邊放著的兩張假牌照。
“我怎麽知道!這車怎麽樣關你屁事,趕緊給我滾!”剛哥不耐煩地叫罵著,作勢要關門。
杜聰一把將門按住:“我再問你一遍,這車昨晚誰開的?”
“你管他誰在開,這是我家,你給我滾遠點!”剛哥上去推搡他,杜聰見他樣子正是心虛得惱羞成怒,知道肇事者肯定是這家,想著他們害自己背了六十萬的債,心頭早已氣急,剛哥一來推搡,杜聰就一拳往他臉上打去,頃刻間兩人互相抓住對方,摔倒在地,扭打成一團。
躲在裏屋的小毛見剛哥打不過杜聰,吃虧挨了好幾拳,也顧不得躲藏,抓起一根棍子衝出來幫忙毆打杜聰。
杜聰一抬頭,看到持棍毆打自己的正是昨晚的司機,怒上心頭,放下剛哥爬起身又去揍小毛。剛哥得了空閑,也跑進屋子找了條竹竿,兩人一起打杜聰,一下子就占了上風,將對方逼退。
杜聰站在院子門口與他們倆對峙,他雖然個頭比兩人大,可赤手空拳對手持棍棒的兩人自然打不過,他隻能轉而報警,通知昨天接警的警察,他找到了肇事汽車。不久警察趕到,詢問三人。剛哥因擔心這假出租牽出更多的事,堅決不承認昨晚開過車,說這車是以前收廢品收的,一直停在院子裏,假牌照昨晚就被他們摘下來扔河裏去了。警察看出剛哥和小毛是耍無賴,但也沒證據,隻好說報廢車輛處理有專門的地方,他們這樣私下收購是非法的,要將出租車扣留。剛哥滿不在乎地說要扣就扣。
今天派出所很多警力都被局裏調走協助查案了,人手不夠,警察也不便多耽誤時間,就讓杜聰先跟他們回派出所再做下筆錄,過幾天再找拖車來扣車。
待杜聰和警察走後,剛哥和小毛總算鬆了口氣,將院子門關上,省得再有不三不四的人來打擾。
霍正是殺過人的,他縱橫江湖這麽多年,從未像昨天晚上那般窩囊。
都說劉備是殺過警察的亡命之徒,可霍正根本不放眼裏,劉備在他手裏掙紮了不到三分鍾。他輕鬆將劉備殺死,編鍾找回,可誰知劉備屍體和編鍾一道被一輛出租車給劫走了。
昨晚他回去見朱亦飛,被老板一頓破口大罵,對他描述的經過頗不信任。“你打車是打出租車還是運屍車?出租車搶屍體幹什麽?”
霍正這樣的老江湖被一輛出租車劫了,他自己都無法相信,更別提說服老板了。他為了證明自己,隻有想辦法重新找到那輛出租車,將司機滅口,箱子取回來才行。
他查了箱子的定位,位於城南一片城鄉接合部區域,後來也不知是定位器沒電了還是接觸不良,定位消失了。到了第二天天亮,霍正來到定位最後的這片區域,挨家挨戶找過去,沒有發現出租車,找了大半天時間,卻看到一輛警車從前方一片區域駛過。他擔心該不是箱子裏的屍體被發現,對方報警了吧,為了核實這點,他向前走去,經過一爿小賣鋪附近,聽到旁邊幾個人交談,說剛才的警車是去前麵一家收破爛的院子處理一輛出租車。聽到“出租車”三個字,他頓時警覺,於是悄悄來到了旁人口中的那家廢品站。廢品站關著門,霍正透過鐵門中間看進去,一眼就看到院子裏的出租車。盡管出租車沒有掛車牌,但從車身上的一些特點,他當下就確定正是昨晚劫他的車。
霍正目光轉向了裏麵的房子,窗戶裏看見走動的人影,他正想翻牆進去殺人,又想警察才來過這裏,會不會裏麵是個圈套,正等他進去甕中捉鱉?
他猶豫片刻,決定先退到一邊觀察一會兒,幾分鍾後,隻見一輛高大的黑色越野車徑直朝這邊開來,停在了院子門口,朝裏按起了喇叭。
霍正注視著越野車和車牌號,突然瞳孔裏發出了亮光,慢慢轉過頭離開此地。
剛哥和小毛聽到外麵傳來汽車喇叭聲,兩人來到院子,透過門縫朝外看,門外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車上那人是李棚改,兩人趕忙打開門,讓車子開進來。
李棚改雖然在周榮家差點被做了截肢手術都不敢還嘴,可他在三江口的小江湖上也是號叫得出名的人物。他為人還算仗義,結交的小兄弟很多,遇上江湖救急他總會大方地借別人千百來塊錢,從來不收利息。剛哥和小毛偶爾也幫他做點事,一直喊他大哥。
李棚改走下車,剛哥和小毛熱情地將他迎進屋,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水,詢問來意。李棚改今天很忙,沒工夫跟他們客套,從一包複印出來的照片裏揀出幾張交給他們,說:“張德兵你們知道吧?”
