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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醫(耽美慎入) 作者:老草吃嫩牛
這個故事發生在你的身後,那個影子的世界,它近似,卻又不相同,也許。。。。。吧!
吳嵐國。暨曆六七二一年三月。初春。
吳嵐國都——白水城。
白水城的人,喜歡在初春季節漫步於東市。東市是吳嵐國最美的植物——四色花樹的集中地,每年的陽春三月,花雲、樹海,和穿梭其中的人潮車龍把東市烘托地熱鬧非凡。
雨後天青雲破處,東市的天空異常絢麗,一陣微風吹過,漫天遍野飛舞著的四色花瓣上殘留的露珠折射著雲朗深處的陽光和東市熙熙攘攘的喜悅。
花樹下,隨意而有序得鋪放著各有特色的小攤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和手工編織的工藝品隨處可見。六歲的隨知之緊緊抓著哥哥隨知意的小手走在東市的石子路上。
隨知之的個頭兒和大他一歲的哥哥隨知意差不多,眼眉竟有八分相似,宛如雙孖兄弟。細看兩人,都是一副精致瓜子臉,細細彎彎一對單鳳眼,好似寶石鑲嵌在宛如粉玉雕琢的嫩白臉龐上。隨知之跟哥哥唯一的區別是在他的眉心正中位置有一顆紅色的胎痣,卻更是福氣之相,可是知之並不喜歡那個胎痣,因為他覺得男孩子生有這樣的胎痣有些女氣。但是不管怎麽講,兄弟倆都是非常漂亮的孩子便是。
嫩綠色的義空學院幼年班的袍子穿在隨知意的身上,引起無數行人的羨慕——未來的樂醫大人啊!雖然知之的領口下也同樣佩戴了隨家的豎琴金扣,但是,僅僅就是那件義空袍子就從根本上區別了兄弟二人的社會地位。
在一家售賣糖果的攤子前,隨知之停了下來,眼巴巴的看著五顏六色地糖果,抓著哥哥的那隻小手緊緊的握了一下。
“要吃嗎,吱吱?”隨知意笑眯眯地看著弟弟,喚著他的小名,隨知之生下來很小,就像個小耗子,所以家裏的大人都叫他“耗子”,同齡親切的兄弟姐妹都喊他“吱吱”,因為他不怎麽愛說話,即使說話聲音也很小,就像小耗子在“吱吱”地叫。
“恩。”知之的眼睛亮了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知意問身後的侍從要了一個亞塔,遞給販賣糖果的老者:“麻煩您,紅色和三色的各要一個。”隨知意很有教養和禮貌地對老者笑著說。
隨知之有些失望,隻是買兩個嗎?
隨知意笑眯眯地看著弟弟。兩個糖果,他全部給了弟弟,雖然他也很想如同弟弟一樣站在四色花樹下肆無忌憚的舔著糖果。但是那件嫩綠色的袍子顯然在時刻警示著這個孩子,不可以做任何有損於這件袍子形象的行為。
“哥哥,不吃嗎?”隨知之覺得自己獨享兩份實在說不過去。他瞅瞅左右手,頓了頓,把最喜歡吃的那個三色糖果放到哥哥嘴巴下。
隨知意拿出手帕幫弟弟擦了擦染上顏色的嘴角:“吱吱吃,哥哥牙疼。”
隨知之眨巴著眼睛看下左右悄悄打量他們的行人,那些人的眼睛從各種角度瞄著這對兄弟,他們的眼神大都掛在隨知意身上,盯得隨知意微微僵硬了身體。隨知之覺得這樣的哥哥很可憐,連享受糖果的權利都沒有。
啊,隻是孩子單純的想法罷了,他看不出來,哥哥眼底對自己的憐惜,家裏侍衛眼底對自己的憐惜——知之是一個先天五音缺乏者,宮、商、角、徵、羽,他缺乏了三音。作為出生在樂醫四大家族的孩子,他的出生就是個悲哀。
一陣帶有絲絲陰氣地風刮過,大片的四色花瓣席卷而起,花瓣上凝結的露珠簌簌地掉落下來,冷光散落,隨知意打了個寒噤,他動了動鼻子,有種味道——一種腐爛的味道,他,非常不喜歡。
還舉著糖果地隨知之看著哥哥呆滯地表情,不禁問道:“哥,怎麽了?”
隨知意沒有回答,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這種不安的感覺叫做——恐懼。
“有人暴虐了!!快跑!”
“快逃!是暴虐症患者!”
遠方擁擠的人群一瞬間沸騰起來,漫無目的的四處逃散。
是暴虐症!
所有的人都知道“情感缺乏暴虐症”是多麽地可怕!
情感缺乏暴虐症,也稱“暴虐症”,這種病症是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從出生就帶有的疾病。起因是由於人類進化的過程中一味追求力量和智力的高度,而使得DNA出現缺陷。
這種疾病是可怕的,需要每周接受樂醫的治療,否則會逐漸出現三種病發表現:第一階段,感情麻木、自閉;第二階段,自殘、焦躁;第三階段,開始癲狂,血液逐漸凝結,思維混亂,開始失去人性。輕微的就自爆,嚴重的就傷人傷己。出現第三種情況的時候,力量,靈敏度,反應力是正常人的幾十倍,甚至百倍。這些力量會在短時間內急速地爆發出來,人猶如喪屍一般失去所有感覺,即使是拿刀子一片一片地刮他的肉,他也毫無知覺。
賣糖果的大爺丟下攤子就跑,幾個侍衛連忙抱起家裏的兩個小少爺離開。
“放下我,放下我!”隨知意很不喜歡被這樣抱著狼狽的逃跑,他大力地拍擊著侍衛的臂膀,小臉漲紅。
“知意少爺,那個人是三度暴虐症!”侍衛一邊匆忙解釋,一邊腳不停步地奔跑著。
隨知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侍衛一把抱起抗在肩頭,糖果從手心跌落。“糖……”他伸出小手無奈的在空中的抓撓了幾下,睜大眼睛看著晶亮的糖果落在地上混進四色花瓣裏再也看不到。
侍衛們抱著兩位小少爺跑了沒幾步,一個人的身軀“呼”地從身後飛了過來重重地撞擊到了麵前的花樹樹幹上,漫天的四色花瓣隨著風曼妙地飄飛起來,就像一簇四色的雲彩,但是,這花樹的美麗映襯著忙於逃命的人民,卻顯得異常詭異和妖嬈。
隨知之看到了,他一直盯著他的糖果,一直一直,看著糖果掉落的地方被無數人的腳踩踏過去,看著原來美麗地四色花瓣在地麵上稀爛一團。
接著他看到了那個暴虐症患者,那是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子,他渾身都是鮮血,連眼睛裏都是。他的毛細血管開始爆裂,再過一會兒無法緩解的話,這個人會自爆的。男人痛苦地嘶叫,痛苦到想毀滅麵前的一切!他一路橫衝直撞,不停地抓起身邊來不及逃跑的行人丟出去,人體撞擊在樹幹上發出“嗵——嗵——”的悶響,伴隨著痛苦的呻吟聲一直灌進隨知之的耳朵裏。那個男人甚至啃咬著那些可憐的遊人,把他們咬得鮮血淋漓,就跟他一樣。隨知之嚇得緊緊抓住侍衛的肩膀,再也不敢去想他的三色糖果。可是就在一刹那,隨知之的視線對上了那雙血紅的眼睛,這是他一生裏第一次和暴虐症患者對視。
痛苦,哀嚎,想解脫,他在無聲地掙紮,他想得到救贖,隨知之覺得,他能聽到那個人內心深處地啜泣,他需要幫助!隨知之無聲地伸出小手,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想幫那個人拉住什麽,如果不拉住的話,有什麽東西就會粉碎丟失……
暴虐症患者錯開了視線,他快速的跳躍著,從這一顆花樹靈敏地蹦到另外一顆花樹的樹幹上,他的身體靈活無比,猶如猿猴一般,終於他蹦到了抱著隨知意的護衛麵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抱著隨知之的護衛一個驚慌,被隱藏在花瓣下的石頭絆倒,隨知之被丟了出去,膝蓋重重地摔在地上,出了血。劇烈的疼痛讓他大聲的哭泣起來,他的聲音吸引著那個暴虐症患者慢慢走向他,所有的人都絕望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他死定了!
侍衛們驚慌的想衝過去救小少爺,可是他們對付正常人還差不多,麵對一個三度暴虐症患者,他們隻有送死的份兒。
“隨武,醫器!醫器!”隨知意大聲對著侍衛喊著。
“少爺,您還小,治療不得當,會連累您的。”侍衛抱著隨知意想繼續跑。
焦躁症患者距離隨知之越來越近,隨知之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著那個人。
隨知意掙紮著,最後狠狠的咬了侍衛一口,侍衛呆了一下,隨知意從他身上滑下來,轉身衝著隨知之跌倒地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吱吱快跑,吱吱快跑!”
隨知之的世界裏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著遠處衝著他奔跑過來的哥哥,呆呆地看著眼前對著他伸出血淋淋手的男人,耳朵裏,似乎隻聽到花瓣從樹上跌落,緩緩地飄散在大地母親的懷抱發出輕輕地,輕輕地沙沙聲。
空氣,繼續緩緩地流動著。一首古老的童謠,悠悠地從東市傳出。那首音樂的旋律叮咚鳴脆,聲音可愛酣暢。遊人們停止奔跑,慢慢地看向那個方向。
東市的四色花樹下,一個穿著嫩綠色小袍子的少年,盤膝坐在那裏彈奏著一個比他身體大了一倍的醫器【古琴】。
隨知意的小手異常靈活的在那具醫器上翻動,眼神堅定,任何人此刻看到都不敢說這個孩子隻有七歲,他的指法純熟,猶如行雲流水……
他要救弟弟!他要救吱吱!此刻,這是隨知意唯一的想法……
隨知意看著弟弟的方向,心髒跳到要崩裂,但是他還是強忍著要哭的欲望,因為那個暴虐症患者伸出的血淋淋的手距離弟弟不到半米遠。
平和而充滿童趣地琴音在東市上空流淌著,暴虐症患者立刻停止了癲狂,陷入呆滯的迷茫狀態,他緩慢地轉過身體,竟然慢慢向隨知意這邊走來,他不再大喊大叫,不再到處啃咬。
隨知意額頭的汗珠慢慢地從額角流淌到耳根,他很累,用精神力演奏不是他弱小地身軀可以承受的,這是他第一次演奏。七歲的稚齡,他還沒有學到以神驅器,但是那個是吱吱啊。他的弟弟,他必須救他。
“你真的忘記了嗎
那房間後麵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風,
可愛的小蝌蚪。
綠色的水麵,
蜻蜓在舞蹈。
童年記憶裏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後院。。。。。。”【樂醫,童趣啟蒙練習曲第七小節】
焦躁症患者慢慢走到隨知意不遠處,慢慢的,竟然猶如孩童一般的趴在那裏,雙手撐著下巴,血淋淋的臉上露著猙獰的笑左右搖擺著。隨知意很害怕,一種無助,恐懼的情緒蔓延在全身,他不停的用眼角看著發呆的弟弟,心裏呐喊著:“吱吱,快跑。。。。。。快站起來啊!!”
知之呆呆的看著哥哥,他嚇傻了……
隨知意一遍又一遍的演奏著童趣,汗越來越多,他支撐不了多久了。他覺得腹內的精神力慢慢空虛起來,好累,真的很累……彈奏的節奏越來越慢,終於他緩緩的向後倒去,世界安靜了,安靜到隻能聽到隨知之的大聲呼叫哥哥的聲音,他看到弟弟跑到了他的麵前,伸開雙臂護住他……嘶叫聲……?奇怪的鈴聲……?敲擊在花瓣中的鼓點……
誰來了……?
“哥哥……哥哥……”下雨了?吱吱在哭,隨知意覺得許多雨水打在自己臉上,吱吱沒有帶傘嗎?為什麽又哭了。隨知意慢慢睜開眼睛,一張猶如雷公一般的大臉赫然掛在他的麵前。隨知意嚇了一跳,他掙紮的坐了起來,又無力的倒下去。
“吱吱!吱吱呢?”隨知意吃力的問。
“哥哥,我在這裏!”隨知之大淚小淚的掉著,他摸著哥哥的臉,把哥哥的腦袋糾正到自己麵前。隨知意看著平安無事的弟弟露出笑容。再次倒頭睡去。
“不虧是隨家的孩子。嗬嗬。”抱著隨知意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把隨知意放到緊張的侍衛手裏。
“精神力耗費過度,正常現象,回去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中年人安慰那些嚇慌了的侍衛們。
隨知之聽到這位挽救了自己的大鼓叔叔的一番話,心終於安下。
“大鼓叔叔,哥哥沒事了?對吧?”他又問到。隨知之很擔心。
中年人呆了下,大鼓叔叔,這個稱呼從何談起,中年人的女同伴哈哈大笑,說來也是,因為這位大叔真的背了一麵巨大的銅鼓。那麵銅鼓足足有他軀體的三倍大,不是大鼓叔叔又是什麽?
隨家的侍衛帶著兩個受驚的孩子遠遠的離開。中年人抓了兩把頭發對漂亮的女同伴歎息:“隨家這一代了不得啊,七歲就能用精神力壓製三級暴虐症。那個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帝行舟點點頭,不過眼神卻看著另外一個小小的身軀,在那樣光輝的籠罩下,那個孩子的日子,並不會好過吧?
“跳大神的,這個可憐的家夥這麽辦?”鈥行鼓彎腰看著那個可憐的焦躁症患者,此刻他已經全身冷凍。猶如一支大冰棒。
帝行舟無奈地看著滿口胡說八道的鈥行鼓,搖頭,她的醫器是阿諾鈴,演奏的時候,需要腰身隨著節奏晃動,所以那個混蛋,喊他跳大神的。當然,她也喊這個大豬頭雷公。在樂醫巡邏隊,他們算是比較有特色的一對搭檔。
“能怎麽辦?送到焦躁症總裁所,家屬有錢的話,就支撐到年底聽樂聖曲,沒錢的話……人道毀滅。今天他也夠本了,四條人命。”帝行舟看下那隻大冰棒麵無表情的說。
東市今年的花市早早地結束了,代價是四條人命,焦躁症的陰影已經浮動在這個世界九百多年,這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如感冒發燒一般。世界上的萬物原本就是相生相克的,當焦躁症出現後,一個職業應運而生——樂醫。雖然樂醫們無法根治焦躁症。但是,可以延遲,舒緩。隻要定期的接受樂醫的治療。人類的焦躁因子能始終保持在一個度上。樂醫級別越高,暴虐症就能壓製的越完美,中間間隔的時間越長。樂聖的級別可以把三度癲狂治療回最低度,而且中間的間隔時間可以達到十年不複發。
樂醫的級別是這樣劃分的,宮、商、角、徵、羽。五大等級。每級別分七音。比如,宮一音,是最低級別,商七音過度後就可以成為樂醫了。樂醫到達角的級別後,會擁有可怕的音樂攻擊力。
那位叫隨知意的少年,雖然年僅七歲,但是現在已經達到商七的級別。不能不稱為天才。這樣的天分即使放在四大家族,甚至整個吳嵐國。也是鳳毛麟角。就如鈥行鼓所言,隨家這一代,隨知意是最有天分的孩子。
媽媽知道
隨知之跪在隨家的思過堂,前院很亂,膝蓋很疼。被護衛遠遠的丟出去的他,膝蓋被碰的鮮血淋淋。回到家中,站在門口的奶奶二話不說就摑了他一個巴掌,他的耳朵現在還在嗡嗡作響。
隨知之悄悄看下身後的大門,沒有人注意他,他輕輕的歎息了下,仰麵躺在地板上,奶奶打他,他一點也不生氣,隻要哥哥沒事情就好,哥哥從東市回來就一直在昏睡,隨知之很擔心,可是奶奶罰他沒晚飯吃,要跪到半夜的。他看著天花板上的九仙合奏浮雕慢慢的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那雙血紅的控訴一般的眼睛還在腦海中交纏。久久揮散不去。
從小知之和家裏的孩子就不同,家裏的孩子從周歲音級測定後,就選定終身醫器開始修煉,知之先天缺乏三音,對於這個家來說,雖然不能說是恥辱一般的存在,但是也多少有些笑話之意。人們常說,是隨知意把媽媽娘胎中的所有精華都吸取完結,所以到了隨知之這裏的就隻能是殘渣,什麽是殘渣知之並不知道,可每當看到母親無奈的神情,還有父親沒有感情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祖父常說:“隨家旁支,出個缺音的孩子,也算正常,畢竟人是吃五穀雜糧,也屬正常。可是隨家的直係正枝子孫出現缺三音的孩子,一定是家門不幸。”
什麽是不幸,隨知之也不知道,他隻知道,他不能和哥哥同上一所學校,不能和哥哥一起住在啟蒙院,他好難過。不過,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所有的孩子必須拘禁在小跨院痛苦的彈奏撥弦的時候,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有時候同齡人也是很羨慕他的。他不必背誦大量的古曲曲譜,不必保持一種姿態一站幾個小時,他不用早起打坐,他不用十個指頭鮮血淋淋的彈奏撥弦。隨知之,是隨家的特殊孩子。每個人都知道。
躺在地板上胡思亂想的隨知之突然感受到了土地的震動,他迅速跪好。老老實實的作出對著祖先牌位懺悔的姿態。不久身後的木門被推開。一些人走了進來。隨知之悄悄抬頭看下坐在對麵的一行人。奶奶,爺爺,父母,二嬸嬸,三嬸嬸,四嬸嬸。歎息,該來的都來了。
隨知之不敢抬頭,心裏七上八下的,此刻哥哥正在昏睡,誰能來救他?沒有人吧……絕望的情緒蔓延在他的小腦袋瓜裏。
“取家法。”隨家的家長隨伯祿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隨知之的父親隨景深。
隨景深看著跪在麵前的隨知之,牙齒咬了幾下,轉身到祖先牌位前取下一麵長一尺,寬十五厘米的戒尺,雙手奉給父親:“景深管教不嚴,請父親代為責罰。”隨景深一副生鐵不成鋼的語氣。
隨知之看了一下那麵戒尺,小小身軀顫抖了一下,他沒有象一般孩童一般大哭大鬧,戚戚哀求,早習慣了。他認命地趴在地麵上,等待著將要到來的家法懲罰。
樂醫最珍貴的就是樂感和雙手。所以不管多大,趴下被打屁股的尷尬刑罰一直被四大家族沿用的處罰方式。
“哼,用這麵尺子打你,都是侮辱了這麵尺子!”老太爺恨恨的說。今天的驚險真的無法想象,如果隨知意出了一點點問題,隨家還有什麽希望可言。
“父親,景深家教不嚴。一切都是我的錯。”隨景深看下乖乖的趴在地板上的兒子。心裏想著卻是另外一個兒子,那個孩子臉色蒼白的被抱回來的時候,他嚇的魂魄欲飛。他這一支人丁淡薄,二房,三房。四房哪家不是七八個孩子,早年他研究樂理耽誤了結婚的年齡。四十五歲才結婚,雖然是正係,但是卻隻有三個孩子。其中還出了一個缺音的廢物。知意是他的全部希望,他比自己強,強百倍。隨家的未來就全看知意了。他是隨家的驕傲。如今這麽大的禍事,光是聽,已經叫他汗毛聳立。
“父親,知之還小,請手下留情。”知之的母親連忙跪到知之前麵,為孩子求情。
“傾童,你別管,這個畜生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蠱惑知意去混亂的東市,幸虧知意爭氣,要不然,要不然。。。。。”隨景深看下妻子,語氣很是不善。
“孩子懂得什麽,他才六歲。”傾童看著丈夫和公公婆婆哀求。
“就是因為他小,才要早早教育。不然大了就晚了。這個孩子太任性,知意太善,太寵他了。早晚被他連累死。”婆婆冷冰冰的加了一句話。
“十板!”老太爺終於發話了。
思過堂裏,啪啪的板子聲傳來,沒有孩子的哭泣,知之會對哥哥哭,對媽媽哭,但是從來不對其他人哭,他沒有怨恨哥哥,即使是哥哥的錯,即使是哥哥要求去的東市,即使最後一刻他挺身擋在哥哥麵前。即使……
知之咬著嘴唇,他和哥哥不同,他知道,他知道的。
漫長的痛苦的十板,父親並沒有客氣,一些隱隱的血跡從褲子上印了出來。
如果知之此刻大聲哭泣哀求,老太爺和父親這口氣出了,也許就不會打的這麽狠,但是知之不是這樣的人,也許這樣的觀念從小就根深蒂固。他隻是沉默不語,從不哀求,用爺爺的話,一看這個混蛋孩子就是賊眉鼠眼滿肚子壞水。他越不反抗,別人看著越來氣,以為他不服軟。
六歲的知之不知道滿肚子壞水這個詞的真正意思。反正是不好的事情就是了,爺爺從來不稱呼他的名字,他喊他“那隻耗子”,就是這樣。
板子終於打完,老太爺看著孩子的血從褲子裏隱隱的出來,多少也覺得過分了,他咳嗽了兩聲,準備說一些話,房間裏卻出來一陣鈴聲。老太爺摸了下耳朵上的微型電話。不久他那不陰不陽的聲音:“是你們這三個老鬼啊……嗬嗬,那當然,我隨家的孩子能跟你們家的那些個小廢物比嗎?……不服氣,改日比下啊。我家隨意啊,天生的宮八級的孩子……哈哈,那是,有本事你們也生出一個啊。知道,知道,就是這樣……恩,我馬上去。等著,不醉不歸。好,好,我請客……”
老太爺關閉了微型電話,臉色大好,他得意洋洋的嘿嘿笑了幾下。他看著自己的老婆笑眯眯的說:“那三個老混蛋喊我呢,咱們家小九(知意行九)爭氣。晚上就不回來了。”
老太太也是笑眯眯的點點頭,兩口子慢慢一起相跟著走了出去,看都沒看趴在地上的知之。
隨景深看著兒子,無奈的搖頭問:“知之,你覺得父親打你屈還是不屈?”
屈?這個又是什麽意思?隨知之跟著父親的語氣小聲回答:“屈……”
“什麽?”隨景深一瞪眼。
小家夥一臉緊張,立刻搖頭:“不屈,不屈……”
是啊,屈不得,委屈不得……
人們終於散開。母親傾童慢慢抱起兒子,知之終於慢慢的哭泣起來。
“媽媽,不是我叫哥哥去東市的。”
“媽媽知道。”
“媽媽,我有保護哥哥。”
“媽媽知道。”
“媽媽,很疼啊。”
“睡一覺,就不疼了。爸爸不舍得使勁的。別怪爸爸,知道嗎?爸爸嚇壞了。爺爺也是為你好,以後記得,遇到危險的事情,吱吱要保護哥哥,哥哥對咱們家很重要,吱吱記得,永遠不許違逆哥哥。要聽哥哥的話,不要和哥哥撒嬌,不許跟哥哥任性……”
“……吱吱知道。媽媽,屁股好疼……”
“媽媽知道。”
隨伯祿坐在車上,心裏按耐不住的得意洋洋,甚至還唱著小調,他急迫的想看那幾個老鬼的嘴臉,在吳嵐國,四大家族從九百年前第一代吳嵐樂醫起,就開始明爭暗鬥了。嘴巴上,表麵上都是謙和的,心裏天知道多麽恨對方。雖然大家用的醫器不同,但是大道同歸。到隨伯祿這一代真的很奇跡,自己的寶貝孫兒知意,從出生就測試出來有宮八的先天優勢。那一年啊,隨伯祿覺得自己放屁都順暢無比。直到那個倒黴催的隨知之出生,笑話一般,一樣的胎腹養出兩個極端。隨伯祿有時候覺得真是造化弄人。
隨伯祿憤恨的看了下外麵的風景,心裏想,要是自己家能出兩個天才就好了,要是家裏有兩個知意這樣的孩子,吳嵐國要四大家族做什麽,有隨家一家就好了。可惜啊,可惜。隨伯祿想著心事,表情一會陰沉,一會喜樂。司機老木小心地看著老太爺的表情,無奈的搖頭。老太爺什麽都好,平時多麽溫柔儒雅的君子,可是一遇到那三家的家主和家裏的兩位少爺,表情就會這麽精彩。老木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小老百姓,這個國家自然是樂醫越多大家越安全。雖然他從小侍奉這家人,可是內心還是會從平民的角度考慮。吳嵐國的四大家族,在六國裏是多麽的出名啊。
就像帝家清音(清。指清晰、清純、音色淨而不濁,以音樂幹淨至情,至清為特色。帝家善用樂器以體鳴樂器為主,碰鈴、腰鈴。腳鈴等等)鈥家微音(微。指細膩精致,是這個世界技能指法操控最完美的家族。音樂大多以技巧性為主,他們善用膜鳴樂器如八音鼓、書鼓、火者、如咚、小鼓,十八盤套鼓)隨家淡音(淡。恬淡自然。追求帶有虛幻、空靈色彩的真空妙有境界。感情色彩少淡泊,音樂以曲調悠長,靈動八方為特色,隨家以弦鳴樂器為主古琴、蝶箏、玄琴、水琴,浪琴,箜篌等)奉家遠音(遠。指意境幽遠,象外有象,意外有意。該門是出樂器大工匠,譜曲人,的雜門,但是由於對樂器的了解優於其他三門,音樂很有超脫特色奉家以氣鳴樂器為如橫笛、排蕭、短簫、筒簫。)
這些樂醫大家,都是吳嵐國的生命保證,舉國上下,上到皇帝陛下,下到平頭百姓,哪個不尊重。哪個不敬仰。老木覺得,十四少爺(知之行十四)多麽好的孩子,有禮貌,講道理,不愛訓斥下人,會不會音樂倒是無所謂了。要是出生在平頭百姓家,不知道多招惹人喜歡呢!所以說啊,人啊,出生要懂得選娘胎呢。一但選錯,榮華富貴又如何呢?人啊,還是活個心裏痛快的好。
身後,老太爺古怪的笑聲再次傳來,老木打了個冷戰。悄悄的加快了速度,發癔的老太爺太可怕了。
知之的秘密
四色花敗落的日子,知之在床鋪上躺了三日就按捺不住想要往外跑。知意那日清醒後,抱著可憐的弟弟哭了個昏天地暗,他甚至跑到爺爺的臥室一副和爺爺拚命的樣子,直到拉著爺爺給他的吱吱賠禮道歉之後才算完。這之後的幾日,知意每天都抱著好玩地玩具、好吃地零食賴在弟弟這裏。那副愧疚中的寵愛就不必說了。
知之很快就忘記了挨板子的痛苦,覺得每天哥哥可以和自己睡在一張床鋪上很幸福。畢竟是孩子,那裏來的那麽大的怨氣。
何況這幾天家裏又出了一件大事,傾童又懷孕了。所有人都是半喜半憂的,大房人丁單薄,多個孩子,多個保障,但是,萬一再出個隨知之呢?那樣寧可不要也罷!可是,萬一再出個天才隨知意呢?這樣的擔心每個人都有,不安和欣喜的氣氛籠罩在隨家上空。
隨家老太太這幾天每日把大媳婦帶在身邊,全國上下的著名婦產醫生找了無數。補藥、營養素、優化細胞藥物,哪個貴用哪個。
知之躺了三天,除了哥哥,沒有人到他的小院子裏來,這幾天大家也很少顧及知意。學校那邊兩個孩子都請了半個月的假,一個脫力,一個受傷屁股疼,反正是哪個也上不了學。於是兄弟倆都很快活。
“哥哥,你說,媽媽肚子裏會是妹妹還是弟弟?”知之趴在床上玩哥哥剛帶上來的閃卡。
“妹妹!”知意很確定的回答。
“為什麽?”知之好奇的看著哥哥,一臉崇拜,哥哥真厲害,連媽媽肚子裏的寶寶是什麽都知道。
“弟弟有吱吱一個就夠了。肯定是妹妹。”知意把一個大大的甜甜的葡萄塞進弟弟的嘴巴。
知之的嘴巴咕釀,咕釀地吃著葡萄,嘴角流著紫色的葡萄汁:“嗯……妹妹好,我喜歡妹妹。我們要個妹妹……”知意連連點頭,很是讚同。
“知意少爺,知意少爺!”小院裏知意的隨身保姆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知意抬頭看下掛在牆麵的百靈鍾,歎息了下:“晚上我再來,你要好好躺著。知道嗎?吱吱?”
知之沒有抬頭,繼續玩他的閃卡。嘴巴裏還伴奏著變了調子的聲音,這孩子五音不全。聽到哥哥的吩咐,他看著閃卡說:“哥哥,要坐窗戶邊的位置。”
知意笑了下,點點頭:“知道了,天快黑,再來。”
知之點頭應允。繼續玩的不亦樂乎。
夜幕慢慢降臨,知之小心地爬起來,要不怎麽說小孩子皮厚呢,都是好了記吃不記打的主兒。知之慢慢穿好外褲,悄悄地推開房門,院子裏很安靜,他這裏原本有幾個保姆阿姨的,這幾天都去媽媽那邊了,如今知之是沒人管的野孩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知之低聲歡呼了下,捂著屁股悄悄地從月亮門溜出去,他貼著牆跟兒慢慢走著,沒過多久,嶄新的衣衫就髒了半邊,穿過第二個小月亮門,穿過種滿了勁鬆的鬆院,小小的身影隱沒在通向聞音閣的方向……
要說知之這個孩子,雖然話少,但是,真的很皮!哪裏不走人,他走哪裏,明明身邊就是漢白玉雕花路,他偏偏扒著假山走,即使屁股疼得要死,他還是不要循規蹈矩。
天色越來越暗,知之站在假山頂上看著遠處的金色海岸,嘴巴裏無聲的叨咕了一陣什麽話。接著他慢慢地爬下假山,順著幾十米長的彩色仿古房廊子慢慢向著哥哥學習的地方緩慢行進。待到夜色彌漫地時刻,知之終於來到了聞音閣。
聞音閣是隨家孩子啟蒙教育的地方。知之站在聞音閣的院門外,借著月色看了眼門樓下的對聯。
上聯是:清弦鳴一曲。下聯:知音響三聲。橫批:聞音疑聽。意思是什麽,知之不懂得,反正這個是父親十三歲的時候寫的就是了。
知之看下四周,慢慢的推開院門,頓時,一陣陣的弦樂緩慢傳來。這裏是隨家的孩子求知求解,融會貫通樂理的地方。
如果知之的五音完備,他兩歲就該在這裏上課。
知之並不羨慕那些孩子,成天的沒個自由,他覺得這些哥哥姐姐就是關閉在這裏的可憐地小動物。一日也不得自由,卻不知道,大家看他的自由又何嚐不是充滿憐惜或者嘲笑之意呢?不過他是大房的孩子,別人不敢當麵說,他也就不知道罷了。
知之繼續貼著牆根兒,彎著腰慢慢地走到哥哥獨立上課的小單間外麵。他輕輕敲擊了兩下窗戶的木板,不久一個精巧玲瓏的小籃子被悄悄遞了出來,知之心裏一陣歡呼,這個可是隨家聞音閣的點心,每當孩子演奏的好了,這種加了各種美味果脯的點心會作為獎勵。這些點心是特殊的存在。也許直到成年,知之都無法從正當渠道吃到,但是那又如何?反正他有無敵哥哥。今天哥哥又得了一籃子呢,知之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番。夜色越來越沉,知之轉身慢慢繼續蹂躪著衣衫的另外一邊悄悄離開。
知意趴在窗台上看著鬼鬼祟祟離開的弟弟,臉上全是寵溺的神情。沒天分又如何?不會醫器又如何?他的吱吱就是這樣可愛。
“那是小老鼠吧?”隨家四叔隨景致笑眯眯地看著遠處的小耗子。
“四叔叔要保密,不然我不上你的課了。”知意立刻威脅。
“臭小子,學會威脅了,成啊。這首童趣二十拍,今日完結了,小耗子隨便偷吃。”隨景致笑嘻嘻地看著小侄子。
“真的,四叔確定?”知意興奮的臉頰都紅了。
隨景致點點頭,心下卻對這兩個侄兒的兄弟感情無比羨慕。四大家的孩子出生就在競爭的環境,他們兄弟姐妹六個,出生就開始鬥,不互相踩就不錯了。有時候他也想,要是小老鼠五音完備,兄弟兩個的感情還會這樣好嗎?的
知之慢慢流竄出聞音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他蹦躂了一下,接著呲牙咧嘴的摸下屁股。他看下左右,轉身悄悄地溜了出去。
要說,這個玩音樂的人,總是覺得自己的心思透著一股子高深致遠,就拿隨家這部連接海麵的電梯來說,就有個響亮的名字——“傳音入雲”。隨家的大宅是幾百年的老宅子,在白水西海彎,整個大宅是依山傍海修建成的古建築群,隨家老宅的後麵是絕壁,從老宅到下麵的九音海灣,有部上下幾百米的電梯,這部電梯就叫“傳音入雲”。天知道這個破名字怎麽來的。
“楊伯伯,我要下去。”知之踮著腳,敲敲看管電梯的楊伯伯小屋的玻璃窗。
老楊頭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家的十四少,隨家大小的孩子,隻有他喊自己伯伯,別的孩子,客氣地就喊老楊,不客氣地就喊什麽的都有,老楊頭,老山羊,老東西,等等之類。
“十四少,注意安全啊。”老楊頭打開電梯。
“知道。”知之提著籃子慢慢走進去。
“早點回來啊。”老楊頭一邊按動電鈕一邊囑咐。知之衝他點點頭。
九音灣,隨家的私人海灣,這裏除了怪石,岩洞,就沒有什麽了,據說很久之前,有人在這裏見過人魚,天知道,人魚是傳說中的東西,傳說是虛無飄渺的玩意兒,所以這裏原本也叫人魚灣的。
在那個傳說中的故事裏,一位被流放的人魚就束縛在此。每當滿月的日子,人魚就會坐在岩石上對著月亮唱歌。後來隨家的祖先覺得起個滅絕物種的名字不吉利。這裏就叫九音灣了。
平日裏,這裏也沒什麽人來玩兒。畢竟,這裏連一片好沙灘都沒有,浪又那麽高,誰愛來?這九音灣還有一層意思,取意“九彎”,就是說這裏岩洞九曲十八彎,進去就別想出來。開始知之來這裏,家裏也擔心過,尤其是知意。後來,大家都知道這個孩子性格怪癖,而且每次都會安全地回來,習慣養成,自然就沒人再注意了。
知之慢慢走出電梯,穿過安全長廊,迎麵隱隱著嗅到了海風吹來的腥鹹,他伸伸小胳膊。歎息:“好舒服啊!!”
這隻小耗子左顧右盼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確定安全後,竟然轉身向著那幾個巨大的岩洞慢慢走去,知之的屁股很疼,而且一隻手提著籃子,一隻手提著鞋子,走路得姿勢頗為怪異。
他穿洞鑽孔的走了大約二十多分鍾,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個天然的岩洞。岩洞裏有個巨大的水池。岩壁上散發著奇異的綠光,知之沒有探究過這些綠光是怎麽來的。他隻是個孩子。有些問題他會好奇,有些問題他也絕不會想到。
岩洞中間的池麵非常安靜,靜到連個波紋都沒有。知之的腳步聲在這裏回音很大。“吧嗒……吧嗒……”這個岩洞是知之在一年前,被祖父責打後,負氣找到的。原本想著再也不回那個家。但是和饑餓鬥爭後,他還是選擇回去,可是怎麽回去的,知之早忘記,反正,這裏有個屬於知之自己的秘密,知之連哥哥都沒告訴的秘密。
知之坐在岸邊,看下四周,抓起幾個碎石向水裏丟去。伴隨著石頭“咕咚”地入水聲。可以聽出池水非常非常地深……
被碎石擊打的水麵慢慢恢複平靜後。知之打開籃子,微微歎息地拿出一塊上麵鋪滿果脯的點心,歎息:“你要不出來,我就自己吃了哦,月光!”這個孩子到底跟誰說話呢?難道他也暴虐了不成?
隻見他一邊吃,嘴巴裏一麵發出美味的咀嚼和讚歎聲,安靜的水麵,突然抖動了幾下,接著開始出現漣漪,接著水花越來越大,知之眼睛裏的笑意越來越多,漣漪過後,一條巨大的魚尾巴帶著一些憤怒的水花突然飛濺了出來,知之大叫一聲,非常快速的把點心籃子護到懷抱裏。開始暢快地大笑。知意如果看到,一定會驚訝,因為吱吱的世界裏很少有這樣暢快淋漓的笑聲。
那條巨大的魚尾巴非常地漂亮,藍色的猶如流線一般的細膩的鱗片,曲線完美,當魚尾慢慢進入水麵後,一個帶著一頭瀑布一般藍色發絲的平胸人魚帶著嗔怒緩緩升於水麵。這位叫月光的人魚就是知之的秘密。
屬於知之自己的秘密。
被束縛的月光
被束縛的月光
巨大地岩洞,寂靜地水麵,從湖底向上射出的幽藍光芒映照得整個岩洞分外妖嬈。光滑的岩壁上映出一雙影子,那是人魚和知之坐在岸邊吃著點心。清冷地可怕,但是讓人心倍暖的是,空曠地岩洞裏,那回響著的知之嘰嘰喳喳的字字句句。
知之絮絮叨叨地跟月光講述這幾天裏發生的事情。如果此刻知意看到此情此景一定會驚訝:因為大部分時間,知之是沉默無語的,雖然他會和大家做必要的交流,但是如此積極主動,表情豐富地攀談,是知意所不認識的。岩洞裏的知之,知意的知之,活潑與沉默,兩個極端,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
知之說著這三日的經曆——驚險地東市,可怕地暴虐症患者,勇敢地哥哥,討厭地奶奶,殘忍地爺爺,冷酷地爸爸,無奈地媽媽……哎呀,還是不要提的好,知之開始還說得很高興,最後,他暗淡地歎息了下,脫下自己的褲子露出青紫色地可憐地小屁股展示給人魚看。
“看吧,看吧,然後就這樣了。不過,月光,我沒有哭啊,真的!”知之信誓旦旦的訴說著自己的勇敢。
人魚月光憐惜地看著知之的小屁股,眼神裏有著許多憤怒……
月光第一次見到知之,這個孩子就在哭泣,他坐在岸邊,眼淚簌簌落下,溫熱的地淚水帶著一種渴望愛的情愫不停地滑入水裏,打動了沉睡著的月光。
當年月光被封印的時候,封印的咒語是這樣的:“當遇到世界上最純潔的眼淚,就是獲得自由地時刻。”
許多年過去了,月光一直在等待救贖的眼淚。他甚至去到很多地方,尋求過無數的眼淚——輕生者、遇到海難者、尋寶者……那些眼淚裏都有不甘、欲望。兩千年了。他被封印在周圍幾百裏的狹小海域不得離開,寂寞、無奈,當得知人魚世界完全滅絕後,月光歸於平淡,再也不去掙脫,開始沉睡。
知之的眼淚落入海底,月光獲得自由。他終於知道,隻有少年渴求愛的眼淚是純潔的,這種欲望是真正的無暇。獲得自由地那一刹那,月光明白了。他金色的鱗片變成了藍色。如果人魚的種族還存在的話,月光的級別已經是人魚王的級別,假如可以回到那個年代,假如可以時光倒流,誰還能禁錮他呢?好在月光的世界單純地多,所以他也快樂地多。人魚是一種向前看的物種。
“疼……嗎?”月光吃力地發著音,他學習人類的語言沒有多久。
“昨天就不疼了,哥哥把閃卡全部給我之後,就再也不疼了。”知之笑嘻嘻的咽下點心。拍下身上的點心渣喂小魚。
月光看著知之,心裏很是疼惜,知之不知道,月光放出來的那一天,就在他身上許下一個誓言,他眉心那隻是原本隻是普通胎痣的東西,月光第一天釋放後,就把一滴人魚血滴在那裏,現在。那個痣叫“人魚的守護”。直到知之死亡,月光都會陪伴著他。守護者他的生命。
月光幫知之拉好褲子,拍拍他的腦袋,示意他等會兒,知之點點頭,月光從岸上無聲的滑下水底。旋轉了幾個優美的圈子後,慢慢向深處遊去。
時間緩慢地過去,知之開始還唱了會兒走了調子的童謠,接著他呆呆的看著水麵。等了很久,終於,水底再次發出巨大的漣漪之後,月光的嘴巴裏叼著一些海草坐回岸邊,他示意知之趴下,知之滿足地趴在他腰部的鱗片上歎息:“月光的味道,可好聞了。”是啊,月光給了知之足夠的安全感。
月光把那些海草咀嚼成碎沫沫均勻地塗抹在知之屁股的淤青上。不久,知之隱隱作痛的屁股竟然完全不疼了,淤青也消失地無影無蹤。如果此刻洗去那些海草,知之的屁股一定又是又白又滑地老樣子。
“月光,今天是滿月哦。你要唱歌給我聽。”知之趴在那裏嘮叨。
月光笑了笑,大眼睛看下岩洞頂端,這裏根本看不到月亮,不過月光覺得有知之在的地方,那裏都滿月。
傳說,人魚原本是神,因為觸犯了天條被貶入海中,成為半人半魚的怪物;還有一種說法,人魚有著世界上最美麗的歌喉,它們魅惑人心的歌聲把無數的水手們引向不歸路;還有,人魚身上有個美麗的海螺,它可以喚起或平息海上的風暴……但是這些傳說中的人魚故事,都是以音樂為牽絆的,人魚和音樂的牽絆。
月光喜歡唱歌,從幾千年前他就喜歡唱歌,即使被禁錮的原因就是因為男性人魚唱了女性人魚的歌。月光不在意,人魚滅絕了,轉眼兩千年過去,他依舊在唱。隻是聽眾卻隻有知之。
月光的歌聲很奇特,是無聲的。那種特殊的頻率隻有知之可以聽到。現實總是和傳說存在差異,人魚的歌聲除了擁有人魚血統的人魚隱族可以聽到外,隻有他們認同的人才能聽得到,因為,他們隻唱給知音聽。
月光抱著知之,慢慢張開嘴巴,無音的優美音波在知之的耳朵中回蕩,那是一種微妙地聲音。是月光吟唱的自然之歌。岩洞裏的植物可以聽到,水裏的遊魚可以聽到,知之可以聽到。月光的歌聲清麗曼妙,充滿著對自然的傾倒。一片一片的魚兒浮起水麵,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訴說的情事;海藻飄飄搖搖引頸歡舞,婀娜多姿;岩壁上的海苔好像突然活了起來,片片磷光發射出綠寶石一樣的光芒,和湖藍色的粼粼波光以及湖麵上小魚兒身上銀白色的點點鱗光相映成趣。然,這一切生動華美的光和影都在簇擁著那一對渾身散發著七彩光暈的人兒,久久不散……
可是,千年的孤獨……月光的聲音充滿著寂寞地心酸。那歌聲心酸到,魚把海水都哭鹹了……
知之緊緊抱著月光,久久不放開,他歎息:“月光,我會陪著你,月光再也不會寂寞了,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
月光慢慢撫摸著知之的頭發,露著微笑繼續吟唱著,音波突然露出溫馨如意——他快樂了!發自內心的鳴唱愉悅……知之陷入沉睡,魚兒散去,海草慢慢卷起葉子……
收聲的月光歎息了下,扶正沉睡的知之,他咬了一下中指,慢慢的把一滴血液滴入知之眉心的人魚守護。
一股淡淡的,幸福的氣息慢慢的籠罩著知之,他慢慢睜開眼睛,有些抱歉的看著月光,吐下舌頭:“我又睡著了?對不起。”月光笑著搖頭,指下外麵。示意他該回去了。知之舍不得地坐起來,再次抱下他,接著戀戀不舍地離開那裏。
“你去哪裏了,吱吱?我等你好久了。”知意看著晚歸的弟弟,不放心地追問。
知之抱歉的看下哥哥:“九音灣,吃點心去了。”
知意無奈地搖頭,自己這個弟弟,性格孤僻,喜歡躲在角落裏找快樂,比他大一歲的知意很明顯地能感覺到,知之的個性和自己多少有些關係,但是如何有關,又不是他這個年紀能想得到的。他走過去看下知之濕嗒嗒的衣服說:“洗澡,睡覺吧。我看你上床後,就回跨院去。”
知之點點頭,抱下哥哥,轉身進了浴室。知意打開籃子,點心清倉完畢,他滿意的笑了,知之吃到,比他自己吃到更加叫他開心。他是位好哥哥。
浴室裏,知之慢慢的哼著奇怪的曲調,他的聲音很小,若隱若現的。知意覺得非常好聽,他隔著門問:“吱吱,你在唱什麽?很好聽。”
知之的歌聲嘎然而止:“沒。。。。。。沒有唱啊?哥哥聽錯了。”
知意疑惑的眨巴下和知之一樣的眼睛,聽錯了嗎?他沒有深究。隻是想著心事,許久他終於開口說:“吱吱,哥哥要轉學了。住校那種。”
浴室裏流水的聲音突然停止,知之慢慢打開浴室,露出一個腦袋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夜幕降臨,隨景深和剛剛懷孕的妻子躺在床上說著私房話。
“傾童,你說,這一胎有可能還是知意那樣的孩子嗎?”
妻子傾童笑了下,幸福地摸下依舊扁平的肚子:“這怎麽知道啊,不過我有感覺,這個孩子來的很舒暢,沒惡心,沒找麻煩,一定是個丫頭。而且是聰明的丫頭。”
隨景深歎息了下:“丫頭也好,小子也好,隻要不是知之那樣的孩子,我就要酬神了。”
傾童有些不願意:“說什麽呢,知之怎麽了,孩子懂事成那樣,你們老隨家做事也太勢利了,老太爺手還真不是一般的黑,前幾天我就想說了,他叫你打你就打嗎?就不能輕點嗎?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不是你的嗎?”
麵對妻子連串的指責。隨景深坐了起來:“哎呀,哎呀,我這不是已經和你道歉了嗎?還說,這個話題打住。”
傾童也坐了起來,看著丈夫:“原本,知意能轉入有為空,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畢竟人家校長是樂靈穀的樂聖大人,可是為什麽要孩子住校呢?知意住校了,知之怎麽辦?孩子那麽內向。還不得給那些個垃圾房的孩子欺負死啊!”
隨景深看下妻子:“知意帶著知之那樣沒樂感的孩子,早晚被拐帶壞了,小苗要在適合他的土壤生長。有為空學院那邊的環境適合知意,那裏天才的孩子很多,現在,除了四大家族,民間的音樂天才也匯集在那裏,知意就應該成長在那個環境裏。知之有知之的命。知意卻關係到我們整個家族的命。你比我清楚,對吧?”
傾童沉吟半響,抬頭有些舍不得的說:“不然,也把知之的學校轉學吧,他那個學校,許多人知道他是隨家的孩子,知意不在會給欺負,跟我娘家的姓氏好了。我想老爺子不會在意。他就恨不得沒知之這個孫子。”
隨景深無所謂的點點頭,關於知之的一切他都無所謂,在他的眼裏,隻有隨知意,這就足夠了。
多了個妹妹
隨知之坐在母親房外的假山上,媽媽給他生了個妹妹,知意哥哥說,要有個妹妹,媽媽就生了個妹妹。真是準啊,知之對哥哥的崇敬又加了一倍還多。知之看著院子裏忙裏忙外的人們,沒有人會注意他,新降生的妹妹名字叫知暖,出生後樂醫職級所鑒定為天生宮六級別的天才孩子,家裏有了喜事呢。妹妹好,爺爺就高興,爺爺一高興,全家就高興。
當然,知之也高興,他隻是單純的孩子,完全不知道知暖的出生給自己帶來的威脅。
知之此刻非常想念知意,哥哥都三個月沒回來了,這下妹妹滿周,哥哥總該回來了吧?
他站起來,看著家中大門的方向,眼睛裏都是期盼。大門那邊非常熱鬧,今天是妹妹的七日慶典,民間叫滿周,今天會有許多好吃的呢。知之幻想連篇,想著坐在知意身邊吃著美味,享受哥哥保護的感覺。他很想知意。
“十四少,你怎麽站那麽高,快下來。太太說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叫你回房間吃。”知之的保姆在假山下招呼自己家少爺。
知之看著遠方說:“我不去。我在等哥哥。哥哥今天該回來的。他說知暖滿周就回來的。我等哥哥回來一起吃。”知之看著遠處,帶著期盼。他所有的好東西都希望能和知意分享。
保姆同情的看下自己侍奉的少爺。無奈的搖頭:“九少早上回來了一下,看了下十九小姐(知暖排行十九)。就匆匆回學校了。九少很忙。您還是回自己房間吧。一會老太爺看到您又要說了。”
知之驚訝的轉身看下保姆,帶著不相信的眼神,這樣的消息,對於幼年的他,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知之慢慢的爬下假山,拉著保姆的衣角小聲問:“哥哥沒問我嗎?為什麽哥哥不來看我。哥哥可有給我帶禮物?”
“站在這裏廢什麽話?還不回你房間裏,一會兒被你爺爺看到,又要挨揍了!”隨景深的聲音突然從院子口傳來。語氣帶著一股厭惡的味道。的
知之呆了下,他失望的看下母親的房間,轉身快步離開了母親的院子。
奔跑,少年一直在奔跑著,他不相信哥哥連都問都不問他一句就離開,他不相信哥哥回來竟然沒來看他。 他無意識地奔跑著,直到在拐角撞到一個老者,知之仰麵摔倒在地板上。眼淚再也按捺不住噴湧而出。
“小家夥兒,怎麽跑得這麽急啊,哎呀,這個是誰家的孩子,還掉金豆呢?嗬嗬。”仰麵摔倒的知之呆呆地看著這個胖胖地老公公,老公公的手裏還拉著個比他大那麽一點點的少年,那個少年的頭發在夕陽的照射下,印出火焰一般的顏色。
知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站起來彎腰施禮:“抱歉,老爺爺,我沒看到您。”
老公公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可摔疼了?”
知之從來沒有被這樣大的年齡的老公公疼愛過,於是心裏更加的委屈,他搖搖嘴唇,彎腰,鞠躬,迅速離開了。
“那個孩子,溪節可認識?”這位老公公是鈥家的族長鈥加洛。他拉著的少年,是他最疼愛的孫子,鈥家的小三少,鈥溪節。
鈥溪節遲疑了下:“好像是隨知意,又好像不是?隨知意竟然會哭?”
鈥加洛微微點頭,他想他知道那個孩子是誰了。以前他聽說過,隨家有個和天才長的一模一樣的廢柴孩子。那孩子就是吧……
知之慢慢的擦著牆壁走著,他的腳習慣性地向聞音閣走去。
“耗子,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幾個少年的聲音迎麵傳來,隨知之打了個冷戰,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二叔叔家的六哥,隨知墨。每次被欺負都是他帶的頭兒,知之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四個孩子,三叔叔家的十姐姐知晨,十二姐姐知沅。四叔叔家的八哥哥知閑。
知之低下頭,吸吸鼻子。眼淚剛才就幹了,此刻,知之的年紀已經是七歲稚齡,他分得出好意還是歹意,尤其是這麽明顯的歹意。
“我隻是路過。”知之解釋。
“呿,耗子!你就裝吧,是想聞音閣的點心了吧。你要是完整的給我唱一首歌,我就給你點心吃。”隨之墨從身邊的小籃子裏拿出一塊點心,象逗狗一樣把玩著。
知之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以前這個孩子的表情好是豐富的。大概後來,不管哭也好,笑也好,總是叫某些人看著不順眼,所以,他就沒表情了。知之轉身想離開。卻被知沅一句話留住了腳步。
“知意哥哥送給我們的有為空學院的風景圖片,真的很好看呢。”知沅帶著小孩兒一般炫耀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知之轉身,那四個孩子一人手裏拿著一張精美的風景畫片,炫耀著當小扇子一般忽閃著,知之依舊沒有表情,他呆呆地看著那四個孩子,他們發出勝利一般的笑聲……
孩子們啊,永遠知道知之最害怕什麽,比如尿床了,偷吃了葡萄等等之類。他們就是看知之不痛快,這麽笨,為什麽知意像愛護寶貝一樣愛護他。知意應該和他們做朋友才是。
“知墨,知沅,知閑,知晨,站在門口做什麽呢,今天的練習曲還沒練呢。”四叔隨景致的聲音從院內傳來。四個孩子互相吐下舌頭,把那些畫片放在門口的石台上。隨家祖訓,把玩嬉戲之物不得帶進聞音閣。
隨景致來到門口,看著沉默的侄子,他也沒膽子把這個孩子帶進院子裏。他看下左右,從身後拿出個小籃子:“吱吱要吃嗎?很好吃的點心哦。”
隨知之看下隨景致,平靜的搖頭:“不了,妹妹滿周,媽媽說準備了許多好吃的,我回房間了,四叔再見。”
隨景致看著知之慢慢遠去的身影,許久之後無奈地搖頭,親生妹妹滿周,別的孩子都可以上桌,親生哥哥卻隻能呆在房間裏吃飯。他對這個家多少有些無奈。隨景致把籃子放在畫片的石台上,轉身進了聞音閣。
時間慢慢地過去,隨知之從轉角處轉了出來,他看著那個點心籃子和籃子下的那幾張刺眼的畫片,他考慮了很久,終於脫下褲子露出小雞雞,對著那些畫片和點心籃子暢快淋漓的撒了一泡尿。
接著他鄙視一般看下聞音閣的牌匾,轉身離開。
岩洞中,月光聽著知之解氣的訴說著自己撒那泡尿的故事。他是無法理解知之撒尿的快樂,反正知之快樂了,他就快樂。月光跳入水中,不久抱著一具非常漂亮的雕刻著人魚頭的奇怪的美麗樂器鑽出水麵。
知之慢慢走到那個非常漂亮的樂器麵前,出生於樂醫世家的他,見過無數樂器,樂器也稱為醫器,但是這麽漂亮的醫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具樂器銀漆鏤花金裝畫台座,底座上有六個銀色的雕花腳踏,知之慢慢走過去,想伸手摸一下,可是想起家裏的人不允許他觸碰任何樂器的禁令,他猶豫了。
月光笑了下,抓住他的手:“送給你。。。。。送給,吱吱!”