兩人搖搖頭:“不認識啊。”
“張德兵是我老大。兵哥被人劫了。”
“什麽?誰劫咱兵哥,真是不想活了啊!”剛哥馬上義憤填膺地痛罵起來。
“劫兵哥的就是照片上這兩人,兵哥說了,誰能幫他找到人,獎一百萬美金,如果能提供線索,事後也定有重賞,你們仔細看看,發財的機會可別錯過。”
“一百萬美金!”剛哥和小毛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輩子連一百萬人民幣都沒見過,還一百萬美金!兩人忙低頭看照片,翻了幾張,不由得皺眉,“照片咋這麽模糊,啥都看不出來啊。”
“照片是攝像頭晚上拍的,這已經是最清楚的幾張了。這兩人臉看不出,不過他們倆拿走了兵哥的一隻箱子,箱子裏裝了一百萬美金。兵哥說誰找到箱子,裏麵的錢全給誰,他隻要人。這箱子有張白天拍的照片,特征很清楚,黑色,周圍一圈銀邊,中間有個圓圈標誌,喏,就跟你們這個很像,等等——”
李棚改注意到旁邊桌上擺著的一隻箱子不管是大小還是其他特征都和老板丟的箱子很接近,他走過去比對了好幾遍,打開箱子一摸,底下果然有個暗扣,他按下暗扣,箱底板開始挪動,露出平鋪的美金,他馬上再按下暗扣,讓底板收回,隨後快速地關上箱子,回頭警惕地看了兩人一眼,拿起箱子就往外走。
“拆哥,怎麽了?”剛哥還沒反應過來。
李棚改一言不發,提著箱子推開門走出去,打開屋外的汽車門,將車鑰匙和箱子都扔後排位子上,從車座底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手持匕首藏在後背,馬上掉頭走進屋,大手一伸快速抓過剛哥,用匕首抵住他脖子:“還有個U盤在哪兒?”
剛哥驚恐萬分地看著這場變故,驚問:“拆哥,這是要做什麽?”
“U盤在哪兒?”
“什麽U盤?”
“我再問你們一遍,U盤在哪兒?”
“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李棚改另一隻手掏出手機,給張德兵打去電話,“兵哥,那兩人找到了,U盤暫時不肯說,好……我先把人帶回來。……沒事,那兩人本事我清楚,我已經控製住了,我現在就把人帶回來。”掛了電話,他歎口氣,滿是為難地看著他們,“如果是其他事,我可以幫你們說情,這一次你們的膽子實在太大了。走吧,上車!”
“拆哥,這是怎麽回事啊?”剛哥驚恐叫道。
李棚改不答,他牛高馬大,手上又握著匕首,抓剛哥跟抓小雞似的,他側頭瞪小毛一眼,示意讓小毛走到他前麵去,小毛低著頭,唯唯諾諾地走了幾步,待走到他身旁時,猛然抽出一隻大榔頭朝李棚改當頭敲下去。李棚改本能拿匕首去抵擋,榔頭狠狠敲在他手骨上,小毛沒有停頓,接連狠狠落錘,第二下就正中他腦袋,連敲了三四下,李棚改的腦袋被砸出幾個坑,當場倒了下去。
剛哥看著重重倒下去翻起白眼的李棚改,又看著手握榔頭、一副凶神惡煞模樣的小毛,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小毛扔掉榔頭,整個人因緊張癱軟地坐到了地上,滿臉漲得通紅,大口喘著粗氣。
剛哥小心翼翼地去摸李棚改鼻息,早已沒了呼吸。
“你……你幹嗎啊?”
小毛換上了一副冷靜的表情:“早上我們換箱子的那兩人,就是張德兵要找的人,我們換回來的箱子裏裝了整整一百萬美金,剛才李棚改打開箱子底下的暗格我看見錢了。”
“什麽!”剛哥仔細想了一遍才把經過想明白了,“那……那也不能殺人啊!”
“他把我們倆當成那兩人了,如果我們跟他走,肯定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把他殺了,這一百萬美金我們拿!”
“這事……這事被張德兵知道還不要了我們的命!”
“張德兵不知道,剛才李棚改電話裏沒提我們倆。剛哥,這事幹了值,不然我們這輩子都弄不到一百萬美金。”
剛哥皺起眉,看看地上滲人的屍體,又想了想一百萬美金,這麽多錢的喜悅逐漸戰勝了殺人的恐懼,不由得漸漸露出笑意,小毛見他的表情,也笑起來,兩人故意放聲大笑,驅逐內心的恐懼感。
“笑你個頭!你們兩個渾蛋給我滾出來!”
突然,兩人的笑聲被院子裏的杜聰給打斷了。
他們趕緊躲到門背後,朝外張望,見杜聰已經從派出所回來,此刻手裏握了根長水管,正站在院子中間罵戰。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此時此刻千萬不能讓杜聰進屋,於是剛哥突然變得很文明地朝外麵喊:“你又來幹什麽?你有什麽訴求,我建議你走法律渠道。”
“法你個頭,你給老子滾出來!”杜聰衝上去就用鐵棍狠狠敲門。
換以往,剛哥早衝出去跟他對打了,此刻門是絕對不能開的,剛哥和小毛縮在門口,嚇得瑟瑟發抖,不知如何是好。
杜聰叫罵一陣後,開始直接踹門,這門鎖本就老舊,他踢上兩三腳,門鎖的螺絲就鬆動了。門後兩人大急,小毛急忙將舊沙發拖過來抵住門,又將工具桌也搬過來,再拿一根鐵棍插在門口卡口上。兩人趕緊先抬起地上的屍體,搬去後屋。
杜聰很快將門鎖踹斷,但門還是開不了。他透過門縫一看,裏麵還堵著一堆東西,他氣惱地又踢了幾腳,回頭一看,門外的黑色越野車後車門卻開著。他拉開後車門,看到位子上扔著一隻行李箱和一把車鑰匙,他拿過車鑰匙坐上駕駛位,直接發動了汽車。
屋子裏的剛哥和小毛聽到發動機聲,忙跑到門後向外看,隻見杜聰發動了汽車往外走,兩人瞬時想到箱子在車上,急得大喊:“你要幹嗎?”