知之很高興,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相信的問:“送給我的?”
月光點點頭:“恩。。。。。吱吱長大,送給知之。現在,小。還不行。”
知之有些失望,但是還是走到這家漂亮的樂器前細細打量。這架樂器呈半弓形,可以豎抱於懷中。它非常的重,知之伸出雙手,竟然夠不到遠處的琴弦,他明白為什麽月光說長大才送自己了。他現在根本無法使用這個東西。出生在樂醫世家的知之,是第一次觸摸樂器,真的可以說是個笑話,說出去,真的無法叫人相信。可他就是第一次觸摸樂器,知之的手撫動了下琴弦,親身發出翁鳴。知之的眼淚嘩啦啦的傾瀉下來。
“一、二、三……嘩,月光,好厲害,有六十六根琴弦呢。它叫什麽名字?”知之興奮的圍繞著這家奇怪的樂器打轉。他高興極了。
月光笑了下,雙手撥了撥琴弦,一陣清亮、浮泛、飄忽,嫋嫋婷婷之音徐徐傳來。那種音色異常的優美高雅,聲調飽滿悠揚。知之咽下口水讚歎:“真美!”是的,真美,真正的美。
月光那雙靈巧的手,猶如扶風揉柳一般動作著,猶如舞蹈一般,他看著沉醉在音樂中的知之說:“它是,人魚的水琴……”
暨曆六七二二年一月,隨知暖滿周之日,隨知之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具樂器,很小。那是一個類似於豎琴一樣的樂器,比月光手裏的那架小了很多。隻有二十五根琴弦,月光叫它人魚的水琴,是月光送給知之先行把玩的樂器。當隨知之第一次撫動琴弦的時候,他的心都要碎掉了,為水琴和他的寂寞之音而破碎。他覺得他懂得水琴的心,水琴也懂得他。隨知之就那麽毫無章法的坐在水邊掉著眼淚整整彈奏了六個小時的水琴。音聲難聽無比。月光始終微笑著看著這個少年,他不知道,也不明白什麽叫先天缺乏三音。他隻知道,麵前這個少年有著一顆完整的,純粹的音樂之心。
暨曆六七二二年一月,隨知暖滿周之日,隨知之十指傷痕淋淋的回到房間,父親在等著他,他沒有因為孩子晚歸而著急,隻是因為聞音閣前麵那一泡尿水狠狠的扇了隨知之十多個耳光子,他一邊摑一邊怒吼:“我怎麽生出個你這樣的畜生,竟然跑到聞音閣門口做那等齷齪的事情,真想一巴掌抽死你這個畜生。”知之跌倒了。腦袋撞擊在房間桌子的尖角上,鮮血噴濺到桌麵,浸染在整整的一打嶄新的風景畫片上。
那之後,隨知之再也沒有在任何人麵前開口說話,醫生說他得了心理聽音障礙症,這個孩子關閉了這個世界的聲音,不再對這個世界任何聲音作出反應。因為這件事情,隨知意也整整三年沒有和父親開口說話。
世界悄悄在發生著變化,隨知之關閉了自己的世界,不準備再為任何人敞開。
韻的呼吸
【沒有人能知道,音樂到底是個什麽所在,或者說,它是個什麽玩意兒。也許原本開始它就是個玩意兒,隻是慢慢地,所謂的調侃多了,爭論多了,名目也就多了;總結得多了,也就有了意思,有了意境。這個也許原本就是人類的虛榮心,或者其他的什麽,畢竟,人是喜歡麻醉自己的精神,虛榮地生存的物種,沒有虛榮又哪裏來的爭強好勝。人和他創造的東西都是奇怪的玩意兒,這個玩意兒就是意境。】
關於上訴種種,請忘記,壓根這個書本上以嬉戲的語調述說音樂本質的一段話,完全是胡說八道的調侃,但是知之不知道,於是孩子很迷惑地發了一上午傻。這是知之在一本丟在家裏書閣的角落裏的雜書。書裏的內容做不得真的。可是知之不明白。他在認真的思考。所有的人看著發呆的知之眼神裏多少都帶了些許的同情,十四少又發傻了。當然,十四少發傻是理所當然的。
九曲灣的冬季,海岸線並不如何寒冷,人們覺得難受的是,巨大的濕氣夾雜著冷氣透骨的難受味道,知之失學了,家裏不想送他去殘疾孩子上學的專門學校,對於他聾了的理由,實在無法解釋清楚,如果不是隨家,如果隨景深不是隨家的長男,此刻,他應該去蹲大牢。對於知之的意外有所有的人證都證明,這隻是個事故,是知之自己不小心跌倒的,爺爺也這麽說,奶奶也這麽說,媽媽也這麽說,甚至,知意都保持了沉默。沒有人為這個孩子說半個字,說半分委屈。於是,他也隻能是無意跌倒的。
知之的世界產生了變化。突然安生了,人們友善了許多,甚至在聞音閣,他有了個屬於他角落的小屋子,內疚的四叔拍著胸脯表示,願意做知之的家教,可是知之沉迷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係,即使人們如何的表示他們最大的善待,比如,現在他可以大方的出現在家裏任何的飯桌上,爺爺每次都安排人去叫他,不過知之每次都以沉默對待,假裝聽不到。他那裏也不想去,對於外麵的世界,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哪裏都沒有安全感。他蜷縮在自己的小院子,除了去聞音閣消磨時間,就是提著籃子去九曲灣吃飯。
吳嵐國的冬天海岸,伴隨著冷雨夾雜著刺骨的寒氣,知之提著大籃子,籃子裏是他的晚餐,所有的人都知道隨家十四少的古怪行徑,不喜歡在人前吃飯。老楊頭帶著深深的憐憫幫十四少開那部古怪的電梯,現在再也沒有人喊他伯伯了。老楊頭很是遺憾,心裏為十四少抱屈。
知之提著巨大的籃子進入岩洞,沒有人跟他,他從來都是自由的。現在更加自由。他自己也滿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像小老鼠,雖然同樣是動物,但是他肆無忌憚,他從動物們的籠子裏隱秘穿行,從這裏到那裏,自由自在。
月光坐在水池的岸邊安靜祥和的閉著眼睛聆聽著什麽,他的神色空靈,帶著微微的滿足感,現在,這個世界隻有一個半人能聽得懂海的歌聲了。知之放下籃子,脫去外衣,一會他需要幹爽的回去。現在那些人總是帶著過度的,誇張的憐憫出現在他左右。他討厭他們的虛偽。
月光和知之安靜地聆聽著。聽了很久。直到知之終於按捺不住的問:“月光……聽到了什麽?”
不要驚訝,知之能聽得到,能說話,他隻是不想聽,不想說而已。
音不再磕磕巴巴,他的聲音很流暢,低緩。帶著蠱惑之音:“大海不高興。今天沒有唱歌。”
知之點點頭,外麵天色陰暗,就連卷起的浪花都是沉悶的:“上午,看了一本書。書上說,音樂是虛榮的玩意兒。”
月光睜開眼睛,看著安靜的水麵:“音樂什麽都不是,它是它自己。”
知之不懂得,人可以說他是他自己,但是,音樂怎麽是它自己呢?月光沒有回答,他的尾巴愉快的拍打著水麵,一些水花飛到岸邊,知之無奈地看著月光,多大的人了,總是無意間露出調皮的樣子。
“水放到杯子裏,就是杯子的形狀,放進江河,就是長長的形狀,水很溫柔。總是知道如何生存。音樂不是,音樂從不同的地方散發出來,韻是它的骨頭,沒有骨頭的音樂,不是它自己,真正的音樂是它自己。”月光慢慢地說著,知之一臉茫然。
月光不知道從那裏摸出一個金色的海螺,他對著水麵輕輕的吹了幾下,水麵突然愉快的翻滾起來,知之驚訝的看著月光玩弄的他的魔術或者戲法。月光把海螺遞給知之,知之接過去對著水麵吹了幾下,水麵平靜毫無動靜。
知之無奈的搖頭,把海螺還給月光:“我不是人魚,沒有人魚的力量。”
月光拍拍他的腦袋,抓起身邊的兩塊石頭有節奏的擊打著,水麵再次冒出水花。接著他叼著海草的根部吹了幾下,還是有浪花。知之驚訝的看著月光,月光歎息著看著恢複平靜的水麵:“沒有人魚的力量,那些人魚的力量是你們人類想象出來的東西,其實人魚隻是有一顆熱愛音樂的心,有著願意聆聽萬物的耳朵。所有的東西都有音樂,水、樹木、石頭,它們不是無聲的,它們有歌聲,你發現了,懂得了,它們就會和你合奏。水花就是水對我的回應。”
知之依舊茫然,似懂非懂:“月光,我不明白。不過,我想學,我也想和水和石頭一起唱歌。”
月光看著水麵,愉快的甩著他藍色的尾巴:“不急,從聆聽開始。慢慢聽,慢慢感受,當摸到韻開始,就可以慢慢明白了。
是啊,知之還小,慢慢來就好。月光從來沒有教育過人類的孩子,他按照人魚的孩子一般教育知之。在他眼裏沒有笨蛋或者其他的關於人類劃分等級的方式,知之他隻是比較慢而已,沒關係的,這位單純的人魚卻不知道,人類學習音樂,會先從簡單的音符開始,認識完音符,再學樂器,然後幾十年如一日的追求純熟的技法,而追求音樂原本的意境的人並不多,即使知道那些字麵,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窺視到真正的門徑。所以往往樂醫到達徵這個級別後,就會止步不前,就拿知之的祖父隨伯祿來說,五十年前他就是徵三,五十年後他依舊在徵三。徵是所有樂人的坎,六個國家隻有不到十個人能窺入羽的門徑。
月光不會教育孩子,他一開始就從人魚的基礎教育知之,人魚對樂的基礎是韻和意,摸到韻就能慢慢找到意。知之的音樂之路卻是從人類最難的意境去學習的,他基本算倒著接觸音樂。這份曆程,真的不能不稱為奇跡一般的存在了。
碧綠色的光線越來越亮,綠光映照在水麵又折射出了藍色。知之看著,心裏覺得很寧靜,今晚又是月圓之夜,月光又唱起人魚的歌,知之覺得很美,心花都開了。
一把小刀,一根小竹竿,知之很坦然的坐在四叔麵前,給竹竿打眼,他想做個竹笛送給月光,月光對陸地上的樂器很感興趣,可惜知之很貧窮,口袋裏連半個基門塔都沒有。所以他決定親自製作個竹笛送給月光,他雕刻的很認真,四叔隨景致卻一臉苦笑,堂堂弦樂隨家,直係子孫卻在課堂上做氣鳴樂器。
隨伯祿雙手放在背後慢慢的在聞音閣的小院子裏溜達,這個院子裏,大大小小的有將近二百多個孩子在學習基礎音樂,這裏是隨家的希望。他閉著眼睛,他的耳朵能從無數種弦樂樂器裏區分出那個孩子在彈奏那個醫器,那個音節是錯誤的。那個孩子需要如何糾正,這些聲音真的很難聽,不過,是隨家的未來,大意不得呢。現在,隨家能這樣聽音的人隻有他一個人,未來也許知意那個孩子能做到。知意那個孩子對音樂的觸感是非比尋常的。每當想起知意,隨伯祿的眼睛裏總是露著淡淡地滿足地微笑。
隨伯祿慢慢溜達著,終於溜達到知之的房間窗戶,他看著正在認真的做竹笛的知之,沒有發怒,沒有象以前一般半點都容不得,他的表情是大度平靜地。
隨景致想提醒知之,隨伯祿卻擺了下手,隨便這個孩子吧,隻要他開心,想怎麽就怎麽吧。他們已經剝奪了他的耳朵,這輩子隻要他高興,隨便他想做什麽。隨家有的是錢,隻要知之高興,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他唯一能補償的也就是這些了。他不愛這個孩子,他下麵有兩百多個孫子,隨便哪個都比這個強,但是即使再討厭的孩子,他也沒有權利去剝奪他的耳朵,對於樂醫,沒有耳朵是最可怕的事情,比死了還可怕,知之現在還小,等他慢慢長大一定會無比憤恨吧。現在開始,慢慢軟化他,也許一切都來得及。
隨景致和父親站在院子裏,有些氣悶的歎息:“爸,給知之換個專門的聾啞老師吧,我教不了了。他根本不看我,根本無法交流啊。”
隨伯祿看著知之的背影,無奈的歎息:“會好的,他還小,等他忘記了。就會好的。耐心些,他不是喜歡吃聞音閣的點心嗎?多給他做些,想吃多少就多少。”
隨景致無奈的點頭,轉身回到教室,他拿起一本會計的專門基礎書籍討好的蹲在知之的麵前:“小老鼠,我們玩數字遊戲好不好?很好玩的!”
知之抬頭看下他,衝他無害的笑下,接著繼續低頭雕刻他的笛子,再次切斷了這個世界和他的聯係。
隨景致無奈的轉身走開,一邊走一邊歎息:“小耗子,即使你想成為偉大的樂器師傅,可是你根本聽不到,怎麽能進入醫器製作的殿堂呢?你連最基礎的校音都做不到啊!”
知之看著隨景致消失的背影放下小刀,嘴巴角淡淡的掛出一絲笑容心裏想:“如何做不到,我在這裏甚至能聽出你家寶貝兒子,一首簡單的流水音,一下午錯了七次,這麽簡單的曲子都會出錯,真是笨得要死,這樣的錯誤知暖都不會犯。呿!”
隨伯祿也許真的不會想到,也絕對不會想到,隨家還有一個人能從兩百多人的雜音裏區分出人,區分出音,甚至,知之有比他還要準確地記憶,他可以記得某個人從練習某個曲子開始,一共錯了多少次。他可以知道這個人是哪個指頭有陋習,雖然他不知道該如何糾正,但是隻有十歲的知之已經是比天才還厲害了,隻是這份無比地榮耀,隨家誰也不知道。多麽遺憾的事情……
十歲的知之,也許指法真的不如家裏的那些孩子,樂器也隻會單一的人魚水琴。可是他不同,因為在他的世界裏,音樂就是音樂,是可以帶著他的思緒飛翔在整個世界的東西。獨獨和樂醫無關,樂器也不是醫器。就像這個世界,它隻是單一的它自己而已。十歲的知之在追求一種境界。他想找出音樂的韻,他想明白飛鳥從天空劃過的音。十歲的知之對音樂隻是簡單的喜歡,他愛音樂,就是這樣。這就是隨知之的音樂世界。僅此而已。
隨知之的世界
隨家,吳嵐帝國最古老的樂醫世家之一,近千年的曆史,出過成千上萬的樂醫。被世界推崇的古老氏族,隨知之在這個世家是奇跡一般的存在,他不是啞巴,隻是不想開口說話,他是聽得到聲音的聾子,但是他不想聽。於是他就能切斷一切不和諧的聲音。他總是默默的微笑著,他無聲的躲在古老氏族的牌位後麵,猶如這個大大籠子裏的小耗子一般生存著。
“吱吱!吱吱!!!!”一聲聲呼喚,從隨知之的小院門口傳來。
躺在院子裏躺椅上的隨知之沒有動,他繼續看著麵前的書《樂的意境》,現在的他仍然看不明白。他知道是哥哥來了,可他不能給對方任何反應。
隨知意跑到弟弟麵前,露著大大的笑容,嘴巴誇張的作出唇形:“我回來了,吱吱!”
隨知之放下手裏的書本,真誠的擁抱下哥哥。表示很高興。隨知意從身邊的包包裏拿出厚厚的一大疊畫片,放進弟弟的手裏,隨知之笑眯眯的看著畫片表示很喜歡,隨知意開心的坐在弟弟麵前,拿起弟弟喝剩下的半盞茶水倒進幹渴的喉嚨,那件事情發生後,隨知意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來弟弟這裏報到。
“我去看妹妹了,吱吱要去嗎?”隨知意對著吱吱大聲喊到。
隨知之心裏翻著白眼,耳朵都要給他震聾了。他微笑的點點頭,豎下大拇指,表示好。隨知之換下衣服,他打開抽屜,抽屜裏有滿滿的一抽屜的畫片,全部是嶄新的,隨知之把那些畫片小心的放好。上麵還蓋了布,接著他走到衛生間,仔細用力的擦洗著十個修長漂亮的指頭,記得他第一次想伸手擁抱妹妹的時候,媽媽輕輕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她以為知之聽不到。可是知之完全,清晰完整的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別摸她,萬一把不好的東西傳染給知暖可怎麽好。”知之知道什麽是不好的,先天五音缺乏並不是他想要的。但是,母親略微帶著無奈和抵製的音調還是深深的刻在了知之的心裏。他抬頭看下媽媽。傾童有些尷尬的比劃著解釋:“知之在外麵玩,手上會帶著細菌,所以要好好洗手。手洗幹淨了,就能摸妹妹了。”知之點點頭,大力的微笑,但是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觸摸過知暖,甚至知意也是。他開始慢慢討厭和任何人有肌膚上的接觸。除了月光。
知暖四歲了,那張小嘴巴哦,能說會道,一把兒童琵琶彈奏的叮咚作響,因為她和家裏的祖母使用同樣的醫器,所以除了爺爺,知暖最得老太太的愛。知之坐在假山的一邊,離父母和哥哥妹妹距離隻有幾步,他不過去,父母也不會主動招呼他,知意不停地把知暖舉高高,知暖笑的咯咯直笑。多麽幸福地一家啊。
知意回頭張著嘴形大聲對知之說:“吱吱過來,抱下知暖。可好玩了。”
知暖嗲聲嗲氣的拒絕:“不要小哥哥抱,奶奶說,知之哥哥髒。”
知意麵孔一冷,重重的把妹妹放到地上,接著冷冰冰的看著她。知暖看下父母,再看下哥哥,委屈的大聲哭泣起來,傾童心疼了,帶著一些責怪的語氣對知意說:“妹妹還小,懂得什麽。再說,知之也聽不到。知暖說什麽他也不明白的。別跟妹妹較真。”
隨景深有些尷尬的看著自己的家人,自從知之聽不到了,大兒子根本不和他說半個字。小兒子根本不對他的任何聲音作出反應,外麵人都說他如何如何心狠,他也曾經半夜想表示下父愛,比如給兒子蓋下被子什麽的。可惜不管他如何拍打,小兒子的門都不開,那個孩子聽不到啊。不開門是正常的。關於隨景深表父愛的行動也僅僅就那麽一次而已,再也沒有下次了。
隨知之看著妹妹哭泣的樣子,覺得很可憐,他笑嘻嘻的過去,想伸手哄下妹妹,知暖氣哼哼的轉身跑到媽媽的懷裏小聲叨咕:“不要小哥,小哥是笨蛋,笨蛋會傳染。”
知之笑嘻嘻的看下妹妹,他什麽也聽不到,幹嗎傷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表示餓了,知意想陪他吃飯,他大力拒絕,連比劃帶表情的說,哥哥回來不容易,要多多陪父母和妹妹。知意隻好留下。
知之麵無表情的從院子裏走過,知墨和知閑遠遠的迎麵過來,他們正在快樂的說著什麽,不停地發出暢快淋漓的笑聲。時間流逝,孩子們慢慢長大,知之的殘疾使這些少年的心上多少留下了內疚,知閑遠遠地就衝知之打招呼,知墨也客氣地微笑,知之麵無表情的從他們幾米遠的地方轉彎向另外的方向走去。他聽不到,什麽也聽不到,如果可以他寧願看不到。
“哎,怎麽走了呢?”知閑遺憾的嘮叨。
“他又聽不到,除非你跑到他麵前說,耗子是聾子啊。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一個少女提醒。
“閉嘴吧。不要你提醒。”知墨看下那個“好心”的少女,不客氣地斥責。
“哎,我說,都過去那麽久了,你們怎麽還放不開,把他打聾的是大伯父,又不是你們。”少女不服氣的說。
知墨和知閑互相看了眼,放不開,怎麽放開?隻是一時的負氣,跑到祖父麵前添油加醋。是他們先挑逗的知之,四叔再三告誡不許說出去。要是不說就好了,現在,知意根本不和他們說話,知之無聲的關閉了自己。他們還小,善惡感很強,每當看到知之,那份內疚就不必說了。
隨知之走到隨家的大廚房,打開點心櫃子,毫不客氣的把各種好吃的放進身邊的籃子裏,全部都是月光愛吃的啊。他的表情笑眯眯的,完全忽略了身後那些廚子們的不客氣的話,什麽沒家教,可惡的聾子,知意少爺怎麽攤上這麽一位弟弟之類。聽不到就不生氣。
月光吃著點心,笑眯眯的看著知之的即興表演,四年的曆練,知之的彈奏也能吸引個十條八條小魚小蝦的傾聽了,今天知之彈奏著的古琴,和知意的一模一樣。琴是月光不知道從那裏搞到的,比知意的那把還要好很多
“怎麽樣,月光,我剛從書本上學到的,好聽嗎?”知之討好得對月光說,現在的他隻對月光說話。
“依舊沒有韻,沒有心,隻有技巧,不好。”月光不會說虛偽地話,他的批評很直接。
隨知之沒有得到期盼的誇獎,有些失望地走到月光麵前,躺下:“帶我走吧,月光,隨便哪裏!隨便哪裏……都比這裏好。”
“現在……現在還不行。”月光撫摸著他眉心的人魚守護說。
“什麽時候,月光。你一直說不行不行的。”知之失望地歎息。
“吱吱身上有束縛,等你到達冷靜、平和、清淡,解脫束縛。真正從心裏放開一切的時候,就可以了。”月光慢條斯理地說。
知之看著反射著綠光的岩洞頂,冷靜?平和?清淡?束縛?那是什麽?他不懂得。又隱約地懂得一些。知之伸出雙手,他的手型修長優雅,十個指頭間全是繭子,那是苦練的結果,他比任何人都努力,輟學後的他有著比其他人更加多的時間練習。十個指頭的繭子就是證明。
“下個星期,再給我加四根琴弦吧。好嗎?月光。”知之摸著月光的頭發問。水琴的弦子是月光的發絲做成的。
月光點點頭。看著知之的眼睛:“知之很傷心?”
知之閉起眼睛,淡淡的說:“沒有,沒有傷心,月光看錯了。”
時間緩慢地過去,岩洞中傳來人魚的歎息。
隨知之很晚才回到房間,房間的燈光依然亮著,知之緩緩推開房門,知意靠著沙發看著他:“你去哪裏了?”知之微笑,假裝聽不到。
“我去了九音灣,沒有找到你。”知意繼續問。
知之走到桌子前,拿出新的畫片,一張一張的認真擺放起來。
知意在他身後歎息了下,他拍拍弟弟的腦袋:“抱歉,知之。我什麽都幫不了你。”
知之玩圖片的手緩緩地停下,他不需要哥哥幫助他什麽,甚至他想要一直一直保護哥哥,一直給自己愛的那個懷抱回饋一些什麽,可是他什麽也做不到。知之回頭看著哥哥,衝他微笑。
知意從桌子上拽出一張白紙在上麵寫到:“過兩個月,我和鈥家的鈥溪節有場決鬥。我們都是進入角五級的人了,鈥溪節說鈥家的鼓鳴樂器是最適合攻擊的,我卻不以為然。所以想比一下。到時候一定很精彩。”
知之有些緊張,樂醫拿醫器械鬥,是絕對禁止的事情,這中間的處罰異常嚴厲,最低也是終身封印右手。當樂醫級別到達角的級別後,音樂會有攻擊之氣,級別越高,攻擊力越強,樂醫追求的是最純正的和諧之音,殺戮之氣是絕對邪道。所以幾百年來,用醫器決鬥是所有樂醫法則裏必須遵守謹記的第一條。
“不要去,哥哥,很危險,不允許的。”知之自然知道中間的厲害,他快速的抓過筆迅速寫了幾個字。
知意笑了下:“哎呀,我們是正式簽署了決鬥文書的。樂醫仲裁所絕對不會說什麽的,再說我們都會有分寸的。”
知之安心了不少,他寫到:“哥哥,要小心。”
知意點點頭,擁抱下弟弟:“吱吱,這次我回來,會帶許多畫片給你。許多的。”
知之微笑,心裏卻想,我早就不玩畫片了,哥哥,我已經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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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錯發一章,這一章該是在這裏的,今天晚上還有第二章!
隨家十四少
隨知之舉著雙手,保姆盡量把十四少的衣衫弄的妥帖。
這個孩子實在太皮了,有時候一天三套衣服都不夠換的。都說一奶同胞多少有些相似,可這位十四少除了長相近似於九少爺,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是和九少走著相反的路線。
兩位仆人抱著大鏡子在隨知之周身轉了一圈。隨知之沒有去看鏡子裏那個漂亮的孩子,他的眼睛盯著桌子上放著的一副街上買的油畫【人魚的歌】。這是他第一次獨自上街購物。
隨知之很少上街,今天是隨知意的生日,他決定為哥哥挑選個禮物,這幅油畫是隨知之在古董店找到的,整整八十個卡遜塔。要知道吳嵐的卡遜塔是六國最值錢的貨幣。就拿切爾汶的貨幣單位元來說,一千切爾汶元,才能換吳嵐一個基門塔,而每一百個基門塔才能換一個亞塔,接著亞塔後麵是卡遜塔,卡遜塔後麵華塔是六國最最昂貴的貨幣,許多國家都拿華塔來說物品價值。從這個角度來看,吳嵐的國力在六國中是比較強的。
這幅油畫的價值甚至可以夠普通老百姓的四口之家一年的開銷。隨知之沒有價值觀念,他覺得好,拿了就走,自然有人為他付錢。有時候也真是奇怪,隨知之十一歲了,竟然不知道大麵額的錢幣長什麽樣子,他根本不會花錢。
隨家的孩子出生後,一般身邊都配備了兩位保姆,兩位侍衛,隨著年齡增長,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樂醫在各國都是緊俏人才,國家未來了拉攏四大家,甚至為這些家族墊付奶粉錢,區區幾個保姆、侍衛更是不在話下。
隨知之有六位隨身侍從,卻不是國家墊付的錢。他出生後,隨家甚至沒有在樂醫仲裁所上報戶籍,對於他這樣的孩子,所有的開銷都是從家族產業裏出的。隨知之封閉自己後,原本隻有四位侍從的小院子又多了兩個住客。隨知之倒是無所謂,隻要他們不跟著自己,不輕易進入他的世界,不要嚐試和他溝通,他是不管他們,他們想躺著、臥著,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但是隻要有人想在他這裏實現點什麽私欲,隨知之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把這人趕出自己的院子,半眼也不要看到。
知之自己想的倒是好,可惜家裏的大人卻不能這樣做。現在隨知之吸引了太多外麵的話題,說什麽的都有,比較難聽的就是虐待兒童了,做人尖酸刻薄了,四大家最無情的一家人了之類的。
這人啊,就是活給別人看的,以前的隨知之即使大家忽略他,也沒餓著、冷著他半分,現在倒好,伴隨著謠言越來越多,家裏的人就如自己真的親手拿了刀子割掉隨知之的耳朵一般,倉惶得不知道該幹什麽。尤其是麵對隨知之,那是未語先帶三分笑,不言腸內繞三圈,生怕一不小心落人口實。這上上下下的千八百口子人呢,誰知道會有什麽謠言呢。
隨知之胳膊下夾著油畫,慢悠悠地向哥哥的前院走去,其實這家的孩子大部門都在啟蒙院附近的院子住,正房的直係孩子都是有獨立院子的。隨家很大,光占地就有九千多畝,這裏大到一些年齡相等的孩子互相都不認識。隨家的外圍住著的是外係子孫,每年三月,孩子們考試完畢後,隻有最優秀的子孫才能進入聞音閣。隨知之並不知道這些,他的世界隻有他和哥哥的那個小圈子,比九千畝小了太多,長這麽大,他連爺爺的臥室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十四少要坐車嗎?”侍從對著隨知之比口型,從這裏到前院有段距離呢,尤其是中間還有三個跨院。隨知之想了下,點點頭,侍從沒多久開來一輛微型車子,車子異常小,隻能坐兩個人。隨知之坐了上去,小心的把油畫護到麵前。
啟蒙院很大,齊刷刷的排列著猶如一個模子雕刻的數十個院落,住在這裏的是隨家的需要啟蒙的孩子們。十五歲之前隨家所有的孩子都必須在這裏統一就寢、上學、學習音樂。這些孩子處境差一點的就十來個人住一個院子,隻有直係子孫才會出生就有獨立的院子。以前隨知之很向往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地方的同齡人是最多的,後來知意不許他去,他也就再也沒來過。今天不同,今天是哥哥生日呢。
隨知之在啟蒙院的大門廊那邊下了車子,懷裏依舊很珍惜的抱著那副畫。他的記憶很好,記得哥哥房間的方向。他快步走著,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向他彎腰示意,他也習慣的點點頭回禮,哥哥就是這麽做的。正房的孩子地位向來不同,隨家有排位的少爺小姐一共有二十一個,其他的都統一稱呼為少爺、小姐,沒有排位。
隨知之慢慢地走了一段,迎麵卻看到奶奶帶著一群家裏的老太太溜達過來。是啊,今天是知意哥哥的生日呢。
“這不是知之嗎?過來給奶奶瞧瞧,大冷天的怎麽衣領都不扣好。”隨家老太太親切的抱住了知之,幫他把領子拉了幾下,接著很是難過的對周圍的人說:“我家知之,最是命苦,正是可憐見的孩子。我和他爺爺不知道背後掉了多少眼淚。”
周圍那些老太太也跟著象征性的抹了幾把不存在的淚表示同情。
知之從奶奶那裏好不容易掙脫出來,沒走幾步,迎麵的卻又看到三嬸嬸帶著知沅姐姐和知晨姐姐溜達出來。哦,啟蒙院從來都是母親們喜歡來的地。
“哎呀,這不是知之嗎?過來給三嬸子看看,大冷天的,衣領都不扣好。”三嬸子上下的幫知之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帖,接著回頭把知之可憐的隨從一頓數落:“大冷天的,就這麽伺候十四呢,別以為我們看不到。十四不會說,你們就沒長眼睛嗎?。。。。。。”
知之無奈的撇過頭望著一邊,知晨和知沅小心的過來:“知之抱的是什麽,姐姐看下可以嗎?”知之扭頭看著另一邊表示沒看到。
三嬸子無奈的看下自己家的女兒歎息:“你爺爺都說了,這個家早晚是知意的,樂醫仲裁所那邊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以前闖的禍事就不必說了。趕快把這個小祖宗給我整好了,你們弟弟明年就入學了,別叫你爸爸失望。”
知晨和知沅無奈的撇嘴,知意不再答理她們都快五年了。那件事情出了後,即使家裏人不說,她們也內疚的不行,但是這份內疚並不是建立在大人期盼的基礎上,她們隻是單純的覺得不該做那件事情。
這是春天要到來的季節,其實天氣沒那麽寒冷,但是知之一路走來,隻是覺得滲的慌。那些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無意有意的都對自己的領子發生了興趣,身後的人跟著自己受了無數的氣。此刻沒有剪刀,若是有的話,知之想直接剪掉這該死的領子去。
待他穿過一些小碎花石頭小道後,知之終於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身後的那些隨從也毫不顧忌的放鬆歎息。
知之快步邁過小道,站在哥哥的院子門口,正要推門,卻聽到哥哥的院子裏非常的熱鬧,少年的歡笑嬉鬧聲肆無忌憚的放射出院子。知之收回手抱著懷裏的油畫,他遲疑了。
哥哥的朋友們
年少、健康、家裏寵溺、世人敬重,隨知意的院子裏,有著這樣奢侈的一群少年人。隨知之抱著油畫,小心地看著哥哥的小院子。哥哥住的小院子外麵看和周圍沒有區別,一進院子就能發現差別了。
院子左邊是精巧的水池,藍汪汪的水池上有座玉帶橋。橋邊是一尊白玉古琴雕像,雕像邊全是一些珍貴的墜著藍色花骨朵的花朵兒。這個季節,也不知道誰侍弄的小院子,竟能養出花兒來。院子的中間是水滴的圖形路,圖形非常講究,一些高科技的模擬魚兒竟然在路中間遊來遊去,有趣可愛。院子的另外一邊,頭頂是斜麵的水晶頂子,整整的一麵天然水晶。擋風又遮雨。
水晶頂子下,一桌小小的家宴正在舉行,客人不過四位,隨知意是個驕傲的人,能得到他的邀請那絕對是必須能叫他看入眼的人。
“吱吱?哎呀,哎呀。。。。。你怎麽來了。我還說晚上去呢!”隨知之的到來,對隨知意來說,是個大大的驚喜。他幾乎是很失態的連跑帶蹦的撲了過來,先給了弟弟一個大大的擁抱後,隨知意摟著弟弟的肩膀咧著嘴巴對同伴笑道:“這個是我的吱吱,怎麽樣,我們長的像吧!”
院子裏的四位少年站了起來,打量著隨知之。今天知之穿了一套繡了金絲花瓣的短上衣,下麵是同套的褲子、短靴,外麵套著的是銀灰色的半身小細呢子鬥篷,一路寒風吹來,小臉多少有些蒼白,猛地一看,眉毛中間的胎痣就猶如寶石一般透亮。這是少年們第一次見到知之,覺得這個孩子是和知意完全不同的人。這個孩子就如一股看不到的微風一般,一不小心就擦身而過了。
知意帶著知之,向裏麵走,知之隱約的能聞到知意身上陌生的酒味。哥哥竟然喝酒了?知之覺得很是詫異。
“吱吱,哥哥給你介紹,這個是奉遊兒,我的學長,你要喊哥哥的。遊兒,這個是我弟弟,我家吱吱。”知意今天沒顧及弟弟的耳朵,他大聲給朋友介紹著,心情很是爽利。
知之抬頭看這位哥哥,他穿著一雙沒有任何雕飾的長靴,大冷天的就穿著一件襯衣,上衣的扣子扣了沒幾個,整個雪白的胸脯都露出來了,黑色的頭發很長,但是沒有梳理。雖然他努力把自己打扮的很是輕狂,但是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無法掩飾他的精明。這位英俊的少年是奉家這一代的寶貝孫,奉家遊兒。
“早就聽知意嘮叨。吱吱,吱吱的。我們原來都以為你是老鼠呢,嗬嗬,幸會,吱吱弟弟,我是奉遊兒。”少年很有禮貌的伸出手
知之看著他,沒有動,沒有說話。奉遊兒覺得有些尷尬。隨知意拍了下腦袋恍然大悟一般:“看我這個腦袋,抱歉抱歉,遊兒,我家吱吱,他聽不到。”
知之的瞳孔收縮了下,哥哥的朋友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個“聾子”是個“啞巴”?哥哥從來沒提過嗎?
幾位少年都站了起來,他們是真正的一心學習的好孩子,這些閑言碎語的東西,很少出現在他們的世界,他們每個孩子都是家中的天之嬌子,被家裏保護的過分好的一群。對於知之的事情,他們確實不清楚。
少年們善意的,學著知意的樣子跟知之介紹著自己
穿的非常整齊古板這位叫帝堂秋,是帝家的這一代金孫。他的話和他古板的外表完全呈現了兩極分化,他是如此介紹自己的:“吱吱,剛才我們正談論,“幸運”這個字眼,我還沒說話呢,你就來了。今天真的是個幸運日,美麗燦爛的天氣,和可愛的知意聊天,聆聽季節的轉換。。。。。。”他一邊說,一邊露出他那對大酒窩,囉嗦無比全無重點,直到他身後的那位腰身修長的漂亮人把他扯到一邊才算完。
“我叫華萊西亞,允許你喊我姐姐。”這位頭發帶著微黃亞麻色一身男裝打扮的人,竟然是個少女。
知意對著知之慢慢變換口型:“吱吱,華萊西亞是海外隱族,是人魚的後代哦。”
吱吱的瞳孔再次收縮,人魚嗎?他打量著這位爽氣利落的漂亮姐姐,他從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出任何人魚的味道。
華萊西亞笑著拍拍知意的肩膀:“哎呀,哎呀,別提了,我們到了這一代,那些所謂的血統,早就淡化的亂七八糟了。”
一頭橙色頭發的鈥溪節走過來,對吱吱點點頭:“我們見過。”
吱吱見過他,那是吱吱最後關閉心門的那一天,他見過這個人。
知意一臉好奇:“哎,鈥溪節,你見過吱吱,我怎麽不知道?以前都沒聽你說過。”
鈥溪節點點頭:“你妹妹,知暖滿周那天,我記得那天他會說話,也能聽到的。”
夥伴們驚訝的看著吱吱。知意眼神暗淡了下:“都怪我,那一天我早早就回學校了,老師找我有事情。後來吱吱出了一些事故,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會說話了。”
“那天,他在哭,我看到了。”鈥溪節盯著吱吱的眼睛說。
吱吱沒有變表情,他好奇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不明白是怎麽了。大家都略微有些尷尬,尤其是知意,心裏猶如小貓抓一般,他當然知道知之為什麽會哭泣。
知之沒讓知意尷尬多久,他拉拉哥哥的胳膊,笑嘻嘻的把那副油畫遞給他。幾位少年坐回椅子,知意很是高興地打開包裝,很誇張的高興著,笑著,寶貝一般展覽給他的朋友們看。
吱吱一個人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哥哥和朋友們推杯換盞,說著他不懂得的那個世界的話。
他們有理想,互相理解,熱愛生活,懂得生活,他們的世界充滿了色彩。吱吱覺得這樣很好,如果哥哥能一輩子這樣開心,真的很好,他替他高興。
“我要和你哥哥決鬥了。都說你哥哥是這一代的天才,我想我打敗你哥哥後,我爺爺一定會高興的。”鈥溪節坐在知之身邊小聲說。他覺得知之聽不到,然後又加入了敬酒的行列。
吱吱笑嘻嘻地看著哥哥,沒有對鈥溪節的話作出任何反應,心裏卻不以為然。少年們大笑著,互相捉弄、揭短。知之在他的世界打量著他們。這些屬於他們的鮮活,屬於他們喜悅的湧動,真的,叫人無比羨慕。
他們笑的多好聽啊,那種毫無牽絆的放縱。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呢。
知之悄悄看下周圍,慢慢站起來,擦著院子的角落離開了這個地方。
知之裹著鬥篷,覺得今天真的是很冷,侍從們小心的看著隨家十四少。他的腳步有些逃命一般的急促步調。他的身後,隨知意的院子裏,一些歌聲遠遠的傳來。
“
我們站在生命的起跑線。
世界的精彩在眼前浮現。
來自年輕勇往直前的盡頭。
我們向前衝,
唱著青春激蕩昂揚的歌聲。
快樂在召喚。
音樂是我們的船槳,
友誼是羅盤東的方向。
向前衝,
向前衝。。。。。。。”
又是一年春來早(上)
吳嵐。暨曆六七二七年三月。初春
隨知之坐在小院子裏的長凳上,他的麵前是一個昂貴的畫架,他畫的很投入,神情很認真,沒有人打攪他。
隨知之也不知道自己在畫著什麽,他不懂得畫畫,他覺得這樣打發時間很好。對於知之來說,拿著畫筆,把整版的畫布圖染成整版的綠色,藍色也很好玩。他現在空閑了就在院子裏染這些畫布。開始四叔覺得知之做個畫家還不錯,但是看知之連續幾個月的塗抹單調的畫布,四叔再次無奈的放棄了。
早春的院落很安靜,池子裏的魚兒愉快的冒尖,知之和它們的關係很好,不去九音灣的時候,他也喜歡趴在這裏呆呆的看魚兒。微風淡淡的吹拂著,一股春天的氣息在院子裏彌漫著。很舒服,很安靜。。。。。。
傾童很少這麽失態,她狼狽的向知之的院子奔跑著,她的耳朵裏全是嗡嗡的聲音,她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沉重,急促。。。。。。
隨知之依然在悠然的作畫,傾童跑進院子的聲音很大,他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吱吱,跟媽媽來。。。。。。!”傾童一把抓起小兒子的手,不管他是否同意,拉著他快速的奔跑起來。
有多少年了,媽媽沒有拉過隨知之的手。隨知之呆呆看著媽媽的背影,任由她拉著跑。他看到一些汗珠從媽媽的脖頸流下,緩緩地沒入衣衫,她的發絲淩亂,她的手指冰涼,一些冷汗濕濕潮潮的。
思過堂,旁邊的屋子,奶奶,幾個嬸嬸,甚至很少見麵的兩位姑姑都在這裏,這些女眷們一起為知之換著衣服。傾童一邊換,一邊囑咐自己的小兒子:“知之,他們不管問你什麽,你都要承認,點頭就好,記得,你是隨知意,記得,你是隨知意。。。。。。對不起,知之,媽媽也是沒辦法,原諒媽媽!原諒媽媽!
知之迷惑的看著身上那套,亮藍色袍子,這不是知意的校服嗎?
小屋的一邊,突然傳來:“嗚。。。。。。嗚。嗚!”的急切的嗚咽聲,知之抬頭看向角落,他看到了隨知意,他的哥哥,最愛的哥哥。
隨知意的身上被結實的捆紮了繩子,他的嘴巴被塞了東西,他瞪著弟弟劇烈的搖頭,激烈地掙紮,他的眼睛裏全是渴求,淚珠子一直在掉,眼球幾乎崩出血來。
發生了什麽事情?
傾童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刀,抓住小兒子額頭的長發一剪子剪了下去。隨知之呆呆的看著那些頭發,伴隨著碎發掉落在地麵,不知道什麽東西被剪斷了。傾童撫弄幾下兒子額頭的新劉海,直到完美的遮擋住那個胎痣
“知之,記得,你是知意,知道嗎?”她再次囑咐,嘴巴誇張的做著口型。
思過堂,四大家的族長都坐在兩邊,思過堂的中間三把椅子上,一位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安靜的坐在那裏,他很隨意的坐著,屋子裏很安靜。他穿著不符合這個時代的一套古老的衣衫,雪白雪白的一件,一條淡藍色的絲帶在腰上盤著。這套衣衫和打扮,對於吳嵐人和樂醫世界的人來說,猶如神一般的存在,樂靈穀。樂醫最高權力機構。
中年人身邊的兩人都穿了樂醫仲裁所的製服,他們也不敢說話,隻是小心的注意著中年人的表情。
“真是巧了,原本呢,想著多少年沒回家了,就回去看下,卻又遇到這樣的事情。雖然兩邊年紀都不大,可是你們家孩子這手下的還真是黑呢。”中年人放下茶杯,露出淡淡的微笑俯視一邊額頭一直冒冷汗的隨伯祿。
隨伯祿站起來,聲音有些顫抖:“老祖宗,您看,孩子還小,真的不懂事,我們平時教導也有疏漏,知意這孩子很有天分,您就給個機會吧!求您了。”隨伯祿說完,竟然老淚縱橫的跪倒在地哀求。
中年人依然是那副表情:“給你們隨家知意機會,誰又給我們家溪節機會。我這也不是拿大欺負你們,今天樂醫仲裁所的兩位就在這裏,我的要求不多,請秉公執法就好,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們尊重樂醫仲裁所的一切裁決。我不發表任何意見,我隻是來看看,就是看看。”
隨伯祿哀求的望向以前一起談笑的三位老兄弟,可是他們都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說起來,這樂醫界早就該整頓了,年紀輕輕,才什麽級別,竟然做起決鬥的事情,現在溪節昏迷不醒,要不是我趕得早,說不定連命都沒了。有天分又如何,什麽天才,樂靈穀這樣的孩子,一把一把的。今兒個我也不妨直接告訴你們,雖然你們這些樂醫世家家係深遠,可是,在這個世界,在我們眼裏,你們什麽都不是!好了,就不要磨蹭了,你們家那位金孫隨知意呢?趕快完結了這事情,我還要帶鈥溪節回樂靈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空氣再度凝結,正坐在中間這位是鈥家的老祖先,至於多大了,沒人知道,就連鈥家的族長都不清楚這位老祖宗的底,如今這位老祖宗就坐在這兒,隨知意和鈥溪節的決鬥,那禍事闖的大了去了。
“隨公,那個,我們也知道你心疼,可是不管如何,禍事是闖下了,您看這個事情?”樂醫仲裁所的一位咳嗽了一下,客氣的問隨伯祿。隨伯祿顫抖了下,心裏涼到了底。
思過堂的門被猛的推開,屋子裏的人一起看著外麵,傾童緊緊抓著自己的小兒子,眼淚和汗珠混在了一起。隨知之茫然地望著屋子裏麵,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呆呆的看著陽光透過窗欞穿越進來的光柱,那些光裏飄散著灰塵的粒子。接著,他感覺母親從後麵推了他一把。
“隨知意,來了。。。。。!”隨知之聽著到了母親的聲音,她把自己就這樣推出來了。
隨知之向屋子裏走了幾步,母親從身後戴上門,她站在他後麵,伸著手,好像要再推一把。
隨伯祿驚愕地看著進來的隨知之,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這個是隨知之,怎麽會是隨知意呢?雖然他此刻心慌意亂,但是也沒慌亂到寶貝孫都認不出來。
“夫人,我們這裏在處理事情,您看,您能回避下嗎?”樂醫仲裁所的一位好心的提醒傾童。
傾童撲通跪下,狠狠的紮實的磕了幾個響頭,一絲鮮血慢慢從額頭流下:“這位老祖宗,我不認識您,但是,今天是我兒子受罰,我是一位母親,所以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我的孩子。求您憐憫。”
上麵這位老祖宗,微微點頭:“這位孫媳婦,到是有些膽識,罷了,看著吧,不許發出那些哀求的怪聲。我見不得女人哭。”
傾童點點頭,哀求的帶著滿額頭鮮血看著自己家知之。
“你就是隨知意?”老祖宗從這個少年進來,就覺得不對勁。這個少年身上帶著一種奇怪的味道,那種味道是他懼怕的東西,好似這樣的東西,他見到過,在樂靈島,那幾位島主身上就有相同的東西。
隨知之沒有做聲。
“對,這個就是我家兒子,隨知意。”傾童回答。
“沒有問你。我問的是他。”這位老祖宗斥責了傾童一句,轉頭繼續問到:“你就是那個隨知意?”
隨知之看了看窗戶外,又是春天了嗎?也不知道東市的四色花是否依舊呢。他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露出淡淡的微笑扭頭看著這位所謂的老祖宗:“是的,我正是隨知意。”
又是一年春來早(下)
傾童呆呆的看著兒子,隨伯祿也呆呆的看著孫子,他們的心思是一樣的。隨知之的一句話帶給他們的是多麽大的震撼,原來這個孩子從來都會說話,原來他什麽都聽得到。
隨知之看著坐在中間的這位中年人,他和這屋子裏的其他人不同,他能感覺得出來。
中年人歎息了下:“隨家知意,果然名不虛傳。兩位,事情就交給你們了。”他衝仲裁所的兩位點點頭。
鈥家的族長,鈥加洛上下打量著隨知之,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隨知意他上午還見到了呢,他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著隨知之。
“加洛,你看什麽呢?”中年人出口詢問。
鈥加洛回身對中年人恭敬的說:“回老祖宗話,我覺得這個孩子不對勁。”
中年人奇怪的看著他:“哪裏不對勁了?”
鈥加洛想了想,說:“隨知意有個弟弟,叫什麽我忘記了,不過據說,這個孩子出生五音缺三,是個音樂廢柴。隨家人一直把這個孩子藏著不給人看,那個孩子我到是見過一次,真的和隨知意長的一模一樣。我上午還見過隨知意,我覺得,這個孩子,不是隨知意,應該是隨家另外一個孩子。”
聽他這麽肯定的說,傾童和隨伯祿小心的對視了下,心裏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身子都木了。
“我就是隨知意。”隨知之淡淡的說了句。
鈥加洛冷笑:“你們隨家這筆生意做的真合適,把那個天才藏起來,送個廢柴送死,拿這樣的廢柴頂我家寶貝溪節,隨伯祿啊,隨伯祿,以前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你這肚子裏還有這股子貓膩兒呢?”
中年人慢慢站立起來,走到隨知之麵前,上下看他。隨知之也打量他,覺得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
“把你的手伸出來.”中年人吩咐到。
傾童呆了,一屁股坐到地麵,練琴人的手和普通人的手怎麽會一樣呢,完了,全完了,這次不但保不住知意,連隨家都可能連累進去了。
隨知之瞅瞅母親癡呆的表情,接著他慢慢的從袍子裏伸出雙手。屋子裏的幾個人一起走過去,仔細觀看著知之的雙手。
隨知之的手型非常漂亮,手指修長,肌膚如玉,那是一雙天生就該彈琴的手。他的十個指頭上厚厚的結著一層老繭,快五年的苦練,他比任何人都努力,隨知之也對自己的手非常的滿意,那些繭子就如同他的勳章一般,每一個都是勤學苦練的結果。
“倒是個肯吃苦的孩子。多麽漂亮的一雙手,真是可惜了。”中年人讚歎。
隨伯祿本來萬念俱灰,當聽到中年人的讚歎聲之後,他趕緊湊到前麵仔細的上下打量著孫子的雙手。接著他猶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看著隨知之。
“不對,這個絕對不是隨知意,老祖宗您相信我,我確定他是這個家另外一個孩子。”老胖子鈥加洛繼續大叫起來。
中年人也無奈了,他看下隨知之:“那麽,你要如何證明你是隨知意呢?”
隨知之看下左右,在隨家的牌位前,一具祖先留下的古琴被供奉在那裏。隨知之慢慢走過去雙手抱起古琴走回中間:“我給大家彈奏一曲吧。”
這是隨知之第一次在人前彈琴,到現在這個孩子都不明白,什麽叫五音缺三,什麽是級別。他愛音樂,從第一次聽月光吟唱開始,他就如同打開了一扇陌生世界的大門。他感受音樂,他和音樂做朋友,他發自內心的去追求這種美好的事物。他愛,非常愛。。。
隨知之望著外麵的春光,想起很久之前哥哥給自己買的那兩顆糖果,沒有吃到真是可惜了呢。
琴,古老的古琴,它被供奉在這個地方,已經好幾百年了。每天裏它被精心的保護著,小心翼翼地保養著,但它在哭泣,幾百年不鳴一曲,琴還是琴嗎?隨知之雙手撫摸到古琴那一刹那,頓時一種淡淡的寂寞之情從心底蔓延開來,是啊,琴她寂寞了呢。隨知之輕輕的撫摸,輕輕的安慰著。終於一聲春鳴,春天的故事在人們的內心蕩漾開來。
這是一首別人沒有聽過的古琴曲,在座的幾位也算是樂醫界裏的大鱷了,但是都未曾聽過這樣的曲子。
隨知之在彈琴,他坐在地板上,沒有麵對屋子裏的任何人,他凝視著思過堂的方格子窗欞透出來的光,回憶著往事。那是很小的時候了,哥哥拉著自己的手,一起在東區的四色花樹下漫步,那些花兒多麽的漂亮。人們善意的衝他微笑,雨水過後的四色花折射著陽光,陽光是七色的,世界是彩色的。四色花樹上,一些雀兒互相在嬉笑,哥哥說,有時候吱吱就是那麽嘰嘰喳喳的。哥哥的手多麽溫暖啊,他總是怕自己丟了,他的眼睛總是在微笑著看著自己。
琴聲很美,沒有曲譜,這是知之為自己彈奏的關於最美的那個春天的記憶。他想到花樹就彈奏出花樹的感覺,他想到哥哥的手就彈出他要的溫暖的曲調。屋子裏靜悄悄的,一邊廂房中掙紮的隨知意突然呆了,這個曲子,他認識,他記得,他知道,他懂得。。。。。。。那是他和知之的記憶,最溫暖的記憶啊。
隨知意的眼淚,猶如河流一般流淌著,也許全世界都說知之是個笨蛋,但他不覺得,也許全世界都覺得知之是個累贅,可他不認為,他隻是個孩子,他就是單純的喜歡著自己的弟弟,現在年紀一天一天長大,他有了新的世界,他依然愛著弟弟。但是有些東西和過去不同了。。。。。是的,不同了。
“那麽,你們準備如何處置我呢?”隨知之把那把古琴放歸原處後問中年人。
屋子裏的人,各有心事。隨伯祿從知之的音樂裏聽出許多東西,這個孩子的造化早就超越了隨知意,雖然他無法聽出精神力,但是這個孩子的曲調能打動人類心底隱藏的最深的東西。這個孩子應該是隨家真正的那個天才才是,隨家祖先所謂的,恬淡自然、真空妙境、靈動八方今日竟然從這個孩子的曲子裏一一表現了出來,他才多大,他到底怎麽做到的?