杜聰搖落車窗,喊了句:“你們不賠錢,車子我扣了!準備三十萬贖車!”說完,一腳油門衝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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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杜聰租住的地方是個將近二十年的單元樓,樓背後有塊空地,原先是學校,後來拆了,暫時成了附近住戶的免費停車場。
他將黑色越野車開到停車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好,將後排位子上的行李箱一並拿上,上樓回到家中,杜聰打開箱子,隻在裏麵翻到一些衣物,正當失望之際,發現角落上有三張卡片。
卡片上寫著楓林晚酒店的消費儲值卡,每張麵值均為一萬,一共三萬。
如果是三張加油卡,那麽這就是硬邦邦的三萬,按麵值九折出售肯定馬上能出手,多少彌補一些他的損失,可這是三江口當地五星級酒店的消費卡,該值多少錢呢?他打開同城二手交易的手機APP查了查,並沒有這種貨,無從參考。想了想,決定明天直接帶著卡去酒店問問能不能退錢。
另一邊,周榮在屋子裏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著。
一旁張德兵額頭上盡是冷汗,連撥了幾次電話,最終放棄了:“榮哥,這……這電話還是關機。”
“你剛才怎麽不問清楚李棚改在哪兒!”
“剛才……剛才李棚改說已經控製住那兩人,馬上帶回來,我一時大意——”
“大意個屁!”周榮直接一杯水潑到張德兵臉上,張德兵杵在原地低著頭,都不敢擦臉。
李棚改給張德兵打完電話後,張德兵等了十多分鍾,再次給李棚改打去電話,誰知電話響了幾下後就被人掐斷了,再打過去手機已經關機。
一旁的胡建仁也數落起來:“李棚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兩個搶劫犯是那麽好對付的?他一個人還想把兩個人都控製起來,現在肯定是落到那兩人手裏,死了也是活該。”
周榮煩躁地一把將茶杯摔得粉碎,吼道:“現在怎麽辦!”
“這……”張德兵想不出任何法子。
胡建仁眼睛一亮,道:“榮哥,李棚改的車上有GPS防盜定位,我們查一下就知道車在哪兒了。”
張德兵不等周榮吩咐,趕忙說:“我馬上去查。”
霍正回到酒店,朱亦飛當即問:“處理好了沒有!”
“飛哥,我找到出租車了,隻是——”
“隻是什麽,東西拿回來沒有?”朱亦飛急不可耐。
“出租車停在一個收廢品的院子裏,裏麵有兩個人,就是昨天搶箱子的,我本來要進去處理,可我看到周老板的人去了那裏。”
“周榮?不可能吧。”
“我不會看錯,車和車上的人都是周榮的,確定無疑。”
朱亦飛半信半疑:“這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幾千萬的生意是不小,可周榮不至於這麽幹吧?”
“飛哥,昨晚我找到劉備前,他給周榮打過電話,於是周榮派人來接應劉備。後來我殺了劉備處理現場時,周榮手下準在遠處看到了,知道我帶著劉備的屍體和編鍾,不敢跟我正麵幹,於是用出租車搶了我的箱子。”
“周榮派人接應劉備,為什麽會開一輛出租車來?”
“出租車才掩人耳目啊。”
朱亦飛眯起眼,琢磨了一會兒,慢慢搖頭:“我和周榮交談下來,我覺得他不是這種人。”
“飛哥,你知道我今天是怎麽找到那輛出租車的嗎?我今天在那片區域一直沒找到出租車,後來看到警車離開一個收廢品的院子,我去打探,出租車就在院子裏!”
朱亦飛一愣:“怎麽又扯上警察了?”
“我們這箱子裏有劉備的屍體,周榮拿了編鍾,把屍體交給了警察。”
“周榮買出土文物,怎麽還敢通知警察?”
“周榮是三江口首富,跟這兒的警察當然有勾結,他把屍體交給警察,八成把我們也賣了!”
朱亦飛緊張地握了下拳。
“飛哥,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給周榮打電話,看他怎麽說。”
朱亦飛思考一會兒,點點頭。
說著,霍正撥通了胡建仁的電話,故意問他:“胡經理,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交易什麽時候可以繼續下去?”
此時,胡建仁正在周榮旁邊,他說了句稍等,按住通話孔,低聲問:“榮哥,是朱亦飛的人,他問我們什麽時候繼續交易?”
周榮煩躁道:“都這時候了,我哪有心思買他的破鍾,東西還沒拿回來別又惹上警察!”
“這樣……這樣直接拒絕不太好。”
“不太好?如果不是昨天下午說好的交易他突然變卦,我家裏就根本沒現金,沒現金那兩個搶劫犯就算拿了U盤,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要錢贖回,我早讓人把他們倆收拾了!這事情的起頭不就是那破鍾鬧的!”周榮罵完就甩手走了出去。
胡建仁抿抿嘴,想著直接拒絕會得罪朱亦飛這幫亡命之徒,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他重新打開通話孔,勉為其難地打發對方:“我們老板最近比較忙,不如過段時間再交易,你們覺得怎麽樣?”
“過段時間是多久?”
“這個嘛……我現在也不能給你明確答複。”
“胡經理,我們來一趟大陸可不容易,你突然不買了,不合適吧?”
“也不是不買了,我們覺得價格有點貴,還要再考慮考慮。”胡建仁隨便謅了個理由。
“價格不是早已經談妥了?”
“生意嘛,沒有成交之前,都存在變化的。”
“那你覺得多少合適?”
“這個……看你們自己商量個價。”
霍正還想跟他說點什麽,朱亦飛直接衝上去奪過手機一把掛斷,氣得渾身發抖。他再也不懷疑是周榮下的黑手了。
“飛哥,他讓我們自己給個價,就是吃準了我們手裏的編鍾不再是一套了。”
朱亦飛緊緊咬著牙齒。
“飛哥,剛才打了這電話,我擔心警察查定位,我們今晚得換個地方住。”
朱亦飛無奈點點頭。
“三江口太危險,我們明天還是離開這裏吧。”
“就這麽離開三江口?”朱亦飛冷喝一聲,“我被周榮按在地上打,一聲不吭就走人,我還要不要臉了!天底下沒有這樣做生意的!我要叫姓周的看看,到底誰才是黑社會!去弄支槍,我非殺了周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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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高廳在刑偵係統裏的影響力超過張一昂想象。下午,上級寧市和省會杭市的刑偵支隊各派了近百名刑警趕到三江口,兩地的刑偵支隊長親自給他打電話,親切地稱呼他兄弟,表示抓捕兩個爆恐兼搶劫的罪犯義不容辭,手下的人到三江口後要怎麽做全憑他吩咐,甚至所有差旅開銷、安頓事宜都由他們單位自行承擔,不需要他走三江口的單位流程。
他將兩隊生力軍集結到單位的大會議室,對他們宣傳這兩人是製造爆恐案趁機搶劫的元凶。由於監控沒拍清兩人的臉部,所以他給每個人傳了拍到這兩人的監控視頻,讓大家記住他們的形態和走路特征,很快動員一番,便將這些人加派到三江口的各個重要據點。
動員會開完,眾人分頭行動,公安局其他部門的警察看到張副局長能量如此之大,竟把上級市和省會的刑偵支隊人馬都給調過來了,心想哪怕是齊振興也調不動上級部門的這麽多人啊,不禁目瞪口呆。
這時,辦公室趙主任走來叫住了張一昂:“張局,這是哪個單位的警察?”
“寧市和杭市的刑偵支隊。”
“刑偵支隊的……”趙主任也不免心驚,“你這是要查什麽案子啊?”
“大案!”張一昂上午聽高廳說齊振興向周衛東告狀後,他對趙主任也是“恨屋及烏”了。
“什麽大案?”趙主任沒覺察他表情中的不耐煩。
“省裏的大案,保密。”
趙主任不滿道:“張局,你突然借調這麽多人,事先也沒有跟單位批過手續啊,這麽多人怎麽安頓,這麽多人的辦案經費——”
“對方單位自己解決。”
“這……”趙主任頓了頓,低聲說了句,“張局,我有一個建議,這麽大的事,哪怕他們單位自己解決異地辦案問題,我覺得你也應該跟齊局商量一下。齊局是局長,這麽大的事都不跟齊局溝通,這會影響單位的團結。”
“單位的團結?”張一昂冷笑一聲,“至少我不會亂告狀。”
趙主任心中一凜,問:“張局,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們單位有人向省裏舉報我刑訊逼供,”張一昂放大了聲音,“趙主任,你說這是不是捏造?”
“這個……”趙主任不禁臉一紅,萬沒想到這事會被他知道。
遠處的刑警隊成員聽到這話,馬上湧了過來,他們最近都跟著張局日夜查案,戰友之情好得不得了,紛紛都來維護領導:“張局怎麽可能刑訊逼供?張局才來多久,誰這麽亂說?瞧我不撕爛他的嘴巴!”
“你們……”趙主任見這幫大老粗這副架勢,把“想造反”這幾個字生生咽了下去,改口說,“這話肯定是捏造,我會去好好調查的。”說完,灰溜溜地轉身就走。
張一昂站在原地,皺起了眉,今天這場軟衝突,算是徹底跟齊振興撕破臉了。
趙主任回頭定要找齊振興告狀,齊振興以後總會找機會給他穿小鞋。最好的防禦就是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如果能盡快把這幾起案子都給解決,那他憑著自己的資曆和威望也就不怕被人穿小鞋了。這一切的關鍵就是抓到那兩個搶劫犯!
入夜,宋星帶著兩個警員都穿著便衣來到了一家小旅館。旅館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夫妻加上其中一方的父母共四人,別無其他工作人員。
為了抓捕這兩名搶劫犯,警方在今天下午向全市範圍內所有的住宿和娛樂場所都下發了協查通知,附有監控拍到的兩名歹徒的身形照片。
這家小旅館的老板娘發現今早入住的兩名男子身形和協查單上的照片有幾分相似,而且隻有其中一人登記開房,兩人間隔一段時間先後進入房間,行跡頗為可疑。於是跟丈夫商量後,偷偷通知了轄區派出所,派出所馬上報告給刑警大隊。
“他們是分開住進去的?”
宋星三人站在前台後麵,看著店家從電腦裏調出來的前台監控視頻。
“是的,一開始隻有這個人提著箱子來登記,後來我老婆看到還有一個人也跟去了。”
宋星抓過鼠標,將畫麵定格住,這小旅館的監控相當簡陋,畫麵質量很差,盡管如此,根據裏麵前後經過的兩個男人,尤其是第一個人手裏箱子的特征與李茜描述的一致,毫無疑問,就是他們倆。
三人都不禁興奮起來,這可是整個三江口警察都在抓捕的目標啊,尤其是宋星,上回抓劉備害他落了個“傻宋星”的綽號,這回一定要一雪前恥!不過他知道這兩人身手不凡,手裏有槍,光他們三個人來抓捕有很大風險,他冷靜考慮後,打電話給局裏,安排重兵將旅館團團包圍再來個甕中捉鱉。
正當這時,店主低聲說了句:“他下來了。”
宋星抬頭朝樓梯口看了眼,方超正朝門口走來,跟他四目相對,宋星等人馬上低下頭,佯裝成稅務人員:“你這筆稅款顯然不對啊,這張發票我們驗過是假的,假發票我們是要加倍罰款的。”
方超把目光轉回去,走到門口,掏出手機,嘴裏說道:“行行,我忘了拿,你稍等啊。”說著他又掉頭上了樓。
待對方重新走上樓梯,宋星目光一閃,出於一個老刑警的職業判斷,對方很可能有所察覺了,便馬上低聲吩咐兩人做好準備,隨時準備抓捕。
方超上了樓,飛快奔回房間,進屋不待劉直開口便說:“警察來了。”
“什麽!”