“你不解釋嗎?也許是個誤會呢?”中年男人覺得很遺憾,雖然指法稚嫩,雖然還欠缺一些流暢感,可是這個孩子一首簡單體現春天的曲調,竟然能進入意境的門徑。
“您來這裏,不是就是想要個結果嗎?請快一點吧。”隨知之語調竟然散發著一些輕快感,好像掙脫了什麽束縛一般。他的語氣帶著愉悅的平淡,就像一個初戀的少年急切的要去赴約會一般。
中年人奇怪的看下少年,又看下身邊兩位樂醫仲裁所的執法者。
“按照樂醫管理條例,第一條,樂醫不得以器襲人,後果嚴重者以命抵命,九少還小,按照最輕的辦法處理,永久封印右手。”樂醫仲裁所的仲裁者惋惜地看著這位隨家天才,真的是太可惜了。
隨知之抬起右手,看著它,什麽是封印?
“少爺不必擔心。隻是這手以後會行動遲緩,習慣就好,隻是這琴卻永遠彈不得了。”仲裁者以為知之在害怕。
再也不能彈琴了嗎?知之看著自己的右手,幸虧不是知意哥哥,要是知意哥哥不能彈琴,驕傲的他會死掉吧。幸虧他是知之,能為知意哥哥最後做一件事情真是好呢。知之把手伸出去遞給那位仲裁者:“那麽,那個印,就封上來吧。”知之的語氣沒有任何色彩。
大家瞪視著知之,覺得很驚訝,他們見過無數的被封印者,這樣的態度卻是第一次見到。他們怎麽曉得,對知之來說如果不能彈琴固然遺憾,但他還可以唱歌啊!像月光一樣唱歌。音樂無所不在,這就是知之認知的音樂。如果能以一隻手斬斷過去的束縛、過去的期待的話,他覺得是值得的。此刻知之的意境無意間,竟然達到了羽的第一境(舍身空),雖然他的自身修煉沒有達到,但是精神的世界,他足夠了。
仲裁者歎息了,他從身邊拿出一個小包,在桌子上鋪開,包裹裏是無數的細針。
傾童呆滯地盯著桌子,心裏一直有個聲音:“阻止他們,阻止他們。。。。。。”可是她什麽也沒有做。
隨伯祿默默的看著,心裏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我來吧,你們那個手藝會糟蹋了那麽漂亮的,一雙手。”中年人突然阻止了仲裁者。仲裁者點點頭退下說:“那是最好了,您的手藝一定會把痛苦減輕到最低的。而且樂靈島的封印比我們做的好看多了。”
鮮血,一滴一滴凋落在地板上,知之依舊麵無表情,雖然不停的有人問他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下,知之一直搖頭示意沒什麽,中年人的手非常快,他手裏拿著最少四根鋼針在知之的手上紋著什麽。
時間慢慢的過去,中年終於歎息了下,拿起一邊的消毒紗布幫知之擦幹手背的一些血,封印會大量出血。封印是用精神力堵住被封印者的手部氣脈。“好了。”中年人對知之說道,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孩子,他甚至是痛惜的。
知之覺得手略微有些重,他用左手捧起右手看了下,那是一件樂器,那樂器的形狀竟然是人魚的水琴,一團火焰中燃燒著的銀色人魚水琴。封印紋身不大,一小段手肘和整個手背,圖形精美協調,頗具藝術性。
“這就完了?”知之覺得很奇怪,不是右手從此不能靈活的動了嗎?他把手放進鬥篷裏,上下抓了幾把,依然靈活如常。他沒看到呢,自己額頭那個人魚守護,竟然暗淡了許多。
“是,已經封印完了。孩子,音樂不是簡單的器皿修煉,一顆愛音樂的心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請不要放棄音樂。”中年人有些遺憾的囑咐。
“那麽,我告辭了。”知之輕鬆的呼出一口氣。他沒再看任何人,徑直的向門口走去。
“那首曲子,那首曲子的名字,能告訴我嗎?你在哪裏看到的?有曲譜嗎?”中年人再次問。他是個樂癡。
隨知之的身影停在門口,他輕輕打開房門看著門外的一派春光歎息到:“沒有名字,沒有曲譜,隻是想到什麽就彈了什麽。”
少年離開了,在早春的陽光下,他的身影越來越淡,像一陣微風,直至消失。。。。。。
中年人轉身要離開,鈥加洛連忙問:“老祖宗,您這是要去哪裏?”
中年人很久沒有說話,他呆呆的凝望著隨家牌位上的古琴,終於無奈的搖搖頭說:“大概,我毀了這幾百年來,最完美的音樂良才,哎!”
中年人轉身離開那個思過堂,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走後沒幾分鍾,隨家思過堂的古琴,一琴十六弦全部斷開,琴在哀鳴著,悲鳴到最後,琴身竟然也完整的斷開了。
隨知意呆楞地坐在那裏,像個木樁,不言不動。他等了很久很久,終於,傾童慢慢走到他麵前幫他把身上的繩子全部解開,這繩子是這個媽媽親手帶著一群家仆給兒子捆上的。隨知意盯著母親,眼睛裏竟然全部是譏諷的冷笑,他從懷裏抓出一個信封丟到傾童麵前:“。。。。。。。為什麽,為什麽不聽我解釋半句呢?您是媽媽啊?為什麽不給我個機會解釋呢?您的愛,真的太可怕。。。。。親愛的媽媽!”
隨知意大吼著轉身向外跑去。。。。。。
隨家老太太看著一直緊緊抓著信封的傾童,隱約著覺得哪裏不對,她走過去接過信封慢慢打開,接著,她竟然呆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她喃喃的說。
那信封裏是一封協議書。這封協議書確定了,隨知意和鈥溪節的決鬥合理合法,完全是雙方自願行為。
傾童一下子攤坐在地板上,那封協議書從她手上飄落,正正地擺在她眼前,她突然失心瘋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是啊,笑話,這是個笑話。。。。。
隨知之丟了,就如他的出生猶如玩笑一般,他悄悄的就那麽消失在隨家眾人的視線中。。。。。。
隨伯祿一封訴狀直接把鈥家還有那位鈥家的老祖宗一起告到樂靈穀。這是樂靈穀人將近千年來第一樁官司,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結果。
隨知之丟了,留下一曲殘春,十二歲的夢幻一般的少年,就這麽奇妙的消失在眾人麵前。。。。。。
隨知意整整尋找了弟弟三十多天,接著大病一場,出院後他給自己改名:“隨知之”
“既然吱吱代替了我,那麽我就代替吱吱吧。找到他,我們再換回來。”隨知意對爺爺說完後,離開了隨家大宅就此消失。。。。。。。。
月亮下的掏塤
傳說,樂神出生在每年的一月一日。所以依據傳統每年的一月一日,明月開始轉紫之時,六國新年就要來到了。
新年前一天,吳嵐國上空的月亮如約泛出淡紫色,海水的水位開始慢慢升高。這之後的八日月亮會越來越紫,當月亮恢複成原本的白色新年就結束了。
魚悅坐在店鋪門口的欄杆上看著淡紫色的月亮,一如很久以前一般。仔細的聆聽著,感受著。深夜的遊樂場非常的安靜,海風掛在摩天輪上,一些鐵板的摩擦聲隱約地傳來。魚悅慢慢地閉起眼睛,微微歎息。
吳嵐國裏。麵朝大海的小店市,節奏遊樂場。一家不大的陶塤店。魚悅在小市場批發來這種價格低廉的泥巴樂器,他在土色陶塤上畫著各種各樣的月光,唱歌的月光,嬉戲的月光,坐在岩石上的月光。
小店鋪的生意還不錯,尤其是魚悅的陶塤店開在小店鎮的最大的遊樂場裏。每日四個亞塔的收入是足足的,在未來的八天裏估計每天能賣到十個亞塔也說不定呢。這裏是最近一年多的時間,魚悅賴以生存的地方。
遊樂場看門的格蘭大爺,牽著他那條叫甜食的肥狗狗在做最後的巡邏,他腰上的那串鑰匙相互撞擊著,發出嘩啦啦地聲音。格蘭大爺停在陶塤店不遠處,看著那個穿著單薄毛衣的年輕人。
年輕人體格消瘦修長,修剪的幹淨利落的短發在微風中飛舞著,此刻遊樂場的燈光已然逐漸黑暗,黑暗中少年的皮膚顯得更加蒼白,一副黑邊眼鏡擋住了少年半張麵孔,格蘭大爺覺得這個孩子就和夜的精靈一般,他看不清楚少年的眼睛,但是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做派他隻能是魚悅,沒有人會在冬日的寒風中坐在欄杆上吹冷風,格蘭大爺大聲招呼到:“魚悅,要關大門了,早點回家,不然你的奶奶該著急了!”
魚悅睜開眼睛,微微笑了下,從欄杆上蹦下來:“嗯,這就關店子。”
格蘭大爺把甜食栓在旁邊的燈柱上過來幫忙,魚悅的右手據說是不方便,他常年帶著一隻黑色的露指手套,一般那隻手都垂在身旁,並不怎麽使用。
魚悅換下遊樂場的桃紅色的工作毛衣,遊樂場對員工的製服有規定,夏天是薄薄的桃紅色襯衣,冬天是桃紅色的毛衣,說實話魚悅不怎麽喜歡這樣的製服,但是討生活嘛,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格蘭大爺和魚悅一起拉下店鋪的卷紮門,兩人說著白天生意上的事兒,要說魚悅總是能招人喜愛,這孩子不愛說話,總是淡淡地笑著,吃了虧也從來不反抗,別人需要幫助了,他總是不做聲的默默幫助別人,要說這節奏遊樂場最有人緣的人,就是人魚掏塤店的魚悅了。
魚悅跟好心的格蘭大爺告別,捎帶的摸了下甜食肥肥的脖子,逗弄了它幾句,格蘭大爺最喜歡別人誇獎他家甜食,每次得了誇獎比他自己得到誇獎還高興呢,他哈哈大笑的拍著魚悅的肩膀,魚悅無奈的笑著搖頭和格蘭大爺告別。
小店市,人口不到十三萬,海灘灣上的旅遊城市,這裏屬於生態保護區,空氣質量異常的好,加上附近有活火山,溫泉也是城市的賣點之一,一個人口不到十三萬的小城市,每年要接待來自世界各地遊客五十萬人次。
魚悅穿著厚厚的黑色暗格子花紋大衣,半張麵孔隱藏在手編圍巾下麵,他穿行在提前迎接新年到來的人群中,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個青年並不起眼。魚悅站在街邊的熟食店買一些新年要準備的食材,好運腸是必須的,今天再不準備,明天就沒得買了。他的身邊,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下,一個不大的燈箱劈裏啪啦閃爍著光,那裏的燈管又壞了吧。
“尋眉心有一顆紅色胎痣者,如見到,請打電話RT355XXX。如線索屬實。酬謝三十萬華塔。吱吱,自從你走失後,母親傷痛欲絕,家人焦急萬分,不管過去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是親人,請速與我們聯係。”
魚悅沒有去看那燈箱,十二年前這種尋人燈箱就出現在六國的無數角落,許多年前也出現過一陣尋人熱潮,畢竟三十萬的高額獎金,足夠一個人奢侈的生活一輩子了。不過物是人非,時光荏苒,那個叫吱吱的走失的孩子,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十二年了,也許早就死了吧。
魚悅小心地把熟食分類,仔細地分放到幾個食物袋。他耳朵上的電話突然震動了兩下。
“喂,啊,真的嗎?太好了,我馬上過去。”魚悅的聲音中露著一些喜色,他提著袋子轉身向來的方向小步跑去,今日,他竟然奢侈的打了一輛價格不便宜的出租車。
出租車慢慢消失在街區,燈箱還在一閃一閃地,沒人注意它,已經過去了十二年了……時間太久了……
【愛琴島】醫器寄賣行。
魚悅推開門,衝著正在櫃台前仔細擦醫器的老五笑了笑,老五一見魚悅興奮地鼻尖都紅了,他站起來,對店裏僅有的兩位顧客說到:“提前關門,抱歉了,新年快樂……啊,不好意思啊,嘿嘿……提前關門。”
十分鍾後,魚悅坐在櫃台前的桌子上,老五搓著手討好地對他笑著說:“真是的,萬萬沒想到的事情啊,一年前你把琴放在這裏,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賣出去呢。哎……這個世界還是有錢人多啊。”
魚悅接過他倒的一杯熱水,喝了兩口,大約一年前,自己把製作的一把風音醫器送到這裏寄賣,當時自己開價十萬華塔,這家夥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神經病一般。
“錢呢?”魚悅放下水杯問。
老五笑嘻嘻的從貼身的口袋裏拿出一張支票低給魚悅:“按照規矩,這裏是九萬七千華塔。我沒見過你,你也不認識我。”
魚悅掃了幾下支票,小心的折疊好放進錢包:“那麽,我告辭了。”
老五點點頭:“那麽,對方好像有訂貨的意圖呢。你怎麽看。我的意思你多做幾把,哥哥向你保證,這次,全部擺放到前麵,位置是最好的。”
魚悅想了下。從他笑笑:“四十萬華塔,三個月之後交貨。不過,一年一琴,再多我也做不出來了。”
老五的肥兩再次抽動:“嘿,我等著……一把就一把,哥哥這家店幾年的收入都沒這單大。我等你!”
魚悅衝他點點頭,轉身離開愛琴島。
隱約的歌聲從門的縫隙中傳來,老五點燃香煙,想著一年前這個奇怪的年輕人,那日,他抱著一把有著藍色琴弦的風音醫器從店外來,那架醫器造型很古老,根本不是流行的款式,他報了老五這輩子都沒聽過的價格。老五記得那個時候他看他的臉就如看一個瘋子一般。可是真的沒想到呢,竟然脫手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魚悅坐上出租車後,臉上露著笑容,可以買新房子了,可以和奶奶住到更好的地方了,這是個好消息,實在好的消息。
魚家奶奶
小店市,政府廉價公屋區,城市裏最無助地人就匯集在這裏。
魚家奶奶站在公屋區門口,等著自己的孫子回家,一些晚歸的人看著這個老婦人,他們就和她愉快地打著招呼,魚家這對祖孫是公屋區口碑很好的祖孫兩人,從來不幹擾誰,對所有人都是樂嗬嗬的。溫和,善良。
魚家奶奶默默地看著路上的人影,今天,魚悅回來晚了,她實在放心不下。自己這個孫子是上天恩賜的,許多人都說魚悅孝順,懂事,可是那些人不知道,這對祖孫的緣分是從兩年前開始的。
魚家奶奶永遠記得那個寒冷的冬夜,她小心的從銀行取出一筆錢,她心中的煩悶怎麽也掩蓋不了,必須接受樂醫的治療,再不去看樂醫就要出事了,魚家奶奶在寒風中緩慢的挪動著,這個世界就剩下她一個人,一個親人也沒有。小的時候她是個棄嬰,年輕的時候她是個棄婦,現在老了還要靠政府的接濟,她默默承受一生,甚少抱怨,麻木了。早就麻木了。
那一天,也是新年的前幾天吧,魚家奶奶回憶著,幾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搶走了她最後的希望,最後一筆救命錢,幾十年來她從來沒有那麽絕望過,她無法想象她竟然有變成焦躁症患者的一天,剛烈了一輩子的她決定到海邊結束自己的生命。她是個不願意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一輩子為心無愧。
“為什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呢?”那天,那個孩子就站在山崖的那邊問魚家奶奶。
“一個人,太寂寞,太可憐,太淒涼,不如早些交代了。也許另外一個世界比這裏暖和。”魚家奶奶看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青年說到。
“您,一個人嗎?”他問。
“是。”她回答。
“真巧,我也是呢。”他回答。
“你也來,也來尋找另外一個世界嗎?你如此年輕,還有希望。”她問。她勸。
“不,我在此送一個要遠行的朋友。”他回答。
“比我好,一生了,因為貧窮,我沒有辦法擁有一個朋友。朋友是奢侈的東西。你比我好,要活下去,要想得開。”她繼續規勸著。完全忘記自己是個要尋死的人。
“您想要個孫子嗎?"他突然問她,語氣裏多少有些期盼。的8757150decbd89b0f5442c
“啊?”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6a10bbd480e4c5573d8f3af73ae0454b
“我是個害怕寂寞的人,真的,今後的日子,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我都會孤獨一人了,您說的對,一個人,太寂寞,太可憐,太淒涼。假如可以,您想要個孫子嗎?……”
世界就是這樣奇妙,那一天開始,她成了魚家奶奶,有了一個叫魚悅的孫子,魚悅說,他要在這裏等一個親人,她從來也沒問過他從那裏來,他也沒追問她過去的故事,他們有個約定。一起在此等待遠行的一個家人,他們有個夢想,買一棟麵朝大海,看潮起潮落的房子。一起安心的過日子。
“奶奶。我回來了。”魚悅下車後,就看到寒風中等門的奶奶。他解下圍巾幫奶奶圍上。
“餓了嗎?”魚家奶奶一邊問,一邊抓起他的手摩擦了兩下,天氣太冷,這孩子的手冰涼。
“恩,餓慘了。”魚悅扶著奶奶一起向廉價屋走去。
寒風中,祖孫親切的對話隱約的傳來。。。。。。
魚悅放下湯碗,奶奶煲的湯真的很好喝。他脫下右手的手套,一個漂亮的“烈焰焚水琴”圖案的紋身露了出來,奶奶坐在沙發上看新年肥皂劇,魚悅收拾碗筷,他雙手靈活的拾掇著,完全看不出右手不方便的樣子。那副難看的大眼鏡被放在一邊。如果格蘭爺爺看到此刻的魚悅一定會驚訝萬分,因為這個年輕人生得真是漂亮,挺直好看的鼻子,嫩白如玉的肌膚,亮晶晶的一雙笑瞳。
魚悅把碗筷整齊的放進碗櫃,抓起放在一邊籃子裏的一塊果脯蛋糕咬著坐在了奶奶身邊。
“吃完了?”魚家奶奶看了他一眼問。
“恩,湯很好喝。”魚悅眼睛看著電視回答。
“吃的太快,對胃不好,記得細嚼慢咽。”魚家奶奶笑著看著孫子,怎麽看,怎麽順眼。
“恩,知道了,演到那裏了。”這套劇集,祖孫都喜歡看。
“王箏(劇集中的主角)的戀情被丈夫發現了,路南(劇集的角色)提出了離婚。母女被婆婆趕出了祖宅……”魚家奶奶給孫子介紹劇情。
“真是可憐。孩子還那麽小。”魚悅歎息。
“是啊。要是是個男孩,也許王箏的婆婆不會趕她的。”魚家奶奶分析劇情。
……
“奶奶。”魚悅。
“恩?”魚家奶奶。
“我們要搬家了,下個星期我去找房子。”魚悅看著電視說。
“琴?賣了?”魚家奶奶很高興的看著孫子。
“恩,賣了,他們又定了一把。下個月我要上山去找音箱的板材。”魚悅說。
“上山危險嗎?”魚家奶奶不放心。
“一點也不。”魚悅回答。
“其實,不必一定要搬家啊。住在這裏什麽都便宜,政府還有補貼。”魚家奶奶舍不得孫子受罪。
“這裏治安不好,而且,一點也不累啊,奶奶,我想好了,在新房子門口開一家小小的樂器店,奶奶可以幫我看著店子,我就安心的做樂器,新房子啊,我想要個大大的工作室,對了,還要給奶奶買個按摩椅,最貴的那種!……”
電視劇好像被忘記了,不管那位叫王箏的棄婦哭的多麽淒涼,祖孫倆的臉上都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快樂地談論著,當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起,新的一年到來了……
海邊小樓
一架梨型醫器擺放在田葛桌麵上,名曰【風音】、琴長兩尺多一些,琴弦五根。古樸的雲花雕刻是唯一的點綴,田葛拿著一塊潔白的絲絹仔細的擦拭著。一年前,自己那架老風音在捉拿焦躁症患者的時候壽終正寢,原本以為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琴了。沒想到那麽不起眼的一家小店,竟然有這麽好的東西,價格又是想不到的便宜。田葛幾乎覺得自己一生的好運氣都在那一天用完了。
田葛,二十五歲。吳嵐國中山門的角七級樂醫,吳嵐國出名的流浪樂醫,他沒有向傳統樂醫一般,開一家樂醫館子坐在家裏賺省心錢,他隻接受政府暗地的委托,出一些特別難的任務,田葛喜歡冒險,就像他的父親一般。喜歡單獨接受任務,要說樂醫這個行當,在六國,來錢是最快的,可是危險係數也很大,沒有到達角級的樂醫,體力和精神力和醫器也就無法達到更大的契合度,這個時候的樂醫就如雛雞一般,一但遇到三級焦躁症,鮮少有生還者。所以,樂醫喜歡雇傭“樂盾”
樂盾,一種以身體掩護樂醫的職業,他們負責吸引焦躁症的注意,以身體為盾保護樂醫的安全,田葛的父親就是樂盾出身,父親去世後,那位好心的樂醫收養了他和他的妹妹。對於父親的記憶,田葛沒有多少,但是從他成為樂醫那一天開始,一次也沒使用過樂盾。這也許是田葛最出名的地方吧。一個以自身做盾的樂醫。
“哥。”田牧笑嘻嘻的推開哥哥的書房門,手裏端了一盞熱茶。
“放假了?”田葛笑嘻嘻的看著妹妹,是啊,放假了呢。自己的妹妹從來就比自己有出息,她是接受正統樂醫訓練長大的孩子,二十歲就考取了吳嵐國的【自醒空】學院。對於這個唯一的親人,田葛看的比什麽都重。
“恩,一個月年假。”田牧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看著哥哥的新醫器,眼睛一亮。她輕輕的呼叫了聲,走過去小心的抱起來,隨意的撥弄了一下,一股風的嘯音傳出,田牧低頭打量了一會讚歎:“吳嵐平派風音。三百年以上牙木背料,竟然是整版的背料。。。。。。嘩,這個琴頭竟然是一整塊的奔魚牙雕刻的,做工真好。哎?這個琴弦有些古怪呢?……尖、堂、鬆、脆、爆五音圓潤,飽滿。哥,你那裏找的這麽好的風音?天,這要多少錢啊?我們家破產了吧?”
田葛小心的從妹妹的手裏取過風音,頗有些得意的說:“不愧是自醒空出身,行家。嘿,你猜猜?要多少錢。”
田牧低頭想了下抬頭答:“怎麽得,也要上百萬的華塔吧?哥。你那裏來的錢?”
田葛搖搖頭。小心的把風音放到箱子裏:“十萬華塔。還是一口價。”
田牧猛的站起來:“騙人。”
田葛看下妹妹,眼睛裏的那股得意的笑意濃到按耐不住:“真的,我是無意發現的,對方竟然接受訂貨呢,那家老板真是極品,我買的時候,他竟然不相信這個能賣出來,編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故事,鬼才相信呢,你看,光這一整塊的牙木板料也不止這個價格了。知道嗎,以前那把風音隻能和我的精神達到百分之七十的契合,還是器盟會出品呢。貴的要死。這把不同,我覺得怎麽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以前一次任務精神力消耗的厲害,現在連過去一半都用不到。”
田牧走到桌子邊,輕柔的撫摸著風音,眼睛裏讚歎不住的羨慕,一個樂醫,一把好的醫器有多重要,作為學院的高材生,她比誰都清楚。
田葛伸手摸了幾下妹妹的頭發:“別羨慕了,我幫你定了一把。不過這次這個老板學乖了,要五十萬華塔,三個月後交貨,我算著這個月多做幾次任務,先和銀行貸款,再把以前買的幾套房子賣了,加上存款足夠了。這些賺錢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擔心了,有了這架好風音,我能比過去接加一倍的任務,而且它對修煉實在是好,我們應該萬幸呢。”
田牧看下哥哥,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看著哥哥下顎那道寸長的疤痕,眼睛濕潤了:“哥,我現在的風音也很好,本來你養我就很吃力了。五十萬啊,哥哥多少年的心血呢。我不要了。以後我畢業了賺錢了,再去買。”
田葛看著懂事的妹妹,欣慰的笑了下:“說什麽呢,這個世界就我們兩個人了,再說了,等你畢業,這樣的風音不知道能不能買到了,那家老板說,那位大師一年隻賣一把琴,以後有沒有這樣的機緣就說不定了。房子可以再買,錢可以再賺。一把好的醫器關係到你的未來,這個錢不能節省。”
魚悅並不知道自己那把風音對於這對兄妹意味著什麽,做樂器也隻是他換取生活來源的一種方式,以前他根本不知道錢有多重要,從新回到現實當中,抬腿出門就是錢,他的收益是跟月光學的,人魚族流傳了千年的製作樂器的方式加上魚悅自己對樂器的領悟。一把風音之前他報廢過最少三十多把,這些材料都是他自己上山下海收集到的,幾乎是無本錢的買賣。他並不打算多做。足夠他和奶奶生活就夠。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一種討生活的方式,兩把風音,給這個時代的器盟會帶來多麽大的衝擊。
新年第五天,田葛在海邊的一套小房子被定下,價格一萬華塔,對方沒有過分囉嗦,麵都沒見就在直接在網上交易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緣分天定。田葛買了魚悅的風音,魚悅買了田葛的房子,命運在這一刻有了牽絆。
田葛和田牧站在小樓前最後看一眼房子,這套房子是田葛成為樂醫第一年的全部收入買到的,他的那道疤痕也是那一天印上的,所以海邊這套不大的小紅樓對這對兄妹意義格外不同,畢竟那是他們第一次擁有的家。
“哥,不然,咱別賣了,風音我還是不要了。”田牧的眼睛有些泛紅。
“好了,老妹,以後有了錢再買回來就好了,都要交鑰匙了,後悔也來不及了呢。明年你就要畢業,學校的免費風音再也不能用了,我田葛的妹妹,怎麽能沒有一架好風音呢。”田葛嘴巴裏輕鬆無比的調侃,心裏何嚐不心疼。
魚悅騎著他那輛二手單車,中午才到新居拿鑰匙,新年了,店鋪的生意實在是好,能多賺一個是一個,原本他以為是房屋中介來送鑰匙,也就耽誤了一下,可是沒成想,他到達新居後,卻是房主親自來交鑰匙的。
魚悅把單車放到一邊的大樹下,鎖都沒鎖,他一年串的抱歉聲:“真是不好意思,店裏生意脫不開。”
田葛沒和這位穿著一套桃紅色毛衣,大衣上全是水彩痕跡的邋遢年輕人過多的廢話,他依然看著這套不大的小樓。舍不得啊。。。。。
“那個,鑰匙……?抱歉?”魚悅遲疑的再問了一次,可惜對麵那對根本不甩他,甚至,那個穿了一身精幹的嫩黃套裝的長辮子少女,沒好氣的對他說到:“我們兩個小時都等得了,你再等一會又如何?”
魚悅抿下嘴巴,好吧,自己遲到在先,就等等看好了,於是他靠著大樹遠遠的看著那對穿著高檔,男帥女嬌的房主,他們身上有著他熟悉的味道,這兩年,魚悅習慣性的和這樣的人保持距離。他一直很小心的活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魚悅甚至趁著這個機會打了個盹,他這個人就是覺好,那裏也能打瞌睡。
田葛和田牧在屋子裏緬懷了很久,夜幕快黑的時候,才想起,這房子的新主人在外麵等了好幾個小時。
“以後,隻能在夢裏再見到它了。田牧把鑰匙給人家吧,人家都等了很久了。”田葛終於放開了,他把鑰匙遞給妹妹。田牧回頭看下小樓,咬了下嘴唇轉身來到大樹下。
魚悅做了個夢,他夢到和月光在人魚城遺跡嬉戲,他們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遨遊,暢快無比。
田牧借著月色看著這個在寒風裏都能打盹的奇怪人,這樣也能睡著?夜幕下的尖下巴。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這人嘴角泛出的笑容叫她的心微微動了一下,那是非常滿足溫暖的一種笑。田牧彎腰看了很久。接著她小聲招呼自己哥哥。
“哥哥,過來看。”
田牧的一聲招呼,把睡夢中的魚悅驚醒,他睜開眼睛站起來,大大的打了個噴嚏。著涼了!
“抱歉,久等了。”田牧把鑰匙放進他的手心。
“呃……沒什麽。我該道歉才對。”魚悅抓抓頭發,本來就很亂的頭發,更加像個鳥巢一般。
“請好好照顧它,這套房子對我們兄妹意義不同。它曾經是我們最溫暖的家。”田牧真誠的對這個有著溫暖微笑的人鞠躬。
魚悅看著那對兄妹離開的車尾燈,接著他看下手裏的鑰匙,那是一把被磨的沒了標記的老鑰匙,鑰匙尾部栓了個手工編製的冒險大蒜娃娃,娃娃憨態可掬,很是可愛。
“溫暖的家嗎?真好……”魚悅歎息滿足的把鑰匙放進口袋。這個溫暖的家今後就屬於他和奶奶了。
“哥,那個人的笑容很溫暖,是個好人。放心吧。”坐在哥哥身邊的田牧突然說了一句話。
田葛笑了下,沒有回應妹妹的安慰,他有他的追求,這些小細節的東西不是他需要關注的,他有很崇高的夢想,那就是登上夢想中的樂靈島。即使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魚悅也有夢想,原來,他想要一所麵朝大海,看潮起潮落的房子,他要種植許多四色花樹在屋子的前方。當四色花樹開放的日子,等待的那個人就該回來了吧。也許……
入山
小店市在吳嵐國的海岸線邊緣,它的後方有一片延綿上千公裏的原始森林,名叫【常青】。從上空看,整個常青山常年霧氣繚繞,充滿神秘感。這裏是吳嵐國最大的原始森林,也稱為吳嵐皇冠上的綠寶石。
魚悅安排好魚家奶奶,背著行李從小店市東區出發,坐了四個小時的公車才到達目的地,他這一次的目的是去尋找一棵樹齡最少在三百年以上的牙木。
製作風音,需要上好的牙木,何為好的牙木?首先木頭的質地要韌且軟,整個麵板上不許有結眼,輪間要隔寬,條紋要明顯,一把絕佳的好風音,板材的選料異常重要,魚悅出售的第一把風音就是在常青找的牙木板材。的
下了車的魚悅步行了大約半個小時,在常青入口處卻看到許多登山冒險者在那裏談論著什麽。
“為什麽不叫入山?我們可是從很遠的城市來的,這都封山半個月了!”一位登山者抱怨到。
“如果不想給暴虐症患者襲擊,你就進去好了。”另外一位登山者調侃到。
“拜托,這裏是原始森林啊?”顯然有人不相信。
那位傳播消息的登山者,看下四周一副神秘的樣子低聲說:“我聽說,幾個月前有一支登山隊在裏麵迷路了。你們想啊,幾個月沒經過樂醫治療,那還不全部暴虐了,回頭吧!”那位仁兄說完,和夥伴一起向來路走去。
魚悅作出彎腰檢查登山工具的樣子,對於那些登山者的話,多少有些半信半疑,即使暴虐了,幾個月的時間,早就自爆了吧?這會兒屍體應該連渣都不剩了。他最後檢查了一遍煙霧彈(吸引野獸注意的東西),壓縮幹糧,登山鎬,伐木工具,三十米左右的大捆登山繩,一般他是徒手攀岩,繩子是用來吊木頭的,牙木在幾百米的深淵中,背著大段的木頭徒手攀岩有危險,所以他隻能一段一段的向上拉。
進山?還是折返?魚悅想了很久,封山倒是不怕,他知道進山的捷徑,但是進入常青,萬一遇到樂醫怎麽辦?如果真的有暴虐症怎麽辦?
“你確定你要做誘餌嗎?”蕭克羌看著田葛不放心的再次問,作為這次樂醫仲裁所直接任命的行動總指揮,他實在不放心。要知道,這次麵對的不是人類的暴虐症患者,是兩隻從生物科學院跑出來的實驗獸。
自從有了暴虐症,人類一直在尋求徹底清除暴虐症的方式,由於無法拿人類做實驗,科學院就找了一些動物做基因實驗。科學實驗是很微妙的東西,幾百年下來,暴虐症沒找到解決的方式,科學院卻培養出一些基因越來越完全,機能進化越來越完美的實驗獸。
田葛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地圖,腦袋裏卻咒罵著科學院的笨蛋,這麽可怕的實驗獸,是怎麽跑出來的?不是說科學院的防禦絕對沒問題嗎?現在,這些東西就流竄在常青裏,一但進入城市,破壞力可想而之。田葛對實驗獸的態度的是矛盾的,自己需要錢,迫切需要,但是,這是野獸不是人類啊!這種實驗獸光身形就大過人類十多倍,他自己的心也是上下坎坷的,可是一想到妹妹的風音,他確定冒這個險。畢竟隻要出這一次任務,錢就足夠了,顧不得那麽多了。
“要找樂盾嗎?”蕭克羌再次問到。
田葛搖頭,他沒有餘錢雇傭樂盾,況且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田葛是不使用樂盾的。
蕭克羌無奈的搖頭,他也是沒辦法了,他上下看著這個身材修長健壯的青年人,他和那些嬌生慣養的樂醫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種孤傲的氣質。民間成長的樂醫大部分是這樣的,他們的道路比那些出生正統,受過正規教育的樂醫艱難幾十倍,他自己何嚐不是這樣走過來的。
“這個是求救彈,萬一有危險,就求救,在我眼裏一個樂醫的價值要比一百隻實驗獸還要珍貴,萬一情況不對,記得,就一個字‘逃’!錢可以再賺,生命無法再獲得的,記得了嗎?”
蕭克羌再三囑咐,這令田葛很是感動。他拍拍蕭克羌的肩膀:“我去看下圍剿圈子,安全第一呢!”
“這邊的樂醫,實力是有的,盡管安心,他們就是膽子小點,不過……也是能夠理解的。咱們樂醫,本身並沒有多大的防禦力,一個樂醫能獨立執行任務,這中間要經曆多少年的苦修啊……”蕭克羌一邊卷地圖一邊說,當他抬頭再看田葛的時候,那人早就離開了。
蕭克羌無奈地搖了搖頭。
魚悅進山了,從常青的一條隱秘河流的下遊,悄悄地進入的,過幾天要搬家,他需要早點完成一些準備工作,今後,有得忙了。
他繞了很遠的路,以前入山走四個小時的道路,現在竟然走了九個多小時。到達山澗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簡單的吃了一些壓縮餅幹後,他找到了夜宿的地方,一棵非常高大的古樹。
夜晚的常青林,各種古怪的聲音匯集在一起。才剛剛入夜,森林的深處就慢慢的蔓延著詭異地霧氣,魚悅在大樹上隨便掛了個懸空帳篷,接著他站立在樹杈上遠遠的眺望著,這裏真的有問題,許多他熟悉的氣息蔓延著,從常青的遠處山腳。
他伸出右手從口袋裏抓出一個扁平的酒壺,擰開蓋子開始灌了兩口,他有很大的酒癮。剛和月光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忍受不了海麵的寒風,吃了不少苦。十二歲每天兩斤烈酒驅寒,他人生第一個奇跡。額頭的人魚守護因為抵抗封印力量後自動脫落後,無法在海底呼吸,還有可怕的海水壓力,最搞笑的是,他根本不會遊泳。現在想起來,做夢一樣,他們就那樣在海岸線周圍流浪,猶如海上流浪漢。
為了生存,魚悅第一次懂得錢的重要。晚上,他睡在藏在海崖下的小船裏,船是從九音灣找到的,多年沒用,竟然還沒有漏水。白天,他就抱著月光從海底找到的巨大貝殼在海岸線推銷給遊客,換了錢,買食物,買酒。那個時候,過的實在辛苦,不過……精神上是快樂的,一種掙脫一切束縛的快樂。除了偶爾會思念知意之外,他真的沒有眷戀了,甚至他希望自己是一條魚,一條可以潛入深海的遊魚,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自由自在。
一陣夜風吹來,魚悅收攏了一下領口,鑽進了懸空帳篷,不久進入了夢鄉……
“你確定沒有問題嗎?你確定它足夠結實嗎?”一位五十多歲的老樂醫,不停的問身邊的警察,他是樂醫隊安設在陷阱周圍的一位樂醫。
這是一個五星形狀的陷阱,在陷阱周圍有大約十五個鋼鐵製造的籠子,這是為了防禦森林內的野獸,和將要麵對的實驗獸而設置的。樂醫們明天將會進入各自的籠子,當田葛把守護獸引誘到這裏之後,他們會一起攻擊。暴虐症患者和普通的罪犯不同,他們不怕槍擊,以前也有人用武器對待過暴虐症,但是損失相當大。那些人,即使腦袋被切割掉,肢體還是會移動,靈活性又太高,樂醫的音樂音波正好是抑製暴虐因子的最好方式。
這次不同,這次麵對的是一種未被公開的新生的物種,雖然它還沒有被命名,但是,通過短暫的接觸後,使用武器直接滅殺的計劃被推翻了,它進化了,除了擁有暴虐症的破壞力,靈敏能力,這種動物竟然開始學會思考,學會隱藏。在森林裏它們巧妙的躲避著人類的追捕,開始是人類在獵殺它們,最後竟然成了它們獵殺人類。
警察先生,拿起一把隨身攜帶的軍用匕首,狠狠的向籠子砍去,幾聲脆響,籠子隻留下幾個白印,看樣子真的很結實,很安全,老樂醫安心了。他笑著對警察先生點點頭,轉身向自己的專用帳篷走去。
田葛叼著一根香煙,眼神藐視地看著那位老樂醫的背影。
“森林裏,是禁煙的,引發火災就不得了了。”蕭克羌不客氣的對田葛發出警告。
田葛看了他一眼,從隨身的口袋拿出一個盒子擰掉香煙,蓋好蓋子放回口袋。
“知道嗎,這個星球,原本有千億的動植物,隨著時代的變遷,不適合的在滅絕,適合它的物種誕生,這是大自然的規律。”田葛突然開口。
蕭克羌坐在一邊的樹根上,從口袋拿出一根香煙,沒有點燃,隻是叼在嘴巴裏:“你是說,那些實驗獸,不該被消滅?”
“不是嗎?它們比我們更加適合生存在這個星球。”田葛實話實說。
“它們來晚了,它們的存在威脅到我們了,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蕭克羌回答。
田葛沒有說話,腦袋裏胡思亂想。遠處的山澗,不知名的野獸在嚎叫著,聲音猶如哀哭一般……
漏網之魚
田葛起的很早,一夜無眠,沒有恐懼,出奇的平靜,人生第一次恐懼,在麵對第一位暴虐症那一刻已經被丟棄。現在,隻是在刮胡子的時候,偶爾他會撫摸那道疤痕,紀念下自己的那段不堪歲月。
記憶裏,總是泛起十個血淋淋的指頭,還有躲避在家中牆角小聲哭泣的記憶,很疼,很委屈。這麽大了,偶爾想起來依然委屈,會掉淚,會心酸,醒了,會發現枕巾都是濕的。
坐在帳篷口的馬紮上,田葛輕輕擦拭風音,此刻,他對此琴愛若生命。再過兩個小時,他要把生命交付給它,他信它,於是虔誠的擦拭,不放過任何細小之處。
“給,私家秘製。”蕭克羌遞給田葛一杯熱的白水,山區裏就這條件,熱水已經不錯。
田葛低頭,看到水裏飄著幾片補氣的人參片。
他感激的看了蕭克羌一眼,小心的把風音放到身邊的盒子裏道謝,接了杯子過去。他真的有些冷,不論是身,還是心。
雖然一直麵無表情,故作平靜,大戰前夕,未知的必然是可怕的,何況麵對的不是人,是獸。
“好東西。”蕭克羌突然讚歎。
每個樂醫,一生求的除了境界之外,就是尋求一把好的醫器,蕭克羌自己也是樂醫,怎麽能看不出來那把醫器的珍貴之處,即使它此刻半音未發,一弦未彈。
喝了一口熱飲的田葛露出一絲驕傲的神情,他喜歡別人誇獎自己的醫器,尤其是他這把風音,它就如他的第二生命一般。
“可以看看嗎?”蕭克羌眼睛死死盯著那把醫器,眼裏全部都是渴望。
“恩,看吧。”田葛對蕭克羌印象不錯,一般能進入仲裁所的人,大部分擁有好的出身,還有就是正宗學院出身的樂醫。如田葛這樣後天養成,全靠勤奮晉級的樂醫,常被那些人看不起。
蕭克羌不同,他懂得為他人著想,很有領導才幹,是個天生做官的主。
蕭克羌抱起醫器,上下仔細觀看,他沒有象田牧一般去彈奏,他的流派不同。他伸出兩根手指彈了幾下醫器的背後板材:“好東西。。。。。。”再次的讚歎聲響起。
田葛放下杯子,看著那人左看右敲,隱約著有些後悔。那是醫器,不是西瓜!一些不悅的神色在眼睛裏不遮掩的帶出來。
“嗬,抱歉,抱歉。。。。。因為,我家和器盟會有些牽扯,所以,多少了解一些。那個,恕我冒昧,這個印記,以前沒看到過,新流派嗎?”蕭克羌訕訕的笑了下,把醫器交還給田葛。
“不知道,我也是偶然得到的。”田葛輕描淡寫。
蕭克羌笑笑,並不追問。
那具風音的背後最下方,一個非常小的雕花鐫刻在那裏,非常普通的一條小魚的圖形。這印記是個奇妙存在,因為,真正的醫器工匠是不會留下這樣的印記。
在六國,所有的醫器製造工匠,都在器盟會有備案。從學藝開始就有詳細的檔案記錄,一但記錄終身跟隨。
“器盟會”,醫器製造者的最大機構,它不同於樂醫。樂醫有許多流派,有海外遺族,血統說,也有家宗學,樂醫學院,正統科班等等。
樂醫很早就能開班,獨立開流派,隻要你手裏有特別的玩意。
但,醫器工匠不許,工匠必須是歸附在器盟會之下。而器盟會又是以簡單的(利、衰、毀、譽、稱、譏、苦、樂)來劃分,一但進入這個領域,從學徒開始,就擁有級別,初級學徒,統一稱呼為“利”徒,到達“毀”之後稱呼為造,接著到達“稱”之後稱呼為匠,最後兩個級別,才能叫師。看似簡單,這個行當卻是相當苛刻的,在“譽”之前,所做醫器是不允許留下印記的,隻有達到“譽造”之後,師傅才允許他在樂器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但是師傅若在世,必須留下兩個印記,師上,徒下,此種規矩延續將近八百多年,從沒改變過。也因為如此,器盟會控製了醫器價格,一把普通材料的醫器,都會幾十倍,上百倍的漲價。
還有,徒弟製造出來的醫器紅利,隻要師傅建在,必須有十分之一供奉給師傅,十分之一上交器盟會,派學研究費,器盟會福利倒補費。
在器盟界有這樣一首工匠歌,說的就是一位醫器工匠的心酸一生。
“ 利台無名入工刀 衰腦半生方進門。
毀心嘔血人不識,譽名無聲白雙鬢。
稱我六十方有印,譏你不識行盟狠。
苦吾方得玉滿堂。樂歎行鋸握不穩。 ”
一具有印醫器,工匠半生血淚。醫器工藝傳至現在,門檻越來越多,從製造出來,要經過工匠自己的定價,師傅評級,器盟會出具鑒定書,才能正式上市。算是經過了層層的盤剝,所以平民家的孩子,即使能夠學習樂醫,有天分,可是,卻買不起一把基本的醫器,這也是樂醫的悲哀,這個怪圈的原始存在現象。所以現在有規模的樂醫學院都會提供學生免費使用學校公共醫器的福利,學生能帶學校的醫器出去打工,在社會實踐中通過這樣的方式,賺取購買醫器的資金。
還有,工匠的印章都在樂器的特殊地方,“琴頸,鼓心,笛尾。。。。。。。”蓋印非常講究。比如風音,按照傳統,它的印章應該在頸之上。可田葛的這把風音沒有,它的印記在尾上,這大大的顛覆了醫器的規律。所以隻要是樂醫,就看著這個醫器渾身會露出舒爽,大有解氣之意,田葛,蕭克羌都有這樣的想法。
“漏網之魚,有趣的東西。。。。。。嗬嗬。”蕭克羌笑嘻嘻的調侃,田葛也笑了,要知道,樂醫和器盟會是一對冤家,互相離不得,又互相仇視,器盟會壟斷醫器,醫器又必須依賴樂醫。突然出現的這把風音,從樂醫的角度來看,是個奇妙所在。。。。這種感覺,很微妙。
“我該走了。”田葛站起來,伸伸懶腰,放鬆了許多。
“多保重。”蕭克羌再次囑咐。
田葛微微點頭,抱起風音,轉身入山,再沒回頭。
蕭克羌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覺得頗有一些,壯士已去,不複返矣的意境。
當田葛和蕭克羌談論風音時,那條所謂的漏網小魚,已然悄悄的從一條猶如一線天一般的斷壁中間慢慢向下攀岩。他們距離不到五公裏,命運便是如此,總是擦肩。
魚悅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慢慢向下小心移動著,他移動的速度不快不慢,身體協調萬分。受過人魚守護的他,本身比正常人要靈活的多,但是,這裏是常青的一線天,它的山壁著力點非常少,天險一樣的地方,這也是魚悅要帶繩子的原因,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萬分小心,這山崖之下,便是牙木生長之地。
牙木,一種奇怪的樹木,它的光澤強,紋理直,結構細而均勻,重量卻是板材中最輕的。大部分的樹木都必須接受日照,牙木不同,牙木是在非常潮濕,非常陰暗的地方生長的樹木。它的生長期緩慢非常,一棵樹,一年最多能長高一厘米,所以,牙木也稱黃金樹。
魚悅也是靠著機緣發現那幾棵牙木樹的,當初,魚悅初繪陶塤,為了找出和月光鱗片近似的顏色,他嚐試過無數的古方,密錄,後來他發現,瑩貝殼磨成粉加幾種特殊礦物,可以達到那種效果。一年多之前在尋找礦石的時候,在一線天陰暗的角落,發現了寥寥不過二十幾棵牙木,那些牙木棵棵樹齡都在幾百年。
魚悅發現牙木後,沒有如同外麵的那些工匠一般,全部采伐,他不貪婪,他隻是在不傷主軀幹的情況下,取了不大的一塊,做了第一把牙木風音。在那之前,他用的都是不值錢的板材。對於他,做風音或者其他的醫器,隻是打發時間,開始的時候,的確是這樣。
為什麽會一直一直的研究醫器,魚悅沒想過那麽多,他回避這個話題。他自我解釋為,他也需要好好的生存,奶奶需要個好的環境,而且,許多年前,魚悅在老宅的書樓裏,看到過一位樂醫先輩這樣寫,一個合格的樂醫,如果想和自己的醫器完成百分百契合,首先要明白,你的醫器所有的構造,了解它的每一道紋路,每一條曲線。。。。。。。
月光也說過,要和自己的樂器融合,了解它至關重要。月光的樂器就是自己製作的,他和魚悅從不把樂器當作工具,他們把樂器當作生活中的夥伴。他們就叫它樂器,帶來快樂喜悅的樂具,而不是醫器,這就是是魚悅和月光與所有樂者不同的地方。
魚悅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為什麽醫和器要分家,樂醫和製作工匠能分化成兩種社會圈,這些問題他沒有想通,也不愛去想,隻是知道。
魚悅隻做他覺得做的對的事情,一塊木材,幾根發絲,經過精心加工,成為樂器,擁有飽滿的音樂生命。這是個快樂的過程,魚悅製作樂器的樂趣,無外乎如此,他的世界從出生就注定不同。
時間緩慢流逝,魚悅終於到達崖底,他把繩子掛在附近的樹杈上,慢慢的沿著崖底的小溪向上遊慢慢走去。卻不知道,這一去,竟然遇到了十二年來,最不忍看到的事情。一些隱藏了十二年的封鎖的記憶,就此引開。
插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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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多少有些錯字,最近,幾位改錯字的朋友都很忙,親們看到不必理會,過幾天有朋友來修改!
獸穴
短靴踏在泥濘崖底的聲音,開路刀砍雜木的哢嚓聲,一些在崖底生存的鳥類,撲啦啦的從巢穴裏被驚擾著衝天飛去,它們不喜歡外來的客人。
崖底沒有路,這裏幾百年鮮有人類的涉足。雜草,奇怪的樹木肆無忌憚的伸延著阻擋著魚悅的道路。
魚悅其實很喜歡這崖底的特殊風光,因為能在這裏生存的動植物,在他的眼裏都是強者。生不易,存更難,這是大自然的定律。
今天這裏很奇怪,除了驚飛的鳥類,以前來的時候,可以看到的小動物,那些攀岩在絕壁上的岩鼠,小兔子,到水池邊飲水的野羊,竟然一隻都沒有。魚悅停下腳步,四處看了下,崖底有種非常不好的味道,越往裏走,這種臭氣越濃鬱,他停下腳步摸了下手裏的開路刀,危險的第六感從他的內心蔓延開來。
這種感覺,他不喜歡。
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定有什麽奇怪的未知的事情發生了。魚悅左右看下,焦躁不安的感覺不停的蔓延著,那種感覺就像野蜂的巢穴被驚擾,上千隻野蜂在沒目的的亂飛一般。他用力吸了兩口這種不舒服的味道後,為了抑製這樣的焦躁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件事情。
他用開山刀從身邊的一棵樹木上砍伐下一根旁枝,找了一塊裸露的石頭坐下,拿出身上帶著的工具,集中思想,他開始做一隻簡陋的木笛。每次有心事了,焦躁了,他就會畫畫,或者做樂器。
天色越來越亮,崖底每日難得的兩個小時的日照時段來臨了。伴隨著崖底霧氣的退散,魚悅站起身站立在石頭上四下觀察,他的手裏,一隻簡陋的木笛已然做好
果然發生了事情,伴隨著視線越來越清晰,魚悅看到一些樹幹有些明顯的折斷痕跡,那種折斷是粗暴的,大片的灌木叢被硬生生的塌斷,露出白色的傷杆。
他跳下石頭,順著那些痕跡向裏走,大約走了兩三百米後,痕跡越加的清晰,他看到了地麵上的淩亂的爪印。
魚悅蹲下身體,仔細觀看著,他不是資深獵人,也不是動物學家,即使如此,他仍舊看出來,這動物的爪印,絕對不一般。首先,這動物的爪印巨大,光前掌就能放進魚悅的三個腳,它的腳弓很細。著力點大部分在前掌,這是一隻善於跳躍的動物,動物爪痕前方,有六個細長尖銳的利爪,從地麵的凹陷可以看出,它是尖銳鋒利的。魚悅彎腰,撿起一些散落的黑色發亮的毛發聞了下,接著他大聲咳嗽起來,沒錯了,正是這種味道,臭的人幾乎昏暈的味道。
要向前走嗎?魚悅遲疑了,麵對未知的猛獸,魚悅看了下手裏的木笛,深深呼吸了下,決定繼續前行。。。。。。。
又是幾百米的距離,猛獸的足跡已經完全掩蓋不住,魚悅驚訝的發現,這種野獸,竟然是靠著雙足行走跳躍的。從足印的大小來看,一共有兩隻左右,隨著腳印逐漸清晰,魚悅再次發現了一件令他驚訝的事情,在雜草堆中,他看到了半條屬於人類的殘肢,魚悅呆呆的看著那半條殘肢,它是被啃咬下來的不大的一塊,小臂連接著半塊手掌,顯然此刻,蛆蟲已然把它當成了巢穴,它們在上麵繁殖蠕動。一些未被啃爛的皮膚上,模糊的可以看到紋身的殘痕。那是一家冒險俱樂部的字母縮寫。
魚悅想起,那幾個登山者冒險者的交談,幾個月前有一支登山隊在森林裏迷失,魚悅想,他找到他們了,在這裏。他們留下最後痕跡?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遇到了什麽樣的動物。
一股穿崖風吹過,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鋪麵而來,魚悅扶住身邊的灌木,幹嘔了一會。。。。。。他看下時間,距離日照時間結束還有一個半小時。當然,即使一片漆黑,他也是不怕的,因為,他在最黑暗的海底生存過。他好奇,還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怒的感覺。
路途在延伸,一些拖拽的痕跡慢慢被明顯的留在了潮濕的崖底,丟棄的水壺,掛在樹枝上的布條,殘肢,幹涸的血漬。。。。。。
這幾隻動物竟然在狩獵人類,因為現場殘骸隻有人類的。魚悅把開路刀緊緊握著,小心翼翼的順著拖拉的痕跡繼續尋找,他此刻已經忘記了他的目的,尋找牙木。
要稱呼這些奇跡為大自然的奇跡嗎?魚悅驚訝著看著麵前的成堆的糞便,這種未知的動物,竟然懂得不在巢穴裏排泄,而是在專門的地點排泄。。。。。。他確定這些動物智商並不低。在糞便不遠處。魚悅呆呆的站立。再次的驚呆了。
它竟然會偽裝巢穴。。。。。。。。
魚悅麵前是一個三人多高,兩米多寬的洞口,這個洞口是他熟悉的,因為他以前在這裏夜宿過,這些不是重點,如果以前魚悅沒來過,麵對這些枝杈,樹葉的偽裝,如果沒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這個洞口。這裏。。。。。。。是野獸的巢穴嗎?