“樓下有三個便衣在前台問話,我剛才經過,他們故意裝成稅務局查賬。哼,屁大一家旅館還能驚動稅務局晚上來查賬,我去他的世界五百強啊!”
“超哥,那怎麽辦?”
方超咬著牙,輕輕拉開窗簾一角往外觀察,底下黑乎乎的,不知道警方是否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埋伏著。
為今之計,隻有冒險一搏了!
宋星緊盯著樓梯口,一邊向店主詳細詢問旅館的布局、周圍環境。手下警員已經聯係過局裏,十分鍾內張局長會親自帶領上百號警員奔赴此處,隻要安穩度過這十分鍾,那兩名搶劫犯將無處可逃。
可正在此時,突然聽到“咣當”一聲脆響,旅館後麵幾塊玻璃墜落在地。
宋星瞬時跳起來:“歹徒要跳窗!”他馬上讓兩名警員跑到旅館後麵的那條小路上守著,他直接掏出手槍朝樓上奔去。他一口氣跑到三樓歹徒所在的房間,拿出房卡一刷,房門打開,正要推門衝進去,卻發現裏麵上了鏈條鎖。
“別跑,警察!”宋星先一聲暴喝震懾對方,退後幾步,飛起一腳朝門裏踢去,小旅館的門質量極其差勁,被他奮力一腳直接將牆上的螺絲踹了出來,房門整個轟然倒下。
衝進房間,宋星見屋子裏沒有人,窗戶的玻璃已經被木椅子砸破,空空如也,他趕緊奔到窗口向下看,這裏是三樓,離地大概七八米高,往下跳也需要很大勇氣,底下兩名警員正守著,見到窗戶口的宋星,都朝他搖頭表示沒見歹徒下來。
宋星遲疑不解,房間裏麵上了鎖,表明歹徒是在房間裏的,可他們又沒跳下樓,那會跑哪裏去了?
除非人還在屋內!
他剛想明白,兩道人影就從衛生間躥出,兩人各抓著一條被子跳上去將宋星撲倒在地,兩人一邊蒙住宋星,一邊拿著煙灰缸使勁砸,宋星持槍的手被他們隔著被子壓住,胡亂中開了一槍,子彈透過被子射出去,這被心是劣質老棉花,又厚又硬,子彈僅射破了被子,沒有擊中他們,槍聲被被子包裹,聲音不大。兩人更是將他的手死死壓住,把他的槍奪了出來。
宋星以一對二,被他們用被子包裹死死壓住,又被狠命揍,很快他的體力耗盡,掙紮不動。
兩人將宋星裹在兩條被子裏卷起來,快速係上繩子,打包成一條木乃伊,抬起這具“木乃伊”就從窗口塞了出去。
樓下兩名警員一直守在原地,看著三樓空洞的窗戶口,心想這高度跳下來哪怕摔不死也是要受傷的,突然見窗戶口出現一條人形包裹起來的被子,瞬時反應過來,這歹徒也有點聰明,墊著被子往下跳啊。
幾秒後,被子重重砸落在地,兩人趕緊撲上去,掏出手槍喝著不許動。為了防止歹徒反抗,兩人先隔著被子將裏麵的人爆揍一頓,再三下五除二解開被子,赫然看到了整個人都被摔懵的宋星。
“你們……你們打我幹嗎?”宋星骨頭硬,這麽一摔墊著被子還不至於死,不過他全身骨頭劇痛,一時半會兒動不了,躺在地上伸手顫巍巍地指了指上麵,“還在樓上,快去!”
時間緊急,兩名警員來不及跟他道歉,掉頭就朝旅館裏奔回去。
兩個警員剛跑開,宋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正大口呼氣,突然見他上空的窗戶口露出一隻巨大的行李箱,下一秒,行李箱自由落體,朝他的腦袋當頭砸來。
“啊啊啊!”宋星張嘴驚叫,卻發現自己身體被摔得麻木,動彈不得,生死存亡之際他拚了老命往旁邊滾了兩下,“砰”一聲,一口大箱子砸在他的頭旁,差點將他腦袋砸扁。
下一秒,兩個搶劫犯各自拎著一張床單做成降落傘,先後從窗戶口跳出來,跳到了地上的被子上,毫發無損,方超撿起了地上的大箱子,兩人拔腿就跑。
“站住別跑!”
宋星還想嚐試著阻攔,剛撐起半個身子,又被方超一腳踢翻,痛得他“啊啊”直叫。
整番過程雖然動靜很大,但旅館後麵隻是條小弄堂,旁邊個別人跑出來圍觀,但見兩名歹徒跑來,掉頭就回屋子裏,哪敢出聲阻攔。
幾分鍾後,張一昂和四麵八方趕來支援的警力到達現場。
宋星先是被歹徒蒙頭大揍,扔下三樓,又被手下倆警員揍,還被方超一腳踹翻,他著實命大,這樣還能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趕過去跟領導報告歹徒情況。
“局長,那兩人拖著一隻大箱子朝東麵跑了。”
張一昂一聽人跑了,不由得大怒:“剛才我是不是叫你們三個人別輕舉妄動,等大部隊到了圍捕,你為什麽要擅自行動!”
王瑞軍在一旁撇撇嘴,指著宋星直搖頭:“老宋啊,這關鍵時刻你不能老想著一個人吃蛋糕,獨攬功勞吧,結果呢,你還讓人跑了。”
“我……剛才情況緊急,歹徒看出來我們是警察,準備逃跑,我們不得不先動手。”
“歹徒看出來?”王瑞軍哼一聲,“你跟他們說了你是警察?”
“沒有啊。”
王瑞軍揚了揚眉:“那就是啦,你臉上又沒寫著警察,你這老刑警還能翻車,這偽裝工作也太假了吧。貪功冒進,不應該啊!”
“我——”宋星本就頭暈,一時間更是無言以對。
“行了行了,”張一昂不耐煩打斷,先讓其他人趕緊追出去,回頭又問宋星,“你兩個隊員呢?”
“他們去追歹徒了。”
“那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先坐下喘口氣,等你們——”
“關鍵時刻,別人都在拚死拚活,你倒好,一個人坐下喘口氣?你這刑警當得有點輕鬆嘛,宋星!”張一昂狠狠瞪著他。
周圍人也一同數落起來,上回抓劉備不按電梯,害劉備逃了。這回呢,幾百個人叫他等大部隊,他偏不,要一意孤行抓人搶頭功,結果歹徒跑了,手下去追人,他呢,一個人坐地上休息起來了。警犬這時候都知道去追歹徒啊,你連條狗都不如啊。
宋星暈頭轉向,他剛剛差點送了命,可全是內傷,身上一點兒血都沒有,這叫人怎麽相信?他竭力組織語言解釋,大家總算聽明白他是衝進房間後被歹徒襲擊,再被裹著被子扔下來了。於是分析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傻宋星”,明知樓下有警察在防守,衝進房間不第一時間搜查歹徒,反而跑到窗戶口傻看半天,這才會被歹徒從背後襲擊。一名持槍老刑警,沒傷到歹徒分毫,被人奪了警槍扔下樓,讓李茜去抓捕都不至於這樣吧。
宋星麵對眾人的指責,滿腹委屈,咬咬牙:“我現在就去追,我一定把這兩人抓回來!”結果他剛跑開幾步,腿上的疼痛傳來,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摔了一跤,可此時此刻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去扶,其他刑警還冷笑“宋隊在局長麵前還用上苦肉計啦”。
過了半個小時,宋星的兩個警員和其他刑警陸續回到旅館,他們拖回了一隻大行李箱。
“局長,歹徒跑太快,一會兒就沒影了,其他隊伍還在拉網搜捕,我們在一個垃圾箱旁邊發現了歹徒遺棄的這口箱子。”
箱子很沉,眾人把箱子放倒,拉開蓋子,瞬間在場所有人愣在原地,再去細看,其中一些人當即認出來了:“這不是劉備的屍體嗎?劉備是他們殺的啊!”
那兩人逃跑後,警方一方麵安排了大量警力以逃跑方向為中心進行拉網式搜捕;另一方麵,所有出三江口的道路都連設了多道卡口,今晚每輛出三江口的車輛都要搜查,當然,車站附近更不在話下。
幾個小時過去,兩人雖然還沒落網,但身份已經查明。
過去兩人犯案一直未明確身份,主要是因為他們反偵查能力高超,幾次活動中都沒留下指向性線索,而兩人沒有案底,在刑釋人員的身份比對中自然查不到他們。可這回是旅館,房間裏到處都有兩人的指紋,技偵警察采集後拿到電腦上和公民身份信息庫比對,馬上水落石出。
兩名歹徒為首的叫方超,江蘇某地人,今年二十八歲,無業,高中畢業後去國外上過野雞大學。另一個劉直,跟方超是老鄉,比他小一歲,兩人自小一塊兒玩兒。劉直當過偵察兵,當兵回來後再沒幹過正經工作,後來遇著回大陸的方超,大概兩人都不想踏實工作,從那時起便一起合夥犯罪。
此外,張一昂讓人將歹徒所有東西都搜查出來,警察在旅館背後的停車場裏找到了林凱的越野車,GPS定位早被拆除,車身換了個顏色,大概是歹徒搶了車後找小作坊改裝的。現場遺留的行李箱中發現了劉備的屍體,對於方超和劉直為何會殺害劉備,大家也是眾說紛紜。有人猜是江湖私仇,有人猜是臨時起意,還有人猜葉劍被害是否也與之有關,莫衷一是。不過讓他失望的是,旅館中並沒找到周榮的U盤,可見U盤被他們倆隨身帶走了。不管是劉備的屍體,還是U盤的下落,這一切的答案都指望著兩人歸案了。
“完了,這下全都完了,還成了通緝犯。”
夜色濃重,江堤邊的一處草地上,方超和劉直狼狽地躺著,劉直嘴裏叼了根草,四肢完全攤開,也不在乎會不會被人發現。他們從警察手裏死裏逃生跑了出來,卻也沒什麽用。留在小旅館的全部財物都沒了,箱子裏的屍體被警察看到了,八成也會算到他們頭上,旅館裏到處留有他們的指紋等生物信息,警方查出身份也是早晚的事。
方超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望著江麵,若有所思。
“超哥,現在這情況,橫豎是個死。咱們就隨便弄幾個人,能搶多少是多少,搞到錢跑越南、跑緬甸去,哎呀,老家再也回不去了!”
“穩住!”方超深吸一口煙,頓了頓,“還沒到那一步。”
“還沒到那一步?”劉直不屑地揚起嘴,這話仿佛就像死刑犯最後行刑前一分鍾跟警察解釋,警察大哥你瞧,我有精神病證書,不用槍斃了吧?