他遲疑了一會,從口袋裏找出一塊大手帕,折成三角形掩蓋在嘴巴和鼻子上。接著,他剝開那些偽裝,決定向裏探尋一下,他必須弄清楚這裏是什麽。開路刀被他放到洞口,他不需要那個,有樂器,隻要有樂器,有樂器就足夠了。。。。。。
未知是恐懼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腳步踩在碎石上,山洞的空曠回聲。魚悅向裏走了大約十五米左右後,再次被麵前的慘況所震撼。那些消失的探險隊,全員都在這裏了吧?隻是,他無法分別出誰是誰。當然,他也不認識他們,這裏沒一具完整的,殘肢斷臂,被丟棄在每個角落,肢體已泛白馬上會腐爛,顯然,這些野獸不喜歡啃咬肉量比較少的四肢,這裏,多少有些挑食的感覺。
看著,滿洞的,到處丟棄的殘骸。魚悅深深歎息了下,他什麽也做不了。
魚悅自己認為,自己是個比較冷心的人,沒有什麽東西能觸動到他,麵前這些肢體,他告訴自己,要麻木的看,開始他隻是麻木的看,直到,他看到了那隻手,那隻屬於女人的手。
這是一位女隊員最後在這個世界上的信息,纖細的手指,手指上帶著結婚戒指,握緊的拳頭裏緊緊的抓著一張殘缺的照片。魚悅費了很大的力才從那隻手裏拽出照片,那個女人,在經曆了野獸襲擊,被拖拽到深淵黑洞,經曆了可怕的一段路程,即使如此,她依舊緊緊抓著照片,死也沒有鬆開。
那是一張帶著幸福微笑的全家福。爸爸已經看不清楚模樣了,一對穿著卡通娃娃衣衫的雙胞胎兄弟正依偎在父母的懷裏幸福著微笑,他們的小手緊緊的拉著,一家四口,穿著一樣的粉紅色的衣服。四個腦袋擁擠在一起。曾經——幸福的一家人。
魚悅看著那雙緊緊握著的小手。一些什麽東西觸動了他。
他在巢穴裏等待了很久,什麽也沒等到。第一次,魚悅有了殺心。。。。。。。。為那雙緊緊握著的小手。
時間緩慢的過去,魚悅終於忍受不住那股惡臭,離開了洞穴,外麵天色已然全黑,他看下四周,那幾顆牙木就在不遠處,竟然依舊是老樣子,他歎息了下,把木笛塞到褲子口袋。轉身進洞,拿手帕包裹住那隻斷手,埋藏在牙木樹下。
田葛聽到了那可怕的聲音,在他在森林裏兜兜轉轉了六個小時之後,外圍的警察一直在放槍驅趕,包圍圈越來越小,那聲令人戰栗的聲音終於遠遠傳來,那是實驗獸的嘶鳴,那種聲音好像沉悶的怪笑一般,連綿不絕越來越近。
它終於來了。。。。。。。。。
魚悅仰頭看著岩頂。他轉身把采集好的牙木板材背到身後,來不及考慮安全了,因為那種怪笑一樣的嚎叫,竟然深深的傳入穀底,飛鳥再次驚恐的四處亂飛著,魚悅沒有走熟悉的路線,他就近找了距離最近的上山岩道向上迅速的攀岩了上去。
不管他是什麽怪物,魚悅都不準備放過它。因為,那雙緊握的小手。。。。。。。。
絞殺
田葛和實驗獸對視著,他們都沒有動,隻是單純的對視,並且上下打量,這隻守護獸比他想象的要大,他在照片上仔細看過它,那個時候,它束縛在籠子裏,蜷縮在角落,雖然身形巨大,但是並沒有危機感。此刻他渾身爆發著暴虐因子,那種掩飾不住的暴虐症的血臭不停的翻出來,很惡心,臭到極點。
怪物的身體,如今完全的舒展開,它直立著,三米多高,它的頭部並不大,甚至它是不協調的小,借著樹葉中的光線,田葛看到了它的利爪,還有鋒利的牙齒邊緣留下的長長的哈喇子。它的舌頭是粉紅色的,它下垂在牙齒外麵,田葛突然不合時宜的想起童話故事裏大灰狼的舌頭和牙齒。恩,就是這個樣子。那怪物突然衝田葛一呲牙,它竟然在笑,田葛一身冷汗,他第一次看到動物的笑容。田葛內心抽動,從骨髓裏開始長毛,他預感到,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他能思考到的界限。這隻怪物給他的壓迫感是從來沒有過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對視結束,毫無預兆。實驗獸突然跳躍了過來,鋒利的爪子對著田葛就是猛的那麽一撈。田葛靈活的向後退了幾步,他反手抓過背在後背的風音,神情凝重。他的右手快速的波動了一下琴弦,常青林中突然蕩漾起“誘惑”之曲。
淡白色的音樂因子,在空氣裏緩慢的流動,它們越來越多,當聚成一團之後,它們開始圍繞著實驗獸迅速旋轉,誘惑。。。。。。
田葛雖然不是正宗的流派傳人,但是他努力,比別人努力許多倍。十九歲平民樂醫出身,六年掙紮在生死邊緣。他的付出,那一次不是在和死神對抗。這首誘餌的他最少彈撥了上萬遍。田葛的音樂是為了生存,是為了活下去,他從不大意。
喧囂著的實驗獸,眼神閃過一陣寒光,接著露出迷茫的樣子,田葛緩慢的回頭,成功了嗎?他嚐試向前邁步,實驗獸緩緩抬起腳。它開始跟隨,誘惑成功了嗎?田葛一滴冷汗緩慢落下,成功了嗎?太簡單了,可是,對方是野獸吧?田葛晃下腦袋,開始慢慢的向包圍圈走去。
是“誘惑”之音?
背著牙木攀爬上懸崖的魚悅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樂醫的曲調了,他站在崖頭看下四周,不遠處,一隻兔子盲目的呆立了一會,接著朝著一個方向慢慢的蹦躂過去。魚悅聽了會,輕輕的點下頭,這首曲子,並非完全的“誘惑”,最起碼在流派家,沒有這樣彈奏的,它加進了一些民間的小撥弦。所謂“以音之精義應乎意之深微”這曲中頗有這個樣的意境,也算是有了些“弦外之響”的味道。是一段夾雜了大量的自身體會,完美的把原曲和民間曲調融合的“誘惑”。
這是一個不錯的樂醫,魚悅評價。心下更加好奇。
被誘惑的兔子消失在視線,魚悅呆立了會,把身後的牙木捆好,慢慢的順著音聲尋找過去。
田葛在前行,一種有苦難言的味道湧上心頭。越來越多的動物跟隨著,其中不乏猛獸之類,事情好像沒有按照事先演練的劇本進行,這是在森林裏。。。。。。原本就是野獸橫行,這裏,不太適合誘惑吧?動物本身精神力就偏低,不像人類,會區分敵我。
越來越多的被誘惑“者”。田葛的步履越來越慢,彈撥琴弦的手,竟然有血絲緩緩留下,要知道,原本那些指尖上全部是厚繭。他不敢停止,也不能停止,此刻停下,即使實驗獸不攻擊他,這些被誘惑的猛獸也會一擁而上,把他扯成碎片。
魚悅站在樹杈上跳躍,他的身體機能原本就比正常人類高許多,十二年的海底生活,他每天第一要麵對的事情是大海的壓力和阻力。當回到陸地,他發現,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不能算正常人了,比如,現在,他比猴子還靈敏的從這個樹跳到那棵樹上。
魚悅停下,看著那個誘惑者,還有跟在他後麵龐大的隊伍。突然覺得世界很美好,惹人發笑的事情真的有很多,他在幹什麽啊?在森林的深處。龐大的追隨隊伍,他是傻瓜嗎?於是,他也想起一個童話,吹笛子誘惑老鼠者,魚悅無奈的搖頭,眼睛鎖定了那個雙足行走的實驗獸。
這隻實驗獸,頭部好像放大的狐犬,它的鼻子很長可見嗅覺是靈敏的,它的身形健碩切龐大,魚悅覺得很奇怪,原本在崖底看到的毛色是發黑的,這裏,這隻實驗獸的毛色怎麽有些發綠,難道它會變色不成,他卻不知道,為了抑製暴虐症,那些生物學家,基因學家,一直繁殖著最優秀的實驗獸,想從它的身上找出人類暴虐的本因,這隻實驗獸是目前最強的,它的確會根據環境隱藏自己毛色。而且已經衝過臨界點,成年後它開始擁有低等的智力。
田葛的琴聲突然出現斷音,他不行了嗎?魚悅跳躍著跟隨。
巨大的怪獸,眼神突然露出亮光,竟然再次發出那種笑聲一般的嘯音,它不想玩了。它回過頭。看了下站在樹枝上的魚悅,那種眼神就像魚悅已經是它的獵物一般。
田葛突然發現,麵前的光線消失了,身體籠罩在一個巨大的陰影裏,完了。。。。。。。。
他這樣想著,接著。。。。。。
他飛了出去,身體撞擊在前方的大樹上,發出巨大的“咚!”的一聲,田葛覺得沒有痛苦的感覺,隻是起不來,他的背後好像有人沉悶的給了他一記重錘,他在尋找著自己的呼吸,掙紮著去摸放在靴子裏的求救信號。可是,為什麽手怎麽也伸不過去。。。。。
結束了?田葛苦笑,腦袋裏突然響起,許多聲音,還有妹妹田牧的樣子,約好的,下個星期幫她慶祝生日呢,如果自己不去,她會傷心吧?會把。。。。。。
誘惑之音突然停止,動物們先是恢複了清明,接著它們互相看了一眼,大驚失色!
田葛所想的一但音樂停止,動物們會把他撕扯成碎片的預想沒有實現,顯然,它們嚇了一跳,不管是多麽大的猛獸,突然清醒後,發現自己站在陌生的地方,身前身後全部是動物。。。。。。。。於是它們開始四處奔跑,驚慌失措。
實驗獸的前進步伐被慌不擇路的動物阻擋,它不停的撈起當在麵前的動物丟出去,它對那些動物不感興趣,它喜歡獵殺的是人,人類身體裏那種它需要的特殊元素,是它生存的必須品,還有就是,它對人類恨之入骨。它所有的噩夢都和人類有關。
田葛的身下,鮮血慢慢流淌出來,圓圓的向外擴展,越來越多,土地被染成紅色。
魚悅並不知道田葛在想什麽,他看著地麵上被丟在一邊的風音,那是他親手所製,算是,緣分嗎?
隻是幾秒的猶豫,實驗獸已然衝到田葛麵前,魚悅飛身下樹,他先彎腰拾起一塊石頭,衝著實驗獸丟了過去,接著他抓起了掉落在一邊的風音,再借著慣性次飛身上樹。
巨大的實驗獸憤怒了,竟然被身軀那麽小的人類,它的食物挑釁。
魚悅笑了一下,感覺到手裏的風音似乎很愉快,回到了原主人手裏的他,愉快的聞聞作響。
昂揚的“殺戮”突然響起。。。。。
魚悅並沒有壓製實驗獸的神智,他和它對視。。。。。。。露著微笑,他喜歡正麵對敵,他,也喜歡做遊戲。。。。。
實驗獸停下腳步,瞪視他。。。。。。
魚悅臉上露著蔑視的笑容,手指越來越快,在如此氣氛,一種他自己都說不清的肅殺的感覺,從心底蔓延。憤怒嗎?
危險,動物從來都比人類能先感覺到危險,實驗獸緩緩回身想離開,它突然發現它竟然邁不動腳步。於是它開始嚎叫,大聲的嚎叫,那些受驚的動物嚇的跑的更加快速。
“他是誰?這是什麽曲調?怎麽如此昂揚,音樂裏滿是憤怒血腥的味道?為什麽如此憤怒,因為自己嗎?”田葛迷迷糊糊的看著那邊的樹杈,他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他就是動不了,他吃力的昂起頭,那邊的樹上,一個人站立在光環裏。是誰?
神嗎?
實驗獸掙紮著,它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寸步難行,它驚恐了,渾身的暴虐因子全部消失無蹤,在那個聲音的籠罩下,它感覺自己就是一隻小螞蟻,被人類輕易就能撚死的小螞蟻。它慢慢蹲下身體,縮成一團。猶如當初在科學院,在那個巨大的鐵籠子裏。
遠處的山凹,一些人跑動和巨大的鳴槍警告聲,魚悅看下遠方。來的真快呢,可惜了,他玩的並不盡興,他看下已然完全被壓製住的實驗獸,腦海再次放過那些殘骸,那張幸福的兄弟的笑臉:
“死吧!”
他輕輕喝了一聲,手指突然撥談出一曲帶著肅殺之氣的絞殺之曲。蜷縮的實驗獸猛的一驚,再次站立,接著它驚恐的看到,麵前飛來的無數目光可以見到的音刃。那些帶著白色光芒的音刃,快速的從它身體穿越過去,消失不見。
魚悅放下風音,看著樹下的實驗獸,它呆了呆,竟然沒看自己,而是衝著遠處的山巒發出悲鳴。。。。。。。
“嚎!!!!!!”
接著。。。。。。實驗獸的身體開始分解開來,猶如被鋒利的切割機均勻的切過一般,它的身體成了一片一片的分解物,轟然倒下。鮮血猶如血霧一般驟然飛射開。
“嚎!!!!!”
遠處的山巒。還回來的悲鳴聲,猶如哭泣一般。聲音越來越遠。
鳴槍聲,人群跑動聲,越來越近,魚悅再次飛身下樹,走到田葛麵前,低頭看了下他,他把那把風音放到他懷抱扶正他的身體,笑了下:“恩,就算你殺的好了。”
明顯的偽造現場。
替罪者似乎沒有反對,田葛昏死過去,魚悅隻當他默許了。
實驗獸死了,身體被切割成幾十塊,四周所有的物體上都掛滿血液,這裏猶如人間煉獄一般,田葛渾身鮮血靠在大樹上,懷裏抱著他最珍惜的風音,趕到現場的人呆若木雞。
這裏是,惡魔光臨過的屠宰場。。。。。。
歸家
今夜的常青,到處是掃射的探照燈,燈光的上空,巡邏飛機在到處飛翔,仔細看去竟然有十幾架。
誰也不是笨蛋,以田葛的能力,絞殺如此皮糙肉厚的實驗獸,幾率是零。顯然,魚悅的誣陷計劃完全失敗了,此刻他一臉苦笑的穿梭在常青森林。這個算自找麻煩嗎?滿世界的人不找另外的實驗獸,找自己幹嗎?
在接近公路邊上的時候,魚悅借著月光四處探查了一下。沒人注意。他機靈地跳下大樹,找到一棵樹洞,閃身躲了進去。先是把牙木套進隨身的一個巨大的口袋內,然後仔細的上下巡視下自己。花花綠綠的偽裝登山服,連帽的。他把帽簷向下拉了一下,接著找出一瓶防止蚊蟲叮咬的藥劑玩命地在身上噴射,一直噴到他自己都嗆得咳嗽起來。他上下仔細聞了會兒,覺得沒問題了,這才摸出那幅奇醜無比的黑框眼鏡帶在臉上。
一群因為無法入山的登山者,大約有三四十位,他們在公路邊上燃燒起一些取暖的篝火。這些人互相並不認識,他們是被那些警察驅趕到這裏的,原本他們守候在山下看熱鬧,畢竟啊,人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好奇心。
悄悄閃出樹洞,魚悅端詳著森林外圍的隔離圈。那是一些簡陋的觸發警報器,這些警報器掛著細細的長線上。恩?倒是下了大本錢的,入山的時候可沒看到這個呢。他向後退了十幾步,從腰間抓出一根登山繩在手臂上繞了幾圈切割下來抓在手裏。接著他開始快速的助跑,在到達警戒線的不遠處時猛地跳起來,半空中用力把登山繩甩出去掛住路邊的另外一棵大樹,借著跳躍前衝的慣性魚悅飛了起來,身體蕩起,猶如飛猿一般越過掛著警報器的長線。
幹淨利落的屈膝落地,半滾一圈消去衝力。
成功逃離!魚悅回頭看看那些被他躲避過的警報器,露出孩子氣的微笑。接著,他慢慢卷起登山繩貼身放好,悄悄的接近那些篝火邊上的人群,他找了一棵距離人群不遠不近的大樹靠著樹幹慢慢坐下,猶如原本他就屬於這裏一般。
實驗獸的殘片被裝進一塊巨大的裹屍布,堆放在蕭克羌的帳篷內。現在,這裏做主的不再是他了,一些他不認識的仲裁所的高層占領他的帳篷,甚至他那高高在上的父親蕭促嚴都謙卑的在那裏哼哼哈哈著一副奴才的樣子。蕭克羌眼神暗淡了一下,轉身走出帳篷。他再也不能看下去了。
以前,蕭克羌進入仲裁所的時候,別人都說他父親是個陰陽臉,對下一個樣子,對上一個樣子。那個時候,蕭克羌為此和別人打過無數架。慢慢的他麻木了,他以為他麻木了,可是。。。。。。還是不想看到。
父親在蕭克羌的眼裏是高大的,是威嚴的代言人,是小店市的仲裁所長。從小,蕭克羌就看著父親一步一步的多麽艱難的爬到那個位置,他從來沒有在放學的時候看到過父親,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能感覺到父親給他蓋被子的暖意。父親的傷疤,父親的努力,父親的威嚴,父親的成就,一直是蕭克羌引以為傲的東西。於是,他義無反顧的走上父親的道路,就如父親所說,“要成為一位萬人敬仰的樂醫”。
然而當他走進父親的世界,父親的另一麵完全顛覆了蕭克羌的認知。這就是“萬人敬仰的樂醫?”嘲諷地笑笑,蕭克羌點了一支煙。
“隊長,田葛有危險,我們必須把他轉入城裏的醫院,他背後的傷口不收口。”一位士兵走過來報告。
蕭克羌看下天空:“馬上送過去。不惜一切力量,一定要救他。”
田葛現在已經成為一級保護對象,被切割的野獸,還有那把風音,都叫他成為今日的大熱門。
“克羌。”蕭促嚴看著靠著大樹吸煙的兒子呼喚。記憶裏,兒子很少這樣失態。他根本不會吸煙。
“父親。”蕭克羌丟下煙頭,踩在上麵狠狠地撚了兩腳。
“你跟那位叫田葛的樂醫一起回去吧,還有公路邊上的人也要清理幹淨。”蕭促嚴吩咐。
“好的,父親。”蕭克羌點點頭。
“那個田葛,希望你能和他成為朋友,他身上有秘密。還有,那把風音的製作者。經過鑒定,沒有“苦”的級別根本無法製造出那樣的醫器,有些其他的東西不方便說,但是,希望你能找到他,器盟會的長老對他很感興趣。這對你的前途有好處,記得了嗎?”蕭促嚴吩咐。
“。。。。。。。好!“蕭克羌轉身要走。他沒有看父親那雙凝視他的眼睛。
“克羌,我令你失望了嗎?”蕭促嚴突然問兒子。
“您是個有能力的人,父親。”蕭克羌腦袋裏翻滾著父親謙卑討好的樣子,壓抑著說。
“克羌,小店,是個小地方,你應該走向更高的階梯,隻有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把你扶到更高的山峰,兒子,世界很大,大到你不敢想象。你。。。。。去吧!”蕭促嚴帶著壓抑的語氣對兒子說到。
常青不平靜的夜還在繼續著。。。。。。
魚悅坐在政府派遣的下山旅行車上,他身邊的男人不停的吹著牛。什麽他看到山裏有炸彈的亮光;其實這次不是什麽暴虐症,隻是政府在此做特殊的實驗;還有據說有宇宙人在此登陸,未來幾十年,人類將會和宇宙人共存等等。。。。。。
魚悅笑嘻嘻的大有興趣的聽著,身體放鬆了許多,身邊這人是個趣人,他從口袋裏摸出酒壺灌了好幾口。今天晚上他彈得很是過癮,好像壓抑了許久的東西被爆發出去了一般。
長長的下山車隊,車隊最前方,田葛插了一身的管子,心跳幾次停止,命在旦夕。他的瞳孔快速的轉動著,腦波亂成一團。蕭克羌伸手握住他沒有插點滴的手,後悔之意難以言表,都怪自己太過輕敵?還是太過相信父親的資料?他也說不清楚了,這輩子,他踩過無數踏板,但是這一次,隱約著,覺得,自己毀了一個不該毀的東西。
“但願,你能從新站立起來。。。。。。抱歉。”他喃喃的說。
政府廉價住宅區,魚家奶奶正在為搬家做準備。魚悅那個孩子出去兩天一夜了,她多少有些擔心,即使那個孩子一直很穩重她還是擔心的。
她把屋子裏的雜物一件一件的分類放進搬家的紙箱子。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了,什麽東西都存了些,不搬家還不知道呢。一些早就被她忘記的久遠的東西,都被翻找了出來。魚悅對於那些雜物的態度就一個字“扔”,可魚家奶奶舍不得啊,到底是跟了幾十年的東西。於是,最後就成了,魚悅丟出去,魚家奶奶再撿回來。幾次三番,最後魚悅自己都無奈了,隻好由著她去。
一張老照片被魚家奶奶反複摩擦著,她很多年不敢看這張照片了。在成為棄婦之前,她也有個幸福的家的,英俊的丈夫,活潑可愛的兒子,不過那已經是過去了,現在她有魚悅。
魚家奶奶看了一會照片,小心的把照片從相框後麵取出來,她把相片卷好放進紙箱子裏,這張東西很重要,不能丟失。
魚悅推開房門時,魚家奶奶正拿著透明膠帶給那些箱子打封,她看到魚悅回來,安下心一般走過來,幫他接行李。上下不停的打量,仔細非常。
“先去洗澡吧,這裏我都準備好了。”魚家奶奶的語氣難免有些驕傲的聲調。是啊,房屋不大,但是收拾起來麻煩非常,魚家奶奶一個人整理出了二十多個大箱子呢。
“怎麽不叫我啊。”魚悅看下四周不滿的抱怨。
“又不費什麽力氣,一點一點的,就收拾完了。”魚家奶奶用有些抱歉的語調說。
“過去都買新的好了,許多東西根本用不到。”魚悅一邊脫衣服,一邊說。
“過日子那能這樣呢。。。。。。。。哎?悅兒?你受傷了?”魚家奶奶的聲音有些驚懼,她瞪著魚悅的身後。
魚悅回頭,他的後腰不知道什麽時候,沾染上了巴掌大的一塊血漬。
“沒有,這個是動物的血。”魚悅連忙解釋。是啊,那隻怪獸倒地後,血漬四處飛濺,隻是沒想到會飛濺到這裏呢。
魚家奶奶看著魚悅沒有任何創口的後腰,放下心。她看了眼放照片的紙箱,轉身去做飯。
魚家奶奶切熏肉的手,按捺不住的抽動,她看下浴室,使勁拍打了下自己的手背,她害怕,害怕失去魚悅,不為別的,就為這一輩子才得到的親情。
夜晚的廉價公屋,魚悅在院子裏燒那件登山服。魚家奶奶把照片換了好幾個地方藏。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秘密,即使最親近的人,也需要隱瞞。
奉遊兒
田葛在死神的邊緣徘徊了整整三個月,當他能慢慢從床鋪上坐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個月後的事情。這次仲裁所很大方,全部幫他付了醫藥費,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大概是覺得理虧吧,利用了一個級別如此之低的樂醫去送死。作為原本的國家機器的他們,因為懼怕而退縮,安逸的日子過多了,誰還會去送死呢?
田葛坐在床上,從窗戶的窗口向外看去,覺得世界很奇妙。
隻是單純的睡了一覺而已。外麵竟然綠樹成蔭,完全沒有記憶的三個月,瞬間一樣過去。記憶中的空白期,唯一還有印象的是光環中的影子和守護獸那雙血紅的帶著不舍的近似於人類的悲哀情愫的眼睛。
“請進。”門外響起幾聲敲門聲,田葛拉拉杯子,翻身躺下。
蕭克羌一臉無奈的走了進來,他抱歉的從田葛笑了下,他的身後,兩位穿著國家樂醫仲裁所藍色帶金邊長袍製服的人一起走了進來。
前頭這位位二十出頭,黑發,長度很長,他竟然結了一條鬆散的發辮。袍子隨意的穿著,扣子都沒係好。他的袖子上繡了四條金邊,田葛驚訝,他的記憶裏,這是見到的最高級別了。
他笑眯眯的看著田葛,他的身後還有一位六十多歲,長相普通的中年人,袖子上有三條金邊。如果不是他的金邊,他到適合做電視劇裏的路人甲,路人乙什麽的,他的存在感很小。
了不得的大人物啊。田葛驚訝的看下蕭克羌。
蕭克羌剛想開口,那位笑眯眯的年輕人快步走過來,伸手抓起田葛的手上下熱烈的握了兩下:“奉遊兒。國家仲裁所。幸會,幸會!”真是個熱情的人。
田葛尷尬的看著他,自來熟嗎?
蕭克羌搬過椅子,奉遊兒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蕭克羌和中年人小心的站在他的身後。這個人坐著,他們怎麽敢一起坐呢。
“幸會。。。。。。有何。。。。。。貴幹?”田葛看著麵前這個人,姓奉的?他什麽時候竟然成了這麽紅的人了。這樣貴重的姓氏竟然屈尊降貴來看他,他何德何能?
奉遊兒嘿嘿笑了下,伸手抓起他的一隻手,田葛掙紮.
“別動。會爆炸哦。。。。。”奉遊兒笑嘻嘻的說,田葛的動作嘎然而止,接著一股暖和和的氣流慢慢從他的手心進入,接著在他身體裏遊走。好強大的精神氣,田葛呆呆的看著這個看上去隨便懶散的年輕人。
“不會爆炸,騙你的,哈哈!”奉遊兒放下手,露出得意的笑容。田葛覺得一滴冷汗從腦蓋子緩緩流淌到脖子裏。
完全不覺得好笑。
“記錄下,阿亮。”奉遊兒對那個中年人說到。
阿亮?這個人最少也有六十多歲了吧?這個奉遊兒竟然如此稱呼別人,是四大家族目中無人嗎?
“是,師叔祖。”中年回答後,從身上拿出一個本子,站在那裏記錄。原來如此,是輩分問題。
“民間樂者。年齡。。。。。哦,那個,你貴庚?”奉遊兒抓抓腦袋回頭抱歉的問田葛。
田葛更加困惑了:“二十五歲。”他無奈的回答。
“哦,民間樂者,年齡:二十五歲,醫器:風音,恩,那是一把好醫器。級別角四,該樂者血脈寬厚,有很大的發展前景,可吸收。但是,常青林中的實驗獸絕對不會是該樂醫所殺。嫌疑解除,匯報完畢。奉遊兒。”
奉遊兒一長串肆無忌憚的匯報說出,家裏的氣氛更加尷尬了。
“有水嗎?我渴了。。。。。嘩,巨乳,恩。。。。恩恩!喜歡。。。”奉遊兒翹起二郎腿伸手從身邊的桌子拿過一本雜誌翻看,一邊翻看還一邊對上麵的美女發出讚歎聲,他的吩咐是隨意的,蕭克羌無奈的看下左右,伸手拿著個杯子想倒水。
“我要喝果汁,要百分百天然的。最好是楊桃子口味。”奉遊兒沒回頭的繼續要求。
蕭克羌無奈,放下杯子,轉身出門。
當蕭克羌關門的聲音傳來,奉遊兒放下雜誌看下田葛:“有意思進入國家樂醫仲裁所嗎?”
“哈?”田葛驚訝的看著奉遊兒。
奉遊兒掰著指頭開始算:“薪水高,福利好。能免費坐公車,還有配套住房,生病吃藥不花錢,免費的樂盾。好泡妞,衣服錢都節省了。真的不錯哦!考慮下。”
田葛沒說話,隻要是樂醫,誰不想進入仲裁所,這裏還說的是國家仲裁所。誘惑,極大的誘惑。
奉遊兒從雜誌上扯下一片紙片,劈手拿過那位中年人手裏的筆寫下一長串的號碼,他把紙片放到田葛的枕頭下做了個噓的手勢:“恩,保密哦,出院後好好考慮下,如果來,奉家的資源隨時會為你敞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蕭克羌一臉鬱悶的推開門,田葛坐在床鋪上,無語的看著他,屋子裏顯然隻剩下他一人。
“又是這樣?”蕭克羌無奈的嘟囔了句,看樣子被丟下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是他老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要他伺候好,他才懶得搭理那個缺根弦的花花公子呢。
“恩,剛才走的。”田葛衝他笑了下,看這個作風嚴謹的人失態是很有趣的。
“那麽,我也告辭了,哦,這個,這個是這次的傭金,我幫你申請到了。”蕭克羌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支票遞給田葛。
田葛驚訝,他以為,他任務失敗,絕對無法拿到傭金。的
“恩,不管是誰殺的,任務總是完成了。所以,幫你申請到了,還有額外的補償,隻是。。。。。。你那把風音,還能多借器盟會一個月嗎?他們會付租金的。”蕭克羌雖然問田葛。但是,語氣多少帶了一些以大欺小的成分。
“哦,隨便,不要損壞就好。”田葛無所謂的點頭,能說什麽?
“那,謝謝了。後天,你出院,我們去喝一杯如何?”蕭克羌走到門口突然問。
“我是病人吧?”田葛不客氣的拒絕。
“嗬嗬,我忘記了,那麽等你好了,我們去喝一杯。”蕭克羌說完沒等田葛回答,拉開病房的門離開。
田葛聽著走廊的腳步聲,當聲音遠去,他打開信封,看著上麵的數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賣命錢,原本以為賣命了也拿不到的。
妹妹的醫器總算有了著落。他相信能睡個好覺了。現在各路人馬都盯的很緊,要吩咐田牧小心行事。第二把醫器越少人知道越好。
“愛琴島”大門緊閉,門口掛了不營業的牌子。
老五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他幾乎要趴到魚悅送來的風音上親吻了,魚悅在他眼睛裏,赫然成為活著的財神爺。訂貨人的錢昨天到賬的,今天魚悅就送來了醫器。老五讚歎自己前輩子一定做了好事。祖墳青煙繞三繞。他如今是快樂的不得了。
“這是最後一把風音了。”魚悅突然冒了句。
“啊?為什麽?哎呀兄弟,價格可以好商量,要是覺得錢少,我可以幫你加啊!”老五慌忙說。
魚悅站在櫃台前,看著那裏擺放的醫器:“器盟會。”魚悅淡淡的說了句。
老五停下勸說,器盟會,是,他也不想見那些人,做民間醫器流通的最恨的就是器盟會。老五不在勸說。他點點頭:“那麽,我想辦法把錢洗幹淨再給你打過去,說實話,這次我提了不少價格,夠我養老的了。還是古話說的對啊,意外之財不可得。”
“抱歉,連累你了。”魚悅真誠的表示抱歉。
“可別,錢這個東西,多了,引火燒身,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的,小兄弟,這話我也送給你,你手藝不錯,雖然我不懂得,可是器盟會那個地方,真的不適合你。以後還是找個更加安全的地方交易吧。”老五看著魚悅說。
“恩,多謝,我不準備再賣琴了。錢無需多,夠用就好。”魚悅點頭,看下老五轉身要走。
“等下。”老五突然喊住他。
魚悅奇怪的看著他,還有什麽事情嗎?
老五衝他笑了下,轉身彎腰鑽進櫃台,開始翻動起來,大約十多分鍾後,他抱著一大堆古籍一樣的東西堆放在櫃台上從魚悅說:“拿去吧,這是這些年被寄賣的古籍,雖然我和樂醫界沒關係,這些東西我也看不懂。我想對你有用。相交一場,留個念想吧。”
魚悅走過去,翻動了兩下:“好東西。”
好東西,真的是好東西,古曲曲譜。成堆的難得一見的古曲曲譜。
“那是。我老五好歹在這條街經營了三十年了,好壞還是分得清楚的。我就走過一回眼,還是在你這裏。”老五衝他得意的笑下,轉身拿了個大袋子幫魚悅把那些古籍裝好遞給他。
“恩,謝謝了。”魚悅接過袋子,衝這位可愛的胖子笑了下。
“小子,我沒見過你,我們不認識。”老五的聲音,再次在魚悅身後傳來。
“正是如此。”魚悅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那個地方。
老五站起來,四下看下自己經營了幾十年的店子,嘴巴裏喃喃的說:“老爸,你兒子沒出息,這輩子都完成不了你的期盼,成不了樂醫,不過,那個小子人不錯,祖先的期盼,我這輩子都無法完成,咱沒這個天分。所以啊,東西呢,我幫你找了好傳人,你就瞑目吧。不瞑目我也沒辦法。現在啊。我還是去鄉下,娶個大咪咪,給您生一窩孫子來的正經。。。。。。。嘿嘿!”
魚家奶奶的肉粽子
魚家搬家了,在左鄰右舍的羨慕目光中,魚家奶奶很滿足。能離開這裏,做夢一樣。
她把房子讓給一戶鄰居,那家兒子馬上要結婚了,全家七口還擁擠在一房一廳的小屋。能占到魚家奶奶的房子,對他們來說就像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喜事。所以魚家搬家,得到他們全家的大力支援。
新居,對魚家的奶孫倆來說,過於大,魚家奶奶打開所有的窗戶,一直在掉淚,一直在嘮叨著:“真好,真好。”
奶奶喜歡陽光,所以住到了一樓光線最好的房子,魚悅住在二樓,他給自己布置了隔音室,工作室。對於新居魚悅砸錢的速度叫魚家奶奶心驚肉跳。那頓嘮叨就不用提了。
魚悅一直微笑著聽著奶奶數落,什麽不會過日子,什麽不知道留後路了等等之類。雖然是嘮叨,他聽著心裏很是受用,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原本在遊樂場的店鋪被魚悅結束了,他買了兩部自動售賣機,一部他放進遊樂場。人魚陶塤投幣就能買,這樣每個星期去補貨就好。另外一部他擺放在家裏門臉的方向。那裏以前開過店子,很大的一間半的大門臉房子。
魚家奶奶看著大間的門臉被閑置,覺得很是可惜,出租魚悅又不同意,這小樓的不遠處就是大片的居民住宅區,在這個樣的地方,就是開個雜貨鋪子也是賺錢的,辛苦了一輩子的奶奶,決定開一家買肉粽子的店鋪。在老人家的眼睛裏,浪費是可恥的,能動就要為將來做打算。
魚悅沒有幹涉魚家奶奶貼補家用的計劃,隻要她開心,活不太累就好。一天兩百個肉粽,還有免費的茶水。隻是小本生意,魚家奶奶打發時間的遊戲,他是這樣認為的。
沒想到的是,奶奶的手藝那麽好,幾片箬葉,魚家奶奶親手烹製的熏肉,還有蛋黃,各種豆子,紅棗。上好的粟米,經過魚家奶奶的巧手組合,竟然成為一個又一個精巧漂亮美味非常的粽子。甚至,奶奶還找人畫了一個非常好的招牌
【魚家肉粽店】
魚悅無奈的看著自信滿滿的奶奶,老太太一上午的拿個小計算器,算成本,算毛利。好吧!好吧!隻要她高興就好。。。。。
晴朗的天氣,魚家奶奶和魚悅坐在後院包肉粽,魚悅打著幫忙包粽子的旗號,一邊包一邊偷吃魚家奶奶秘製熏肉,半個小時,魚家奶奶身邊的盆子都包滿了,他才包出一個奇醜無比的多邊形的怪物。嘴巴到是吃的滿嘴流油,愜意無比。
“少吃一些肉食,不好消化。”魚家奶奶看下孫子,無奈的笑著搖頭。這個孩子啊,有時候是很有趣的。
魚悅皺著眉頭看著手裏的怪物,嘴巴裏還在上下咀嚼。
“奶奶,這個要幫我煮了,人生第一的粽子,我要自己吃。”魚悅咽下熏肉訕訕的說,這樣的東西拿出去,會砸了奶奶的招牌。
“太大了吧?你到底放了多少東西進去?”魚家奶奶看著那隻巨大無比的巨無霸粽子。
“恩。我想想。蛋黃,豆子,所有的果脯,這個是極品粽子。”魚悅很是驕傲的語調。全部都是好料啊。貨真價實的上等肉粽,他這樣認為。
魚家奶奶拿過粽子,捏了幾下問:“糯米呢?”
“哎?。。。。。必須放粟米嗎?這樣不可以嗎?”魚悅看著魚家奶奶。
“好了,你還是去畫你的陶塤吧,跟這裏盡幫倒忙。”魚家奶奶無奈的搖頭笑著說。
魚悅站起來,趴在後院欄杆上看著大海,這裏的視線真是好。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海麵。買這套房子就是為了那片海。
魚家奶奶繼續忙活著手裏的活計,她沒有看魚悅,這孩子就喜歡趴在那裏看著大海的遠處,他在等人,她知道。那個人,才是魚悅心裏最最重要的人吧!
陽光越來越強烈,海邊的氣溫總是很高,魚悅收回心思,回過身,小院依舊安靜整潔,新種植好的幾顆不知名的花草已經慢慢鑽出。奶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悄離開了。
魚悅深深懶腰,在家裏,他喜歡肆無忌憚的用自己的右手,但是手套他從來沒除下過,那上麵的紋身即使奶奶也沒給看過。老人家心裏不能藏事,會睡不著。
“幹活,幹活。。。。。”魚悅拍了幾下臉頰。慢慢順著樓梯向二樓隔音室走去。
新裝修的隔音室,牆壁上貼滿了隔音板,上麵都是凹凸均勻的錢幣大的小坑。這是最好,最高級的隔音板,魚悅需要一個好的修煉之處。
關閉起房門,隔斷從樓下傳來的煮肉粽的香氣,魚悅環視了下房間,他的對麵牆壁上,掛著四五具醫器。正中的是一張考究的平台,台子上是一具新做的水琴,魚悅直到現在也沒有趕上月光,不管練的多麽刻苦,也隻能操六十六根琴弦,不能再多了。所以他的水琴隻有六十六根弦子,這架水琴不是月光親手所做,月光做的魚悅小心的藏匿,他怕自己損害到它,那個人離開後,那架水琴是唯一的念想了。
魚悅緩緩坐下,從一邊的壁櫃內小心的取出已經修補好的,老五送給他的那些曲譜。
曲譜,他研究了許多天,在過去他所接觸的世界裏,他見過無數的曲譜,這樣的,卻是第一次見到。音樂這東西,曲是根本。
魚悅來回翻看著,這曲譜透著一種古怪,因為靠一個人,兩隻手,根本無法完成整曲的操控,即使樂醫級別最高的大樂聖。也許也無法連貫的的把它完美的彈奏出來,整整一打十二本曲譜,首首都是這樣的東西,曲無名,更別說注解
十二首,全部都是節奏激昂的快速非常的調子,快節奏的練習曲,古曲,魚悅見的多了,但是這裏的曲子。。。。。。人要有四隻以上的手快速協調的彈奏才能完美的演奏出來。而且這些曲子大部分都是輝煌的,激昂的,充滿肅殺之意的曲調,雖然曲子和魚悅的根性多少有些不符。但是,他很想嚐試一下。隻是嚐試。
魚悅慢慢呼吸了下,打開曲譜的第一頁,除去手套,活動了下手腕,參照譜曲開始練習。
先是一段輕快的慢拍,魚悅輕易完成。
接著節奏突然加快,魚悅的手慢慢加快速度。越來越快。。。。
練習房內,刺耳尖銳的聲音突然無法遮掩的穿出來。。。。。。魚悅嚐試把精神力加入其中,速度加快,更加快。。。。。。
“嗆!”
水琴的弦子突然斷了,魚悅捂住左手,看著曲譜,眉頭皺成一團,三天了,連最小的一個章節都無法完成。這麽多年了,多少無法達到的巔峰他都一一跨過,可是,現在,連序曲都無法完成。
左手的無名指的指肚被琴弦切割開,鮮血慢慢流了出來。
魚悅沒有在意,死死盯看著曲譜,創造它的是誰?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曲譜出現,魚悅再次翻動了兩下曲譜,他現在的速度,再加上精神力全開,還是無法完成。
他無奈的合起曲譜,歎息了下。抬起頭,呆了。
剛剛裝修好的最高級的隔音壁板,那上麵,無數道微小的,猶如雷電劈過的痕跡,一道道的猶如尖刀劃過,那些傷痕均勻的鋪在隔音板上。什麽時候被劃上去的?魚悅看著斷了的琴弦,左手無名指突然抽搐了下,好疼,十指連心。
魚悅捂著心口,突然覺得有一陣難耐的憋悶,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被人認定五音缺三的時候,任何曲子隻要到他手裏,不管怎麽練習,都彈奏出一種奇怪的平音。當時,哥哥說,能把音樂如此彈奏也算一份難得的天分。今天,那種奇怪的音調好像叫他找到以前的感覺。自己真的是沒天分嗎?魚悅黯然的收回曲譜,放進櫃子。
時間是最大的創造者,也是毀滅者,心灰的魚悅不知道,他麵對的是個簡單的時間誤會。
曲譜全名叫【鬥士十二樂章】!
這十二本曲譜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這套樂章需要十二個人合奏才能完整的演繹出來。它是合奏曲。
很久之前,樂醫的流派很多,合奏是一種演繹方式,隨著時光飛逝,鬥士十二樂章慢慢消失在人海,樂醫的職業越來越傾向於獨奏,大量的合奏曲被淹沒,消失。
除了民間沒有精神力的普通純音樂,在樂醫界,合奏,成為一個完全被遺忘的東西,社會不需要它,消失也是正常的。
當老五把曲譜放進魚悅手中的時候,它流失的隻剩下可憐的三分之一。加上古曲注釋方式特殊。
它殘缺的無比巧妙,巧妙到,魚悅竟然看不出,這裏需要十二個人去演奏。這算是命運開的一個大大的玩笑吧?大概?
現在,魚悅竟然準備一個人演奏出十二個人合奏的曲譜。這,可能嗎?
誰知道呢。。。。。。
魚家奶奶開店第一天,精巧可愛,美味的肉粽,受到了附近小區上班族的歡迎。不到一小時,200個全部賣完。共賺十五個亞塔。
魚家奶奶開店第一天,魚悅傷了左手,斷了一根琴弦,換了一堵牆的隔音板,共消費360卡遜塔。
當魚家奶奶反複把賺取到的錢幣,反複的熟了一遍又一遍的時候。
魚悅在床鋪上也在反複的翻轉,思緒轉入死角,不得開解。。。。。,
我是收保護費的
懶洋洋的下午,魚悅趴在櫃台上看店子,這是他的新職業。
魚家奶奶不知道最近從那裏找的兩節子別人不要的櫃台,刷刷油漆,擺放了一些生活用品。魚悅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店子到底成了什麽店,賣粽子兼賣陶塤,外加柴米油鹽,生活日雜,變成真正的雜貨鋪。
自己家奶奶充滿鬥誌的過著賺錢的生活,前兩天一直很會節省的奶奶竟然買了一件價格昂貴的上衣給他。
魚悅發現,現在即使不賣醫器,不做陶塤,他們也能靠著雜貨鋪子過著還算寬裕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很滋潤的生活,不是嗎?
“嘿!醒醒!”巨大的敲擊櫃台的聲音。
練習了好幾天,身體極其疲憊的魚悅迷迷糊糊的抬頭,刺眼的陽光一下進入眼簾,他伸出胳膊下意識遮擋了下,抬頭看顧客。
咿?
這是一隊,穿著很是拉風的年輕人,一色的黑色大背心子,大褲衩子,騎著整齊劃一的摩托車。敲擊櫃台的是個小胖子,小眼胖鼻頭,累加的三重肉下巴,一副狗仗人勢的鼠輩樣樣兒。
“買陶塤在門口。。。。。肉粽子賣完了,雜貨自己拿,錢丟到錢櫃裏!謝謝光臨!”魚悅困惑的看下他,迷糊的說出一番話後,繼續趴伏到櫃台上補眠,他累。
小胖子憤怒了,抓起手裏的黑色膠皮棍子,使勁敲擊了幾下櫃台,魚悅再次抬頭,他看著櫃台上的豁口,心裏很是不悅。
這可是剛刷的油漆,奶奶都有份幫忙的。
“我是,不對,我們是收保護費的,在這片小區,所有做生意的都要給我們榔頭哥上供,知道嗎?”小胖子一副威脅的樣子。
魚悅困惑了,做生意還要燒香上供嗎?他的世界很單純,以前的,現在的。
“我家不信教。買陶塤在門口,肉粽子賣完了,雜貨自己拿,錢放到錢櫃裏,謝謝光臨!”魚悅看著小胖子很仔細的又說了一次。
汗!!!!!!在場的人都有流汗的感覺,這個人,外星來的嗎?
“我說,我們是收保護費的!保護費,你裝的?還是弱智?怎麽這麽不識相。。。。。。”小胖子聲嘶力竭大喊著。
魚悅眨巴下眼睛:“你把我家櫃台磕壞了。”
“我說,我是收保護費的!保護費!”小胖子無語了,要不是榔頭哥叫他不要欺負平民,他早一棍子敲到魚悅腦袋上了。
“肥龍,回來!”隊伍中,一個頭發淩亂,身穿一件皺巴巴,髒兮兮的大黑背心,他的背心後背還有個誇張的血淋淋的大榔頭,長短不一的肥褲衩,外加一雙非常個性的七彩拖鞋的胡子拉茬,不修邊幅的年輕人叫小胖子。
原來這個小胖子叫肥龍。
肥龍答應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走到年輕人麵前:“榔頭哥,這傻瓜不開竅,不然。。。。。。。”他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這位叫榔頭哥的人,歪歪嘴巴,吐出嘴巴裏的煙蒂,他晃悠悠的走到還在發木的魚悅麵前。魚悅依舊纏繞在濃濃的睡意裏,他困惑的想,這些人,怎麽還不走啊?
“這個世界,有著各種各樣的規矩,對吧?”榔頭哥靠著櫃台,敲擊下那個豁口。
魚悅不明白,但是還是點點頭。
“做生意呢?要給國家上稅,要給警察交治安費,還有衛生費對吧?”榔頭哥顯然很有耐心,他細細的解釋。
魚悅點點頭,這個人到底想說什麽?
“這一片呢?是小店市西區,西區所有的商鋪都要給【魍礁頭】交保護費,是多年來的潛規矩。做生意都要圖個平平安安的,你想下,半夜家門口被潑油漆,突然好好經營的店鋪著火,是多麽可怕的事情,隻要交出小小的一筆錢,我榔頭保證,你就是半夜不關門,也沒人敢進你們家偷雞摸狗。就是這樣,非常合算,想下是不是?”
這位榔頭哥哥一頓細心教導。魚悅站在那裏打瞌睡,晃晃悠悠。
“對不住,這位大哥?我們不知道規矩。”魚家奶奶聽到響動,從後屋走出來,一連串的抱歉。
榔頭哥看著打晃的魚悅,有些困惑。這家夥別真是個弱智吧,他榔頭竟然墮落到欺負弱小,威脅老人的地步了,他無奈的搖頭。
“您看交多少合適,我們交。我家孫孫不怎麽會和人交流,您看,您宰相肚子撐船隊。。。。”魚家奶奶可是有見識的,也許是著急,有些嘴巴跑車。
榔頭哥打了個響指,他對著胖子指指魚家奶奶,隻要完成任務就好辦了,其他的話他也不想多說。
小胖子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他先從口袋拿出一卷皮尺,開始丈量門麵,接著他竟然拿出一個計算機開始算屋子裏的貨物,這工具倒是準備的齊全。
榔頭細細打量著一家人,老的老,這位打晃的身體不好吧?看下他,一隻手好像不方便,能動的這隻,手指上全部纏著膠布。他點燃一根香煙,閑聊一般問魚家奶奶:“你們家,還有別人嗎?”
魚家奶奶陪著笑說:“就我們祖孫倆。”
魚悅晃了會,抓抓頭發,終於清醒了。
“奶奶,他們是做什麽的?”他問魚家奶奶。
魚家奶奶衝他笑了下:“小悅累了吧,去休息吧,這裏我處理就好。”
“榔頭哥,算好了,一個月五百基塔。”胖子走過來說。
“怎麽這麽多?”榔頭顯然也覺得意外,看下這家寒酸的小店。
“您剛來,不清楚,按照麵積計費是老規矩了。”胖子陪著笑臉看著自己家老大。
魚悅算是明白他們是做什麽的了,電視裏經常曝光的惡勢力,專門欺負弱小的暴力分子,總的來說,不是好人。
他晃下腦袋,轉身走到自動販賣機前,拿出鑰匙打開投幣櫃,嘩啦啦倒出一堆的零錢,接著他打開櫃台再次把一天的收入拿出來,祖孫倆坐在一起一五一十的數了起來。
榔頭眼睛黯然了一下,臉上燒燒的,自己躲避到這個鄉下地方,不再涉及集團的事物,原本以為生活會無比簡單,現在看來,還不如過以前提心吊膽,命懸一線的日子呢。他摸下自己口袋那些少的可憐的零花錢,黯然的歎息了下。
時間慢慢的過去,魚悅把零錢放進一個袋子裏遞給胖子:“還缺五十個基塔,你們明天來吧。”他是真的沒零錢,家裏也不放錢,他怕麻煩,也不想招惹誰,他隻想安心的過日子。
小胖子眼睛眨巴了下,看下榔頭哥,榔頭點點頭,接著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罐裝的噴射器,對著魚家剛剛刷白的雪白,雪白的牆壁,大大的噴了個大榔頭圖案,也許內疚吧,那個榔頭額外的噴的格外的大:“生意興隆哈!”
榔頭說完回過頭,卻發現,那位老奶奶不見了,付錢這位繼續趴在櫃台上睡覺。
被無視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清香的箬葉和糯米的味道,榔頭走到櫃台前敲擊了幾下,想告訴這位,不著急交錢,遲兩天都是可以的。
魚悅才剛剛進入夢想,聽到響動後,他再次迷糊的抬起腦袋: “買陶塤在門口。。。。。肉粽子賣完了,雜貨自己拿,錢丟到錢櫃裏!謝謝光臨!”說完繼續補眠。
榔頭哥徹底困惑了。。。。。
傍晚,饑腸轆轆的榔頭跟上麵收賬的人糾葛完畢,心情鬱悶的塔拉著他的七彩拖鞋溜達,他知道屬下怎麽說,別人跟大哥,他們也跟大哥,別人是吃香喝辣,他這個大哥連汽油費都給小弟出不起,混黑道,混到晚餐費都沒有的老大,他也算頭一號了。
榔頭順著小區的路慢悠悠的走著,摸出煙盒卻發現,最後一根糧草都沒有了,以前沒缺過錢,根本不會過日子的他,站在魚悅店門口聞著裏麵的飯菜香,心裏酸楚起來。
魚悅喜歡和奶奶一起守著貨物堆放的滿滿櫃台吃飯。
一張小圓桌,兩把用裝修後剩餘材料做成的小板凳,豐盛的晚餐,這是魚悅喜歡的小市民生活,當然,如果門口這個人不死死盯著他們的晚餐,那麽會更加美好了。
魚家奶奶倒是認識這個落單的大哥大,她看下魚悅,走出去問他:“您,您買東西嗎?”
榔頭尷尬的笑了下,摸下可憐的口袋裏的有數的零錢,終於還是開口了,人生第一次,比第一次出任務還緊張:“那個,可以,可以賒賬嗎?”
魚家奶奶看下他,這個人不壞,她能感覺的到的,最起碼,下午的時候,他沒仗勢欺人,雖然櫃台被磕壞了,可是這孩子的眼睛沒那麽惡毒,甚至,她能看出來,他是落寂的。
“可以啊,你要什麽?”魚家奶奶笑了下,自己是難過來的,現在也見不得別人受難為。
本來尷尬著漲紅了臉的榔頭,意外的抬起頭。
一條香煙,一大包衛生紙,一箱子方便麵,黑社會老大也要上廁所,也要吃飯。
榔頭接過東西,有些感動的衝著魚家奶奶鞠躬:“謝謝您,有錢我就還您。”說完他想離開。
魚家奶奶拉住他的衣服笑眯眯的問:“晚飯吃了嗎?我做的太多了,天氣熱,不吃就浪費了。”
肉粽的外賣生意
魚悅最近很忙,非常的忙,自己家奶奶的肉粽生意越來越好,好到奶奶根本做不了那麽多,必須把活包出去了。好吃美味的肉粽,價格又那麽低,吸引了許多人來品嚐。這一嚐,附近的小區住戶,路過的上班族,還有做遊客生意的店鋪,許多人都要了店裏的電話訂購。魚家肉粽一時間已經成了附近熱門的食品,一天能賣出三千個就是證據。這時候魚家奶奶好像突然散發出了巨大的青春活力,她找到原來廉價屋的一些老街坊,奉獻出配方,還手把手的教別人,這才保證了肉粽的供應。
魚悅不會包肉粽,但是清閑了,還是會幫奶奶去送外賣。今天就是一家兒童音樂練習教室,一下子訂購了五十隻肉粽。魚悅主動要求幫忙送外賣,他最近練習練的實在煩躁。
在吳嵐,許多人家都喜歡把有些天分的孩子,早早送入音樂教室啟蒙。能走上樂醫的黃金大道,是許多人家對孩子的期盼。魚悅今天來的這家音樂教室正是這些期望的起點。
魚悅接過工作人員付的錢後,並沒有馬上離開。他提著外賣的保溫箱站在音樂教室的門口,看著那些刻苦練習的孩子,思維多少有些神遊太虛。這裏和以前那個家是不同的,孩子們彈奏著簡陋的樂器,就是那種固定在桌子上的多用模擬器,音色一般,手感也不好。民間的孩子根本無法和他出生的世家相比,他們家的孩子,出生後就會擁有價格昂貴、製作精美的醫器,而且為了找到最適合的醫器,從小到大不知道要換多少具。可是那些民間的孩子,卻隻能用模擬器,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摸到真正的醫器。
“喲,肉粽小哥,生意興隆啊!”榔頭哥從不遠的街區慢慢溜達過來,他的胳膊纏著幾圈繃帶,一些血漬浸透了薄薄的紗布露了出來。他的摩托大隊今天似乎不在,隻有他一個人在溜達。
魚悅不覺得自己是肉粽小哥,所以他沒回應榔頭哥,他的眼睛盯著教室內一個被處罰的孩子。
榔頭哥走過來,順著魚悅的眼睛向裏看:“看什麽呢?”