方超猛地坐起身,從衣服的內口袋裏摸出一隻U盤:“這東西!”他把U盤又放回去,眉頭閃過怒色,“你知道今天警察怎麽會找上我們的?”
劉直狠聲道:“一定是旅館的狗頭老板跟警察告密,我們跑路前得先弄死他!”
“弄死他有什麽用,他跟我們素不相識,肯定是警察拿我們的信息給各處旅館打聽,才被發現的。”
“警察為什麽找我們?難道是……周榮報警了?”
“廢話!”
“可他那U盤在我們手裏,他居然還敢報警!”
方超歎口氣:“我算漏了一步,周榮是三江口首富,警察是他養的,U盤落到警察手裏就等於回到他手裏,所以他當然敢報警!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晚直接弄死他。”
劉直一拳砸在草地上:“這仇一定要報!”
“你說得很對,這仇一定要報。我們先用U盤跟周榮要一筆贖金,但U盤不還他。跑路前我把U盤的東西放網上,加個黃色電影的標題,讓大家都來下載,讓這U盤裏的東西在網上曝光!”
說幹就幹,方超找出了幾張放口袋裏的手機卡,揀出其中一張插入手機裏,撥通周榮留給他們的電話,片刻後,傳來周榮本人的聲音:“喂?”
“周老板嗎?”
“哪位?”
方超冷聲笑起來:“周老板,這麽快就把我們忘了啊,U盤也不想要了?”
周榮當即警醒:“U盤還給我,你們要多少?”
“一千萬。”
“一千萬?”
“一口價,同意就接受,不同意我們就傳網上去,掛電話後我們會拆掉電話卡,你也聯係不到我們。”方超底氣十足。
“我……”對方語氣中絲毫沒給周榮討價還價的機會,考慮幾秒後,想到如果就此聯係不到他們,U盤一旦公開,他將無處容身,一千萬雖是個不小的數字,但終歸是可接受的損失,馬上答應下來,“一千萬我接受,怎麽交易?怎麽保證東西回到我手裏?”
“明天準備好錢,至於怎麽交易,我會通知你。”
“明天?這麽大額現金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啊。”
“你是大老板,你如果沒辦法,那就不用聊了。”
“我……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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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新的一天來臨,今天大家都很忙。
一大早,杜聰來到了楓林晚酒店,他是坐公交來的,沒有開被他扣的越野車。到了前台,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三張儲值卡,低聲詢問儲值卡能否退換成現金。
“可以的,不過要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手續費,先生真的要退嗎?”
“呃……要退。”
“請把卡給我一下。”
杜聰把卡遞出去,過了會兒,前台微微皺了下眉,跟杜聰說了聲稍等,找來大堂經理,低聲告訴經理,這卡是福利卡。這種福利卡是老板送朋友的,不入酒店的賬,所以和正常儲值卡不同,按理不能直接退換現金,以前也從沒人來退卡,不知如何處理。
經理來到一邊,打了老板陸一波電話,發現手機關機,又打到酒店財務部,財務部也不知如何處理,便谘詢榮成集團的財務,財務再打電話向胡建仁請示,胡建仁一聽有人要退三張儲值卡,馬上報告周榮,周榮當即讓他打電話給酒店,讓大堂經理想方設法讓對方在酒店等著,他馬上派人過來處理。
杜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等了很久,見大堂經理打了多個電話,心下惴惴不安,又過了會兒,大堂經理朝他走來,解釋說這是福利卡,以往沒兌換過,集團馬上派財務過來處理,請他稍等,並請出示身份證核實兌換人的身份。
“我……我身份證沒帶,先不退了。”杜聰猶豫一下,福利卡要核實身份,這錢肯定拿不到,他一把從經理手裏拿回三張卡片,馬上出門離去。
經理哪知道周大老板是派人來抓這人,見對方堅決要走,她也不敢阻攔,隻能給胡建仁打電話。
而周榮一方,昨晚張德兵根據李棚改汽車的GPS定位,在一個破小區後麵的一個停車場找到了車,他安排人在附近悄悄守了一整夜,也沒見人來動車。此時楓林晚酒店報告稱有個年輕男子來退三張福利卡,胡建仁馬上讓酒店派人跟蹤他。工作人員一路跟蹤著杜聰回家,發現他家就在李棚改汽車所在停車場前麵。
被劫匪搶走的箱子裏的三張卡在此人手中,李棚改昨晚出事的車在此人樓下,周榮一方斷定,此人就算不是劫匪,也是劫匪的同夥,對方的窩點極可能就在此處。
當小弟將偷拍到的杜聰照片傳回去後,胡建仁一眼就認出來了:“榮哥,這小子是我們4S店的員工。”
“我們店的員工?”
“對,就是前天晚上偷開你車的那個銷售員。”胡建仁皺起眉,“這讓我想不通了,李棚改的車怎麽剛好停在他家樓下,他為什麽會拿到那三張儲值卡?”
周榮點起一支煙,想了會兒,突然恍若大悟:“這該不是一個局吧!”
“什麽意思?”一旁的胡建仁和張德兵都沒明白過來。
“以我這別墅的安保標準,別說兩個搶劫犯,就算二十個搶劫犯也不可能讓他來去自如。前天晚上那兩人從後邊進別墅,剛好後邊的保安全部調了出去,這是巧合嗎?不是!這是裏應外合。”
張德兵連忙驚恐道:“榮哥,我絕對不可能出賣你,前天不是我把人調出去的。”
胡建仁也趕快舉手保證:“榮哥,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不可能吃裏爬外。”
“我沒說你們!我說的是那個李茜和這個銷售。前天晚上李茜吃完飯,眼睛就盯著書房的保險箱,哦對了,我那天拉肚子八成是她下了藥。裏麵的人想偷保險箱打不開,於是外麵的人開始行動。那銷售故意把我車撞了,吸引別墅的保安派過去處理,另兩個搶劫犯趁機潛進別墅搶劫。又是下藥又是偷保險箱,再來撞車加搶劫,連環計啊!”