“噓!”魚悅做了個安靜的手勢,榔頭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這個人,每次見都一樣的古怪。
教室裏,老師在訓斥那個可憐的孩子:“你才多大,基礎都沒打好,就去練習不適合自己的東西。這首快速的曲子,是靠大指的指根關節撥弦,是以拇指與手掌的連接處為動點,帶動全指運動,在彈奏時不需食指挨著大指,所有手指都是完全放鬆的,保持彈奏時的自然放鬆手型。你才多大了,就想一口氣吃成個胖子,我叫你從每根弦子上搖四個音,然後再逐漸、逐漸的加大,你倒好,一次就加至十二個音,你連基礎都沒打好,能彈好嗎?要記得,彈奏時指甲觸弦的角度、深淺及是否正確發力都對搖指的音色、音量都有直接的影響。你啊。。。。。。。要想彈奏的流暢自如是需要下一定功夫的。 所以,現在開始一切要從基礎開始,老師相信你。。。。。”
“對啊!基礎。。。。。基礎!”魚悅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大聲說到。
訓斥學生的老師呆住了,他瞧瞧站在門口大喊的魚悅,有些不悅的想說點什麽,但是他一眼看到同樣困惑,但是一臉凶相,胳膊上還纏著繃帶的榔頭哥。決定閉嘴。
“謝謝老師,受益匪淺!”魚悅走到這位老師麵前,深深的鞠躬,轉身快步叨念著:“基礎,基礎。。。。。。”這兩個字離開。
魚悅跑出沒多久,轉身又奔回音樂教室門口,他把他的破單車忘記在這裏了。
榔頭哥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看著魚悅嘮叨、鞠躬、跑開、折回來、騎車子走人。然後,他像個傻瓜一般站在那裏開心的大笑,這個肉粽小哥真是個有趣的人呢,看他這樣他滿心的煩悶全都飛跑了。
魚悅從頭到尾,都沒把榔頭納入自己的視線和世界,他好像找到了破解那些殘本的方法。一直以來他太自信了,太急於求成了。他原本就基礎不好,這些年一直追求更加高的境界,完全忘記了基礎的重要性。沒有彈好曲子,不是曲譜的問題,他需要更加,更加努力的去訓練,尤其是基礎,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三次,他決定拋開過去所有的東西,一切從基礎開始。想到這一點,他就心情愉快,連破車子也騎得一溜冒煙。
田葛穿著一件藍色金邊袍子,他的胳膊袖子上如今一道金邊都無,還是個白板。如今他是國家仲裁所駐小店市特派員奉遊兒先生的貼身。。。。。打雜的。
奉遊兒一臉興奮的逛著大街,他完全忽視自己身上那套高貴的製服,一副流氓色胚子樣滿大街的搭訕。跟在他後麵,田葛覺得無比丟臉,他此刻想起前任打雜的阿亮先生同情的眼神。
早知道跟了這樣一位丟臉的上司,田葛覺得自己不如回頭做一位流浪樂醫的好,即使現在的薪水是過去的三倍,田葛依然覺得生活簡直爛透了。
“小甜甜(田葛的新稱呼,奉遊兒專用),過來,過來,告訴她,我可是正牌的樂醫。”奉遊兒衝著田葛一聲招呼,田葛聞聲望去,奉遊兒正攔住一位有著一對碩大巨乳的妹妹指天畫地信誓旦旦的發誓,他絕對不是假冒的,他真的真的是正牌的國家級樂醫。
田葛無奈地朝天翻個白眼,他走過去對那位巨乳小姐微微點頭:“那個,抱歉,我們真的是假冒的。”
巨乳妹妹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奉遊兒一臉遺憾的看著她的背影咽口水,他開始哀嚎: “嘿,小甜甜,你怎麽能這樣說啊?”這個該死的小甜甜,最喜歡和自己作對,自己說東,他絕對說西,從早到晚,一臉他欠了他幾吊大錢的衰樣。
田葛沒搭理哀嚎的奉遊兒,他接通了耳朵上的電話,聽了一會兒變了臉色:“恩,知道了,我們立刻過去。”
“出事了,大人。”田葛的臉色變的蒼白無比,他望著奉遊兒幹澀地說。
血紅的眼睛,黑夜中的嘲笑聲,最後悲哀的嘶鳴,漫天的血霧,三個月的黑暗期。沒有人知道,那場戰鬥給田葛留下了多麽大的心理障礙,直到現在,每當半夜,他都會突然大叫著坐起,接著冷汗連連。
“什麽事情?”奉遊兒收起痞子樣,自己這個新助手他是了解的,冷靜、果斷、對任何事情都有很豁達的態度,會這樣失態絕對不是小事情。
田葛晃悠了一下,他抓住身邊的街頭欄杆穩了穩身體,一字一句地說:“常青林,發現了實驗獸的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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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由於牛嫂近期工作繁忙,暫時由某接手樂醫的更新事宜,今後五天內將由某準點準時一天一更,牛嫂工作繁忙期過後會將精力放回到寫文上,請各位親們放心~
PS:本章本來應該午夜12點後更新,不過某明天要五點起來上班,所以提前更新了,牛嫂麥介意啊~~今後五天某都會在夜間九點前更新滴~
啊?你問某是誰?某是短期義務編輯某揚~謝謝各位親們捧場~請今後也繼續支持牛嫂的文,謝謝!
胎盤
難得的輕鬆天氣,魚悅蹲在門口觀察對麵那隻天天來他家報到的肥貓。每天午飯時間這隻貓就會準時來報到,魚家奶奶會把剩下的熏肉給它吃,這家夥沒心沒肝的,吃了就走。
“小老板,麻煩拿兩包衛生巾,要最好的牌子。”住在小區的一位名產,明燦燦明律師大姐大人把身子探出她的小蛤蟆車大聲喊叫。
原本靠在店內喝飲料的榔頭哥“噗嗤”一口飲料噴到對麵小胖子臉上。肥龍麵無表情地抹一把臉,和榔頭哥一起把腦袋扭到魚悅的角度,斜著眼睛看熱鬧。最近他們極愛來這裏看熱鬧湊熱鬧。
魚悅麵無表情的站起來,走到放柴米油鹽的貨架邊,無奈的搖頭。自己家奶奶真的是生意人,沒幾天櫃台成了四節,柴米油鹽邊上多了日用百貨。他伸手準確地拿了最貴的衛生巾,捏在手上,轉身走到車邊遞給明燦燦。
“小悅,你最好了。”明燦燦很是高興地接過東西。
“5個基門塔。”魚悅沒表情,聲音沒波動的說,一點都沒被甜言蜜語打動。
明燦燦也見怪不怪了,從包裏抽出一張大麵額的在魚悅眼前晃晃,慢慢放進久等的手心裏。
正巧魚家奶奶從屋子裏走出來,她看下明燦燦手裏的東西,有些責怪的說:“哎,燦燦啊,我家悅兒還沒結婚呢。你可是個女孩子家啊,要記得矜持啊!”
明燦燦原本很囂張的臉立刻變成了溫順的小女孩,她害羞似地吐吐舌頭:“奶奶,我肚子疼。”
魚悅接過錢走到櫃台找零錢。肥龍走過來衝他豎起大拇指:“猛男。你厲害。”
榔頭穿著他的七色拖鞋塔拉出店子,這條街居然還有這樣的猛女人,他倒想看下是個什麽樣子的。
這女人在裝嫩吧?頭一眼看到明燦燦,榔頭這樣認為。穿那麽嫩的粉紅色衣服,背後還有個大蝴蝶結,皮膚倒是很白,如果不說話的話,倒是長的很甜,不過一開口嘛。。。。。榔頭撇撇嘴。
沒一會兒,魚悅把找好的零錢還有自己的一件衣服遞給明燦燦。
明燦燦眨巴一下眼睛,疑問。
魚悅:“白褲子比較明顯吧,下車遮擋下。”
榔頭靠著門廊,哈哈大笑起來。明燦燦接過衣服衝魚悅笑了下,臉竟然紅了,不過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接著這女人扭頭,惡狠狠的衝榔頭罵道:“媽的,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來月經,幹!”
榔頭呆了,魚悅斜眼看了下他,轉身走到一邊去收那隻肥貓沒吃完的貓食盆。當明燦燦架車一溜煙的開出去的時候,榔頭哥才反應了過來,大喊了一句:“我操!”
開遠了的蛤蟆車隨即打開車窗,一條玉臂伸了出來,粉嫩的拳頭很是囂張的比出了個國際通用手勢。
“靠!”榔頭跳起來就要追。
“嘿,榔頭哥,別生氣,好男不和女鬥。”肥龍趕忙來勸。卻被鬱悶的榔頭踢到了一邊。
“嗬.......”魚悅終於忍耐不住了,他笑了出來,這是榔頭他們第一次聽到粽子店家小老板發出笑聲。
“原來你會笑啊?”榔頭突然冒了句。
魚悅再次斜了他一眼,一副你是白癡的樣子,轉身抓著貓盆進屋了。
榔頭突然覺得憋的慌,他狠狠的對著門廊踢了一腳,“啪!”一下,拖鞋飛了出去,接著榔頭抱著他可憐的腳開始哀嚎:“我操,我是招惹誰了?”
彩虹鞋飛出很遠,驚跑了街邊還在徘徊的肥貓。肥龍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幫榔頭撿回拖鞋,結果是又挨了一腳。榔頭回身看下屋子裏無奈的嘮叨:“回家,回家,今天出門不利。”邊嘀咕著邊套上拖鞋,扯著肥龍轉身就走。
魚悅出來的時候,榔頭和肥龍已經走了,當然,仍然沒付賬,老規矩,錢從保護費裏扣。魚悅望著遠處的身影,眼睛裏閃出一絲羨慕,這樣的活著也許真的不錯。
田葛趴在醫院解剖室外大吐特吐,這是第三次來了,但他仍然吐得臉色蒼白。奉遊兒靠在解剖室外麵同情的看著他,這孩子留下心理陰影了。
解剖室內,一具被撕咬成碎片的木實驗獸的殘骸,還有胎衣被反複解剖、檢驗。腐爛了很久的野獸的屍體,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臭味。
“覺得厭惡?”奉遊兒從一邊的台子上拿過紙巾盒遞給田葛。
田葛點點頭,大力的扯下一團紙巾,他一邊擦嘴巴,一邊繼續幹嘔。
“那是位好母親,雖然她是實驗獸,人類的母親會拿自己的軀體喂食孩子嗎?”奉遊兒突然說了句。
田葛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為什麽不能?人類是比野獸更加懂得感情的吧?
奉遊兒隔著玻璃窗看著實驗室裏麵,沒再說話。大約半個小時過去,法醫從屋子裏出來,煞白著臉遞給奉遊兒一份檢驗報告。奉遊兒看了一會,臉色也白了:“你確定?”他盯著法醫問。
法醫肯定地點點頭:“最少四隻,而且,這不是最壞的消息。”
奉遊兒合起檢驗報告,雙眼凝視著前方,他伸出手對田葛晃悠了下:“煙!”
田葛很少見到這位奉遊兒先生一本正經的樣子,一刹那,那個人和自己的距離真的好遠。他從懷裏拿出香煙遞過去,幫他點上。
奉遊兒麵色凝重地吸了一會煙,把隻燃燒了一半的煙頭丟在地上,拿腳重重地碾磨了幾下,然後伸手打開耳朵上的電話,語氣依舊那個痞子樣:“是我,恩,沒死呢。。。。。。扛不住了,你們打報告吧,那個玩意,進化了。現在的我,恐怕不是它的對手。。。。。。哼,沒開玩笑,說起來。。。。。。人類,人類才是該被大自然滅絕的吧?都上千年沒改變了。好了,好了!報告完畢,我等你們來。”
醫院秘密解剖室的走廊,田葛慢慢跟在奉遊兒的身後,突然,他快走幾步,擋在了奉遊兒的前方:“告訴我,我希望知道真相。”
奉遊兒深深凝視著麵前這個一臉堅毅的男人:“知道真相又如何?”
田葛猛地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一邊,脊背撞擊走廊牆壁,發出沉悶的聲音。
“我為了這個,到現在都無法摸醫器,每一天,每一天我都無法入眠,我幾乎死在它們手裏,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那東西的可怕,它根本不怕樂醫 ,它根本是在玩弄我。 我要知道,知道一切,不然我就完了,就完了。知道嗎?求求你,告訴我。。。。。。”
沉默半響,奉遊兒拍拍他抓在自己胸前的手:“哦, 請我吃飯,我就告訴你。”
“呃?”田葛被他的輕而易舉驚呆了。
幾個小時候後,一家兒童甜食店,田葛無奈的盡量把身體縮在窗簾後。就在他的麵前,奉遊兒吃到第十二隻香蕉船。他是鐵肚子嗎?店鋪裏,一些小朋友捂著嘴巴笑著,真是的,那麽大了,還吃兒童套餐,真不害臊。
奉遊兒完全不覺得害臊,他美的的冒泡,心情好得開始哼曲調。田葛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按住奉遊兒還要叫餐的手:“先告訴我,再吃。”
奉遊兒點點頭,從桌子上拿過一張菜單,扯了一頁,拿起一邊的兒童畫筆,刷刷刷!飛快的畫了幾下,丟給田葛。接著他回頭:“麻煩你,漂亮阿姨, 我還要個香蕉船。。。。。。。”
田葛接過那張紙,紙上畫了一條直線,直線上畫了三道長短不一的豎線。這是什麽啊?田葛憤怒了,他把紙“砰”的拍回桌麵憤怒的喊:“你在玩我嗎?”
奉遊兒無辜地眨巴下眼睛,突然抱住送香蕉船的服務員:“阿姨,爸爸欺負我。。。。。。。。。”
商店裏所有的人都大滴,大滴的冒著冷汗。田葛滿頭黑線地拿出錢包,丟了一張大鈔在桌麵,拽了奉遊兒就走,奉遊兒很是不甘願地用撒嬌的語氣哀嚎:“我。。。。。。。我的香蕉船。。。。。!”
午後的天氣,說變就變,一場沒有預兆的瓢潑大雨突然落了下來,街角的賣飲料的太陽傘下,奉遊兒和田葛雙雙蹲在那裏,買飲料的收了攤子跑了,此處非常安靜。
田葛瞪著奉遊兒,眼睛裏壓抑不住的憤怒,他從口袋抓出那張破紙丟到地麵,飛濺進來的雨水,迅速打濕了它,不滲水的畫筆畫出的橫豎線條在濕漉漉的紙上特別的鮮明。
奉遊兒歎息著搖頭:“好了。好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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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哇。。。。剛剛不小心按錯鍵多了個空白章節。。。趕緊改趕緊改。。。
同誌們~~下麵一章是弄錯了的空白章節啊~到這裏就打住不用往下點了啊!
真相
一張破紙,簡陋的畫著豎道。田葛死死盯著奉遊兒,奉遊兒卻抱著膝蓋,四下張望:“這地,八麵透風的,真是很冷,我最怕冷了。”奉遊兒覺得,身為上司,被人猶如抓家雀一般丟來丟去,十分的不爽,他決定,死也不說。於是他吹著口哨看著遠處馬路邊上冒雨奔跑的人們,心情很是快樂。
田葛還是死死地盯著奉遊兒,可這家夥東張西望楞是不開金口,隻聽得尖銳的口哨聲。半晌,田葛無奈了,語調裏多了一些哀求: “您到底要我怎麽做,您才會說?”
奉遊兒立刻回頭,露出賊賊的笑容:“聽說,你又得了一把好醫器,我要看下。”
他怎麽知道的?田葛眼神,迅速閃了下:“我那把,你們還沒還我呢。”
奉遊兒撇撇嘴:“東西拿到我老爹那裏了,安心,安心,肯定還給你的。你想想,目前樂醫界的最大的秘密,換你個小秘密,你不吃虧,我們還付錢看你家琴了呢。”
田葛低頭沉吟了下:“好。但是,你必須告訴我消息來源,你怎麽知道我家有了一把新風音?”
奉遊兒站起來,伸手接雨:“先是你帳戶上的錢突然沒了,接著你妹妹最好的朋友告訴她最好的朋友,你妹妹多了把新的風音,就是這樣。”
猛地跳起來,田葛渾身顫抖:“你監視我的家人?”
奉遊兒的眼神,突然露出悲哀的神色,側過頭用睥睨的角度看向田葛:“好稀奇嗎?我每天都被人監視著活。習慣就好,這。。。。就是人生啊!”
雨依舊在下,田葛沉默了一下突然走出太陽傘,冒雨向家走去。走了一會,他覺得非常奇怪,因為雨水沒落到他身上,他抬起頭,一把巨大的廣告太陽傘遮擋在他腦袋頂。回過頭,奉遊兒扛著不鏽鋼傘把,嬉皮笑臉地看著他。田葛心裏那股氣一下子全泄掉了。
“你偷人家雨傘,你可是樂醫,奉大人!”
“我給錢了。”
“那裏根本沒人”
“我塞地麵那個洞裏了。”
“。。。。。。去我家吧。”
“哎?不生氣了?”
“。。。。。。。”
田葛的新居並不大,在一家公寓的頂層,以前的房子都賣了,這個房子是租的。也許是奉遊兒第一次到平民的家裏,他對什麽都感興趣,甚至貼在冰箱上的磁鐵都拿下來玩了。
田葛找了兩套幹衣服,一套遞給奉遊兒,一套自己穿,等奉遊兒穿好衣服出來,田葛看著他噗嗤樂了 。原來奉遊兒比他高,他的褲子穿在他身上,硬是露了一小節小腿,好好的長褲給他穿成了不倫不類的九分褲。樂嗬了一陣,田葛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覺得這個人高過自己?這是為什麽呢?
奉遊兒跪坐在田葛家的榻榻米上,新居實在小,連個像樣的桌子都沒有。他的麵前,田葛認真的擺放了一套繪圖的工具。田葛是個過於認真的人,這讓奉遊兒咬著鉛筆頭,很是思考了一陣。終於下筆,還是刷刷幾下就畫完,他把圖遞給田葛。
“這。。。。。。。這不是和那之前的一樣嗎?” 就是畫的線條直了一些而已。田葛憤怒,要不是怕拍壞桌子,他真想再拍一巴掌。
“你到底想問什麽啊?到現在我也不清楚?”奉遊兒靠著牆壁發出奇怪的語調。
“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樂醫根本無法控製它。”田葛咬著牙,逐字逐句重複自己的問題。
“就是圖畫上麵的東西了,最後那條最長的線。”奉遊兒揚揚下巴。
“我不明白.”田葛無奈的歎息,他覺得這個世界上,能弄明白奉遊兒這本天書的人,真的是不多。
奉遊兒趴到小桌子上,指著那張圖表解釋:“這條橫線是一個界限,橫線以上是正常人的精神數值,橫線以下就是焦躁症。(他指著第一條貫穿的最短線)這是普通人,看吧,一切正常,(他再指第二條)這是樂醫的精神數值線,正就是正常人,負就是焦躁症,而這條最長的,上下持平的線就是那個怪物,他的精神素質和樂醫是同等的,它的焦躁數值和三度、不應該是更要強最起碼有四度焦躁著是持平的,所以,它不怕你。”
田葛低頭,看了很久,一臉的不相信。奉遊兒歎息了下,沒看他,他靠回牆角望著天花板說:“我們樂醫,從出生就會鑒定五音。所謂五音,就是我們的頭手腳,如果說情緒的話,又代表,喜怒哀樂欲。我們樂醫有一條特殊的音脈,如果一條不通,樂醫的特殊精神力就無法貫通。那個怪物,天生就是五脈全通,天才一般,除了沒有人性。”
田葛緊緊的把圖表揉成一團攢在手裏:“到底是誰製造出來的這個怪物?”
奉遊兒:“幾百年了,那些遺傳學家,生物學家,基因學家,幾代人一直尋求消除焦躁症,多少人一生的心血。他們是無罪的,這裏到底誰錯了,我也說不清楚。答案嗎?答案就是,大約三十年前。遺傳學家,從各大家族找出了最完美的遺傳因子,稱為(N25)。這些細胞被進行提煉後注入了實驗獸體內,原來的本意是希望能提煉出破解基因。可是大家都沒想到,這個東西,它的基因內隱藏了比三度暴虐症還可怕的潛在因子,它自己完全可以平衡它,但是人類不可以。現在,無論身體條件還是精神能力,它都是最適合在這個星球生存的,它在進化,進化中的最大攝入物,就是人類,人類身體中的特殊蛋白質為它提供了進化最好的食物。剛才在醫院,他們找到了臍帶,這個怪物的第三代已經出生了,它再次進化了。我想,以我目前的水準真的無法單獨麵對它,後果和你是相同的,不過。。。。。。。。我想也許沒事。”
田葛疑惑地看下他:“為什麽?也許?沒事?”
奉遊兒苦笑:“啊,也許,我和那些怪物是兄弟,或者親戚啊。三十年前,第一代(N25)的遺傳因子,是四大家族提供的。也許它看我是親戚能放過我呢,嗬嗬。。。。。。”
田葛呆了,這個秘密,真的太震撼了。他瞪大了眼坐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很久之後才問到:“那麽。。。。。它,誰還能對付它?”
奉遊兒摸下下巴:“那天,你在森林裏遇到的那個人可以,我加上另外兩個夥伴也許可以,因為一但精神力成倍大過它,就能消滅它,還有就是樂靈島的人。再有嗎??十二年前也許有兩個,現在也許那個人已經到達能獨立對待它的程度了吧,以他的話絕對沒問題的。”
田葛不明白:“哪個他?”
奉遊兒伸了個懶腰:“恩,一個改名叫老鼠的家夥。那個該死的家夥竟然消失了十二年了,真他媽的沒義氣!”他說完,突然露出田葛沒有見到過的神色。田葛自從和奉遊兒在一起,這個人一天能變化一百種情緒,但是這些情緒都是虛偽的。突然暴怒的奉遊兒現在露出的氣憤的情緒,田葛能感覺到,好像是真正屬於他的。
“這是什麽東西?”魚悅拿著一張黑色的請柬一樣的東西,看著把這東西交給他的榔頭。那張黑柬上大喇喇的寫了八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月圓之日,粽店之頂】。
榔頭咽下一口肉粽回頭:“這個是決鬥書。”
魚悅眯下眼睛:“給我看這個做什麽?”
榔頭走過來用很熟稔的樣子,摟住他肩膀說:“因為要借你家屋頂用下啊!你沒看到嗎?粽店之頂,這附近隻有你一家粽子店吧?老弟幫忙了,大家兄弟一場。”
魚悅掙開榔頭的臭手,用看怪物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榔頭,他覺得自己就算是個奇怪的生物了,可這個家夥連生物都算不上。他把那張黑色的東西丟還給榔頭:“決鬥完,如果沒死的話,記得修我家屋頂。”說完,魚悅轉身上樓。
榔頭一臉遺憾的晃晃黑柬,衝魚悅的背影喊:“你幹嗎不問我,為什麽要去屋頂決鬥啊?我還以為你會好奇的說。為什麽?為什麽?因為,那個家夥他有恐高症。啊哈哈!!!!”
魚悅站在樓梯口,向下俯視著那個抱著肚子,笑的很開心的榔頭。他無奈的搖頭,不過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月圓之日,粽店之頂(上)
魚悅和魚家奶奶一人搬一把椅子坐在家裏的後院,今天就是月圓之日。先前的黑色請柬,魚悅以為這不過是一場玩笑而已。
榔頭這個人,看上去,真的是屬於那種邋遢得要死、沒心沒肝外加滿嘴跑車的家夥,但是這次他沒說謊,他真是來決鬥的。那種黑貼是江湖——好吧,這個時代那裏來的江湖,簡單的說,那個就是地痞流氓升級版,黑社會的升級版,簡稱集團。當你混進集團後,再進行決鬥就不能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了,挑人家地盤要用黑貼,其實就是以前拉屎用報紙,現在用了衛生紙,都是邋遢事情就對了。
魚悅仰頭看著蹲在他家屋頂,腳丫子上依舊穿著那雙彩虹拖鞋的榔頭。他的右手,握著一把在夜色中無法反光的的刀具。這把刀具可了不起了,它來自魚家奶奶的後廚,職業是專切魚家奶奶特製臘肉。
“小悅,這孩子在咱們家屋頂發什麽瘋呢?”魚家奶奶很是困惑。
“不知道,奶奶,晚上的電視劇您要耽誤了。”魚悅音樂著覺得有些不對,他勸奶奶進屋。
“對啊。那我回去了。”魚家奶奶平生第一大事,肥皂劇一集也不許拉。
“奶奶,晚上要下雨,打雷。您看電池電視吧,帶耳機那種。”魚悅不放心地囑咐。
魚家奶奶點點頭,抬頭看下榔頭:“榔頭,你一會把菜刀幫我放回廚房啊。記得鎖門,那隻貓最近會開冰箱了。”
榔頭扭頭對魚家奶奶嘿嘿一笑,夜色中,露出一口醒目的大白牙:“知道了,奶奶。”
今天晚上的天氣,帶著莫名的涼風。榔頭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口袋裏的香煙全部吸完,可憐魚家的屋頂,到處都是煙屁股。榔頭看下靠在院子裏躺椅上吹風的魚悅可憐兮兮的問:“那個,小老板,再賒我盒煙唄?”
魚悅坐起來,看著這個半夜抽風,蹲在他家屋頂的可憐人:“等著。”他不怎麽拒絕這個人,他不討厭他,這個人,總是能叫他笑。他說完,轉身進屋,走到家裏貨架前,猶豫了會,還是伸手拿了榔頭最喜歡吸,卻又不便宜的那種很長的黑杆子香煙。
當魚悅拿了東西走到後院,準備把香煙丟給屋頂上的榔頭時,卻突然發現,屋頂上多了個人。魚悅眨巴下眼睛,這個人什麽時候來的?他慢慢走回椅子,坐在那裏觀察著他們。
突然出現的人,大約二十出頭,和榔頭可以說是兩個極端。這人一身的銀灰色精幹帥氣的西裝,皮鞋鋥亮得能映照出月亮來,雖然今天晚上沒月亮。這人長相很帥氣,屬於清俊型,那種,那種什麽詩歌來著,什麽歌頌鬆樹的,竹子的,蘭花的詩歌,尤其是歌頌竹子的就能套用到這位身上。魚悅覺得世界很奇妙啊,榔頭這個連生物都不是的家夥居然能認識這麽個人物。
“看看你,成了什麽樣子了!魍礁十三太保中的銀蛇,響當當的人物,現在簡直成了垃圾。”這根俊秀的竹子突然開口,滿臉譏諷。
榔頭沒搭理,他腦袋左右扭動,等看到下麵的魚悅時異常的高興地大喊:“小老板,煙。。。。。煙!”魚悅站起來把煙丟上去。
榔頭身手敏捷地接住,作出一個非常傻的謝謝姿勢,接著他看著香煙盒,笑了:“垃圾不垃圾的,不是你說我是,我就是了。在我看來,你也不過就是個穿著名牌的衣冠禽獸而已。”榔頭說完,開始拆煙盒,點香煙,摸樣下作非常。
俊秀的竹子似乎很生氣,他伸出手指指著榔頭:“博爺爺養你一場,最疼愛的就是你,最喜歡的就是你,對你的期望最大。你這樣做對得起養大你的博爺爺嗎?你太叫他失望了。當然。。。。我們對你也很失望。”
榔頭本來是蹲著的,聽了俊秀的竹子那番話,他竟然一屁股坐下了:“啊,我還對他失望呢,我十一歲為他賣命,身上為他擋過三槍,其他的傷疤就不算了。我以為他是個大善人,我靠,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娶了我那個水性楊花的媽。娘的,還是電視上說的對,好人別進黑社會,你也退了吧,就你這樣臉,說不定也能混個啥三棲動物啥的。聽我的。沒錯的。”
俊秀的竹子身體晃悠了下,氣的渾身發抖:“哥!你怎麽成了這樣了?”他大聲喊了聲。
榔頭也顫抖了下,他伸手挖下耳朵,吊兒郎當地說:“別,我沒你這個弟弟,我高攀不起。”
俊秀的竹子瞄一眼坐在院子裏,麵無表情看月亮的魚悅,轉頭對榔頭繼續說:“博爺爺說了,隻要你不退出,還調你回總部,他沒子嗣,百年後魍礁集團就是你的。”
榔頭繼續挖他的耳朵:“恩,他有沒有告訴你,我要是非要退出,他準備怎麽處理我?”
俊秀的竹子沉默地站立了會:“今天晚上,不是我一個人來的。”
榔頭看著他,沒有說話。接著魚悅看到了更多的人,加上竹子足足有八個,而且。。。嘩!人會飛哎!魚悅真的想過去找找看他們有沒有吊鋼絲。
“嗬,真是的,這麽大的陣勢?還說最疼我,最喜歡我?啊!這就是人生啊?反複無常的人生啊。。。。。”榔頭繼續無奈,一邊歎息,一邊又點了一根香煙。
“哥,我們一起長大的,我們不想看到你這樣,跟我們回去吧!回去,你還是我們敬重的一哥,還是集團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另外一根竹子勸說,幾乎聲淚俱下。
“嗬,那些敲詐普通平民的錢買來的東西,我怕吃了噎死,那些從妓女那裏收的抽成賣來的東西,我怕用了生兒子長八個*****,那些放高利貸拿回來的錢,我用了,我怕下輩子做他們爸爸還一輩子的債,所以啊,沒門!”榔頭不客氣的回絕。
“那麽,隻要哥能接住我們共同合擊三次,那麽,以後就和我們再也沒有瓜葛,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俊秀的竹子狠了狠心發話。
榔頭一歪嘴,吐出最後的煙屁股,他沒有看對手,卻衝著看著大海發呆的魚悅喊了句:“小老板,謝謝你叫我賒賬!”
魚悅沒有回頭,不久之後,一些金屬撞擊的叮當聲傳了過來。
月圓之日,粽店之頂(下)
以前,看習慣電視的魚悅覺得,黑社會械鬥嘛,總要點個火,開個槍什麽的。當他回頭之後,卻發現,那些人攻擊榔頭的不過也是一些金屬武器,隻是,比起榔頭的菜刀他們的武器更加好看而已。
隨著榔頭菜刀的揮舞,魚悅漸漸有了驚訝之色,古武嗎?原來真的不是吊著鋼絲飛的。
那根最初出現的俊秀的竹子,雙手拿著兩把冒著寒光的匕首,速度飛快的躍起衝著榔頭的眉心和肚子就是五連刺,那麽短的兵刃揮動時竟然帶出了刷刷聲。榔頭好像很隨意的揮舞著菜刀,他沒有還擊,隻是用刀背防禦,嘴巴裏還默默唧唧的調侃:“你還是喜歡這些浮華的東西,攻擊講究效果,弄這麽多光出來做什麽?”
俊秀的竹子氣的渾身發抖,看下同伴,那些竹子互相看了眼一起說到:“對不住了哥!”說完竟然一起圍上來。
魚悅安靜地欣賞著屋頂上的刀光(菜刀光)劍影(假想的,木有劍)。
榔頭看似打的很隨意,不但隨意,而且很懶散,可是,他在使用的是一股巧力,魚悅從來不知道,穿拖鞋能打得那麽漂亮。榔頭猶如遊魚一般穿插在那些人當中,活躍非常。魚悅突然覺得那個人其實很善良,雖說嘴巴是惡毒了點,但他始終用的是刀背,從沒有用刀口對著那些人。接下來的事情,突然超乎魚悅的意料,天空中竟然出現了暗器。
好吧,在這個時代,出現那種帶著紅綢帶的飛鏢的確猶如看到外星人一般的令人驚訝,而且接下來的一句話,把魚悅嗆得差點沒從欄杆上翻下去。
隻見一根竹子,站在屋頂的一邊突然喊了句:“看鏢!”接著,唰!唰!唰!唰!四把銀光閃閃的飛鏢衝著正在應戰的榔頭飛了過去。那個招式沒問題,飛鏢的速度也是超快的,很好看的古武。問題是,魚悅突然覺得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了不可思議的時代。那句“看鏢”,很好笑,非常好笑,尤其是從一個穿著一套西裝的竹子的嘴巴裏說出來,就格外的不可思議了。
榔頭以右腳為重心,身體突然做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動作,有點像舞蹈中的什麽大回旋,或者雜技內的跟鬥。菜刀晃了幾下,飛鏢被擊打開。
現場越來越亂,樓頂上唰來唰去的刀光劍影(再次說,木有刀劍,隻有菜刀),樓下,魚家奶奶帶著耳機,看著悲情劇,同情得淚流滿麵。
魚悅是不懂得什麽叫三次連擊,但是,隨著時間緩緩過去,榔頭不行了,動作有了遲緩。畢竟一人對八,他又不是神仙,他完全是靠著過去對這些人的了解和無比熟悉他們的進攻方式才取的巧,一個不小心,一把飛鏢擦著榔頭的腿飛了出去,一些鮮血緩緩的從他的褲管流了出來。
當是時天空一個悶雷,魚悅抬頭,覺得老天爺很有做導演的優秀血統,這樣的武打片段,不下點雨真的不怎麽符合劇情呢。魚悅望望天空回頭再看榔頭,他如今已經有些力竭的感覺,他的動作緩慢了,從漂亮的遊魚變成了烏龜,不過刀背已然換成刀刃,那些竹子也傷了幾個。
雨水嘩啦啦地下了下來,從一開始的毛毛雨到現在的大水滴。榔頭的意識開始模糊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口,他也不清楚,他感覺不到疼,隻有麻木。這是幾連擊了?他突然計較起來。
魚悅看到榔頭向右邊一個錯步,一隻手拍開一根竹子的三棱刺。他的手沒有什麽力度,三棱刺從表皮擦過,帶出一股血液,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的一腳突然踏在他的後腰,榔頭晃悠了下,軟軟的倒在地上。俊秀的竹子的雙刀衝著他的臉就紮了過去,他不想這樣的,著急之下他大喊著:“躲啊!”
榔頭笑了,慢慢閉上眼睛,他不想躲,也沒力氣躲了。他認命了!
一個粽子,一個包著臘肉的魚家奶奶粽子,突然不合時宜的飛到了俊秀竹的子兵刃之上。非常意外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俊秀的竹子竟然借著粽子飛來的力度,兵刃向右歪了一下,擦著榔頭的耳朵紮在了魚家粽子店的屋頂。
“哇!竟然打到了!”院子裏,魚悅手裏拿著另外幾個粽子,驚訝的看著那些竹子,竹子們也看著他。大家都嚇了一跳。
在一大幫人的眼睛底下,魚悅慢慢伸出手:“真的是湊巧,我發誓。那個。。。。。。。早過了那個三什麽了吧?”
一個外行人的提醒,好像是,竹子們突然想起來,真的早過了,大家隻是越打越上火,最後竟然成了搏命,最可恨的是地上這個昏迷過去的家夥,他竟然驕傲的不提醒。
俊秀的竹子抱起榔頭,飛身下了屋頂。他把他小心的放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榔頭此刻已經成了血人。
“就麻煩你照顧他了。”俊秀的竹子說。
魚悅拚命擺著那隻不帶手套的手:“我和他不熟。”
“那?為什麽他會越在你家屋頂?”俊秀竹子很好奇。
魚悅老實的回答:“他說你有恐高症。”
原本很緊張的現場,有幾根竹子竟然笑出聲。
“那,我們不方便帶他回去,而且,以後不是一家人了。”俊秀的竹子黯然說,那些竹子都板起臉。
“你們可以做朋友啊。快帶他走吧!他欠我的帳也不用還了。”魚悅覺得榔頭是個大麻煩。
“對啊!我們可以做朋友的!”俊秀的竹子露出驚喜的表情,嘮叨著朋友這個詞,轉身離開。
“喂,你們好歹帶他走啊,我跟他不熟悉,而且他要死了。”魚悅真的沒轍了,這都什麽人啊?
“安心,禍害活千年的。”那些竹子,就像古裝大劇一般,咻——!的一下全部消失了。
魚悅無奈了,他彎下腰,看著胡子拉茬、邋遢得要死、一身傷口、彩虹拖鞋隻剩一隻的麻煩歎息,自從認識這個人,好像多了一點什麽?
雨越下越大,空氣裏,救護車的聲音遠遠傳來。。。。。。
醫院
小店市機場,貴賓休息室,奉遊兒拿著一部手掌大的遊戲機玩的不亦樂乎。
蕭促嚴、蕭克羌、田葛、小店市的一些頭頭腦腦都站在一邊,故作焦急的看著天空。偌大的貴賓休息室,安靜萬分,連個小聲交談的人都沒有,偶爾發出的是,奉遊兒遊戲機的聲音。
田葛站在奉遊兒身後,那日知道真相後,他就一直沉浸在深深的思緒當中。他的心,很亂。
蕭促嚴悄悄用眼角打量著穿著整齊的藍色金邊製服的田葛,眼神裏閃過一些羨慕和懊惱。自己家兒子哪裏差了?這個奉遊兒竟然不選他,真是沒大腦。蕭克羌看著父親的表情,心裏泛起一陣無奈,他側身阻擋了下父親的眼神。蕭促嚴看下兒子,回頭繼續看外麵的天空。
“蕭所長,您看,怎麽安排?我們準備了本市最好的酒店,樓頂四層全部清空,最好的總統套間,您看您還滿意嗎?”小店市長很是巴結的問蕭促嚴,當然他的聲音略微大了些。蕭促嚴要巴結,但是他也必須告訴那邊的那位樂醫大人,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是耗費了相當多心思的。
如今的六國,有種微妙的政治氣氛。在一個國家裏,樂醫的地位等同軍隊,甚至樂醫的數量直接影響到一個國家的安定。一個大總統或者,也許他能直接控製軍隊,但是控製不了樂醫,早在九百年前,樂醫機構就不和當地政權掛鉤。這些人雖然也在內鬥,可是一旦出現實質性的問題、涉及到樂醫利益的時候,那個槍口絕對一致對外,這是有曆史佐證的。
大約是四百三十年前,原本是有七國的,那個時候有個國家,叫額恁,就是因為想控製樂醫,引起樂醫大反彈,一個月裏全國樂醫大量撤出。其後不到半年,額恁民眾因為失去了樂醫的安撫,沒有安全感,開始全國大移民,額恁這個國家就這樣快速地消失了,前後不到八個月。
在暴虐症的威脅下,樂醫想毀滅一個國家是相當簡單的。
所以,研究暴虐症,成為了每個國家最大的科學難題。當然,樂醫們對各國的舉動是非常支持的。樂醫機構,名義上,他們打著的是以醫者大仁的幌子,骨子裏,其實是個超然所在,尤其是近百年,樂醫機構的觸角早就涉及到了政治當中。至於涉及到什麽深度,簡單的說,一個國家總統的任選,隻要這個機構伸手,那麽世界絕對會先以樂醫的意誌為轉移,而不是以名義。畢竟,生存是最基本的需要,這個道理誰都清楚。
“哦,再安排一層,我的侍從官也需要和我住在一起。”奉遊兒沒有抬頭的說。市長先生的“好意”他聽到了。
“好的,我馬上為您安排。”市長先生非常開心地、情緒帶著一絲激動地向外小步跑去。
又玩了一會兒,奉遊兒放下遊戲機站了起來,人群自動分開,他慢慢走到巨大的玻璃前看著天空:“他們,來了。”
魚悅托著腮幫,仔細端詳著還在昏迷中的榔頭。有意思,非常有意思。那天夜裏,他笑那些人是俊秀的竹子,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榔頭,頭發被修理的幹淨清秀,胡子完全被剔去,不但上麵沒毛,為了防止傷口感染,他那個話兒周圍也被修理的分外幹淨啊。四個小護士把這個家夥,從上到下洗白白,洗完很是有成就感的還悄悄拍照留念。魚悅看到也隻當沒看到。關他什麽事情。
竹子,病床上,榔頭成了一根,比那天晚上的俊秀的竹子還俊秀的樣子。以前魚悅覺得這個家夥最少有三十多歲了,尤其是那天晚上,俊秀的竹子都喊他哥的,現在看來,世界絕對是混亂了。這個家夥,清秀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昏迷中的他,脆弱、嬌嫩?對,就是這個詞,好好的男人你怎麽長這麽白?
白?哦,這個不算,這個是失血過多。很少有男人眉毛能生的如此漂亮:修長的柳葉眉,這大睫毛子和蒲扇一樣,魚悅覺得下次熱了可以叫他不停眨巴眼睛,就涼快了。恩,是個很漂亮的男人,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魚悅覺得,也許他比自己還要小。大概吧。
榔頭很安靜的躺著,他不鬧,不像一般高受創後物理發燒的病人,嘴巴裏胡言亂語的,安靜得像個熟睡中的乖寶寶。
魚悅用手指戳戳榔頭燒紅的臉蛋,眉毛物理反應一般,一下就皺了起來。手放下,眉毛舒展,變成乖寶寶。再戳下,再皺起來。再放下,成為乖寶寶,再戳下。。。。。魚悅玩的不亦樂乎,直到身後傳來咳嗽的聲音。
魚悅連忙站起來,嘩。呼啦啦的一屋子人。那天晚上的竹子們都來了,竹子前麵還有顆老鬆樹,老鬆樹邊還有一朵妖嬈的野玫瑰。。。。好吧,魚悅同學對於不知名的物體和人類,喜歡用第一感覺稱呼之。
進來的這些人,打頭的兩位:
博爺:全名,博有仁。年齡六十八歲。性別男。魍礁集團教父,吳嵐百鑫銀行董事長
袁芹:小名,親親。年齡四十七歲。性別女,過去任,榔頭的水性楊花媽咪。現任,吳嵐百鑫銀行副董事長,兼任博有仁第三任妻子。
這兩人身後跟著竹子八根。。。。。。。
魚悅尷尬的轉身靠牆壁站著,心裏想,這些人看上去很有錢,能不能把他墊付的醫藥費還他啊?
“寶寶.......!我的天,怎麽傷的這麽重?”袁芹頃刻間淚如雨下,從提包裏揪出潔白絲帕一條,撲向兒子。
寶寶?魚悅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背靠著牆壁,一隻手藏在身後使勁在牆壁上抓撓。太惡心了,太惡心了!
“親親,都怪我們,沒有跟孩子說清楚,我沒有想到他反彈得這麽大。”博有仁輕輕拍打下愛妻的肩膀。
袁芹伸手拍開博有仁的手,她抹下眼淚。轉身對著博有仁揚手一個大耳光子。“啪!”的一聲脆響。
原本因為那句“親親”繼續撓牆的魚悅頓時呆了,他木然回頭,隻見門口那群竹子一副見怪不怪的摸樣。最後那位倒是會看臉色,反手關好房門。
屋子裏,安靜非常。袁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嘴巴裏的話卻是潑辣非常:“我告訴你,博有仁,老娘這輩子最恨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跟你私奔!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看重老娘什麽,你無外乎看中老娘的美貌、看中老娘的高智商,你家就缺個免費奴隸!原本老娘以為,一個黑社會教父,怎麽著,也是個叱詫風雲的人物。你倒好,你就是個應聲蟲!你除了是是是,對對對,你還會說什麽?這些也就算了,寶寶在孤兒院呆得好好的,你非把他拉入你家的墨汁池子裏,還一瞞老娘十多年,我們娘倆欠你的怎麽得?好啊,多好,兒子幫你擋槍,老娘幫你賺錢,你個老烏龜在外麵威風,你當我們是什麽?博有仁,寶寶這個樣子,你今天不給老娘個交代,我就沒完!”
地球被火星人侵入了嗎?魚悅就是這樣的感覺。
“是是是!親親說的對,都是我的錯,我不是看你想孩子嗎?這事情一多不是忘記了嗎。。。。。。”博有仁一連聲的道歉、解釋。
“放屁!”袁芹。
“是是是,放屁,親親你看,寶寶不想在幫裏呆著,總要給那些人個交代,幫規的事情,你知道的,我這個不是也是沒辦法嗎?寶寶這不是沒事嗎?安心,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們娘倆,我一個兒子都沒,我的還不是寶寶的嗎?”博有仁繼續虔誠道歉,連親帶哄。
袁芹擦下眼淚,變魔術一般從小手包裏拿出一疊文件,啪的甩到病房桌子上。
“簽了!”袁芹。
“什麽?”博有仁。
“遺囑!”袁芹。
“呃?親親,我還活著呢?”博有仁麵有難色。
“要是一會你出去給車撞死了呢?”袁芹
。。。。。。。。
時間緩慢過去,博有仁自知理虧的在遺囑上簽字。魚悅看奇跡一般看著這場不可思議的事件。等博有仁簽完了大疊文件,袁芹終於破涕為笑,她把文件放好,抓起兒子的手拍了兩下:“寶寶,你在外麵自由自在的玩幾年,媽媽去幫你謀博有仁家財產。過幾天,媽媽再來看你,可憐的。。。。。”
這些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去了。猶如風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魚悅呆呆地看著打開的大門,很久之後才想起來,這個醫藥費誰出啊?他沒發現,他的背後,榔頭睜開眼睛冰冷的看下門口,又看下他,接著緩緩再次閉起眼睛。
插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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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早點更新早點去看奧運開幕式~~~
聚集
帝堂秋從浴室出來,下身隻圍著條毛巾,他一邊擦頭發一邊看那邊沙發。華萊西亞穿著一套男式的睡衣坐在那裏,頭發隨意散著,奉遊兒懶洋洋地躺在她的腿上。她拔下一根頭發,鑽進奉遊兒的耳朵裏,輕輕一撚,奉遊兒舒服的直哼哼,很是受用的樣子。這是他(她)們的交流方式,俗稱“打耳朵”。
帝堂秋瞥他們一眼,一句話沒說的走進旁邊的臥室換衣服。十二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距離。這些年裏,奉遊兒越來越會裝,華萊西亞越來越像個男人,而他這個當年的嘮叨大王,竟然變的惜字如金。人總歸是會變的,尤其是這個號稱學院最堅硬的團體。
隨知意消失後,鈥溪節從昏迷中清醒,得知祖父借著自己受傷除去了隨家兩個天才。這個少年一怒之下,也消失了。當年的五人黨,如今隻剩下三人。那之後,樂醫界最大的官司一直打到了樂靈島。
當年那位封印隨知之的鈥家老祖宗,名叫鈥孟公,那麽有名望的一代樂聖,為了挽回這件事被流放出樂靈島,直至找回丟失的三位少年,否則他都不得再跨入樂靈島一步。
還有隨家,鈥家兩位老族長,隨伯祿和鈥加洛,雙雙被罰麵壁五年,直至消除名利心。至於兩家新的族長,由兩家長子順位繼承。世界真的很悲哀,這個報應不用等下輩子,隨家沒有繼承人,因為隨知意,隨知之全部丟失,鈥家也沒有,因為鈥溪節也丟了。
十二年裏事情一波又一波,漫長的時間磨礪,少年們被淬煉成熟,慢慢地改變著自己,力求和這個世界同步。
“遊兒,你能不能成熟點,華萊西亞畢竟是個姑娘家,你這樣叫她以後怎麽找婆家?”帝堂秋譏諷道。
“嫁不出去?那嫁我好了!”奉遊兒無所謂地說。
“我是男人,怎麽嫁人?”華萊西亞很無辜的笑笑。。
奉遊兒歎口氣坐起來,無奈的晃下腦袋:“你是女人。”
“找到鈥溪節和隨知意之前,我就是男人。”華萊西亞凝視著奉遊兒,語氣不容置疑。
這場嘴上官司,打了多少年,依舊沒個結果,奉遊兒懶得再和她爭論。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女人在等鈥溪節。隨便她吧。
“咚咚咚”三聲輕重適宜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華萊西亞對著門說了句。
隨家代表隨知閑慢慢推開門走了進來,他也是這次的組員,幾大世家隻有鈥家沒有委派代表。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尋找丟失的三個少年,直到尋找到三人之前,他們都不得出任務。這是樂靈島的懲罰。
隨知閑掃視了下屋子裏無所謂的三人,心裏一陣黯然。論天分,他根本比不上他們,能進入這個團體,還是因為借了知意的光。當年他加入這個團體,父親是很高興的以為兒子終於有出息了,隻是走入這裏之後,隨知閑才明白當年隨知之的感覺。天才光環下被陰影籠罩著的人,真的不如一隻老鼠。自卑,壓抑,無法呼吸。這就是他十二年來不斷重複的感覺,他自信他付出了百倍努力,但是,他就是跟不上。當年他和知墨從來都對隨知意不服氣,現在,隨知墨看他不順眼。誰知道呢,假如可以,他真的想跟知墨換一下。
心裏默默歎息,隨知閑走到桌邊,把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桌子上:“我拿來了資料。”
“看資料說不清楚,明天一起去醫院吧,我給你們現場解釋下。這次的計劃,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一但失敗,我們都活不成。”奉遊兒完全無視隨知閑幾個小時的努力,一句話就否決了他。那些東西,他們看都沒看的欲望
隨知閑麵無表情,拿起紙袋放回腋下:“那麽,各位早點休息。”他衝他們客套的點頭,轉身離去。低垂的眼瞼遮掩下的眼神,火焰一般燃燒著。
“奉遊兒,你何必呢?他是知意的哥哥。”帝堂秋責備道。
“這個位置是知意的。”奉遊兒瞪著他,眼神裏閃著憤怒。
“以前,我帶隊,什麽都可以。可是,這次是樂靈島的四季婆婆。未出戰,內先亂,難道還想被樂靈島的人看笑話嗎?”帝堂秋怒視回去。
“哼。樂靈島樂靈島,你們就知道樂靈島!離開樂靈島,這個星球不轉了是不是?啊?”奉遊兒大吼著甩出一句話,轉身重重的摔門而去。
華萊西亞站起來,把那根頭發丟進煙灰缸:“今後,我就是級別到了也不會進入樂靈島。當年的誓言,你忘記了嗎?創立我們自己的樂醫世界。好了,好好休息。明天見。”她說完,轉身離開了。
重重地歎口氣,帝堂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俯視著燈火輝煌的夜景。“忘記?怎麽可能。十二年了,知意,你丟下的擔子,我扛得好累,就要承受不了了,隨知意,你。。。。究竟在那裏?”他喃喃的說著,聲音疲憊之極。
榔頭瞪著魚悅,眼神很是不善。他很迷惑,這個人真的是來陪床的?不是來陪吃的嗎?
魚悅大口大口吃著美味的水果,他的眼睛盯著對麵的電視,他身邊的垃圾桶裏堆滿了榔頭的慰問品殘骸。大約是怕了某個小心眼的護短,眾竹子這幾天沒少往這裏上供,可惜榔頭半個也沒撈到吃,全部進了魚悅的肚子。
榔頭覺得,這輩子,他看人從來沒錯過,怎麽就沒發現這家夥的真麵目呢?以前的魚悅,在他的眼睛裏是多麽的可愛,話少、善良、懂事、含蓄、知趣,可看看現在的小老板,整個一個周剝皮!那些零食全部吃了也就算了,他好歹是病人吧?可憐他到現在還虛弱到無法坐起,一直可憐兮兮的發著低燒。他需要安靜的臥床休息,這是基本的。
“不!你不能拋棄我,我懷了你的孩子啊!!!!!”電視裏,一個女人淒涼的哀嚎著。榔頭渾身顫抖了下,就是這個該死的女人,每天在不同的頻道懷孕,肚子從小變大,從大到小,懷了又懷,生了又生,反反複複,他要崩潰了!
“小老板。。。。。。”榔頭虛弱的喊了聲。魚悅沒回頭,一邊傷心,一邊在身邊的禮籃裏挑水果,他悲哀的想,真是人間悲劇啊!
“小老板。。。。。。。。。。。。!”榔頭使出吃奶的力氣,可惜聲音猶如蚊子叫。魚悅咬水果的脆響都比他的聲音大。
榔頭無奈的仰麵躺在那裏,喃喃的喊:“救命啊!救命啊!!”