胡建仁說:“可你說李茜也被那兩個搶劫犯綁起來了,他們是一夥的?”
“我沒被他們打昏前是見她被兩人綁起來了,可前門保安說她沒一會兒就走了,如果真被綁起來了,她超人啊,自己解繩索?解了後怎麽不救我?還把我微信直接拉黑了。他們就是一夥的,故意在我麵前把她綁起來,好洗清她的嫌疑!”
這時,胡建仁也想到了一處細節:“難怪前天晚上這銷售跟警察說是一輛出租車拐到他這個道,他為了避讓才撞上了樹,可警察當場查了,壓根兒就不存在這號牌的出租車。”
如此一分析,三人都徹底相信這本就是一場四個人一同設的局,目的就是為了搶劫周榮。
張德兵咬牙哼了聲,低聲道:“榮哥,現在人已經找到,怎麽處理,就你一句話。”
周榮琢磨道:“那銷售已經找到,可另外三人是否在家並不清楚。U盤流落在外,多一分鍾便多一分危險。嗯……看來隻能冒下險了,你親自帶幾個靠得住的人,上樓將屋子裏的人全部控製住,如果U盤在最好,如果U盤不在就拿屋子裏的人命跟對方換U盤。等我們拿到U盤後,再將四個人全部弄死處理幹淨。記住,這事千萬不可驚動警察。”
張德兵幹脆地點點頭:“榮哥,這事我一定辦得幹幹淨淨。”說完,張德兵就去安排幾個靠得住的小兄弟,親自帶人開了兩輛車出去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方超得意地嘴角一翹,“警察做夢也想不到我們非但沒跑,反而回來了,我們就守在周榮家門口。他們更想不到我們有了新的交通工具!”
“這個交通工具我覺得不是很合適。”劉直坐在後排位子上,一臉犯愁地看著這輛殘疾助力車。
這車是他們昨晚在一片無人看管的郊區路邊直接偷來的,殘疾助力車就是三輪摩托車加個鐵皮罩,偷個摩托車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這車最大的好處是安全,誰會想到我們開著殘疾車跟蹤啊。”方超拍著方向盤,很是滿意,想著這事辦完了,殘疾車也能賣個兩三千塊錢呢。
“可這車開不快啊。”
“廢話,開得快的車能叫殘疾車?”
“那周榮如果給了錢後再追我們,我們開這車能跑到哪兒去?”劉直腦海浮現出一個畫麵:周榮在後麵開著大奔追趕他們的殘疾車,他們已經將油門轟到了最大,周榮開到旁邊搖下窗戶衝他們冷笑:跑呀,加油跑呀。
方超不以為然搖搖頭:“你以為我會直接跟周榮接觸去拿贖金?”
“要不然呢?”
“這筆交易事關重大,我們可不能再冒險了,得轉很多個圈呢。”
這時,他們看到周榮莊園的六米多高的大門徐徐拉開,緊接著兩輛大型越野車駛了出來,到了道路上後,兩輛車都加速疾馳而去。
“抓緊了!”方超低喝一聲,踩住油門跟上去,不過也不需要抓緊,他已經踩到了最大油門,也就比路上的電瓶車稍快一些罷了,那兩輛越野車在遠處拐了個彎後便失去了蹤影。
方超憤怒地拍著殘疾車方向盤,隻好先將車停在一旁,整理思路。
那兩輛車上似乎坐著好些人,他們去銀行取錢準備贖金?似乎不需要這麽多人。是去抓他們倆的?更加不可能,他們倆明明就在這裏。
他想不明白,索性直接試探一下周榮,他找出一張全新的手機卡,插入手機中,撥通了周榮的手機號:“喂,周老板?”
周榮坐在沙發中,一聽這聲音馬上站起身:“是我。”
“你在哪兒呢?”
“我……我在家。”
“那你派這麽多人出來去做什麽?該不是還想著找我們吧?”
周榮心下一慌,自己的一舉一動居然全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說話啊。”
“不是,我是去準備錢。”
“準備錢要這麽多人?”
“你們要一千萬現金,不是小數目,每個人當天取款有限額,我多安排一些人去不同銀行,一方麵也是為了安全。”
方超冷笑一聲:“如果是那樣最好,記住,千萬不要試探我們,你的每個動作我們都看在眼裏。”
周榮咽了下唾沫:“錢我今天可以準備好,你們想怎麽交易?”
“很簡單啊,你現在定好交易的時間地點,我們自然會過來。”
“我來定交易的時間地點?”周榮有些吃驚。
“對,你全權決定。”
周榮心想這多半是計,反正對方已經知道自己派人出去了,解釋去取錢也隻是個臨時借口,既然打了明牌那也不必藏著了,幹脆交易地點就定在對方據點附近好了,便說:“那兩個小時以後在嘉德廣場怎麽樣?”
“兩個小時後,嘉德廣場,沒問題!”說著方超便掛了電話,取出了手機卡。
周榮看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坐回沙發裏想了想,馬上給張德兵打去電話:“你們到哪兒了?”
“已經到了對方樓下,我找時機上去。”
“先不用了,你們的行蹤已經被他們發現,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想交易。”
“那怎麽做?”
周榮思考片刻:“你留在附近小心盯著,其他人全部撤回來。”
這時,張德兵又說:“榮哥,我看到那銷售又下樓出來了,要不要派人跟著?”
“不要跟,交易之前我不想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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