“你要死了嗎?太好了!”魚悅的聲音突然從床頭傳來,榔頭眼珠子轉動了下,看著腳頭的魚悅。
“為什麽?為什麽?”他一臉痛苦的表情。
“什麽為什麽?”魚悅大大的咬了一口水果,上下咀嚼,口齒不清的問。
“你很吵!”榔頭怒吼,可惜聲音依然如蚊子叫。
“我故意的。”魚悅很開心的說。
“為什麽?”榔頭問。
“你欠我錢,還踩爛我家屋頂。”魚悅說。
榔頭沒再言語,無奈的撇過頭裝聾子。咀嚼聲再次傳來:“想吃嗎?”魚悅調戲一般的語調。
榔頭眼睛亮了下,他兩天沒吃了,真他媽的餓啊。他看著魚悅,眼神充滿期滿。亮閃閃的能擠出水來。
魚悅看都沒看身後,果核一甩,正中垃圾桶,他指指榔頭插在手上的點滴:“你吃液體就夠了。”
榔頭氣瘋了,大力的喘息,掙紮著要起來。魚悅這才走過去,按住他:“哎,你多大了,為個水果生氣。”他的語氣帶著笑意。
“哼。。。。。。。”榔頭負氣地扭頭,也沒發現自己有多孩子氣。
“第一,手術完畢,沒有放屁不得進食;第二,你的胃暫時無法消化水果;第三,等你能吃了,那些東西就爛了,浪費可恥。知道嗎?”魚悅耐心的解釋。
榔頭扭轉回頭,滿臉的不相信。剛想開口,一聲沉悶的,悠長的放屁聲從被窩下傳了出來。
魚悅眨巴下眼睛,看下他:“恭喜你,終於放屁了!”
擦肩
榔頭的臉漲得通紅通紅的,這輩子都沒這樣丟臉過。放屁被恭喜,也算奇跡了。
魚悅笑嘻嘻的從床鋪下摸出一個保溫杯放到床頭:“奶奶燉了魚湯,很補的。我去叫下醫生,醫生允許了,你就能吃了。”他說完轉身出去。
榔頭尷尬得一頭冷汗。媽的,丟人死了!
魚悅找到護士台,看了看。咦?人呢?走廊上,平時紮堆的病友這會兒也都消失了。
榔頭的病房在醫院的一樓,平時這裏是很熱鬧的。魚悅覺得有些奇怪,他順著走廊慢慢的向大門那邊走去。才走到入口,魚悅發現那裏聚集了無數的人,大家都安靜非常,低著頭站在走廊兩邊,中間路出長長的一條走道,一些穿著仲裁所製服的人正從那裏穿過。
魚悅站在那裏,遠遠望著那些人,久遠的記憶翻江倒海似的冒了出來。奉遊兒,他還是這麽放蕩不羈;華萊西亞,這個人魚後裔,依舊一身男人的打扮;走在前麵的那個是帝堂秋嗎?他,怎麽變得如此穩重?還有。。。。。那個,是知閑?
哥呢?知意哥呢?魚悅眼睛突然睜大,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知意出事了?魚悅煩躁萬分,一股淩厲的氣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帝堂秋他們突然集體停下,向這邊張望過來。意識到自己暴露了,魚悅迅速隱藏進人群。
“你們也感覺到了?”帝行舟盯著人群的方向問。
“是,窺視。還有級別很高的樂醫精神氣。”奉遊兒張望著。
那裏隻是一些露著迷漫表情的人群,每個人都非常普通。但是那股毫不遮掩的、巨大的精神氣,又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田葛?”奉遊兒對走在最後的田葛叫道。
“在。”田葛走到前麵。
“小店市,有隱居的樂醫前輩嗎?”奉遊兒問他。
田葛想了下:“據我所知,沒有,也許蕭克羌知道。”
帝堂秋再次掃視下人群,依舊一無所獲,他有些失望地對夥伴們說:“走吧,也許是不知名的前輩,先把手裏的工作解決完畢再說。”
魚悅藏在人群裏,目送著他們離開。十二年了,他們如同陌路,十二年之前,也同樣是陌路。片刻後,人群散去,魚悅跟著幾位護士回到護士站。在那裏,他呆呆的站立了很久,直到別人問起,才終於想起病房內,有個餓的要發瘋的榔頭。
“那個。。。。。。小老板?”榔頭無奈的聲音。
發呆的魚悅被打斷沉思:“啊?”他扭頭,自己的湯匙離可憐的病人還有一段距離,病人努力撐起腦袋,在距離湯匙一寸的地方再也挪不動了。榔頭看著魚悅,可憐巴巴地。
“哦,抱歉。”魚悅把椅子向前拽了下,這次是看著榔頭,小心地喂的。榔頭胃口很好,是真的餓了,一保溫桶魚湯渣都沒剩下。
喂完了湯,魚悅走在衛生間裏刷保溫桶。他仔細打量著鏡子裏的人。過長的劉海被拉得很低,直到眼簾,巨大的黑框眼鏡蓋住了眼鏡,常年在海底不受日曬而蒼白的皮膚。魚悅伸手緩緩摘下眼鏡,看著沒有眼鏡的自己,眉心的紅痣早就脫落。十二年前,他象隨知意,十二年後,他竟然越長越像月光,一個男人居然生成這樣。。。。。。魚悅多少有些黯然,不過這些不是重點,他上下的詳細的打量自己,他們應該認不出來了吧?他已經不再是那隻老鼠了,不再是了。。。。。。
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的流淌著,魚悅突然彎腰,雙手接著一捧一捧往臉上打去。要冷靜,要冷靜,知意是非常厲害的人,他不會有任何事情,絕對不會。
榔頭仰麵躺著,醫生不許他枕枕頭,他的脖子和腦袋要乏得崩潰掉。他伸手想叫護士,扭頭卻看到靠著窗台發呆的魚悅。剛才他就想問了,他是去洗保溫桶?還是去洗澡了?從衛生間出來,渾身水淋淋的,接著就靠著窗台發呆。
他真美,榔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小老板第一次在他麵前沒帶那副醜得要死的眼鏡,他靠在那裏,微風吹起眼簾前的頭發,側麵看去,那個人就猶如一副古老意境中的水墨畫。很美,很飄逸。榔頭忘記了自己可憐的脖子,呆呆的看著。
“那個。。。。。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不能說的秘密,但是秘密放久了,就如傷口一般,遮掩的再好,也會化膿,會潰爛。”寂靜的房間裏,榔頭的聲音,突然響起。
魚悅回過頭,看著榔頭:“什麽?”
“哦,那個。。。。。我,我是說,謝謝,其實,我早該道謝了,謝謝你救了我,幫我叫救護車,還有那個。。。。。。醫藥費。”榔頭越說聲音越小。
魚悅慢慢走過來,一隻手扶著榔頭的上半身,一隻手輕輕的揉他的脖頸。他的手很涼,很舒服。。。。。
“你的手,你的手,不是不能動嗎?”榔頭驚訝極了。
“誰說的?”魚悅的聲音有些耍花招後得逞的笑意。
是啊,從來沒人說過,隻是他們就那麽認為了。
“我隻是懶得動它,我在訓練左手,我希望左右一樣靈活。”魚悅停了會還是回答了榔頭這個問題。
“喔。。。。。。”榔頭點點頭,閉起眼睛,被放鬆的脖頸,很舒服。他沒有去追問,為什麽要訓練左手這個問題。
“前麵,最前麵說的那句話,再重複一次。”魚悅的聲音從他腦袋頂傳來。
“。。。。。。以前,我很小就覺得自己是個孤兒,別人給我飯吃,對我好,我該以性命報答。因為,做人要是沒有良心,還叫人嗎?那個時候許多回和死神就是一擦肩的事兒,說實話,我覺得能活著,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健康的活著,即使是自私點,也沒什麽,人隻能活一次對吧。”榔頭沒有再重複之前的話,也許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再說一次那麽肉麻的勸說言吧.
魚悅的手停了下,略帶點困惑地說:“那麽,我現在也給你飯吃,還給你付醫藥費,你是不是也以性命報答呢?”
榔頭噗嗤樂了:“我想活得自私點,這一次,我要為自己活著,像個人一樣。不過,還是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
魚悅沉默了一會兒,放下他的腦袋,關起窗戶:“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他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果殼,調整好室內的燈光,轉身欲去。
“小老板,你的眼鏡。”榔頭也覺得有些累了,他迷糊的閉上眼睛提醒。
“我不再需要它了。”魚悅溫和的幫他拉好被。
病房的門,緩緩的關閉。榔頭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他覺得他會有一個好夢,睡一個好覺,這麽多年了,他終於做到了,他舍棄,他得到。
夕陽西下,魚悅靠著一樓的牆。他在等待,護士台依舊沒過去的興奮傳遞給他一個消息:那些樂醫,他們還沒出來,隻是一刹那的想法,魚悅決定和這些人麵對麵的接觸一次。
帝堂秋脫去手套丟到一邊,事情比他想象的嚴重的多。那些實驗獸的各項數值已經到了可怕的程度,從切片分析來看,無論是正麵的精神值,還有負麵的,都達到了巔峰——兩種數值不可思議的平衡了。
奉遊兒看著帝堂秋從解剖室裏走出來,他迎接過去:“我們,我們恐怕這次真的無法完成任務了。”
帝堂秋點點頭:“是。”
華萊西亞有些不相信的看著他們:“沒這麽嚴重吧?這些年,再艱難大家也熬過來了。”
帝堂秋坐到她身邊歎息了下:“我們三人,加上知閑,也許能困住一隻,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根本沒有確切數字,隻是個大約的估算。如果突然冒出來另外的,我想,我們一個也活不下去。”
“申請,申請最高樂盾吧。我想安全第一的好。”奉遊兒出聲說。
帝堂秋看了他一眼:“隻好這樣了。明天,四季婆婆到達後,也許有更好的建議。”
克萊西亞站起來,看下同伴:“該來的躲不過,現在,還是先回酒店休息吧。這個城市不錯,晚上,我們出去喝一杯如何?”
帝堂秋和奉遊兒對視了一下,笑著點點頭。隻有隨知閑從頭到尾沒有說話。那個圈子,他進不去,也不想進去。
魚悅閉著眼睛,躲在黑暗的角落,他等待了很久。當夜幕完全籠罩,黑暗中,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來了,他能感覺得到那些人的氣息,不管分別多少年,即使雙方有幾百米的距離,他就是知道,他們,來了!
他站直了脊梁,慢慢走到電梯口,露出溫和的笑容,作出等待電梯的樣子。
伴隨著“叮”的一聲提示,電梯門緩緩打開。魚悅抬頭,他看著電梯裏的人,裏麵的人也在看著他。畢竟剛從惡心的解剖室出來,突然遇到這樣賞心悅目的美色,多少有些洗滌心裏的感覺。那些人眼神閃了下。但是,他們看魚悅的眼神,絕對就如看陌生人一般。顯然,魚悅成功了。
就如普通人一般,魚悅迅速讓到一邊,裏麵的人習以為常的徑直向外走。奉遊兒還多看了魚悅一眼,隻是一眼,完全是欣賞的眼神而已。
魚悅表情平靜,接著他看到了最後出現的田葛,刹那間,另外一個念頭升起。他作出大吃一驚的表情,誇張地大喊一聲:“啊!葛先生?”
田葛站住,看著魚悅,迅速搜羅了一下記憶,顯然,對於這個人,他沒有任何的記憶。
魚悅微笑著,語氣帶著驚訝:“葛先生您忘記了,我是買您房子的人啊!那套海景小樓。記起來了嗎?”
田葛恍然大悟,他也是驚訝的上下打量魚悅,上一次見到這個人,他好像很不起眼,很普通的。“是你啊。你好。”他客套著回道。
魚悅倒是很熱情:“真是沒想到呢,您竟然是樂醫大人呢!哦,那所房子很好,我奶奶很喜歡,那個,家裏開了一家粽子店,您哪天清閑了就過來吃吃看。”
魚悅的語句裏,格外加重了對奶奶這個詞的語調,他甚至拿出一張粽子店的外買卡遞給田葛。
田葛接過去,對他微笑了下:“恩,閑了,一定回去。”
魚悅露著驚喜,受寵若驚的神情:“啊,一定要來,奶奶包的肉粽子真的很好吃,那麽不耽誤您了,再見。”
魚悅走進電梯,按動關門的按鈕。田葛低頭看著名片。
帝堂秋倒是若有所思,他看下田葛:“認識?”
田葛低頭回答:“是的,家裏的一所老房子賣給了他們家。”
走廊裏,腳步聲慢慢遠去。很晚了,這裏已然安靜,看熱鬧的人沒幾個。帝堂秋想著剛才那個人,隻是覺得哪裏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但一些東西,他沒有抓到。
魚悅雙眼無神地盯著緩緩上升的樓層數字,十二年了,世界在變,我們都在變。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是啊,陌生人。
藏匿
深夜的醫院,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恐怖傳說,當然,這個隻是傳說。。。。。。而已?
一條黑色的影子,快速、熟練地攀爬上醫院的外牆。它最初出現在醫院的下水道口,它的動作非常小心,小心到,當它搬動水井蓋的時候,周圍草叢的蟲鳴都沒被驚擾。
一汪明月穿過烏雲,月色突然籠罩到黑影身上。天哪,那是一隻什麽樣子的怪物!它的外皮猶如被剃光羊毛的光毛淨羊,粉紅透明,一些粗大的血管裸露在薄薄的外皮下。它的骨架很明顯,不,也不是明顯,它太瘦了吧,突出的繃在皮外的肩胛骨分外顯眼。它的脊椎很長,上麵裸露著奇怪的帶著尖刺的未名骨骼,整整一排從大到小的均勻排列,從脖頸的部分一直延伸到尾椎。怪物的髖骨很瘦,從背後看去,它的上半身就如一個倒置的三角形。
月亮再次鑽入雲層,最後一抹月光照射在怪物的臉上。這是新的醫院恐怖傳說嗎?這怪物竟然長著半人半獸的形態!它有著長長的嘴巴,犬科的獸牙暴露在唇外,尖銳,雪白。它的鼻猶如狐犬,耳朵也是三角形,但是他的眼睛怎麽和人類如此相似?除了形狀大得多之外,它竟然有一副雙眼皮。怪物小心的窺視,竟然作出人類的躡手躡腳的形態,當月亮再次鑽出,它的眼睛突然再次的變化了,偌大的眼球突然暴突出來,呈現三百六度旋轉,它在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
它微微的向下蹲,猛然躍起,整個身體呈現弓的形狀,這一躍竟然有二十多米高!它的下落是無聲無息的,隻有身體破風的聲音。
它小心翼翼的攀爬上樓房牆壁,一直攀爬到了解剖室外的窗台上,接著它趴在窗戶上向裏窺視,眼睛不停旋轉。它的腹腔輕輕地發出咕咕的哀鳴,眼睛裏竟然有液體流下,解剖室內,未及掩蓋的母實驗獸的殘骸暴露在空氣裏,深夜中雪白的骨頭露著詭異。
怪物窺視了一會,並沒有去觸動窗戶上的任何東西,它隻是窺視。
蟲子的鳴叫聲越來越大,怪物緩緩的離開了解剖室的窗戶,它向右攀爬了一會,停在了另一個窗戶上。那裏是醫院的屍體停放處,一些無人認領、或者用於醫學解剖的屍體就存放在那裏,這家醫院是小店市最大的醫院,在它的停屍間的冷庫內,存放著各種各樣無法焚燒、或者是有其他用處的屍體。
這怪物難道是來偷屍體的?
但是,怪物的身形沒有停止,它竟然穿越過了停屍間。它在樓口折了個彎,最後看了眼解剖室的方向,在樓角又是一躍,再次向上攀爬。
每個城市,都有個暴虐症患者冷凍室,一般未及處理的三度暴虐症患者,因為各種原因被收攏在這裏,家屬出錢存放。如果家屬不付錢,這些人會被秘密的人道毀滅,畢竟樂聖,沒有多少,大批量的壓製、恢複是個浩大的工程。本著人性的最基本原則,政府其實還是悄悄出了這筆錢,這些人被秘密的停在這些地方,身體完全冷凍處理。為了不驚擾到市民,冷凍室的存在是秘密的,大家都知道有這個地方,但是就是不知道在那。
許多年的等待,許多年的堆放,哪個城市沒有幾百甚至上千的暴虐症患者,他們就聚集在此,在爆體之前,等待著最後的救贖。漫長的無期限的等待,人類的尊嚴早就不複存在,他們被裝在黑色的裹屍體的袋子裏,猶如貨架上的商品被擺放起來,一排排,一層層。。。。。
怪物停在了巨大的通風口處,它安靜下來,側耳聽了會,接著鑽了進去。又是漫長的十多分。
它緩慢的從那裏爬出,接著一隻手攀住通風管道,一隻手拖拽出一個裹屍袋。
背負一隻裹屍袋的怪物,依舊靈活,速度不降,它快速的借著夜色來到樓下,再次進入下水道,接著井蓋緩緩關閉一切恢複如常。
睡夢中的榔頭,突然睜開眼睛。他練古武出身,黑暗的過去、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他身體本身就比普通人敏感。他想坐起,卻又無奈的躺下。黑夜中,榔頭的雙眼充滿著戒備,他盯著窗戶,一絲月色映照在那裏,似乎有東西在外麵,就在窗簾的後麵。他睜大眼睛,那種戰栗來自內心,從胃部向外翻著雞皮疙瘩。他一直胡思亂想到天明,才困乏的睡下。
四季婆婆,樂靈島的代表,叫她婆婆不過是一種尊稱,因為樂靈島的輩分講究,她早就成了超然所在。現實裏,四季婆婆不到五十歲的樣子,容貌保持的非常好,無論誰來看,這個女人最多三十多歲。雖然相貌不顯眼、穿著也很普通,就是上下一套的檀色袍子,頭發也是齊耳朵短發,模樣隻能清秀,但就是如鄰居家的姐姐一般的人物,讓人不知不覺中放下心來。
一直很狂傲的奉遊兒,酷酷的帝行舟他們安靜的站在她的麵前,他們不敢坐下。這不是規矩,隻是尊重。
四季婆婆看著那些照片,還有大疊的資料。多少年了,她一直在潛修,從來沒涉及過世事,穩重、冷靜、考慮周詳是她的特點。現在樂靈島委派代表越來越慎重,畢竟一場未解的官司,幾家悲哀,幾家愁。樂靈島再也不能付出任何代價了。
四季婆婆沒有急著發表自己的意見,她放下資料,看下麵前的年輕人,很快區分出他們的頭領。她看向帝堂秋:“你怎麽看?”
帝堂秋向前走了一步,思考了一下:“很棘手。”
四季婆婆點點頭:“我想聽下你目前的想法,你怎麽看待,看待這個叫實驗獸的東西。還有,你準備怎麽處理它。原本的計劃我也想知道。”
帝堂秋剛要開口,四季婆婆揮揮手,親切的笑了下:“別跟那裏杵成一根棍子,過來坐下。於情我是長輩,於理,我們現在是合作夥伴,我希望我們能更深的了解下。”
屋子裏的一行人,互相對視了下,終於坐下。田葛到一邊為大家倒來熱飲,這是他目前的工作。
帝堂秋思考了會,終於開口:“在樂醫界,出生的嬰兒,除了五音,還有個精神數值的測試。在測定圖標內,精神力跨越三百,就是天才樂醫,在這裏沒有五音等級,我們都知道。通過解剖,和各項數值的分析,新一代實驗獸的精神力,初步推算在一百八十左右,而且那些活的細胞在不停生長,它的精神力是可以根據成長慢慢增加的,這一點很可怕。它們和樂醫的天才臨界點,越來越拉近了,但是,在負值上,它的數值又遠遠超越三度暴虐症,甚至是爆體前的暴虐症的情緒負值,也就是說,暴虐症有了新的度數,四級——五級。我們都知道,樂醫的基本條件就是,以強大的精神力驅器,隻有超越出對方的精神力才能壓製對方。而這個東西,它的一切形態都是依附著大自然最需要的形態而成長的,不客氣的說,它比我們更加適合這個世界。它的骨骼優化,通過解剖前代實驗獸,它渾身的骨骼裏,有二十二個可借力的骨骼可以折疊、扭曲,這大大提高了它的跳躍力,這還是上一代,這一代,我們不知道。它的進化速度是可怕的,而且每三個月它會發情一次,近親繁殖。。。。。。我不敢想象未來會如何。我想,如果不及時處理,未來,它生,我們毀滅,這隻是時間的問題。”
帝堂秋停下聲音,緩了一下。屋子裏的氣氛十分壓抑。四季婆婆看下這個條理清楚的年輕人:“繼續說。”
帝堂秋用手點點照片:“我分析了幾天,從身體機能、精神力上來看,我們無法討到便宜——我指我們這樣的人,除非樂靈島的前輩們願意幹涉這事情。不久前,第一代實驗獸被絞殺的時候,當時我們以為是樂靈島的前輩出手,現在看來,並不是。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麽在過去從來沒有進入過我們的視線?這是個疑問。還有那個怪物。我想以婆婆您的精神力,完全可以絞殺它。但是,實質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它在哪裏。這些日子,沒有人口失蹤報告書,這就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問題:它們潛伏在哪裏?以什麽為食?人類在它眼裏就是食物,這點不容置疑,有什麽東西被我們忽略了,我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我想,現在我們的人力、物力都出現嚴重欠缺,可不可以越級向您求助呢?我們需要更多的樂聖級前輩的幫助。婆婆,事關人類的存亡!”
四季婆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樂靈島,已經有三十多年沒有新生力量進入了。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人口老化,沒有後繼人,老一代都閉關修煉境界,那個島不是你們想象的人潮湧動。孩子們啊,能出來幫忙的人不超越三十個,實驗獸重要,那些冰凍了十年以上沒有得到壓製的暴虐症患者就不重要了嗎?你們的要求有理,但樂靈島也有樂靈島的難,幾十萬的樂醫大軍,三十年出不了羽,這才是最需要憂愁的事情。坦白的說,我並不想隱瞞你們,如今樂聖已經不到六十位了。這個問題希望大家保密,畢竟外麵知道了,會引起民眾恐慌。那麽,我想知道你最初的設想。坦白說,我並沒有多少戰鬥經驗,這次的智慧還算你吧,帝家的堂球兒。”
堂秋兒?糖球兒?奉遊兒抿下嘴巴看著腳尖。
帝堂秋沒有笑,依舊沒有表情。很久之後,他再次開口:“目前我能找出來的唯一弱點,就是它的低智慧。它沒有我們聰明,我們經曆了幾千萬年的進化,它們是後天產物,為食而生,為食而死。雖然任何身體條件都超越我們,可它不會算計,而算計才是我們人類發育最完全的東西。還有一點,他們是沒有成長完全的小獸。這一點至關重要,早一點找到它們,人類就多一份安全。”
四季婆婆笑了下:“詳細計劃?”
七彩拖鞋
帝堂秋站起來,深深凝望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小店市,他緩緩說出自己的計劃:“全市戒嚴,進行宵禁,小店市全線封閉,找到那個人,那個殺了第一代實驗獸的人。有他在,我們的勝算多出三倍。他就是不出來,也要逼他出來。還有進行小店市人口大普查,追其三代,隻要和樂醫有關係的家族全部要篩檢。全市所有人多的聚集區安裝三百六度旋轉監控器,警察局、駐紮在附近的部隊、低級樂醫三家聯合巡邏。一日不根除實驗獸,小店市不許解封。天上地下,我要它們無所遁形。”
“動作太大了,這樣會給這裏帶來巨大損失。”田葛驚怖的看著帝堂秋。畢竟他是這個城市出生的人,第一個角度是為這裏的人們著想。
“這是樂醫仲裁所最高紅色警報,無論是地方還是國家,必須全力配合。未來的日子,我要把這裏變成孤城。那個東西的細胞成長度你們看到的,當兩個月的幼年期過去,在繁殖期到來之前,它需要攝取大量的人類蛋白質。死隻能死這一個城,這個代價已經是最低了。”
帝堂秋一番話說完,屋子再次陷入死寂,大家各有所思。四季婆婆忽然站了起來,坐著的人也連忙跟著一起站立。
“你們都是不錯的孩子,三十多年了,希望再次返回樂靈島的時候,我能帶一些新鮮的血液回去,這個是老聖師(樂靈島的島主)期望的。說起來,我還真的很想知道你們說的那個叫隨知意的孩子,島裏對他、還有那個隨知之以及你們都很感興趣。可以跟我說一些嗎?”四季婆婆盡量緩和大家的氣氛。
年輕人們互相看了眼,他們不想提。隨知意和鈥溪節都是他們的傷。
未知的恐懼並未籠罩在普通人的臉上,人們都坦然自在的周而複始地活著。那些禍事,等降臨到身上後,也許人類才會悲歎,為什麽?我分明是如此的善良?其實,災難從來不分好壞人,來了便來了。
魚家奶奶和幾個新認識的街坊在聊天,粽子店的免費涼茶把這裏弄成了婆婆媽媽的聚集點。
“魚家奶奶啊,你們家小悅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了吧?”一位婆婆好心的提醒。
魚家奶奶看著一邊幫忙的魚悅,眼睛幸福成一條縫:“我也想啊,可這孩子自己都不著急,我又著什麽急呢。年輕人,由他吧!”
閑話隱約著傳進魚悅的耳朵,他無奈的笑著搖頭。結婚?這輩子,他都不會結婚,這個念頭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
今天的魚悅,身穿明亮的天藍色襯衣,那件襯衣的袖子很長,他的右手依舊掩蓋在袖口之下。整齊休閑的水磨石帆布褲子,簡短的利落發型出自魚家奶奶之手,今天的他看上去格外的賞心悅目。
明燦燦大姐賴在櫃台,非常熱情的買了一堆東西不說,還一直和他搭話。魚悅始終笑著應付,沒有任何不耐。
明燦燦小心的打量這個突然變身的粽子店小老板,心肝兒跳得噗通,噗通的。
好吧,即使以前別人說自己是色女又如何,美色自然是人人喜歡的!真是沒想到啊,這樣的普通小街,竟然有極品出現,不好好地接觸下,對不起她律師樓女狼頭的稱號
瞄到這邊情況,魚家奶奶轉頭看下廚房的方向對魚悅喊道:“小悅,湯好了,趕快去給榔頭那孩子送去吧。”
魚悅應了聲,轉身進屋,明燦燦大姐一臉遺憾,眼光一路追著他的背影直到進屋。魚家奶奶走過來應付她,自己家小悅要找,也要找溫柔嫻淑的女子,那孩子性格安靜,這個女人,魚家奶奶不喜歡她。
“明小姐要結賬嗎?”魚家奶奶笑著問她。
“呃,好!”明燦燦尷尬地看著一櫃台的東西,隻好統統買下。
魚悅提著一保溫壺的新燉魚湯,慢慢走在市區的公路地下通道裏,一位以音樂乞討的流浪人坐在那裏,他敲著幾個空鐵盒,唱得好不開心。魚悅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說實話,這人沒有任何音樂天分,但是他就是很開心地唱著,高音上不去他就滑下來,低音下不去,他就變個聲。他的麵前,擺放著十多對用塑料袋放著的拖鞋,看啊,人家也算生意人,賣拖鞋,聽歌是奉送的。
魚悅蹲下來,他看到了一雙和榔頭腳上一模一樣的拖鞋,七色的彩虹拖鞋。榔頭原來那對,在打鬥中丟失了一隻。魚悅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小額的紙鈔,十個基門塔,遞給唱歌的人,唱歌的那位流浪人沒有接錢。
“多謝。多。。。。。。謝惠顧啊,錢。。。。。。丟到攤子,攤子上吧!啦啦啦!”他竟然唱著說話。
魚悅覺得真的很開心,他笑出了聲,丟下零錢,拿起拖鞋轉身離開,他的身後,古怪的樂曲再次傳來:“謝謝,謝謝,啦啦啦,惠顧啊!”
已經是快中午時分,當魚悅推開病房門,榔頭還在沉睡。魚悅看著他一臉疲倦的神色,臉色更加蒼白了。晚上沒有休息好嗎?
魚悅放下保溫壺,轉身出去跟值班大夫領了個枕頭,今天開始,榔頭可以枕枕頭了。
恍惚中,榔頭覺得有人輕輕扶起自己的腦袋,接著他躺到了鬆軟的枕頭上。真是舒服啊,榔頭歎息了下。
“抱歉,驚醒你了?”魚悅衝他笑笑。
榔頭搖頭,他看下魚悅:“沒有,隻是昨天晚上一夜沒閉眼。”
“傷口疼嗎?”魚悅取出幹淨的瓷碗,倒魚湯。
榔頭扭頭看下外麵:“不知道,我總覺得,外麵有東西,說不出來的東西。”
魚悅的手停了下,繼續倒湯:“失血過多的緣故吧,醫生說你過去不太保護身體,身體損耗得厲害,多喝些奶奶燉的魚湯,慢慢會好的。”
榔頭點點頭:“我想起來。”
魚悅想了下:“你扶下傷口,我把床抬高。”
榔頭今天沒輸液,他一隻手扶著腹部的傷口,一隻手拿著湯匙喝湯,他斜眼看著桌子上的塑膠袋:“那是什麽?”
魚悅笑了下,打開袋子,亮出一雙彩虹拖鞋給他看:“你的戰靴。”
榔頭嗬嗬笑了起來,他捂著肚子,哎呦了兩下:“不要逗我笑。”
魚悅心情不錯,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閑話。
聊了一會兒,榔頭再次睡下,魚悅拉好窗簾悄悄地走出去,他沿著醫院的四周走著,一邊走一邊思考著。樂醫突然出現在醫院,榔頭說的那些危險的感覺,都令他有種不一般的感覺。一下子出動了四大家族的精英,還有那隻被他殺死的怪物。。。。。。怪物還剩下一隻他是知道的,但是,魚悅不知道也想象不到,事情已經超越出他的預想,遠遠的超出。
尋找了一圈一無所獲的魚悅向病房的方向走去,在一樓的入口處,再次遇到了來拿資料的田葛。兩人匆匆擦肩,魚悅看到那個人緊鎖的眉頭,一種發自內心的凝重感籠罩在這個人的頭上。
迎麵走過,田葛衝著魚悅微微點頭,擦肩走了幾步後,他突然叫住魚悅:“那個,最近夜晚不要外出。”
也許是,這算是田葛對新居主人的私下照顧吧。魚悅點點頭,看著那個人快步離開,他的懷裏抱著的檔案袋上,紅色的音符記號很明顯的被魚悅看到。
紅色警報檔案?
朝著田葛離開的方向,魚悅在那裏站立了很久。有些東西他必須去探尋一下了。
探尋
魚悅坐在工作室,最近這首從基礎練起的【十二勇士】之曲,第一樂章已經能被他連貫的彈奏出來了。沒人知道為此他付出了多麽大的努力,從基礎的指法開始反複地練習,他如今的手速,即使最快的樂醫也不及他的三分之一。
當人付出加倍的努力,總是能有些意外的收獲。一人彈奏十二人的曲子,從不可能演變成可能,魚悅得到的收獲是,一份樂醫的攻擊力,他變化出了十二種。如果說,以前他驅器音符,打出來的攻擊是一條一條的橫線切割型,那麽現在,隻要控製好,魚悅可以以成倍疊加的方格網切割。
假如是別的樂醫獲得這種力量,他一定會竊喜無比,但是魚悅不會,他坐在那裏思考。音樂的本意,原本就是把人內心的快樂之感展現出來,感染別人,為什麽他現在竟然彈奏出這麽殘酷的音樂。放棄?魚悅也曾想過,但是一種來自內心的欲望又籠罩著他,驅使他繼續下去。
魚悅的心越來越煩躁,他終於停下手,看著樂譜,深深的歎息了一下。
老人家總是淺眠,魚家奶奶被魚悅工作室的響動驚醒,她披了外衣上樓,在陶塤的工房,魚家奶奶看到魚悅坐在那裏拿出許多陶塤慢慢上色。每次這個孩子心情煩悶就會在這裏不停的畫人魚。
魚家奶奶悄悄下樓,端了一杯熱茶放到魚悅身邊,接著坐到他身邊的位置笑眯眯地陪著他。
魚悅畫人魚的時候很少說話,他隻是專心的把那些焦躁的心情化成某種力量,轉化到作畫當中。他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畫著月光,坐著的月光、看著月亮的月光。。。。。。
時間慢慢流逝,上好色的陶塤堆了一地,魚悅終於恢複平靜,抬頭就看到笑眯眯地看著他的魚家奶奶。
“奶奶?”魚悅看下外麵的夜色,再看下奶奶。
“有心事?”魚家奶奶輕聲問。
“恩。”魚悅把那些陶塤放在架子上,一個一個排列整齊。
“小悅,你知道,森羅萬象嗎?”魚家奶奶突然在他身後問。
魚悅回頭,看著魚家奶奶,奶奶很少說這些有所指的詞匯,她隻是個普通的老年人。
“森羅萬象啊,就是天地萬物,在天地萬物中,我們隻是很小的存在,根本什麽都不是,在我們看來很大的事情,不過是森羅萬象中很細小的一件事情而已。明白嗎?”魚家奶奶解釋。
魚悅點點頭,抬頭看下自己家奶奶有些疑惑:“為什麽奶奶要說這些?”
魚家奶奶笑了下,站起來:“因為,小悅剪了頭發,輕鬆了許多,奶奶希望你能更加快樂下去。人是互相依靠的活著的。”
魚悅點點頭,過去扶著奶奶下樓,天色已晚,該休息了。
【六國綠洲】大酒店,小店市最拿得出來的酒店。樂醫們就在此歇息。
魚悅很少穿西裝,最起碼邊上這一套藍色的,是他買的人生中的第一套西裝。那家該死的六國酒店,不穿西裝不給進去。魚悅看著洗手台邊上的一套順便在酒店附近的,後巷的,地攤上買的假名牌。看著不錯啊,他自己就分不出什麽叫好西裝、壞西裝。能穿就可以了。
六國綠洲大酒店一層,右麵走廊過去,有家很大的酒吧,客人們會在這裏小歇,或者聊個天什麽的,魚悅要找的就是這裏。
魚悅慢慢走進酒吧,他向下拉了一下頭頂上的圓頂複古紳士帽。好像今年很流行複古,酒吧裏,許多人這麽穿,在這些人裏,他並不顯眼。
魚悅做到吧台前,他很隨意,完全不覺得自己身上那套便宜貨有什麽丟人的。
“謝謝,麻煩來一杯“夢幻晨曦”不加薄荷,不加白蘭地,不加幹薑汁,謝謝。”魚悅到。
酒保詫異地看看這位奇怪的先生,他的上半張臉隱藏在帽簷下,但是唇形很漂亮,下巴尖尖的,不過,他點的東西還真是奇怪。酒保笑著搖搖頭,轉身倒了一杯純淨水加櫻桃給魚悅。
“夢想晨曦”不加薄荷,不加白蘭地,不加幹薑汁,剩下的就隻有清水了。
魚悅的酒量很好,但是他喜歡又純又烈的東西,尤其是街頭很便宜的那種大眾酒。
一杯不參料的清水,打發了很久的時間,直到午夜。魚悅縮在吧台的角落,靜靜地等待著時機,很快,他們就要來了。
六國綠洲頂層,奉遊兒他們依舊在討論,隨知閑早早的回了房間,他是個沉默的人,參與不進這場討論,四季婆婆倒是很有興趣的聽著少年們的討論。
奉遊兒趴在茶幾上,隨著對四季婆婆的熟悉,他多少有些恢複本色:“單挑打不過,集體上還是沒勝算,糖球兒(這幾天帝堂秋的新外號)。你最聰明,快想辦法。”
帝堂秋最恨這個外號,他抬起頭,冷冰冰的盯著奉遊兒:“有辦法。”
奉遊兒猛的坐直,兩眼放光:“什麽?什麽辦法?”
帝堂秋還是那副樣子:“你可以加入它和它做朋友,或者,你可以愛它。”
華萊西亞手裏的書籍,突然掉到地毯上,開始嗬嗬的捂著嘴笑。四季婆婆也莞爾。
幾天煩躁的氣氛,被帝堂秋這個冷麵笑匠圖染的有些輕鬆了些。
四季婆婆突然做了噤聲的手勢,屋子裏的人一驚,立刻安靜下來。四季婆婆閉起眼睛聆聽著,突然站起來:“不好。”說完她向外麵快步走去。
隨知閑靠著走廊的地毯,睡的很香的樣子。他住在最下一層,原本這裏是田葛住的,但是隨知閑說他不喜歡高,非要換。其實他是想和帝堂秋他們保持距離,尤其是田葛住到他樓上,正是他所期盼的。
帝堂秋他們趕到的時候,隨知閑在的那一整層的人都在呼呼大睡。電梯口的警衛、住在隨知閑附近的樂盾、正在送宵夜的侍者。。。。。一個都沒有逃脫,這裏寂靜的可怕。
一見這情景,奉遊兒轉身就要追下去。
“不用追了,追到了你也不是他的對手。”四季婆婆阻止道。
“是誰?”帝堂秋看著四季婆婆。
“不知道,隻是。。。。。。。事情真的複雜了。”四季婆婆一臉驚怖。她能不驚嗎?多少年了,她終於聽到了“亦有亦空”之音,她自認連她都無法做到,這種無聲之樂,這種,她一直跨不過去的坎。小店市,還真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呢。
魚悅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很茫然,即使海邊多變的雨水都沒澆灌清醒他。哥哥和他一起失蹤了十二年了!竟然十二年了!那個家,那個地方,最後一絲思念原來真的就在十二年前被割舍掉了。
隨知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他的眼前,奉遊、,帝堂秋、華萊西亞外加四季婆婆全都俯身看著他。
“啊!”隨知閑嚇了一跳,猛地坐起來。
“有無不適?”四季婆婆關心的問。
隨知閑四下看了看,這裏是他的房間,但是,他們怎麽會在這裏?他看著屋子裏的人,一臉迷茫。
“你被催眠了。”四季婆婆遞給他一杯水。
隨知閑終於恢複了清明,他失聲問:“是誰?”
四季婆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沒有惡意,他隻是想知道一些東西而已。你住在最下一層,也許他覺得這樣下手方便,或者,其他什麽原因。我不明白的是,以這個人的級別,他可以找任何我們這裏內部相關人員問,這次的計劃,在仲裁所成員裏你不是唯一知道的。我很好奇,為什麽他要大動幹戈的催眠一個樓層的人,卻選擇你做深度催眠。”
隨知閑晃晃腦袋拚命回憶,但是他的大腦一陣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帝堂秋呆立了會,突然打開大門衝了出去。監控!是的,整個樓層新安裝的三百六十度旋轉監控,那個人隻要進入這裏,一定會被錄下來的,一定會!
盾
魚悅將近淩晨才離開酒吧,當時酒吧空無一人,為了方便最後的客人,這裏淩晨都沒關門。魚悅沒有付賬,酒保很鬱悶的告訴他,白水不要錢,櫻桃奉送。看著酒保精彩的表情,魚悅笑了,他指著酒櫃上一瓶展示酒說:“我買那瓶。”
二十分鍾後,酒吧裏的酒保呆呆的看著吧台上的空瓶子,一個要了白水的男人,花了4000華塔買走店裏的一瓶擺放多年的所謂的鎮店之寶。
所謂鎮店之寶,不過就是賣不出去的東西,時間長了就成了鎮店之寶,酒保不覺得那酒有什麽好,隻是,年份久遠了而已。
那瓶九十年的烈酒,客人當下開瓶灌了隨身攜帶的金屬扁酒壺,剩下的就著瓶子喝了。他喝酒的樣子很是粗魯,酒瓶倒置,灌白開水一般。
夜是邪惡的,很邪惡。客人離開後,善良的酒保呆立很久,張望下四周,悄悄的打開櫃台裏另外一瓶酒,倒進鎮店之寶的空瓶。他慌亂無比,慌亂到,吧台丟失了兩隻昂貴的小水晶酒杯都不知道。
鎮店之寶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它還是鎮店之寶,隻是酒保先生不再善良質樸了。
電梯裏,魚悅手裏玩弄著兩隻最小號的水晶酒盅,酒盅是他從酒吧順來的。
電梯門緩緩打開,魚悅向下壓了下帽簷。
“先生,您走錯樓層了。”那是隨知閑的警衛。
魚悅的左手夾著兩隻小酒杯,手指微動,空氣裏傳出幾聲酒杯撞擊的悅耳脆響。
【當你學會傾聽,找到它的頻率,那麽你可以和任何東西產生共鳴——————月光】
“沒有錯。”魚悅輕輕的說,他沒有邁出電梯,空氣裏再次傳出脆響,走廊裏的監控器突然四分五裂。。。。。。
隨知閑呆滯地望著夜色闌珊的小店市,他是個不快樂的人,沒人在乎他,他總是在在乎著自己,如同今天晚上一般,早早的下樓,站在這裏發呆,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十二年了,被那些天才壓製的人格漸漸扭曲,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得了一級暴虐症,他開始感情麻木,接著自閉。
“客房服務。”有人突然進來。
很意外的聲音,那些該死的警衛呢,樂盾呢?這家酒店怎麽這麽沒水準,門都不會敲嗎?隨知閑冒著火氣正想回頭,耳朵裏卻突然聽到悅耳的“叮!”的一聲,緊接著,一些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
魚悅遺憾地看著那對原本精巧可愛的小酒盅化成碎片,真不結實。恩,不怪它,怪自己,低估了隨知閑了。畢竟是隨知意之後,隨家第二被看好的孩子。
魚悅看了看呆立著的隨知閑,他的瞳孔沒有焦距,茫然地就是呆立著。
“跟我來。”魚悅對隨知閑說道。他對自己的這位曾經的八哥沒有多大的怨恨,幼年的記憶,早就被他忘卻,他無需在意那些東西,他拋棄的很幹淨。現在,他甚至多少有些同情他,帝堂秋他們袖口的四道金線,隨知閑袖口的兩道金線,仲裁所不會看你的家事出身,那是個以實力說話的地方。隨知閑的日子不好過,傻瓜都能看出來,隨知意的光環是隨家這一代的魔咒,他是第一代受害者,隨知閑是第二代。有所區別的是,他愛隨知意,但隨知閑?誰知道呢。
“隨知意呢?”站在房間走廊,魚悅問出了心裏早就憋的難受的問題。
。。。。。。。。。。。。。
夜晚的小店市,彌漫著危險前的最後安寧,這樣的日子不多了。小雨中,魚悅來到海邊,那裏有一塊地方,是他經常去的,他坐在那裏瞭望大海,那裏的視線實在是好。
魚悅來到岩石上,卻發現專屬座位上坐了一個人,他看著這個人。
猶如磐石一般堅韌,這個人的脊梁是筆直的,即使坐著,他依然顯得很高大偉岸。
“你的地盤?”那人回頭,夜色中,他的臉上有著猙獰的兩條傷疤。
他是盾,魚悅認出來了,這個人是樂盾,擋在樂醫前麵的岩石。雖然不知道他是屬於何人的樂盾,但是,從他穩若泰山的氣質上,魚悅能看到“安全”這兩個字。這人身經百戰,是麵好盾。
小時候,魚悅見過許多盾,屬於哥哥的,父親的,那些哥哥姐姐的,甚至,母親傾童都有屬於自己的盾,可他沒有,所以以前很羨慕。有一段時間,他騎在家裏的院牆上看著那些人訓練,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拿著自己的血肉之軀撞擊巨大的皮人、木人、石頭人。那些人身形都非常高大而且沉默寡言。
“吱吱,他們是我的影子,我的樂盾。”十歲的隨知意坐在樂盾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對弟弟介紹。十歲的隨知意,獲得了十個家族中最好的樂盾。
樂盾不屬於自己,他們從發誓做樂盾那一天開始,就成為樂醫的影子、樂醫的盾牌。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人,奇怪的想法,奇怪的存在,現在的魚悅就是這樣認為的。
魚悅坐到了岩石的另外一邊,拿出酒壺,大口的灌下半瓶子,酒不錯,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麽酒。
“你不怕我?”那個樂盾突然又冒了句。普通人光看他猙獰的傷疤就戰栗了。
“恩。”魚悅隨口回答,心裏卻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奇怪的人。”樂盾自言自語。
你才奇怪吧,這麽多話的樂盾,魚悅心裏叨咕著,繼續喝酒。
“給我來兩口。”樂盾突然要求。
魚悅仰頭大口的灌了會,接著把瓶子丟給那個樂盾,樂盾接過去也學著他的樣子,仰頭灌。。。。。。可惜,真的隻有兩口啊。魚悅從來不是大方人,有時候他很斤斤計較,給兩口就不錯了。
“有趣的孩子。”樂盾再次評價,把酒壺丟還給魚悅。魚悅沒有回頭,反手接過。
“這裏視線很好,我很喜歡。”樂盾再次說。
“恩。”魚悅。
“我喜歡大海,看了幾十年都不厭倦。”樂盾。
“哦。”魚悅應付著,心裏卻想,活了幾十年四肢還健全的樂盾真的不多,當然這麽多言的樂盾也不多。
“你是個有趣的孩子,很有趣,非常有趣。”那個人突然嗬嗬笑了起來。
魚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繼續想自己的心事。
“我是個好聽眾。”樂盾突然改行做心理谘詢師。
“哦。”魚悅無奈了,他怎麽這麽多話,原本自己是想安靜的,結果出來這麽一位。
“年輕、帥氣、奢侈的年紀,應該去泡妞、去放蕩、去犯錯。不應該大半夜的來瞭望大海玩氣質。”樂盾站了起來。
“再見。”魚悅以為他要走。
“我沒有想走,隻是坐得累了。”樂盾解釋。
魚悅也站了起來,轉身離開。他不走,自己走好了。
“你是樂醫吧。我能聞出你的味道。”身後,樂盾的聲音再次傳來。
魚悅回頭:“樂醫?那是什麽東西。”對,他就是不稀罕,從來沒稀罕過。他恨這個稱呼。
四季婆婆安撫著一直神智恍惚的隨知閑睡下,他的心神受傷了,需要好好休息幾天。這種事情在這個時候,真是雪上加霜。帝堂秋走進來,一臉的失望。所有的監控都從內部爆開,那個人沒留下一點痕跡。
四季婆婆剛想開口,屬於她的老樂盾鵠立神情愉快地走了進來。他舉起手裏的塑料袋對四季婆婆說:“我在海邊撿到不少小螃蟹。”
“鵠立很開心呢。”四季婆婆笑眯眯的看著他。替他開心。樂醫對自己的樂盾有著特殊的感情,時間越久,越加深厚。因為他們是一體的。
與我無關
魚悅雇了一輛小貨車去接榔頭出院,這段時間,榔頭一直在醫院睡不安穩,剛能下床就叫喚著出院。為了出院,他可算是出盡洋相,光昨天一下午,就上演了四次大逃離事件,最後主治醫生無奈,隻好給開了出院證明。
榔頭坐在輪椅上,看著小貨車上那滿滿的一車子的糧食、水,還有罐頭蔬菜、日用品。
“咱們家要開糧店?”他傻乎乎地問。
魚悅看了他一眼。咱們家?他說什麽呢。要不是他欠債沒還,他才懶得管。話說回來,自從認識這個家夥,日子裏就充滿了麻煩。他在魚悅眼裏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災星,要不是、要不是。。。。。。。要不是什麽?沒人要求自己管他的。
榔頭扶著魚悅的肩膀慢慢挪動身體,坐到車廂裏。連車廂裏都堆著大量的能存放很久的食物,他不得不艱難地擺放了個很委屈的位置。
車子緩緩開動,榔頭伸手從車前麵抓過一包小餅幹打開,放在嘴巴裏咀嚼。對於魚悅,他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麽不訛別人,非要賴他、那個人。。。。。榔頭回頭,從車廂的瞭望窗看著坐在貨鬥內麵無表情的人。他不高興,榔頭能感覺到,因為自己嗎?
這個城市和他有什麽關係?
這個國家和他有什麽關係?
這些人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們死了活了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他已經管了不少了。不是說好的嗎,乖乖的就在這裏等待,一直等到月光回來,帶他離開。
魚悅的腦袋裏,不停地對自己說著這樣的話,自我安慰著。隨知意什麽都比自己強,他離開了十二年也可以活的很好,他不是甘於寂寞的人,他屬於那個世界,他是站在巔峰的人,從出生就是。自己隻是老鼠而已,在寒冷的冬季到來之前,儲存糧食。當大地結凍,老鼠在溫暖的窩裏,幸福的等待春天的來臨。魚悅決定遵從老鼠的習性,存儲糧食,關門閉戶,度過這個城市難耐的將要到來的日子。
警察局的審判室,酒保先生一臉冷汗。他的雙手緊緊抓著褲子,整個身體微微地打著顫。錯已經犯下,他完了,這輩子完了。
“你無需緊張,隻要你能幫我們把那個人找出來,以前的錯誤,我們可以當它沒有發生。”帝堂秋溫和的對這個可憐人說。
“我。。。。。。。我盡量。”酒保磕磕巴巴地說,緊張地盯著對麵的人。
“你記得他的樣子嗎?”帝堂秋問。
“酒吧的光線一直是很昏暗的。看不太清楚。”酒保。
“他大約是幾點進來的。”帝堂秋。
“上半夜。。。。。大約十點,那個時候客人最多。說實話。。。。。那位客人很奇怪,他要了一杯“夢幻晨曦”不加薄荷,不加白蘭地。不加幹薑汁,我當時還想,他直接叫清水不就得了。”酒保回憶道。
奉遊兒噗嗤樂了。帝堂秋瞪了他一眼,奉遊兒乖乖閉了嘴。
“你能敘述出他的外形、年齡和特點嗎?好好回憶下,這對我們很重要。”帝堂秋。
“。。。。。。看不清他的樣子,他的帽子。。。。。帽子壓得很低。原來我以為他很窮的,因為他的西裝是假貨,我們這些人,眼神多少練過,您知道的,我們看別人的眼色吃飯。可是他用現金,他從口袋裏拿出大把的千元華塔的鈔票。。。。。。我當時都驚呆了。”酒保喃喃地說。
帝堂秋鼓勵道:“繼續,說下去。”
酒保十分努力地想了會:“他年齡應該不大,西裝的款式很俗氣,下巴尖尖的,嘴唇上下一般的整齊,皮膚很白,當時我還想呢,別是個女人吧?喝酒的時候也是背對著我,對了,對了!先生,那個人有很大的酒癮,我是做酒保的,還沒見過他那樣的。那瓶酒本身就度數很高,九十年的陳酒不勾兌,就那麽喝下半瓶去,他就和喝水一樣,他隨身帶著酒壺,酒壺磨的很亮了。”酒保盡量回憶,但是就是說不出那晚上那位客人更多的特點。
帝堂秋把玩著手裏的筆,閉著眼睛想了會:“還有嗎?”
酒保微微抬頭:“他沒給小費。”
奉遊兒捶著桌子哈哈大笑。華萊西亞從後麵打了他的後腦勺。他隻好再次閉嘴。
酒保尷尬地再次低頭:“那個。。。。。。一般酒店,要給百分之十的小費。雖然不能主動要。又因為那位先生那麽晚打烊,先生,我想那位先生根本沒來過酒吧,雖然他很有錢,很能喝酒。”
帝堂秋笑了:“很好,說下去。”
受到鼓勵的酒保看下帝堂秋:“他一直呆在陰影裏,好像長時間這樣。他。。。。。他就像隻老鼠。常年,常年躲避在暗處的老鼠。”
本來還竊笑的奉遊兒突然抬頭,屋子裏幾個人均是神情一變。他們互相看著。老鼠這個詞匯,折磨了大家十二年。
酒保的話得到重視,他多少對自己的形容詞有些得意。
“真的,樂醫大人,我能感覺到的。他是來自暗處的醜惡生物。。。。。。。他!”他剛要繼續形容。
“你給我閉嘴!放你的屁,什麽醜惡生物。。。。。”奉遊兒突然罵了出來。
酒保嚇得閉了嘴,不知道自己錯在那裏。
“那個人,那個人,眉心,眉心是不是有個紅痣?”奉遊兒盯著他的眼睛,不明的火焰在閃。
“先生。。。。。不是,樂醫大人,我根本看不到他。我說過了。。。。。”酒保快被對方的眼神焚化了。
“遊兒,冷靜些。”帝堂秋拉住奉遊兒,硬是把他按得坐了下來。
“還有嗎?”帝堂秋繼續問。
“沒了。沒有了。”酒保隻盼著立刻離開這裏,那位一直笑的樂醫大人,發起怒氣真是可怕。他寧願麵對拘押室的牆壁,也不想對著他。
帝堂秋按了下麵前的按鈕,兩位警察進來要帶走這個倒黴的酒保。酒保慢悠悠站起來,身體起到一半的時候小聲說了句:“好像,好像,他的右手不方便,他一直在用左手。。。。。。”
空氣突然被凍住一般,屋子裏,原本各有情緒的三個樂醫,突然間凝固了。
接納
榔頭看著自個兒今後的屋子,房間不大,甚至沒有他過去的浴室大,一米四寬的單人床,鋪的蓋的全部是新買的;細網白紗蚊帳,雪白雪白的;床頭掛著一副手繪的合家歡娃娃圖,靠窗那兒還有個不大的豎立著的衣櫃,家具全都是嶄新的。
魚悅推開窗戶,一陣帶著涼氣的海風吹進來。這裏望出去,能看到日出日落,潮漲潮息。
“你暫時就住這裏吧。”魚悅對坐在輪椅上的榔頭說。
榔頭嘴巴動了下:“謝。謝謝。”
魚悅笑了下,轉身出去幫司機卸貨。魚家奶奶走進來,把床鋪鋪好:“你多躺幾天,想吃什麽就說。對了,不要榔頭榔頭的,那個名我聽著怎麽不吉利。”
榔頭看著那個老人的背影,心裏暖和和的,但是對於魚家祖孫很隨意的接納他實在困惑。原本他想了好幾種辦法的,卻是一個都沒有用上,這樣就住進來太簡單,也太不可思議了。
“那個,奶奶,叫我成穹吧。”榔頭說出被舍棄了很久的名字。
魚家奶奶重複的叨念了幾次,抬頭看說自己叫成穹的榔頭。
“很好記得,您這樣想,曾(成)經窮(穹)過,後來富了。”榔頭笑嘻嘻地說。
魚家奶奶笑了起來:“你這孩子,這點好,小悅就沒你這麽活絡。對了,二樓不要上去,盡量不要去,去了也不要隨便進小悅房間,尤其是最裏麵那間,那裏小悅都連我都不許碰的。”
一邊說著,魚家奶奶扶著榔頭躺到床上。海邊蚊子總是多,魚家奶奶幫榔頭扣好蚊帳說:“原本著,小悅和我商量幫你找個別的地住,那個孩子後來說,你也沒家了,又受了傷,沒人照顧實在不方便。正好這家太大,我和小悅也住得寂寞,有個人照顧著也好。你啊,小悅倒是沒說什麽,可是,我想勸下你孩子,以後可不帶這麽不珍惜自己的。。。。。。”
出院的一番折騰,榔頭有些筋疲力盡,但他強打著精神聽著。棉被很幹爽、暖和,大海有節奏的拍擊聲猶如催眠曲一般,不久他安心地進入夢鄉。
魚家奶奶悄悄帶好門,出來正看到魚悅提著一大箱的食用油向裏走。
“怎麽進這麽多貨,一年都賣不完。”魚家奶奶奇怪地看著魚悅。
“奶奶,這不是賣的,是我們吃的、用的。”魚悅笑笑向裏走。魚家奶奶跟著他向後院的小儲藏室走去。
“那裏吃得了那麽多,小穹那個孩子,我看他不怎麽能吃啊?”魚家奶奶。
“小穹?”魚悅疑惑。
“哦,就你撿回來的那個榔頭,他說他叫成穹,還什麽曾經窮過,後來富了。”魚家奶奶。
“哦,他啊。”魚悅漫不經心地應著,把最後的一箱貨物丟進雜物間,反手鎖好門。
午後的蟬鳴,沒半刻的消停。魚家奶奶找了根長杆子打飛好幾隻,魚悅靠在櫃台裏,手裏反複著摸著一張旅行社的表格。從隨知閑那裏得到的消息,這裏馬上要封市了,他也想一走了之,可是現在又有了榔頭這個負擔。再有,也許他真的不想走吧。
“有心事?”魚家奶奶看著自己家孫子。
魚悅抬頭,很隨意地說:“也沒什麽,早上到商店區去買東西,碰上抽獎,中了個一等。”說完他把旅行社的表格遞給魚家奶奶。
魚家奶奶疑惑地接過去,表格上是她的名字。她看了會,把表格還給魚悅:“半價賣了吧,也得值不少錢,我這把老骨頭,出那麽遠的門,還不得把骨頭顛碎了。再說一走三月我也不放心,要不然小悅你去。”
魚悅陪著笑臉,滿嘴冒著謊話:“那是老太太旅行團,到處拜廟燒香給家人求平安的團,奶奶您說我去那裏做什麽?”
魚家奶奶對那句給家人求平安倒在意了。魚悅粘過去:“據說啊,許多寺廟特別靈驗呢,我填表的時候,人家給我高價,我都沒出讓。這次可是豪華旅行團絕對不受罪的。奶奶,這兩年,咱們過得越來越好,我覺得一定是有啥保佑咱了。。。。。。”
魚悅這頓嘮叨,魚家奶奶總算是相信了,老人家,這輩子都沒出過小店市,不想去那是假的。看到老人答應下來,魚悅總算安下心。
榔頭是被熟悉的粽子香擾醒的,饑腸轆轆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著。以前他就喜歡聞魚悅家的這股子生活味道。他慢慢睜開眼睛,緩緩坐起來。很久沒這樣好睡了,醫院那個地,還真是陰鬱,自從住進去,沒安生過一夜。
“起來了?”魚悅端著托盤推門進來。
“恩。”榔頭撩開蚊帳想下地。
“躺著吧,醫生說,還得臥床半個月呢。”魚悅把托盤遞給他。
一陣子湯匙碰碗盤的聲音,榔頭吃的很沉默,一肚子的話沒說出口。原本想著無賴點,死皮點,先賴著再說的。沉默的一頓飯,魚悅和榔頭各有心事。
魚悅給魚家奶奶買了一件大紅色的毛坎肩,怕她出門冷,魚家奶奶看那件毛衣喜人,還沒出門,就上了身,可惜那些老街坊卻是不怎麽來了,沒別的原因,就因為魚家多了這位有著不光彩過去的榔頭哥。
魚家奶奶倒是沒覺得怎麽著,疑惑了兩天,她也隱約著感覺有事情被瞞著,可魚悅嘴巴緊,她也沒試探出來。
“奶奶,您不熱啊?”榔頭躺在門口的竹躺椅上,裸露著纏滿繃帶的上半身。還沒兩天呢,一身痞子氣就露了出來。他躺著倒是舒服了,客人卻不敢來了。
魚家奶奶笑了下,轉身回屋換了毛坎肩,拿了把蒲扇拽了個小凳子坐在榔頭身邊。榔頭嘴巴甜,會哄她,她也愛和這個孩子嘮話。
“小悅那孩子有心事瞞著我。”魚家奶奶和新成員說出心事。
“您沒問他?”榔頭擰了香煙。
“他不說,我就沒問,我覺得他是故意打發我的。”魚家奶奶有些難過。
“看您說的,我保證,沒這回子事情,您說中獎吧,我親眼看到的,但是我還想呢,怎麽什麽好運氣都給他沾上了。以前我也經常買獎券,連最末等都沒中過,說起這中獎的事情。。。。。。。”榔頭這頓吹得魚家奶奶忘了前頭的話題。
隱藏在貨架後的魚悅慢慢露出笑容,也算沒白收容這個家夥,還頂個用處。
奉遊兒靠在沙發上,想著心事,屋裏其他人也沉默著。那酒保的一番話,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大家不停地在分析著,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隨家知之。但如果不是呢,現在把這個消息捅回去 ,萬一,不是呢。隨家為了丟失的兩個孩子,這些年都在陰雲的籠罩下活著。
奉遊兒他們從小就愛去隨家玩,隨家的傾童媽媽對他們是一等一的好。隨知意丟了後,那位夫人見到他們就哭。連聲說著自己的不是,眼見著一年比一年蒼老。開始這幾個孩子還經常去安慰別人,等到後來,麵對越來越神經質的傾童,他們也怕了。
一隻隱藏在暗處,右手不方便的老鼠,假如他真的是隨知之,那麽隨知閑被襲擊,就能解釋的清楚了。他恨隨家人,可是,四季婆婆說,那個人的精神力很強大,一隻手殘廢的隨知之雖然大家推算他有著過人之處,但是,境界如此的高,有可能嗎?
田葛推開房門,看著房間一邊餐桌上的食物,失望地搖頭。這些人兩餐沒吃,就躺這裏發呆。
“田葛,命令下了了嗎?”帝堂秋抬頭問他。
“恩,下了,後天一封市,協查中心那邊,會把全市的右手有殘疾的人統一尋訪下。”田葛低頭回答。
“事關重大。務必要仔細再仔細。”奉遊兒難得如此嚴肅。
“恩,我會帶隊去的。”田葛點頭。
“那個人的眉心,有一顆紅色胎痣,右手的手背上有著一副燃燒的水琴封印,如果找到了,千萬別驚擾他,立刻報告給我們就好。”帝堂秋囑咐道。
“知道了,我這就去再次安排下。。。。。”田葛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轉身離開。
田葛離開了一會兒,帝堂秋站了起來:“不管他是誰,既然有線索了,我們盡力就是,我們有比他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辦。吃飯吧。”
華萊西亞看下奉遊兒轉身向飯桌走去。奉遊兒站起來,看了下兩個吃冷飯的朋友:“我出去走下,憋的慌。”
封市
魚悅把大包的水果放到小護士手裏,奶奶出門他還是不放心,所以雇傭了個護士學校實習生跟著。臨出門上車了才告訴奶奶,魚家奶奶再次肉疼了。不過挨著人,硬是沒嘮叨出來。
鄰座的老太太倒是很羨慕,可著勁的誇獎魚家奶奶兩個孫子漂亮俊秀,又孝順。魚家奶奶原本出門上下坎坷的的心,此刻是完全放下了。
榔頭抬頭看下這一車的老頭老太太,隻是覺得有趣。他剛要張嘴說話,魚悅抓著他的衣領給他按回輪椅上。這個家夥滿嘴跑車,他是痛快了,可不能丟了奶奶的麵子。
“回去吧,我到了地,就打電話給你們。”魚家奶奶瞅著魚悅滿眼的心疼。
“恩,一會就回。”魚悅點頭。
“我熏了半扇的臘腸,記得看好了,那隻貓防不住,還不跟一根上咬。”車開動,魚家奶奶探出身子囑咐。
“衣服別自己洗,送洗衣店吧。你不會分類,總是染了。”魚家奶奶。
“知道。”魚悅。
“別老吃粽子,不好消化。還有,店鋪不想看著就關了。晚上別熬夜。有事情給奶奶電話。。。。。。”說著說著,魚家奶奶哽咽了。
“奶奶。您看您。”魚悅無奈,眼眶發著那股酸。兩年了,一直的這麽相處著,互相給著全部能給的溫暖,這會兒要分開了,總是不舍得。
車緩緩開走,魚悅一直那麽目送著,直到榔頭抓了下他的衣袖:“回家再傷心。我曬得慌,還餓了。”
魚悅看下他,推著他向街區走。
魚家奶奶離開家後的第一頓飯,魚悅和榔頭是在附近的飯店吃的。魚悅心情不好,吃的不多,剛入五月的天氣,煩躁得他也不想吃,他靠著商店裏的玻璃窗呆呆的望著外麵。身邊一陣詭異的歌聲傳來,魚悅驚訝的回頭看看榔頭。
“寶貝,寶貝,別撒嬌,挑食不是好寶寶,吃青菜,長得快,個子一竄比天高。。。。。。。。”榔頭夾著一塊油汪汪的紅燒肉對著魚悅唱著,飯店隱約的笑聲穿了出來。
魚悅啼笑皆非:“你傻不傻。”
“看您說的,如今您是衣食父母,我吃您的穿您的,我是身無分文,隻好賣唱報恩。”榔頭筷子一拐,紅燒肉進了自己的肚子。
魚悅凝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半響歎了口氣:“離開這裏,離開小店市。”他突然說。
榔頭筷子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良心發現了?”
魚悅奇怪地看著他,榔頭喝了一口水望向外麵:“就要封市了對嗎?”
“。。。。。。你怎麽知道的?”魚悅驚了。
“這個問題,該我問你吧?一家普通店鋪的小老板,竟然比我這個混過的人還要早得到消息。我那個水性楊花的老媽是今天早上通知我的,人家那個是在仲裁所有眼線,花了大價錢得的消息,可是你給奶奶旅行單卻是前天。”榔頭點燃香煙開始冒圈。
“先生,這裏禁煙。”服務員過來警告。
榔頭白了服務員一眼:“我是殘疾人。”
服務員無奈:“先生。。。。。這裏禁煙。”
魚悅探身一把把榔頭嘴巴上的香煙拽下來遞給服務員:“抱歉。”榔頭無所謂地聳聳肩。
“為什麽不走?”魚悅輕聲問。
“走?去那啊?以前我沒家,後來我有家了,又發現是個玩笑,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地了,還殘疾了,你叫我走那裏去啊。”榔頭拽過輪椅,艱難的捂著肚子向上挪。
魚悅站起來,托著他的上半身幫他坐好,離開了餐廳。
“我這傷受的真不是時候,我這輩子,沒後悔過,現在多少有些後悔了。”榔頭。
“那個東西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魚悅。
“那你去對付。”榔頭。
“我也是殘疾人。”魚悅。
“你那是裝的。”榔頭。
魚悅和榔頭說著閑話,慢慢返家。他們一路瀏覽著街區最後的繁華,明天,這些將不複存在。
。。。。。。。。。。。。。。。。
五月十一日,吳嵐小店市,由吳嵐國家樂醫仲裁所下達了紅色警報封市令,無限期封市。雖然政府準備得當,但這期間,全市停學,停止上班,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店,全市大宵禁。每晚八點起,不得在大街遊蕩。
樂醫仲裁所下達的封市令,沒有解釋過多的原因,但是一定跟暴虐症有關係。五月十一日,小店市附近入駐軍隊八萬多人,每個街口、岔道全部攔截了鐵絲網,警察、駐軍、樂醫仲裁所三家聯合檢查。市民每日必須進行電話報備,一但有市民超過十二小時不報備,將予以嚴處。市民每日會得到最基本給養,水電和能源費全部免費供給,吳嵐政府提醒市民,相信國家,相信樂醫仲裁所。。。。。。。。
榔頭躺在家門口的竹椅上,看著腳丫子上的七彩拖鞋:“我說,我是殘疾人啊。。。。。”他的聲音很小,被人群的吵雜聲淹沒了。魚悅家小小的雜貨店,出現了恐怖的搶購風潮。
大約一個小時後,魚悅家可憐的貨架,空空如也。榔頭調侃道:“生意真好。”魚悅看下他,笑了下:“是啊。奶奶一定很高興。”
榔頭笑了:“老人家非常不高興,剛才還電話數落了我一頓,禍是你闖的,為什麽我挨罵?”
魚悅拖出另外一把躺椅,愜意的躺在上麵:“你欠我錢,幫我挨罵,應該的吧!大不了少算你利息。”
榔頭捏下空了的煙盒突然看下魚悅:“煙,你賣完了?”
魚悅:“恩,半根沒剩。”
“不會吧!!!!!!”榔頭哀嚎。這不是要了他的命了嗎。
“你就裝吧。”魚悅閉起眼睛,不理會他。
“真的賣完了?”榔頭可憐兮兮地問。
“你床底下呢,三十條,抽死你。”魚悅瞥他一眼,恨恨地說。
“好兄弟,講義氣。”榔頭說完,扶著牆慢慢進去尋找他的精神食糧去了。
帝堂秋坐在指揮中心,這裏擠滿了人,都是政府委派來的重要部門的頭頭腦腦。大家都盯著麵前幾十部的監控器。
幾千名外地遊客衝擊城市出口處。。。。。。。
全市各地出現搶購風潮,蠟燭價格上漲了二十倍。。。。。。
一些奇怪組織冒出來譴責政府忽視人權、非法禁錮,並且準備靜坐示威。。。。。。
警察和一些居民區民眾出現衝突。。。。。。。。
居民大量儲存純淨水。。。。。。
部隊駐軍在海岸截獲偷渡船三十多條。。。。。
到處是一派慌亂的景象,帝堂秋等人沒有那些政府官員如臨大敵的慌亂,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場麵,今後還會見到這樣的場景,或許,會更混亂
封市第三日
暴虐症患者冷藏室,氣溫低得嚇人。帝堂秋等人,看著一排排空位,久久沒有說話。一些做痕跡檢查的人正在那裏拍照,檢驗。
整整丟失了一百多具,居然直到今天才匯報上來。帝堂秋的臉色陰鬱得嚇人,醫院院長一頭冷汗,誰能想到啊,偷什麽不好,還有偷這個的。他陪著笑臉尋找著帝堂秋身後陪同的政府要人,以前他們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他求救一般看著那些人。
“滾,以後回家吃自己的吧。”奉遊兒咬牙冒出一句話,真的是憤怒到了頂點。這些人隻是低溫冷凍,他們是活著的,不是屍體!一百多條人命就沒麽沒了影,管理機構竟然還不知道。要不是封市大協查,真不敢想象還會有多少人命葬送在這裏。
“馬上轉移吧,把這家醫院全麵清空。”華萊西亞建議道。
“不必了,那個東西,最怕驚,恐怕不會再來了。”帝堂秋轉身離開。
醫院下水道口,黃色的警戒線攔截在那裏。那些工作人員多半躲避在一邊嘔吐,當水井蓋子打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惡臭隱隱的發了出來後,人根本下不去。
帝堂秋蹲在井蓋口向下看,不久,一個帶著防毒麵具的人緩緩爬了上來。
那人一上來就把麵具丟到一邊,大口地喘息著。是田葛。奉遊兒親自給他拿了一瓶水遞過去,田葛接過去,沒有喝,擰開蓋子從頭往下澆灌。
“下麵如何?”帝堂秋看著田葛,有點急切地問。這人是個人才,話少,但是有擔當。
田葛喘息了下.伸出五根指頭:“找到窩了,大約五公裏處,所有的裹屍袋都在,那些人,恐怕一個不剩了。現場很幹淨,隻采集到了毛發樣本。它們應該還在下麵,隻是這地下迷宮似的四通八達,不好找。”
華萊西亞慢慢走過來:“那裏太過狹窄,即使,我們都下去,也根本無法圍剿。對於地形,那個怪物比我們還要熟悉吧,畢竟,現在那裏是他們的家。”
田葛點點頭。奉遊兒在一邊一隻手托著胳膊,一隻手點著下巴,想了下說:“那個,我到有個辦法。”
帝堂秋他們頓時一起望向他。奉遊兒看下井口:“兩個辦法,一個,在裸露的地下入口安放音響,放誘惑曲引誘它出來。第二個,大量的向地下水道衝水淹死它們,淹不死,也能逼它們出來。”
就這?帝堂秋無奈的看著奉遊兒:“第一,樂醫曲通過電子音頻轉換,全無效果,必須麵對麵醫療,這是我們入學的時候就學過的;第二,地下水道就是排水所用,萬一衝到我們無法控製的地區,或者衝散了它們怎麽辦?”
奉遊兒一臉驚訝:“我們學過嗎?我怎麽不知道。”
眾人一臉的受不了,轉身走開。
黑暗的地下水道,高約三米多,很狹窄,到處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臭味。幾隻實驗獸的幼年獸在沒命的奔跑,它們的速度非常快,身形在圓形的管道區上下飛躍,猶如幾道幻影。跑了大約三十多分鍾後,實驗獸停到了幾條管道連接的岔道口。它們互相對視,咕咕地低鳴,一隻大一點的實驗獸伸出舌頭舔了一會其他的小一點的實驗獸,聲音很是悲哀。
又過了大約五分鍾,實驗獸們突然分開了,它們各找了一個入口,嗚咽著分離。
夜深,海邊依舊多雨,整個城市都處於宵禁狀態,三日的混亂後,今天市民們好似已經習慣了足不出戶的生活。魚悅這邊分外的安靜,小樓距離住宅區有段距離,不然就可以學那裏的市民坐在陽台和門對門的聊天了。
魚悅伸手接了下雨水,接著彎腰把黑色褲腿向長靴裏麵按,一邊,榔頭端著方便麵一臉委屈地看著魚悅。這個人,大半夜的穿著一聲黑色的作訓服一樣的衣服,要出去打劫嗎?
“你去那裏?”榔頭終於忍不住問。
魚悅沒回頭,從桌子上抓起一個樂器包一樣的長長的箱子背在身後:“下水道一日遊,免費聞臭味,奉送沼氣二十公斤,去嗎?”
“慢走。”榔頭翻個白眼把方便麵放在腿上,轉身回了臥室。
魚悅看著他的背影笑了下,抓起桌子上前幾天買的防毒麵具帶好。那些家夥在下水道,他下午得的消息。消息來源是肥龍那個死胖子,他說政府在居民區的下水道上焊鋼板。
小樓是套很老的房子,過去擴展院子的時候,正好把政府的資源圍到了院子裏。魚悅沒有申報入口,他需要這個入口。
很久沒打開的下水道,一但翻開,一股子淤泥的味道傳來,榔頭靠著窗台看著魚悅下去:“再等幾天,我陪你下去吧。”
魚悅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防毒麵具後傳來:“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榔頭恥笑:“你就是。”
魚悅呆了下,低低的笑聲傳來:“我也不是。”
“榔頭哥!榔頭哥!”肥龍的聲音從店門口傳來,榔頭看著消失的身影,眼神閃過一些擔憂。
“哥,有煙嗎?給兄弟幾根,媽的,到處都買不到了。”肥龍一臉失望地罵罵咧咧。
榔頭低頭唏哩嘩啦地吃著泡麵,沒搭理他那個茬。
“哥,你說的,一日為大哥,終身是大哥的。”肥龍的話語裏帶著央求。這小子,自從榔頭退出後,就成為這邊的收賬人,做收賬人沒幾天就監守自盜,要不是別人看榔頭麵子,這家夥手指頭都保不住了,看他這幅貪婪樣,顯然混得不咋地
“政府不是有基本配發品嗎?”榔頭把泡麵盒丟盡垃圾桶擦下嘴巴。
“嘿,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咱是黑戶,前幾年的通緝令還在呢。”肥龍訕訕地笑了下。
榔頭瞄一眼這家夥,他也配得張通緝令?指不定是不是幫社團背的黑鍋呢。榔頭伸手掏兜,抓出一盒香煙丟給他,胖子一聲歡呼。接著兩人在家門口說起了閑話。
魚悅的腳步一步一步地響在地下水道,他沒有用手電,防毒麵具是可夜視的,正宗的黑市軍品。
他到底還是來了,魚悅無聲地恥笑著自己的立場,說了一堆事不關己的話,到頭來還是來趟這趟渾水了。
田葛帶了一組二十人的小隊,慢慢在地下水道搜尋,象他們這樣的隊伍,現在有幾十支。不管那個東西到底多可怕,總需要有人麵對不是,帝堂秋都帶隊下了,誰敢說不下。
嘩啦啦的淌水聲,聽得田葛按耐不住的厭惡,這些東西是大便,是尿液。這些聲音一直在他腦海裏翻滾,如果不是防毒麵具的過濾,大概此刻早就沼氣中毒了吧。田葛想著,腳下一滑,身後的人一個激靈托住他:“先生,您小心。”
“我沒事。”田葛站穩身體,看下身後的壯漢,他是田葛的樂盾。田葛苦笑,自己何德何能,現在也能得到國家供養的樂盾了。
魚悅越走越深,遠處若有若無的腳步聲緩慢傳來,魚悅左右看了下,轉身進了岔道。
“你感覺到了嗎?”田葛突然問身後的人。
“什麽?”身後的樂盾問。
“黑暗的冷風。”田葛停下腳步。
“。。。。。。。並沒有。”樂盾回答。
田葛有種感覺,那種熟悉的感覺,來自常青林的感覺又回到他的身體裏。田葛哀歎了下,不會運勢強到這麽好吧,出去是不是應該買張愛國獎券,得了頭獎,一輩子就再不必冒這樣的危險了。
“強光燈。”田葛衝身後伸手。
一個警察署的隊員遞過一把手提的強光燈,田葛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猛然打開強光燈。黑暗的下水道前方,突然亮得嚇人。什麽都沒有。田葛鬆了一口氣,他剛想把強光燈遞回後麵,頭皮發了一下麻,接著鬼使神差一般,田葛把強光燈對準了頭頂。
魚悅一直等不到那些人過去,腳步離他很近,甚至他能看到強光燈的光線,但就是不見人過來。他想轉身快速離開,卻聽到了巨大的慘叫聲,嘶聲力竭。
十二勇士
田葛緩緩的把強光燈向頭頂照射上去。地下水道裏,突然吹過來自地底的冷風,所有人都看到它了,多麽醜陋的生物,就像地獄泥沼中泛出的醜惡之物。
怪物也在看著田葛他們,強光的突然出現給了它一些震懾,長時間的在地下生存,它有些不適應強光,它也在懼怕,它的眼球快速轉動著,背後的骨刺根根直立起來。這隻實驗獸不大,沒有它的父輩一半大,它沒有父輩的長毛,卻有著比長矛更好的尖銳脊椎骨刺。它的皮膚是粉白色,尤其是現在,在燈光的照射下,更加白。它的十指緊扣著沒有任何凸出物的水管壁,鋒利的尖爪竟然切入了水泥鋼筋裏。
所有的人都動彈不得,猶如被泥沼吸住一般。死寂,一段令人恐懼的死寂,接著一個膽小的隊員發出慘叫轉身就跑。
“不要動!”田葛大聲阻止,顯然,那人沒有在意他的話,不是不在意,是聽不到了。
實驗獸已經餓了三日,自來到它認為家園的地下水道,到處是可怕的聲音,對於未知的恐懼,它比人類要多,飽受驚嚇後,它遇到了最大的艱難,很餓,非常餓。
實驗獸的目光無法穿透刺目的強光,它看不清楚,但是在慢慢適應。當那個人發出巨大的慘叫,跑出強光圈的時候,實驗獸看到了盼望已久的東西,屬於它的,一盤美味的開胃小蛋糕,於是它什麽都顧不得了。它撲了出去,用匪夷所思的速度,目力根本無法跟的上。
實驗獸消失了大約五秒,田葛才反應過來,他迅速把燈光向身後照射過去。
一段屬於人類的大腸頭,緩緩的彈出掛在了附近的管壁上。怪物的眼睛緊盯著燈光後的人們,它的嘴巴大到一個奇怪的度,整整撐開了半張臉。人類堅韌的骨骼,就如酥脆的蔬菜一般,嘎嘣!嘎嘣!發出脆響。刹那間一個生命就如此消逝,軀體分解。
槍聲,成片的槍聲,怪物的用餐被打攪到了,它轉過身體,開始它還迅速的躲避了幾下,但是,隨著第一顆子彈的撞擊,高速的子彈頭顯然沒有給它造成傷害。於是它不再躲避,安心用餐。
實驗獸很聰明,它已經試探出,麵前這成堆的活著的食物,對自己無法造成任何危害。
田葛抓過身後的醫器風音:“一會,我壓製住它,你們分開跑。”
兩位樂盾沒說話,一起站到了田葛前方。
“對我來說,生命是一樣的,所以我沒用過樂盾,保住你們的命,去過更好的生活。”田葛拒絕了大家的好意,一晃身站到了樂盾前方。
【誘惑】依舊是誘惑,這是田葛最近苦練的新的誘惑,他要再次實驗一下,以生命做賭注。
黑暗中,也許是這些普通士兵第一次見到樂醫的精神波,淡淡的,猶如煙霧一般的白色,一圈又一圈的散開,猶如漣漪一般。田葛是個好樂醫。
又是自己的風音嗎?魚悅無奈的搖頭,他和這位叫田葛的樂醫倒是頗有緣分。
實驗獸大口的咀嚼著,絲毫不為田葛的音波所影響。田葛的音樂越來越急促,周圍的人們完全被實驗獸嚇得半步都不敢動彈。一個人,就猶如一盤豆腐一般,不停的被拆分,拆分,一小塊,一小塊的被吃了下去。
它的精神力已經超過二百的臨界點了,它已經在向著優秀樂醫的B2線進化,它比它的父輩厲害得多。田葛更加集中注意力,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精神力從五音緩緩慣出,他的手指彈撥得越來越急促。
實驗獸吃得很是高興,高興到看著對麵的人發出咕咕的笑聲。又是兩個人按捺不住大叫著向前跑。它怎麽能忍受食物跑掉呢,實驗獸迅速晃動,隻一眨眼那兩人被切割開來,分成若幹塊。
田葛這些年一直徘徊在角四的狀態,無論多麽努力都不能寸進。師傅說的冷靜、平和、清淡、深層,這些基礎的東西,他都跨越不了,他無法做到真平和。今天晚上,直接的再次麵對死亡,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一瞬間這一曲【誘惑】竟然像涓涓細流與長江大河會和,他做到了真正的平靜,平和,真平靜,真平和。
魚悅慢慢地走到那群人的身後,覺得世界真的很有趣,這個樂者,竟然在這個地方晉級了,從角四直接飛躍到角七。他沒有打攪他,作為樂者他想聽到暢快淋漓的演奏,這是一種越級的悟,平時難得聽到的,即使是隻有一點獲益,對他來說也是獲益。
實驗獸被越級的誘惑吸引得遲緩了下,但是隻是幾秒的時間,它立刻清醒了,它的眼球盯著前方越來越亮的樂者音波,耳朵聽著影響食欲的聲音,它決定消除一切不和諧的東西慢慢地享受美味。
它動了,快速地在右麵的管壁上撞擊了一下,身體模糊成一團影子,利爪帶起一道寒光,筆直地朝田葛衝去。田葛來不及躲避,他閉起眼睛想:“總歸是什麽都做不到嗎?”
但是事情不如他想象的那樣發展,兩個樂盾義無反顧地向前拿身體衝擊,執行身為盾的責任。田葛大叫了一聲:“回來。”順手就是個纏音。衝出去的樂盾被音波纏得一步都動不得。
隻是刹那的時間,田葛衝到樂盾前方。他田葛,一生時間短暫,少年喪父,父親一條人命換了他兄妹學習的機會,他田葛曾經發誓,此生都不要別人的父親以身做盾!生命時間不長,此刻是結束了吧,田葛閉起眼,手指愉快的撥弄琴弦,無欲無求,隨意自在。級別再次從角七直接飛躍到了徵,奇跡一般。
實驗獸停了下來,迷惑的望著田葛。它再次尋找著平衡波,這是一場精神力的鬥爭。
聽著田葛再次越級彈奏的樂曲,魚悅也覺得非常快樂。身後的【雲雷】(猶如琵琶一般的醫器。)竟然發出愉快的回音,它想出來。
而另一邊,那實驗獸的精神力迅速地上升著,田葛的音樂此刻已然在它身後劃出了細小的口子,一些暗紅色的血湧了出來。早就被嚇得動彈不得人們腦海裏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這怪物的血,竟然也是紅的。
田葛忘情地彈奏著,實驗獸越來越迷茫,大難不死的人,互相看著,突然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但是,這樣的念頭還沒落下,實驗獸發出一陣奇怪的咕咕哀鳴,猶如呼叫一般,隻是沒到十幾秒的時間,另外一道黑影竟然衝擊過來,這是另外一隻實驗獸,它要大得多。
田葛覺得無所謂了,這輩子,可以這樣愉悅地彈奏音樂,他很快樂,即使這地方是個下水道,即使此地臭不可聞,即使命在旦夕,那又如何。他看著暗處衝他飛快伸來的爪,心道,此生足矣。
一聲來自戰場的微顫音,這是勇士出征前的叫陣,將軍擂鼓點將,戰場蕭瑟安靜,突然擂鼓聲,叫陣壯勢。。。。。
突然伸過來的利爪被淩空的、猶如旋轉的風扇一般的音波之刀收割。一聲哀鳴,實驗獸掉落在地麵。
田葛驚訝地回頭,所有人都驚訝地回頭,他們看到了那個人,一身黑色的和他們款式差不多的衣衫,頭戴防毒麵具,看不到麵孔。他竟然猶如走在平地一般快速地在管壁上來回躍動,隻一瞬,他來到人們麵前,一個標準的橫劈一字馬,輕盈地從人們上空越過,猶如黑色的低飛燕兒一般。
這人的手速真快,音符猶如數把雲雷和鳴。看此人演奏,簡直猶如看雜技一般,匪夷所思的快。
“彈你的,不要停。”魚悅好心地提醒田葛。
田葛哦了一聲,再次彈奏,可惜感覺這東西猶如蛛絲,一躍而過,他再也前進不了半步了。
魚悅懶得去彈什麽誘惑,他和別的樂醫不同,有些時候他像田葛,他不需要樂盾。田葛是為了爭一口氣,而魚悅卻是在大海中,在海水的強大的阻力和水壓下生存了十二年的人,他沒有天生的優越條件,但是,他耐得苦,麵對痛苦和磨難他從來勇往直前。
空氣裏,皮靴踢打肌肉的聲音,魚悅和那兩隻實驗獸交起了手。也不能說手,他就是換著花樣飛踢著,三連踢,淩空飛踢。實驗獸也不能說兩隻,田葛牽絆住一隻,另外一隻被襲擊得突然,失去一隻手,顯然,它沒找到平衡。動作遲緩了許多。
魚悅一邊彈奏雲雷,一邊翻騰跳躍,猶如大雨欲來低飛的燕子,快速、愜意、靈敏非常。
這人竟然是進攻著的樂醫,渾身為器,利器之器。從來沒有樂醫能做到這一點。即使是大樂聖也不會這麽麵對敵人,這也許是這些人人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精彩對戰。萬幸、爽快、痛快、暢快淋漓就是此刻的感覺。
單手的實驗獸,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魚悅在用精神力切割它。以前在海底,他能通過海水的阻力殺死比它大許多倍數的有著堅硬鱗片的魚,可是這是實驗獸,它連子彈都不怕。魚悅切割得非常費力,甚至他是取巧的,他在使用疊加傷口的層切,所以實驗獸看上去血淋淋的。魚悅自己也不好受,背後已經被汗水浸滿。這家夥還真是厲害呢,比森林裏那一隻厲害得多。
“吼!!!!!!!”實驗獸終於耐不住一聲慘叫,它沒有攻擊魚悅,翻身衝向被田葛纏住那一隻,對著它就是一爪子。巨大傷口,巨大的疼痛,小的那一隻突然猛醒。魚悅暗叫一聲不好。
奇怪的咕咕聲,它們竟然在交流,必須阻止它們!魚悅手速越來越快,那邊打光的眾人完全看不到他的手了。
一聲低沉的號角,聽眾感覺到了無比雄壯的,整齊的爆發聲,勇士交鋒,踏碎一切,即使你是鋼鐵,人們心潮澎湃隻想學那實驗獸發出長嘯。
實驗獸動了,再次的動了,兩隻一起齊齊衝向魚悅。
田葛飛身上前想阻擋,奈何距離太遠,魚悅看著那實驗獸竟然作出樂盾的動作,他向後猛的一縱身,大喝了一聲:“碎!”
接著奇跡一般的一聲斷金碎玉的凜冽殺氣噴發出來。
這一天,人們看到了兩個奇跡。
單手實驗獸用剩下的一隻利爪,抓起它的夥伴遠遠的丟了出去。
神秘人,一曲勇士,刹那間把一隻子彈都打不透的實驗獸切割成了無數方塊一般的殘骸。魚悅快速向後跳躍了兩下,接著漫天蓋地的血噴發著。一地的切割均勻的肉塊,逃匿遠去的實驗獸的哀鳴。
然後,魚悅重重地摔了下來,筋疲力盡。
尋
切割成碎塊的實驗獸,突然停止的音樂聲,地下水道裏刹那陷入靜默。兩位樂醫全部跪倒在地麵上,單手抓著醫器,急促的喘息聲,刺耳萬分。
田葛晃悠了兩下,翻身倒下,再也顧不得這裏是不是地下水道。
兩位樂盾到底是見過一些市麵,他們一個抱起田葛,一個向魚悅走去,想幫下他。
“別過來!不然。。。。。不客氣了。”魚悅警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先生,我們沒有惡意,您需要幫助。”那位樂盾停下腳步。魚悅身上殺氣未散,那種發自內心的戰栗,叫他不敢再向前。
“管好。。。。。管好你們自己吧。”魚悅扶著牆壁,喘息了一會,滿眼的金星。
下水道另一邊的深處,淩亂的腳步聲、鳴槍聲傳來。魚悅向他們身後看了下,撐了一口氣,快速離開。沒有人敢跟著他,這場血淋淋的誅殺才剛剛完畢,這個人猶如地獄來的殺神,完全不像個樂醫。
榔頭和肥龍聊天,聊了很久,直到淩晨一點,那隻胖子才熬不住告辭而去。
榔頭從輪椅上慢慢站起,他恢複了很多,魚家對他的照顧非常好。
關門,上鎖。榔頭來到後院,他搬著躺椅仰望著小雨陰雲過去的天空,默默地給魚悅等門。
大約是淩晨三點,下水道的井蓋緩緩被推開,迷迷糊糊的榔頭睜開眼,坐起來看著那裏。難以忍受的惡臭味道,血腥味若隱若現。
榔頭熟悉血腥味,他連忙走過去,先是一把雲雷被緩緩地推出來,榔頭接了過去,接著魚悅慢慢爬出,動作非常緩慢。
“哇靠,真他媽的臭。你掏大糞去了?”榔頭抱怨著,想拉魚悅一把。
魚悅很討厭和別人觸碰,他習慣性地拍開他的手。
“蓋好井蓋。我很累。。。。。。不要打攪我。”魚悅從榔頭手裏拿過雲雷,轉身向屋裏踉蹌地走去。
“哎,我是殘疾人啊。”榔頭抱怨著,認命地把井蓋蓋好。身後卻傳來身魚悅身體倒地的悶聲。
田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渾身乏力,他想撐起上半身,竟然做不到。喉嚨猶如冒煙一般,他呻吟了下說道:“水。。。。。。”
似乎有人扶起他,端了一杯冷熱剛好的水喂他,田葛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杯。回頭看去,竟然是頂頭上司奉遊兒捧著杯子望著他。他掃視下四周,眨巴下眼睛,四季婆婆、帝堂秋、隨知閑、華納西亞,還有一個滿臉是疤的男人都關切地看著他。
喝飽了的田葛緩緩閉上眼睛,他很累,隻想再次睡去。
奉遊兒晃了兩下田葛:“喂!田葛,不要睡,有重要的事情問你。”
田葛強撐了眼睛看下他:“是那個人,在。。。。。。。在常青林救我的人,我的恩人。”說完又要閉眼。
奉遊兒不甘心,又晃。
田葛再次睜眼,一臉怒氣:“媽的,老子掙你家多錢?再晃我拍死你。。。。。。。”
下一刻,沉重的呼嚕聲傳來,房間的人都呆了,互相看了眼。奉遊兒大是尷尬,卻沒生氣。所有人都對田葛有一種愛才之心,一夜之間連過四級,看破兩境,這孩子,將來不知道會走到哪裏呢。隻是這個脾氣,難道過去他竟然是偽裝的?
“臭小子,敢罵上司了!等你醒了的。。。。。。”奉遊兒無奈地幫他拉好被。
“精神力消耗完,是很痛苦的,才一天一夜怎麽恢複得過來。讓他休息吧。”四季婆婆幫田葛切了下脈搏,笑了笑對大家說。
無論如何,實驗獸死一隻就少一層威脅。不管心裏有多麽大的疑問,此刻著急是沒用的。隻能等田葛恢複一些,對於境界分析,也許有更加詳細的敘述。目前能確定的是,此人的出現,已然在樂醫這個世界掀起軒然大波,這一點不容置疑。
勞師動眾
魚悅沒有像田葛睡那麽久,他的精神力要恢複得快很多,對於他,一夜好睡已經是足夠。
睜開眼睛,魚悅掀了下被子:“我的衣服呢?”渾身被脫了個精光,不知道誰帶自己洗了個澡。他轉頭看下四周,這裏是榔頭的房間。
“你臭死了,隻好拿水管澆了你半天,你還真厲害,那麽衝都不醒。”榔頭一副欠扁的樣子晃蕩進來。
魚悅慢慢坐起來,抬起手,手套不見了:“你都看見了?”他抬頭看下榔頭。
榔頭無所謂地舉了下手裏的幾包泡麵:“恩,看到了,你要殺我滅口嗎?吃什麽口味的?”
“隨便。”魚悅躺回被窩發懶,榔頭轉身捂著肚子去勞動。
第一次遇到這麽難對付的敵人,魚悅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那隻怪獸最後的哀鳴,不斷地不斷地在耳朵邊響起。就是為了它們,小店市封市,可是,為什麽要封市?魚悅一直對仲裁所這個計劃感到疑惑,一定還有什麽人們不知道的秘密隱藏在背後。
昨天夜裏的一場激鬥,並沒有震動多少人,對於小店市人來說,更可怕的事情是,昨天晚上,有人失蹤了,就從自己家裏。謠言愈演愈烈,政府的幾個入口被市民不斷地衝擊著。
帝堂秋抱著胳膊望著小店市的入口處,市民們拿著燃燒的酒瓶子,還有石塊向管卡台上丟,一些兒童在嚎啕大哭。
“為什麽,為什麽不放他(她)們離開?這不是放這些人送死嗎?帝堂秋,你怎麽可以這樣做!”華萊西亞有些看不下去了。
帝堂秋回頭看下一邊靜坐的四季婆婆,沒有說話。四季婆婆微微睜開眼睛:“不怪他。這是樂靈島和科學院,還有仲裁所高層的決定。”
華萊西亞看著沉默不語的帝堂秋:“我要知道原因。”
四季婆婆站起來:“樂醫的音樂可以壓製暴虐症,實驗獸的嘯音卻可以引發暴虐症。我們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聽到了那個嘯音,隻要聽到,三個月內,暴虐症早晚會爆發的。即使實驗獸全部被消滅了,這裏依舊要封市,直到潛伏期完全過去。”
華萊西亞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走廊裏,她看到依舊在昏迷中的田葛被推向實驗室:“帶他去哪裏?”華納西亞問。
“我去幫他治療,昨天晚上所有聽到嘯聲的隊員都必須接受治療。”四季婆婆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奉遊兒趴在玻璃窗上看著房間裏那些被催眠的隊員們,以前他對樂靈島的音樂一直感興趣,現在他無心顧及,隻是提這些被蒙在骨子裏的人感到悲哀。
“奉生。”有人叫了下奉遊兒。在仲裁所,大家都這樣稱呼兩條杠以上的樂醫,前姓後麵加生。
奉遊兒回頭,卻是他委派給田葛的兩個樂盾。他笑了下:“怎麽不休息?”
兩個樂盾互相看了眼,其中一個開口:“奉生,我們想跟隨田先生。”
奉遊兒抬頭看下還在沉睡的田葛,身後,那人繼續說:“我們入伍後,從幾萬人裏被政府挑選出來成為樂盾,我們唯一的使命就是成為盾,不好聽的話,我們是樂醫的替死鬼,這個是國家賦予我們的使命,我們沒後悔。可是,我們這樣的人最悲哀的是,即使死了,有時候樂醫都不知道我們的姓名。昨天,田先生叫我們看到了希望,一個擋在樂盾前麵的樂醫。還有那位無名先生,他拿身體去和實驗獸碰撞,這樣的人,這樣的樂醫,是我們真正願意付出,願意為他們死的人。我們是奉生的樂盾,這樣說,希望您不要生氣,我們想成為田生的影子,成為他的盾牌。”
奉遊兒很久沒有說話,過了會他點點頭:“我同意,還有,謝謝你們這些年一直擋在我的前麵。”
兩位樂盾互相對視了下,笑了,很開心:“謝謝奉生。還有,您也是位好樂醫。”
他們轉身要走,奉遊兒叫住他們:“那個,抱歉,你們的姓名。告訴我好嗎?”
“吳嵐十字軍,天盾營,校官羅寬,校官劉君。再見奉生。”隨著那兩人的腳步遠去。奉遊兒敲擊了兩下玻璃,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他看了下手表,再轉頭看看外麵。帝堂秋和華萊西亞正慢慢的向這邊走來,時間到了,那些人應該到了。
小店市機場。蕭克羌和他的父親蕭促嚴、華萊西亞、奉遊兒,還有帝堂秋在此等人。 蕭克羌小心地打量著這些人,他們好像神情很嚴肅,就連那個奉遊兒竟然也是一臉肅穆。
“克羌,別東張西望的。”蕭促嚴看一眼兒子,有些不悅的說。
“到底是誰來了?”蕭克羌小聲問。
“一會你就知道了。”蕭促嚴聲音壓得更加的小。
上午時間十點,兩架巨大的豪華專機降落於小店市機場,專機的尾巴上,吳嵐隨氏大大的標記赫然在上麵印著。
貴賓走廊裏,隨伯祿慢慢走在最前邊。老人家看上去還很是健康,隻是頭發全部白了。如今,隨家的族長隨景深小心地跟隨在父親身後不敢逾越。即使他成為這一代的族長,隨家做主的仍舊是隨伯祿。
隨家一波正係全然通過後,後麵跟隨的是大約三四百位級別在角四之上的樂醫。這些人都穿了隨家的本家製服,黑色金邊音符袍。樂醫過去後,是大批的護衛、樂盾、隨身保姆。整個隊伍浩浩蕩蕩壯觀非常。
“嘩。隨家這次傾巢出動啊,帝堂秋,你幹了什麽?”奉遊兒對自己夥伴的大膽有些瞠目結舌。
帝堂秋突然露出無比親切的笑容,對著隨伯祿就迎接了過去,奉遊兒打了了寒戰。
“隨爺爺,您老身體還好吧?我們都很想你呢。”帝堂秋說著過去擁抱了下隨伯祿。
隨伯祿對帝家這個孩子一向是喜歡的,他拍拍帝堂秋的腦袋:“恩,堂秋最孝順了,不像我們家那兩個,尤其是知意,虧我那麽疼他。。。。。。不管如何,爺爺相信你。但願這次別叫我失望。唉,真害怕死了都見不到知之,不能跟那個孩子說句對不起。”
帝堂秋扶著隨伯祿:“爺爺,您別擔心,我想這次的線索是這十二年來最符合的了。所以我相信,知之弟弟就在小店市。”
隨伯祿拍拍他的腦袋:“有心了,唉!”
老人家帶著一家人浩浩蕩蕩地去了。帝堂秋看下表,繼續等待。不久,另外一架客機降落於機場,這次的飛機是沒有標記的,屬於仲裁所。帝堂秋的神情卻比剛才緊張。
被樂靈島流放在外麵的鈥孟公帶著前鈥家族長鈥加洛,還有三十個隨從慢悠悠地踱出來。這些年為了彌補十二年前的錯誤,鈥孟公走遍了六國各個角落,鈥家更加是傾巢出動,卻都是無功而返。這人世間的事情原本就是這樣。鈥加洛的一時貪婪造就兩家悲劇,連累三代人。看看他,神情萎頓,看樣子壓力大得很。
帝堂秋帶奉遊兒他們深深鞠躬:“老祖宗,沒想到您來了。”
鈥孟公歎息了下:“不來,不來成嗎?有愧啊!”他無奈地搖頭,向外走去。
機場一陣的忙亂後,逐漸恢複了平靜。華萊西亞走到帝堂秋麵前:“要是找不到,你怎麽交代。”她很擔心。
帝堂秋這個時候突然軟了一般,癱在機場排椅上:“啊,隨便啊,小店市這麽多市民,比一個人要重要吧?再說我有感覺,那三人總有一個在這裏。”
奉遊兒看著帝堂秋,這家夥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想利用隨家、鈥家的力量解決小店市的人力不足問題。自己這個夥伴,越來越叫自己看不透了。
普查
魚悅不知道,也絕對不會想到,一直沒有被注意,一直被忽略的他,竟然能引起如此巨大的關注。此刻,魚悅正在發愁,他對著鏡子看著眉心那個紅痣的地方,原來凸出的紅痣脫落後,這裏原本和平常人一樣了,什麽都沒。但是勞累過度,精神力消耗巨大之後,這裏會出現一個又紅又圓的紅印。雖然隻有綠豆大小,但是看上去嬌豔非常。魚悅苦笑,兩天前的一場大戰,精神力消耗殆盡,現在還在慢慢恢複,這個東西可怎麽辦?就為這個,他都兩天沒下樓了。
“小老板!你吃什麽味道的泡麵。”榔頭的聲音再次從樓下傳來。魚悅一臉厭惡,他討厭吃泡麵,可是他自己也不會做飯的。
魚悅找了一頂棒球帽子反帶著下了樓,榔頭在家門口的小桌子上放了兩碗泡麵。魚悅坐下準備開吃。榔頭奇怪地看著他的帽子:“今天有三十五度以上吧?”
“我喜歡棒球運動。”魚悅搪塞著,拿起筷子戳了下浮在方便麵上的兩顆荷包蛋,一些沒煮熟的蛋黃緩緩地流了出來,他頓時胃口全無。
“這是最營養的吃法了。”榔頭開始唏哩嘩啦地吃他的麵。
“大哥,救命啊。。。。。。”肥龍突然跑了進來,一把抱住榔頭的腿。
榔頭哎呦一聲:“操,你抱好的這條好不好。”
肥龍連忙換了一條腿,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開始說了起來。今天開始,全市人口大普查。他是個沒工作,沒戶口的黑戶,一但抓住,肯定是要被關進收容所,進收容所算好的,他還背了案子,算個在逃犯,保不準就要去吃公家飯了。
“幫不了,老子自己還是借住呢。”榔頭一臉厭惡地看著這個小人。他囂張那段時間怎麽不見他來找自己這個前大哥?
肥龍又是一頓鬼哭狼嚎。魚悅沒參與他們的苦情戲,他拿著一根筷子在戳那個流著蛋黃的荷包蛋。他的腦袋裏對於政府這次進行的人口大普查多少有些疑慮,隱約地覺得哪裏不對。
“肥龍,你會做飯嗎?”魚悅盯著方便麵問。
肥龍抹了把鼻涕:“會啊,我老爹就是個廚子。”
“一千基門塔,晚上你睡店麵的躺椅,三餐飯、洗衣、打掃全包給你。一直到奶奶回來。”魚悅看下肥龍。
肥龍一臉驚喜:“我,我可以留下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魚悅嚴肅地看著榔頭一臉詫異的表情:“我討厭吃泡麵!”
就這樣,肥龍留在了粽子店,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打雜廚子。當肥龍捧出第一頓豐盛的晚餐,榔頭覺得,自己這個前小弟真是親切極了。
午夜,魚悅對著鏡子慢慢地換著那套衣服,榔頭靠著門廊看他:“又要去?”
魚悅點點頭。這幾天,每天晚上他都會悄悄地穿行在下水道裏。那天晚上,一首十二勇士讓他收益頗多。他本身是不懂得樂醫的級別分劃的,但是,他覺得和兩隻野獸對戰,精神力消耗的非常幹淨,等精神力緩緩再生後,比起以前更加流暢寬厚,很是舒暢。那野獸的嚎叫,對他是一種特殊的刺激,還有田葛的越級演奏,這些對魚悅都是一種不同角度的觸動。有種模糊的感覺,他想抓住,又不知道是什麽。
榔頭想了下,從身後拔出一把槍遞給他:“要小心。”
魚悅笑了,沒有接:“哪裏來的?”
榔頭看下樓下:“那小子的。我沒收的。”
“槍沒用。”魚悅拒絕。
“其實,早想問了,你的手,是樂醫的封印吧?以前聽說有過,也在資料上見過,這樣的還是第一次。”榔頭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出來,被封印的樂醫,本身就是被樂醫機構拋棄的存在,不過樂靈島的封印,在現世存在不多。
魚悅看下手背笑了下:“很好看吧。”的
榔頭沒表情:“當時,一定非常的疼對嗎?”
魚悅想了下,毫不在意:“很久了,忘記了。大概很疼。”
榔頭打開窗戶,看著外麵的大海,伸手把槍丟了出去,魚悅整理了下背囊,轉身下樓。
城市人口失蹤得越來越多,它就如傳說裏的饕餮一般,越來越貪婪,越來越能吃。伴隨著人口成倍的丟失,人們的精神壓力越來越大,每晚,來自城市上空的怪獸嚎叫越來越囂張,被嚎叫音引發的暴虐症,也逐漸逐漸開始增多。小店市幾乎成為了一個怪物的都市。
驚慌失措的市民,想出了新的辦法,樂醫聚集駐點的六國綠洲外到處掛的是帳篷。還有部隊的營地、小店市的仲裁所,這些人住在外麵搭棚撐鋪,大大影響了樂醫們的工作效率。萬般無奈,政府委派駐軍開始驅趕人群。
六國綠洲會議室,非常難得的,隨伯祿和鈥加洛、鈥孟公都坐到了一起。兩邊人馬雖然互相不說話,但是能平和地坐在一起就不錯了。
帝堂秋打開燈,剛才他把資料準備成了幻燈片,很是形象地講述了當天晚上的事情。
“具體的資料就是這麽多了,目前小店市如此的混亂,如果知之弟弟真的在這裏。我想,一定很危險吧。”帝堂秋說道。
鈥加洛突然譏諷的冒了句:“帝家的小子,你想利用我們就直說,別打著隨知之的旗號。這小店市亂成這樣,你是自己罩不住了吧?我就奇怪了,你怎麽不找你帝家的人呢?”
這老爺子這幾年生活艱難,說話是越來越刻薄。人道相由心生,原來老菩薩一般的人物,如今卻成了尖酸刻薄的人,臉倒是越來越尖了。
鈥孟公看了自己家這個不肖子孫一眼,鈥加洛閉了嘴巴。
“沒錯,確實是罩不住了。這次不止小店市,萊彥那邊已經連封三城,災情比我們這裏還嚴重。帝家在國內的隻有我一人了。”帝堂秋沒有遮掩。
“樂醫原本就是以消除暴虐症為己任的,帝家小子這樣做也是沒錯。不管如何,能得到知之的一點線索也是好的,我們隨家不會放棄。不過,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我們也很好奇,堂秋,你把他的情況也說下吧。知閑倒是跟我們說了不少,這樣的樂醫我們隨家很感興趣。”隨伯祿突然冒了句。
的確,那個神秘人的資料,人人都想知道,樂醫世家,原本也在到處招攬人才,提升實力。隨伯祿這個人,即使到了現在,依舊以家族利益為先,他毫不遮掩他對人才的渴望度。
帝堂秋想了下抬頭:“樂靈島已經先要這個人了,隨爺爺。”
隨伯祿笑了下:“你先說說看,那是個大活人,也許他願意來我們隨家呢。”
“你隨家有什麽好,這麽大言不慚。”鈥加洛繼續刻薄。的
“我隨家再不好,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卑鄙無恥,下流齷齪。”隨伯祿不動聲色的還擊,他壓根不在意鈥孟公,這件事,隨家的委屈大了去了。
帝堂秋無奈地坐下,看著兩邊人再次開始爭吵。兩大世家的族長竟然和幾歲頑童一般互相罵架,好不熱鬧。
魚悅一連兩天撲了個空,這幾天他就和夜行動物一般,晝伏夜出。現在已然是下午三點,他依舊悶頭大睡。正睡的香甜的時候,樓下卻傳來榔頭的聲音:“小老板,仲裁所的人在前街做人口調查。”
小豆
魚悅換了下衣服,從家裏後院離開。有些人不想看到,不想知道,不想接觸。
“小老板。接住。”榔頭從窗戶裏丟出一包東西,魚悅伸手接住。
“什麽?”魚悅
“小老板的午餐,你還沒吃飯吧?”榔頭衝他笑著擺擺手。
魚悅看著那包東西,巧克力條?三色糖?動物餅幹?他當自己是小孩子嗎?
被封印的都市,猶如一座寂寞的孤城,魚悅漫步在小區街頭,一路瀏覽人們不安的神情。他慢慢地穿過他們,來到小區公園,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望著那群不知道憂愁的頑童嬉戲著。這個城市隻剩下這群快樂人了。
“走開!不加你!”
“你去那邊,你好髒!”
“走開,你那麽笨,會傳染。。。。。。”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子,被排斥在了遊戲圈的外麵。魚悅的目光穿過遊樂場的秋千遠遠看著那個帶著委屈的小孩子,他慢慢地站起來,走到那個帶著淚花笑得憨憨的少年身邊。他坐在他的身邊,上下打量著這個孤獨的孩子。
髒兮兮的小背心,他的脖子很髒,小手也是這樣,膝蓋上全是各種青紫的傷痕,是個沒被爸爸媽媽照顧好的孩子。
一旁孩子的嬉戲聲越來越大,響徹在遊樂場上空。魚悅看著他,幼年的孤獨身影好似重疊了一般。
“吃嗎?”魚悅從包包裏拿出一包巧克力條遞給他。
孩子呆了下,抬頭看著他的手,沒動。封城十五天了,巧克力已經成為緊俏物資。孩子猶豫了下,伸手接過巧克力條,沒有道謝,顯然沒有人教他。
“你叫什麽?”魚悅看他打開包裝,舍不得地一點一點舔著巧克力。
“小豆。”原來,他叫小豆。
小豆舔了會,也許那邊的孩子們發現了他有零食吃,於是大聲呼叫他的名字。小豆很高興,於是衝過去,顯然,那個團體暫時認同他了,當然,代價是一起舔那包巧克力條。
魚悅看著那些孩童一起遊戲。小豆真的不聰明,每次都接不上同伴的口令,他被指使來指使去,同伴不客氣的指責他聽了隻是憨憨地笑著,討好的笑著。終於那包巧克力條的魔法解除,小豆再次被開除出去。
小豆慢慢走回陰涼地,抱著腿小聲哭泣了會。魚悅隻看著他,想起在聞音閣外,自己眼巴巴地瞅著那些吃著香甜點心的哥哥姐姐們,他們故意的在他麵前大聲咀嚼,直到把他逗哭,這個時候知意哥哥總是揮舞著教室的大拖把出來保護他。這孩子沒有他幸運呢。
小豆抬起頭,黃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成了黑色,他不是個討人喜歡的漂亮孩子,魚悅卻看得很順眼。他伸手從口袋拿出他雪白的手帕,幫他擦去眼淚、鼻涕,接著打開三色糖的包裝遞給他。
“別人對你好,得到別人的幫助,小豆要說謝謝。”魚悅坐在他身邊耐心地教他。
小豆沒有說話,繼續吃著三色糖,他甚至站起來,大聲地吧嗒嘴巴,希望引起夥伴的注意。魚悅笑著搖搖頭,不笨嘛。
時間慢慢的過去,小豆不停地參與進去,被趕出來,拿到魚悅的零食再和同伴分享,再一起遊戲。魚悅就那麽看著,直到夕陽泛紅,小區的媽媽們,站在窗戶和角落招呼孩子們。
“小豆,明天還來嗎?”一個孩子衝著孤獨沒有人喊的小豆叫喚。也許,他們覺得今天的小豆還是可以一起玩的。
被開除出去很久的小豆,站起來使勁揮舞手臂:“來的哦!來的哦!”
魚悅看著他,這個時間,還沒有人接他嗎?
“你不回家嗎?”魚悅看著他。
小豆抱著膝蓋:“媽媽很忙。”
“爸爸呢?”魚悅問。
“死了。”小豆無所謂地說。
“哦。”魚悅沒有再問。
“謝謝,哥哥。”小豆突然仰起髒臉笑眯眯地看著這個好心的哥哥。
魚悅突然覺得很羞愧,他轉頭望著另外的方向,沒有說話,臉卻紅了。
“小豆啊!小豆啊!......”女人呼叫孩子的聲音,魚悅目送小豆快樂地拉著媽媽說著自己快樂的經曆。他的母親是這個小區裏收垃圾的工作人員。
對於小豆來說,今天是個愉快的下午,對於魚悅,他看到自己的童年,不斷地在延續,自己不是最悲傷的。。。。。那個小孩,不知道他的未來又是怎樣。的
魚悅慢慢站起來,看下表,戒嚴時間就要來到了,他順著大道往回走,夕陽照得他的影子很長很長。
“小老板,這幾位先生,說務必要見到你。”榔頭見到慢悠悠回來的魚悅,先那些人一步開口。
魚悅上下打量著這幾人,穿著藍袍子的仲裁所工作人員?警察?還有政府官員?
“是魚悅先生嗎?是這樣,我們針對全市的右手有殘疾的市民,有個優惠政策,要本人的簽名。”一位穿著警察製服的先生過來伸出手。
魚悅很自然的伸出右手有力度地和他握了下,他笑著說:“抱歉,我想你們誤會了,我的右手隻是皮膚燙傷,並沒有殘疾。”
那些人互相驚訝地看了眼,魚悅隨意的扒拉了一下眉心的亂發。他的眉毛中間,什麽都沒有,那些人眼神裏全部都是失望的神色。接著他們連告辭都不願意說就離開了這裏。
魚悅躺到了家門口的竹椅上,仰望天空慢慢浮現的星星。廚房裏,肥龍滿得不亦樂乎。
“你好像心情很好?對吧?”榔頭坐到一邊,咬著一片西瓜。
魚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裏來的西瓜?”
榔頭笑嘻嘻地從桌子上拿了一塊遞給他:“換的,拿後麵的方便麵換的。你不是不愛吃嗎?給你改善一下。”
“是你自己想吃吧?”魚悅笑了下接過西瓜啃了起來。
“他們。。。。。是找你的嗎?”榔頭突然問。
魚悅猶豫了下:“恩。”
“他們好像很著急。”榔頭看著手裏的西瓜。
“他們隻是缺少工具而已。”魚悅。
“以前,小老板,不快樂嗎?”榔頭。
“快樂啊,有許多快樂的記憶。寂寞了就回憶一下。”魚悅躺回躺椅。
“可以問一件事情嗎?”榔頭。
“說。”魚悅。
“你手上。。。。。”榔頭。
“樂靈島的封印。”魚悅。的
“我看你沒什麽事情。沒那麽簡單吧?”榔頭小心地說。
魚悅很久沒說話,當一陣海麵的涼風吹來,魚悅的聲音響起:“大概。。。。。我是被神偏愛的小孩吧。”
帝堂秋看著麵前的資料,全部的人力,花了時間去尋找,整整兩天,結果答案是否定的。難道,那個人,已經不在小店了嗎?他靠在辦公椅上落入沉思。事情越來越多,沒有絲毫進展。一直在殺人的實驗獸,現在已經擺脫小獸狀態,再過兩個月就會進入發情期了吧?它們現在在哪裏?那個襲擊隨知閑的人沒有找到,那個兩次殺死實驗獸的人石沉大海。他守著這座孤城,好像所有的壓力都重重的壓製在他身上,很累,很累。
隨伯祿敲了兩下帝堂秋打開的辦公室的門,帝堂秋抬頭,連忙坐起來:“爺爺,您來了。”
隨伯祿笑了下:“陪爺爺一起去飲茶吧,麵對這樣的孤城,能飲茶雖然是一種犯罪,但是,有時候人需要放鬆一下。”
帝堂秋也笑了下,跟著老人走出辦公室。
六國綠洲天台角落,隨伯祿和帝堂秋一起吹著夜風。小店市的夜景,已經失去喧鬧,到處都是死寂。
“明天,別再找知之了。”隨伯祿很隨意地說。
“抱歉爺爺,還是什麽忙都幫不上。”帝堂秋有些羞愧,把這樣一個老人折騰來。他還是內疚了。
“你這隻小狐狸啊,跟我這裏道什麽歉啊。我也是盡人事,對於知之那個孩子的罪過,隻是隨家的事情,我們盡力就好,有時候我想啊,找到他,如何麵對他?我想了十二年,那孩子的樣子越來越模糊,模糊得都要忘記了。”隨伯祿歎息。
“會找到的。”帝堂秋覺得老人有些過分哀傷。
“我也這麽想。會找到的,不過堂秋啊,我們既然來了,一定會幫忙的。隨家本來就是樂醫,不是找失蹤人口的警察,有些事情還是交給警察吧。”隨伯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
帝堂秋看著隨伯祿,這個老人的一生都是傳說,但是此刻卻無比脆弱。
隨伯祿沒有在意帝堂秋的眼神,他自己在那裏嘮叨,也許,他真的是老了:“白天我還想著,找到知之,我走到他麵前,我對他說,知之跟爺爺回家吧,過去的就叫他過去?嘿!這話,我說不出,也做不到。還有知意,我們那個時候的智力連十三歲的孩子都不如,利益蒙蔽了我們的眼睛,叫我們忘記親情,報應啊,堂秋。。。。。。。”
一聲實驗獸的嚎叫打斷了隨伯祿的嘮叨,他們互相對視了下。帝堂秋整理了下衣服,他有要做的事情。隨伯祿站在他身後說:“明天,隨家所有的樂醫,都會幫忙,我們樂醫是為了挽救人而誕生的。所以我們做樂醫當做的事情吧。”
帝堂秋點點頭,回頭看下隨伯祿,他深深鞠躬:“正是如此,我們是樂醫,我們該做當做的事情。”
惶恐
田葛帶著傷工作了,原本光光的袖口,上了三道金邊,他自己倒是無所謂。此刻,他滿腦袋都是尋找那些野獸的念頭,找到它們,殺死它們。它們是田葛的心魔。
蕭克羌作為田葛唯一的朋友,他帶著緊俏的香檳準備幫田葛慶祝下。原本,蕭克羌根本不想來,他自己也是驕傲的人,現在田葛的崛起,叫他很傷自尊。
“是你?快進來。”田葛打開門,看著舉著香檳的蕭克羌。
蕭克羌走進屋子,四下打量著田葛不大的會客室,到處懸掛著城市的地圖、地下水道路線圖,還有一些奇怪的資料,沙發上、桌子上,到處都是。
“我打攪到你了?”蕭克羌語氣裏帶著抱歉。
“不,並沒有,原本我也是要找你的。”田葛彎腰抱起沙發上的資料,幫蕭克羌騰出一個位置。
蕭克羌坐了下來,舉下香檳:“我可是來慶祝你高升的。”
假如,蕭克羌沒看錯的話,他看到田葛舉起袖子眼睛裏閃過的是譏諷和一絲不甘心的眼神。
“怎麽,你好像不高興?哎,你如今可是我的上司呢,你這麽不珍惜這個位置,我可是會生氣的。”蕭克羌做出嗔怒的樣子。
田葛笑了下,隨意坐到了地毯上,他雙手墊在頭頂:“我不是靠自己的實力上來的,你不是很清楚嗎?”
蕭克羌無所謂地笑了下,轉身進裏屋找了兩隻杯子,他幫他自己和田葛倒滿香檳,遞給他一杯:“我隻看到你,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你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當之無愧。所以安心地做你的高級樂醫大人好了,以後呢,你叫我小蕭,我喊你田生,也算是一段佳話。”的
田葛仰頭喝了半杯香檳:“我聽著你這話怎麽有股子,酸味。”
蕭克羌嗤嗤笑著:“看出來了,哎。。。。。。我想好好偽裝的,你說吧,論資曆我高過你,論教育,我比你早進入這個行當,論家世我那點不比你強,怎麽就叫你這個死板板的家夥占到我腦袋頂作威作福了呢?命運啊。。。。。。。”
田葛撫摸著杯子口:“我?我欠人家兩條命,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人家是誰!知道嗎?我寧願我從來沒做過樂醫這個行當。沒有資曆,我可以努力,沒有好的教育,那麽我就百倍千倍的修煉,可是。。。。。那個家夥,他天生就是來踐踏我的自尊心的。他的實力,我這輩子、下輩子都無法追得上,多可笑,好強了這麽多年,我卻欠了別人兩條人命。”
蕭克羌再次幫他們倒滿,接著也靠著牆壁。他對麵的牆壁上,非常大的一副城市地圖掛在那裏:“我父親,鑽營了一輩子,撈巴了一輩子,有時候我很想啊,想對他說,爸,您算了,別累了,您兒子就這麽大的出息。可他總是把我掛在嘴巴,好像這個世界離了我,太陽都不升起了。。。。。”
田葛接著歎息一聲:“兩次受傷,我都以為我會死去。說實話,以前我覺得死亡是可怕的事情,可現在的我,怪物一樣,非常期盼那種感覺再次來臨,有個世界,有扇門,就在死亡背後,我想穿越它,我隻要、隻要再努力一下,(他伸出手抓了下)我就能抓到它。知道那種感覺嗎?特別無奈。。。。。。”
時間緩慢地過去。田葛看了下空了的香檳瓶。
“你剛才跟我說什麽?”他問蕭克羌。
“鬼知道。”蕭克羌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離開。
“哎。蕭克羌,祝願你早日升官。”田葛帶著笑意的語調從他身後傳來。
蕭克羌回頭:“那麽,我就祝願你,早日升仙吧。”他說完,看著牆壁上的小店市城市下水道入口分布圖:“田葛,小店市,經曆過四次城市擴展,這份地圖並不完全。市政廳那邊應該可以找到更加老的地圖吧,恩,這個算,賀禮吧!”
魚悅出門了,他很少在有大太陽的天氣出門,怕熱。短短的四公裏的路,沒出租、沒公車,曬得慌。非常意外的是,小店竟然出現了一隊騎單車的城市新生人,馱人不要錢,香煙、糧食、食鹽、甚至衛生紙一卷都可以的。
他沒帶那些東西,口袋倒是有包口香糖。不知道什麽時候放的,大概是和小豆玩的時候,覺得口香糖不好,所以就塞兜了。
騎單車的這位先生很有趣,一邊抱怨,一邊騎車。封市一月整,城市出現返祖現象,一切為了口邊之物的戰爭再次無聲地展開。沒有結束期的封城,失蹤的人數每天都在增長,魚悅開始坐車的時候,這位先生說最少有三百,下車的時候,這位先生信誓旦旦地說,親眼見過數字,已經過千了。
整個城市惶恐不安地晃動著。
這次出門要領取一個月的配給,昨天有人上門做失蹤登記,假如不是魚悅解釋家中有餘糧,就真的要變成失蹤人口了。
魚悅盯著配給中心,看了大約十秒,轉身就走。那裏人山人海的,場麵混亂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地步,人人都想領好食物,關門閉戶,躲避在家裏。配給中心又不一次給足了。所以這裏二十四小時是混亂不堪的。這裏隻是單單的一個街區。
魚悅沒走出幾步,卻看到了抱著路邊垃圾桶翻動的小豆。他走過去看著那個孩子,這個城市如今最幹淨的就是垃圾桶了,他能翻騰出什麽來呢?而且這裏離家很遠吧?
“小豆?”魚悅摸下他的腦袋。
“叔叔。”小豆茫然,叫了一聲繼續低頭找。
“怎麽在這裏?”魚悅蹲下,抓住他一條胳膊問。
“媽媽在裏麵。”小豆指了下配給中心。
小豆的媽媽昨天就來了,到今天還沒領到,大人能忍耐,孩子卻不成。這孩子也是餓得著急了。魚悅看下那邊的人海,他無法找出哪個是小豆的媽媽,沒辦法了,隻好帶著孩子等著。一直等到天色黑暗,那個女人才狼狽地從人群裏蓬頭垢麵地擁擠出來。她大概是著急了,硬生生的擠出來的時候,一件衣服,被拽的不成體統,半個奶子露在外麵,好不容易領到的東西,丟了一半。女人欲哭無淚的先拿了東西給孩子吃,隻是一天的配給,就丟了一半,顯然她要餓肚子了。
“跟我回家吧。不管如何,卻也餓不到你們。”魚悅對她說道。
於是家裏就這樣又多了兩口子人。接著那個一向打扮得齊整的明燦燦大小姐也出現了。這位倒是不請自來的,她把配給卷丟給肥龍就每天來蹭飯了。不過人家也不白吃,家裏的衛生、小豆的功課,能幫忙的都打下手幫了。魚悅倒是沒有表示什麽意見,這個時候,他拒絕不了饑餓的女人和孩子。即使如此,魚家的飯桌還是悄悄地搬到了屋子裏,每次吃飯大門還要緊緊的落鎖。吃頓飯跟偷頓飯沒有區別。
生活越加地艱難,雖然存糧夠多,但是魚悅還是加了小心,家裏的配給卷,每天必定叫肥龍去領了食物和生活品回來。這個城市不知道還要封多久,每天這些人睜開眼睛不再是說著什麽時候會解封,大家認命了,於是話題轉移到了配給問題上,睜開眼睛就是說那點吃的。好在,不管是電,還是水、燃氣都在免費供應著,衝著這一點,大家在麻醉著自己——我們還是有人管的,有人看著的。
由於交流越來越少,正常人開始大批量的出現暴虐症一級的狀態,感情麻木、自閉。當每天響徹在城市上空的嘯音一起,到處是一片惶恐憂慮。
魚悅想挽救這個都市,因為這種無奈直接著衝擊著自己的生活,原本想著,邊上看看就好,看看就好。但是隨著第一隻實驗獸的死去,這種無形的負擔慢慢地加著看不見的重量。
每天、每天,深夜出去,黎明回來,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尋找,一邊躲避糾察隊,一邊小心地攀岩在都市的每個角落,魚悅不是神仙,城市那麽大,他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找到那些藏匿在暗處的動物呢?於是,每天,每天的都疲憊不堪,眼看著人瘦了一圈去。
現在,就是每天去海邊呆坐都是不可能了,因為整個的海岸線,全部是巡邏艇。每十分鍾最少三艘,不知道是在防人還是在防獸。
當生活把人逼迫到一個極端的時候,黑暗就產生了,欺騙、搶掠到處發生著,白天或者黑夜,城市的上空,警笛聲蓋過了野獸的哀鳴。小店這個城市,在此刻,不再純潔,沒有了當初的那股子淳樸。
魚悅常常在想,即使,即使有天這個城市再次打開大門,它的傷會形成風格,幾十年都不會痊愈。
篝火
明燦燦大小姐,拿著一塊抹布很認真地擦拭著自動販賣機。現在家裏唯一的貨物就是這些陶塤,不能吃,也不能喝,更加沒有人買。
肥龍大老遠的穿著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回來,回來就躺在躺椅上無奈地歎息,明燦燦好奇地看著他的雙眼,黑青如熊貓一般,很是滑稽。
“你打架了?”明燦燦放下抹布問,最近生活的艱難把這位大小姐的個性磨去不少。囂張完全褪去,慢慢的也學會關心人了,關於美男之說,已經很久沒從她的嘴巴裏冒出來了。用她的話,每天可以用最便宜的肥皂衝個澡,可以看到泡沫,已經是這個城市的神仙了。
肥龍睜開眼睛,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如今更成了一條縫隙。
“配給場,今天踩死人了。”他說。
“呃。。。。。。。”明燦燦無語,看著遠方的位置,周身的氣場都是涼的。
“肥龍,我們都會死,對嗎?”明燦燦回頭看著他。
“。。。。。不會吧?還有大哥在,小老板也在。”肥龍勸解,心裏卻一片淒涼。配給場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他親眼看見一米九幾的大壯漢,硬是被哄搶的人,生生擠壓成肉餅。
明燦燦看下魚悅的窗台,窗台上一個破陶塤裏,慢慢長著一棵小黃花。做花多好,有陽光和水就夠了。
榔頭端著一點可憐的剩飯,到處找那隻流浪貓,那隻魚家奶奶很是惦記的貓。他找了很久,終於在遊樂場附近找到一張貓皮。貓不知道被誰家吃了。真是可惜了,會開冰箱的貓兒並不多。
榔頭看下手裏的一點殘渣,覺得很罪惡。現在到處是饑餓的市民,自己還在為一隻貓哀悼。
魚悅傍晚起床,慢慢走下樓,小豆很幹淨的坐在玄關口看電視,他手抓著媽媽的衣服念叨:“媽媽,小豆想吃肉。”家裏存儲的肉類實在是少,奶奶的儲備已經被魚悅和榔頭吃完了,這幾天榔頭悄悄拿出不少去幫助人。魚悅知道,默許。
外麵的世界依舊演著電視,精彩好像每晚繼續,電視裏王箏找到了新的幸福,孩子已經長大。
魚悅坐在餐桌當中的位置,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飯,他如今是一家之主,他動了筷子,大家才開始吃。小豆還在念叨,他不喜歡吃脫水蔬菜,小豆媽媽聽了,一個巴掌把他打得鼻血直冒。這個孩子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太可恥了。
魚悅沒說話,轉身去了後院,榔頭也沒抬頭,大口大口地吃著飯。他也有心事。
“小老板沒事情吧?會不會我們給他添麻煩了?”明燦燦小心的問。
“沒事,你們吃吧,三個男人呢,養活不起兩個女人和個孩子,那還活著幹什麽?安心,不會餓到你的。”榔頭安慰地笑著。
明燦燦臉突然紅了。活了二十多個年頭,多少男人跟她說過情話,比如一起海枯石爛,一起天荒地老,陪你一輩子,叫你做最幸福的女人。但是這個被她成為流氓的男人,在她餓得發昏的時候,告訴她,可以來這裏吃飯,保證餓不到她。這話聽的很是味道酸酸的,叫人眼眶發紅。
小豆委屈地吃著東西,不停地抽搐,小豆媽小心翼翼地看著大家的臉色,隻是抱歉不斷。。。。。。
“成穹。。。。。成穹,出來!”魚悅的聲音突然從後院傳來,聲音裏多了一些喜悅。
大家放下飯碗跑到後院。夜色中,院子的水泥地邊上,兩條和小豆差不多高的肥肥的海魚在還在掙紮著蹦躂。榔頭看下水淋淋的魚悅,再看下不遠處的海上巡邏艇。他捶打了下這個家夥的肩膀。
小豆子看著掙紮的魚兒,完全沒把魚和肉掛上鉤,他拖了水管幫它們澆水。不管魚悅用什麽辦法得的魚,總歸著,大家不必擔心糧食會吃完了。
小區另外的方向,篝火衝天,這樣的篝火燃燒在都市的每個小區,大家把能燃燒的東西都拿出來,在外麵聚攏,大家互相壯膽,互相依存。好像回到了遠古的時候。
帝堂秋帶著隊,慢慢穿行在都市。那東西越來越狡猾,基本不在單一的熟悉的地方狩獵。它出現得很頻繁,但是完全無規律——也不是沒規律而是區域太大,一般是半徑五公裏左右,扇形。這些區域互相交叉著,除了死去的三隻實驗獸沒有任何人類知道。如今,那個東西已經拒絕和人們碰麵了,半裏之外它就能聞出樂醫的味道。
奉遊兒,看著麵前的一家五口的殘骸,轉身揮拳狠狠打上牆壁,鮮血從手上流了下來。它如今就是這樣登堂入室,一家一家地不動聲色的狩獵。這已經是第幾家了?它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大了。
“該死,該死!”奉遊兒踢著牆壁。
華萊西亞從外麵跑進來:“遊兒,婆婆受傷了。”
奉遊兒看了她一下,轉身跟著跑出去。
四季婆婆一臉苦笑地坐在床鋪上,她仰仗著自己能獨自麵對實驗獸,於是悄悄地和樂盾分開。實驗獸沒遇到,卻遇到打劫的,醫器被搶劫不算,肋骨還斷了三根。樂醫守則第二條,不許攻擊普通人。這讓她沒有絲毫辦法。
鈥孟公看著鵠立很是生氣:“你去做什麽了!什麽時候樂盾可以離開樂醫了?”
鵠立沒說話,雙拳緊握。四季婆婆連忙解釋:“不怪阿立,是我叫他去守篝火去了。”
隨伯祿和鈥加洛一臉狼狽地從外麵進來,這對老冤家現在自成一組。
隨知閑迎接過去:“爺爺?您的臉?”
隨伯祿擺擺手:“一個多月了,總算是正麵對了一下,堂秋說的沒錯,它已經過了臨界點。我們兩個人根本困不住它,死了三個樂盾,哎,我還摔了一跤。”
怎麽辦?該怎麽辦?
奉遊兒發出詭異的笑聲:“啊,正好,既然沒辦法,不如一把火焚了這個城市,我們給這些人陪葬好了。。。。。。”
人們互相看下,沒有言語。
“那,的確是計劃的最後一步。”帝堂秋慢慢走進來,看著大家。
四季婆婆沒說話,轉頭看著窗戶外,黑夜中的小店市,到處閃耀著篝火。
“你說什麽?”奉遊兒霍地站起來。
帝堂秋咬了咬下嘴唇:“幾天前,萊彥的一個小城化為灰燼了,那邊的實驗獸,已經達到D3。整個城市被嘯音引發暴虐,無法收拾。”
奉遊兒走過去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頭。帝堂秋倒退了幾步,身體砸在茶幾上,讓剛進門的田葛嚇了一跳。
帝堂秋擦下嘴角的鮮血,站起來。看下四季婆婆,還有鈥孟公。那兩人都低頭不語。
“實話!我要實話!這個該死的怪物到底有多少,到底有幾隻?他們到底是什麽?”奉遊兒抓起帝堂秋的衣領厲聲問道。
四季婆婆抬頭:“別怪他,是我不許他說的。”
隨伯祿轉頭看著四季婆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隨家這幾天失去的孩子已經有六位了,回去跟他們的父母不好交代啊。”隨伯祿說完,眼圈泛紅。
四季婆婆對著帝堂秋點點頭,帝堂秋無奈地歎息下,總歸還是捂不住了。
更加深層的真相
帝堂秋,拉起家裏的窗簾,叫手下推出一部幻燈機。屋子裏,氣氛很壓抑,還有一種隱約的興奮的感覺。終於,帝堂秋放進第一張圖片。那是一張比例表。原來奉遊兒也為田葛畫的那種,但是這張更加詳細,更加可怕。
“從表格來看,目前就是這樣的比例。。。。唔。。。。。數值還會加大,目前大約分了四個等級的劃分,普通人,樂醫,暴虐症患者,還有實驗獸。這是最完全、最詳細、最官方的資料了。”
帝堂秋說完,坐在一邊摸了下下巴。有種放鬆的感覺,隱瞞這樣的東西,真的是好辛苦,如今他如釋重負。
屋子裏所有的目光被那副圖所吸引,接著集體震驚。太可怕了!實驗獸的頂級進化將會和樂聖同步,而且它在不停地進化。這樣不斷不斷地延續下去,終有一天,將沒有任何東西能壓製它。
“堂秋,沒有這樣……這樣嚴重的,對嗎?”奉遊兒的聲音出現顫抖。
帝堂秋苦笑:“隻是最低的估計,這是上一代,算是第二十一代的實驗獸的成長對比值。現在這一代有多可怕大家心照不宣。”
屋子裏安靜了一會,華納西亞扭頭看下大家,她開口問:“那麽,是誰造出來的這個怪物。他難道不知道後果嗎?”
“自人類有了暴虐症開始,人類就致力於消滅暴虐症的各種實驗,為此,第七實驗室成立,因為當初是七國聯合的。實驗獸原來的代號就叫【七】、是九百年遺傳基因精華所在。這的確是個成功的實驗,無數科學家,遺傳學家等等辛苦的工作者的成就,所以它叫實驗獸。”帝堂秋的語調帶著譏諷。
“孩子,不能這麽說,當初建立這個計劃的人,本意的確是造福社會的。”四季婆婆苦笑。
帝堂秋身邊的氣場冷到頂點,他一副講解員的木然形態,換了一張圖片:“這個是第一代實驗獸。”
田葛端著的杯子慢慢從手裏墜落,照片上,是一個在特殊容器內的人類嬰兒。
“這是人類吧?”田葛憤怒地瞪著帝堂秋。
“先天的三級暴虐症。第一代實驗獸的素材。”帝堂秋慢慢地換著圖片,第二代、第三代。當他換到第六代的時候,他的手緩緩停下,幻燈片內,實驗獸完全從人類的形態發生扭曲。
“暨曆六二一一年。一架不明飛行物墜落於尼灃尼偏遠山區,當時的基因學家,從殘骸裏找出不明基因,嚐試和實驗獸結合,新的實驗獸由此產生。它們進化迅速,身體會根據環境迅速在三代內產生變化。它們開始有了思維智慧,但是壽命短暫。。。。。。。”帝堂秋緩慢地講解著。屋內寂靜一片,隻餘下粗重的呼吸聲。
“。。。。。。。。。樂靈島研究機構,第一次和地方科學機構聯合,將天才樂醫的優良基因加入實驗獸的基因培養,第十九代實驗獸完美誕生。當第十九代實驗獸誕生後,實驗終止。研究所所長V先生自殺於寓所,死前留下這樣的一段話【我跟魔鬼簽訂了契約,帶來了他的子嗣,從此我無法獲得滿足感,生活再沒有美好】同年,十三位小組成員先後自盡,都留下同樣的話。
帝堂秋說完看下大家。
“他們是因為給人類帶來災難,而負疚自盡了嗎?”奉遊兒小聲問。
帝堂秋苦笑:“遊兒,你看不出來嗎?實驗獸,其實,就是人類進化到最後的形態啊!大自然物竟天擇,最適合的就是能繁衍下去的。實驗獸是終極狀態。他們覺得此生足矣,這就是那些學者的思維啊!”
“那麽,它們是怎麽出來的,為什麽開始獵殺人類?”一直不喜歡說話的隨知閑突然問。
帝堂秋再次切換圖片,那是一組人類的基因DNA排列表和實驗獸的排列表。帝堂秋看著上麵的東西說:“人類每天吃食物,供給身體個個器官不同的微量元素和營養,實驗獸也是,有一種它必須攝取的微量元,這種元素的名稱叫【果粒7.6】”
“奇怪的名字?怎麽叫這個?”奉遊兒看著前麵皺眉頭。
“當初發現這種元素的科學家,正在喝果粒牛奶,那一天是七月六日。”帝堂秋無奈地搖頭說。
“這樣啊.”這些學者總是有特殊的惡趣味。
“實驗獸屬於反人類的物種,它發展得不完全,我們人類經曆的幾億年的進程它沒經曆過。所以它出現了一個極大的缺陷。。。。。”帝堂秋的聲音沉了下去。
“這個你告訴過我,雖然隻說了一半。”奉遊兒點頭。
“它們無法自行產生【果粒7.6】,而這種元素,是人類特有的,它的作用就是促進大腦發育。於是實驗獸獵殺人類的原因在此成立。”帝堂秋關了投影機,打開大燈。
屋子裏的人被突然的強光刺激得無法睜開眼睛,許久,田葛捂著眼睛呐呐的說:“我們在它的眼裏隻是果粒牛奶嗎?”
帝堂秋歎息:“是這樣的。”
奉遊兒站起來活動下脖子:“那個孩子的斷奶期,是什麽時候?”
帝堂秋:“直到,直到它不需要。進化到可以自己生產,這將會是個漫長的進程。”
“那麽,誰放它出來的?該死的所謂的六國聯合實驗室,不,是七國實驗室,不是號稱世界上最堅強的堡壘嗎?這該死的東西是怎麽出來的?”奉遊兒氣悶,隻是覺得憋得厲害。
“樂醫,樂醫組織放出來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四季婆婆突然開口。
滿室震驚,包括帝堂秋都一臉驚怖。
四季婆婆苦笑,她向後靠了下,鵠立幫她放好枕頭。
“別驚訝,這個世界你們不知道的故事多了,為什麽會有樂靈島,為什麽會有樂醫仲裁所,為什麽會有器盟會,為什麽這個世界會有 舞道十一空。這是個漫長的故事,阿立,幫我打開窗簾,我喜歡在陽光下說話。”
鵠立打開窗簾,滿屋陽光,明媚無比。
“大約八百多年前,樂醫有二十四流派,那個時候,醫器是一家,再加上舞道會。原本世界是一片和諧的,合久了就會分,這也是物竟天擇。樂醫二十四流派分了兩大類,文醫,武醫。一類講究的是以意治暴,一類講究的是以滅治暴。開始呢,大家隻是坐在一起探討,接著就開始爭論,然後,樂醫開始分裂。那個時候,文醫的大樂聖叫梵一,武醫派的樂聖叫梵二,原本是親親的一對兄弟,傳說中人魚的直係血脈遺族。”
四季婆婆慢慢的端起水,也不管大家著不著急,自己回憶了一會。接著她用她特殊的慢條斯理的語調繼續講述:
“爭端開始後,慢慢就有了奇怪的開戰理由,那個年月,樂醫就像奇怪的社會一般,見麵先報派係,一言不合,就開始以治療他人的醫器互相攻擊。當初的器盟會的祖先,看到自己家的醫器成為殺人利器後,宣布退出。接著是舞道十一空。那個年月,一心想修煉的樂醫,是沒有多少政治心眼的。當時的政權決策者衡量再三,認為,文醫好控製,奉行的思想適合他們的社會,於是開始製造一些兩派矛盾。矛盾越來越大,終於,器盟會、文醫組織、舞道十一空,聯合起來消滅武醫。那是一段難以想象的歲月,到處都飛濺著樂醫鮮血的歲月。。。。。這也是物竟天擇吧,最後天擇了文醫。接著兩大樂聖決鬥,具體的情況已經不得而知,但是梵二死前發下一個毒誓“武醫即使隻剩一人,也要滅爾文醫,還原世界大道。”梵二死後。武醫組織悄然消失。世界重新輪轉,當梵一發現了當權者的利用之後,一生自我封閉於孤島,那個島就叫樂靈島。接著樂醫和政治分家,成為獨立的社會,後來,醫器分家,舞道會自成一體。再後來就有了樂盾。”
一段被封塵多年的往事,就如此的被慢條斯理地說出來。人們驚訝地互相看著,啊,世界原來不是馱在龜背上的,原來,世界是圓形的。
你是出來不出來
屋子裏很安靜,陽光照射中,灰塵粒子上下歡快飛舞著。隨伯祿和鈥加洛這兩杆大煙槍完全忘記了樂靈島的前輩還在此,雙雙點起了煙卷吞煙吐霧。鈥孟公一臉不在意,帝堂秋很沒形象地敲擊著窗台,奉遊兒看著麵前果盤裏的葡萄,漫無目的地數了三次。華納西亞在閉目養神,田葛看著皮鞋,隨知閑左顧右盼,這就是得知真相後的眾生相。
許久之後,鈥孟公看下四季婆婆:“他們終於出來了。我以為他們消失了呢。”
四季婆婆點點頭:“是啊,我們的人在【七】實驗室發現幾具屍體,解剖後,根據骨骼,還有隨身的醫器,確定是武醫。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放實驗獸出來,他們的目的耐人尋味。”
帝堂秋回頭看下四季婆婆:“那些問題可以慢慢解決,當務之急,我到現在都沒得到到底有幾隻實驗獸的確切資料。國家樂醫仲裁所,這個月損兵折將,卻連敵人的人數都沒弄清楚,這真可笑。”
四季婆婆拉了一下被子,覺得有些冷:“十二隻,兩隻在小店市,其他十隻能確定方向的有六隻,還有四隻下落不明。”
奉遊兒嗤地笑出來:“這還不明白嗎?利用實驗獸,消滅文醫,即使不成功,也出氣了。也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放出來的是什麽吧。愚蠢。”
屋子裏大家對視,覺得這話說的倒是沒錯的。
“我們該怎麽辦?會死吧!都會死的。對吧,對吧爺爺?”隨知閑突然笑得很詭異,巨大的壓力,來自內心的壓抑、生活的壓抑、精神的壓抑。他爆發了,大叫著。
四季婆婆慢慢躺下,嘴巴裏念叨著:“年輕的時候,想美麗常在,永遠不老,現在我八十三歲,黑發滿頭,牙齒全在,人生足矣。不再求。”
奉遊兒看下四周轉身就向外走,帝堂秋喊住他:“遊兒,去那?”
“找一個大咪咪,皮膚要上好,手感最柔軟,抱著我的時候要很溫暖,最好是處女,因為我是處男。”奉遊兒說完還向外走。
“也不是會死啊。”田葛喃喃地說了一句。
屋子裏短暫的寂靜後,大家一起看著他,田葛被這麽多目光看著有些尷尬。他低頭盯著靴子,雖然他一直不停地看:“那個,救了我兩次的人,他,我想找到他也許能幫助到我們。”
“他是武醫吧?怎麽可能幫?”華萊西亞插話。
“我想,即使他是武醫,也是和那些人不一樣的武醫,因為他一直在幫我們。”田葛抬頭解釋。
“可是,你看到那張表了嗎?那個東西它進化了。現在,即使隨爺爺,鈥爺爺合力都無法壓製,他恐怕也不成了。”帝堂秋無奈地搖頭。
田葛想了下:“他可以,我看過他兩次的絞殺,覺得他不屬於武醫也不屬於文醫,我想他是自成體係的,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不站出來?”
大家互相對視著,一個多月,無數人的尋找,卻一次一次的失望。那個人石沉大海,既然他躲起來,肯定有他的理由,小店市成了這個樣子,他依舊不出來,那就耐人尋味了。
奉遊兒敲敲自己的腦袋,看下左右,轉身繼續向外走。
“遊兒?”帝堂秋。
“我去電視台。.....”奉遊兒的聲音遠遠傳來。
小豆站在院子裏,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豆媽拿著一把尺子在打他的屁股,魚悅和榔頭從篝火那邊回來,正看到小豆受罰。
“姐,隻是孩子,犯不著這樣打的。”魚悅搶過尺子,抱起小豆。
“這、這死孩子,自己現在還靠著別人接濟,他倒好,偷了家裏的東西給旁人,氣死我了!小老板,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我這孩子缺根弦,您看,您千萬別怪罪,我給您道歉,鞠躬,不管如何,看在我們孤兒寡母。。。。。。。”小豆媽一臉哀求,一邊哭一邊道歉。
小豆,偷了家裏的食物分給小朋友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裏發現的鑰匙。魚悅看下榔頭,榔頭摸下褲衩兜,兜的頂頭有一個大窟窿。他無奈地吐下舌頭。
魚悅拿出手絹給小豆擦鼻涕,這個孩子就是個鼻涕蟲,剛才那麽大的哭聲,眼淚不得見,鼻涕倒糊了一臉。
“小豆,他們是不是經常不帶你玩的那些小朋友?”魚悅問他。
“恩。”小豆點點頭。
“為什麽要分吃的給他們?”魚悅問。
孩子迷茫地想了下,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們帶你玩了嗎?”魚悅問。
小豆很是羞愧,搖頭,小豆媽一臉恨鐵不成鋼。
魚悅把孩子交回到她手裏:“姐啊,孩子不會說,但是,冷暖自知的。小豆是好孩子,善良。不必打他。”
小豆媽接過孩子,再次抱歉,後院走廊口,明燦燦站在那裏:“開飯了。”
一家人團團圍著坐在魚家奶奶包粽子的餐桌邊,按照習慣,打開電視,收看城市頻道。現在他們什麽台都不看,就看小店市的本市頻道,那裏麵雖然一直在播放著鼓勁的節目,一直在重複著各地對他們的關注,但是小店市人真正關注的是,各種物資在何處配發,這些信息在節目下滾動的用文字播出。
魚悅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小豆碗裏,明燦燦連忙夾出去:“孩子小,要把刺找出來。”說完她認真地翻找著魚肉中的刺。
榔頭看下明燦燦:“小老板夾的那個是魚腦吧?”
明燦燦臉紅了下,幫小豆拌飯。小豆媽最近就像水做的,動不動的就哭,每次哭就是同樣的話。活著累,打開門就是衣食住行,自己帶了孩子,諸多艱辛,娘家貧困,無人問冷,無人去熱,心苦,身累,有煩又氣,隻覺得人生活的無趣。
今天也是如此,她剛抓起一角,明燦燦一瞪眼:“誰都一樣,您就饒了我們吧!我連父母都沒,想哭都沒人哭,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姐,哭一次大家同情,哭兩次大家哀歎,哭三次就討人厭了。”
榔頭扒拉著飯,沒有說話,肥龍卻是一臉崇拜,魚悅沒開口用筷子翻著米粒,小豆媽很是尷尬,剛要解釋,電視裏卻一頓噪音,大家抬頭。接著有趣的一幕出現了。
奉遊兒衝進直播室。伸手搶過播音員的麥克風,對著鏡頭發表了一次無比震撼的講話。
“看這裏,看這裏,我說你呢?對,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我就想告訴你,這個城市有一千多年的曆史,這裏的人也沒礙著誰,你拿起醫器這一天,你老子有沒告訴你,你是個醫生,一個醫治別人心靈的醫生,這個城市,它要死了,打開你家大門,看看外麵,有老人,有孩子,每個都想平平安安的一輩子,我就不相信你沒有親人。。。。。。。(他放下麥克風,低頭,掉眼淚)老子他媽的哭了,我媽死了我都沒哭,我在為這個城市哭,為我自己的無能為力。現在,你他媽的有能耐,你躲在牆角,裝什麽大神,玩你媽的什麽深沉,我告訴你,你不出來。。。。。。下個死的就是你。媽的。。。。。。。”
電視下,家裏一片茫然互相對視,電視上,一些穿著樂醫仲裁所製服的人過去,搶麥,道歉。接著屏幕成了雪花點。。。。。
魚悅放下筷子,托著下巴看著電視,不久之後,魚悅的肩膀上下聳動著,沉悶地憋著的笑音慢慢傳出。榔頭驚訝地看著他,一會兒,魚悅按捺不住地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眼角冒淚花。
榔頭他們互相看了下,榔頭突然指著電視問道:“他說的那個,裝大神,玩他媽的深沉的大蔥不會就是你吧?”
遮瑕膜
“小老板,能告訴我實情嗎?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我覺得你不聞不問的行為很自私,覺得之前多少有些看錯了你。”榔頭站在魚悅的工作室門口問。
魚悅拿著畫筆又在畫他的人魚,榔頭直直看著他。等他的回答。
放下手裏的畫筆,魚悅走到水龍頭前麵,認真地把手上的塗料清洗幹淨。接著他打開最大號的燈,緩緩舉起右手,手背對著榔頭:“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嗎?”
榔頭點頭:“紋身。”
魚悅放下手:“它是樂靈島的封印。”
榔頭驚訝萬分,麵前這人,雖然總是覺得他有背景,幾乎無所不能,但是,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所謂的盡頭似乎就是那個樂靈島。他有些不清楚這個年輕人為什麽會和樂靈島有關係,為什麽樂靈島會對他進行封印。但是既然封印了,為什麽他的右手如此靈活?迷,好多迷。令他越加好奇。
魚悅看下樓下,榔頭會意地走進屋子反手關門。魚悅舉著右手看著那個封印,他有一肚子的話,憋了許多年,也需要找個人傾述下。
“我原來姓隨的。”魚悅放下手說,語氣裏充滿著對這個姓氏的排斥感,不,他的語氣甚至有極大的厭惡感。
“難道說,是吳嵐四大家的隨家?”榔頭看著他。
“恩。”魚悅苦笑,站起來,推開窗戶看著外麵,他看了很久才轉頭望向榔頭:“是個很長的故事,有興趣聽嗎?”
榔頭點點頭:“洗耳恭聽。”
“我出生在一個萬眾矚目的家庭。。。。。。。。”
魚悅就像述說別人的故事一般,說著自己的出身、童年。對於屈辱,他沒有添油加醋,他就像說別人的故事一般,他說了很久,有些事情好像忘記了,所以中間他中斷了幾次,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接著恍然大悟一般敲敲腦門。他忘記了許多親戚的名字。魚悅的敘述是不成功的,原本他就不是個善談的人,甚至他不怎麽會和人交流。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一直說到淩晨三點多。
榔頭的神情一直在變化,他的脾氣很痞,甚至是油滑的,發脾氣的時候很少。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聽得一肚子的火,有種想砸點什麽的欲望。
魚悅說完之後,看著榔頭,有些矛盾,他帶著尋求答案一般的語調問榔頭:“如果是你?你會回去嗎?”
“絕對不會回去。”榔頭咬牙切齒。的
“如果是你,你還會和那些人糾葛不清楚嗎?”魚悅追問。
“絕對不要!”榔頭手裏抓著的陶塤被他生生地捏碎。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辦?”魚悅看著他。
“我會先一把火燒了那個墓地,然後打那些混蛋一頓,如果是我,此生我都不想再看到他們,我不是個善良的人,也許那些人會拿仁義道德壓我,可是這些東西偏偏就是最無聊的東西!媽的!偽君子!一群傻X!也能下得去手!沒人類的感情嗎?。。。。。。。!”榔頭異常憤怒,大聲發泄了會。
魚悅看著這個人,他為自己難過了,魚悅很高興,能把心底的事情告訴這個人,真好。
“我想去,我覺得我可以幫到大家,可是,我不希望我再次的卷進那些漩渦。那個漩渦太可怕,那樣的日子,即使再過一天,也會死去。”魚悅說出心裏話。
榔頭點點頭,坐下來:“以前,我最恨的就是我那個水性楊花的媽,可是,她肯為我去扇博有仁的耳光,即使她再無情,她會為我哭,即使是偽裝的親情,她的遺囑上全部都是我的名字。她隻是不懂得怎麽去做母親,看來我的人生總算是不錯的。。。。。。小老板,別擔心,辦法總是有的。”
魚悅關起窗戶,衝他笑了下:“對啊,我一直覺得你活得不錯啊。知道嗎?那天晚上的救護車不是我叫的,是那群竹子幫你叫的,他們很關心你。”
“竹子?”榔頭詫異。
“哦,和你打架的那群人。”魚悅解釋。
榔頭失聲笑了出來:“別說,他們自稱什麽什麽君子的,其實就是一群變裝流氓而已。”
魚悅彎腰,撿起地麵上的碎陶塤片.他一邊揀一邊問:“我要怎麽走出去,我要怎麽做,才能,平靜的回歸這裏?”
榔頭回答得很快,理所當然的隨意:“世事都是無法兩全的,但是我能確定的是,你叫魚悅,是這家店子的小老板,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魚悅抬頭:“對啊。。。。。我是魚悅。和他們沒關係。。。。。。”
榔頭看著魚悅整理碎片的手:“繼續做魚悅吧,我覺得你做魚悅很好,那個。。。。。。雖然我這樣說,有些自相矛盾。可是,我想總會有辦法的,繼續做魚悅,又能幫助人的辦法。我想下。。。。。。。”
“好。。。。。。。。”魚悅把碎片丟進垃圾桶,轉身離開屋子。他也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小豆坐中間,明燦燦坐左邊,肥龍坐右邊,大家隊形整齊,動作統一,全部是雙手托著下巴,眼球跟著麵前的這個人轉。
“姨,叔叔怎麽了?”小豆終於忍耐不住。
“叔叔不玩流氓了,改玩沉思者。”明燦燦解釋。
榔頭背負雙手,來回在院子裏走,搖頭、點頭、苦笑、無奈地笑、拍頭、恍然大悟、自打耳光、連連跺腳。從早上開始,他就這幅德行的滿屋子轉。
“燦燦。燦燦。。。。。。”小豆媽,悄悄招呼明燦燦。
女人們悄悄地看著店鋪口發呆的魚悅。魚悅靠著粽子店的牆壁角落,身體和陰影契合完美,呆到一種境界,牆壁與人融合成一體。
“有人嗎?有人嗎?”粽子店門口的人大聲地招呼。這人距離魚悅不到一米的距離,竟然完全看不到他。
“來了,來了。”明燦燦迎過去。
魚家粽子店門口站在幾個人,領頭的是一個少年,看年紀最多十二三歲,虎頭虎腦的,一身的鄰家弟弟的可愛樣。他的身後跟著幾個穿著各種製服的人,警察、軍隊的,還有高大的兩位樂盾,明燦燦眨巴眨巴眼睛。
少年笑眯眯地打招呼:“您好,我受仲裁所委托,為這片街區的人進行免費的樂醫治療。”
明燦燦眨巴下眼睛:“噶?”她很驚訝,因為以前她的薪水,一半要交樂醫費用。現在居然還有這等好事?
“可以請你們的家人出來嗎?”少年態度真的很好。
“哦,您要進來嗎?屋裏坐。”小豆媽連忙招呼
“不了,時間有限,為了市民安全,我們必須一家一家走。所以請你快一些。”一位警察不耐煩地插話。
幾分鍾後,一家人整齊地站在門口。對於這位少年樂醫,這家人擺出了無比奇特的陣型,年少的一臉崇拜,女人們一臉擔心,左顧右盼,三個男人各懷心思,低頭無聲。
肥龍因為他是有案在身的人,所以不敢抬頭,開玩笑的,麵前這位是警察啊。
魚悅和榔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們還在想事情。
這位少年樂醫,倒是覺得這家人很有趣,完全不覺得被忽略了。他走了一路,也算是見了淒淒慘慘的一路,隻有這家人看上去格外不同。
幾分鍾後,粽子店口,少年樂醫彈奏起一首叫【翅膀】的治療曲。當樂聲響起,魚悅抬頭看著他。這位少年,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謙和、高貴、隨意、自信滿滿、渾身矜持。在外人看來,這個少年是那麽地完美,可魚悅卻覺得,這些無外乎是世家的虛偽偽裝,謙和是不屑和你爭,高貴?他從來不覺得,隨意?這些人的眼睛裏從來不放普通人。自信滿滿之後就是自得自大,渾身矜持,一副施恩的樣子。小時候他不懂得,現在,他懂了。即使是他最憧憬的哥哥知意,身上也帶著這樣的味道。這就是所謂的世家假麵具。他就是這樣認為的。
少年樂醫走了,明燦燦和小豆媽看著人家的背影充滿感歎,感歎的語調中無外乎就是:看吧,多麽高貴,多麽優雅,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當樂醫。她們感歎完,回頭再看自己家人,三個男人一臉認罪的樣子,人家白白服務完,他們剛才竟然沒有說謝謝。
“我受不了了,人比人氣死人,臉上的皺紋都多了許多條。不管了。”明燦燦無奈地拍下額頭。轉身進屋,不久抱出她的最最珍愛的化妝箱,她要保養下自己的肌膚,幾天家庭婦女的生活,她都憔悴死了。
【看女人化妝是很有趣的,她們會表演魔術,她們的道具無數】
--------肥龍心之語
明燦燦和別的女人不同,別的女人會躲起來化妝,但她個性張揚,在公車上都敢肆無忌憚地化妝。現在這個女人就是如此,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貼麵膜,刮。。。。。。刮那個小腿上不存在的毛。
明燦燦的小腿上,有個不大不小的傷疤,外觀看是燙傷來的。當她刮完腿毛後,她從化妝箱裏拿出一團透明膠紙一樣的東西,小心的裁剪了一塊粘到那個傷疤上,粘合好後,她拿出個噴劑一樣的東西上下噴了會。嘩!那個很明顯的傷疤竟然完全看不出來了。
大小姐拍拍自己的美腿,很是滿意地左看右看,這個時候,她的麵前突然出現了巨大的陰影。明燦燦抬頭,嚇了一跳。榔頭眼睛冒著紅光地盯著她的小腿,他先是看了會,接著他蹲下來,無比虔誠地托起明燦燦的小腿歎息:“好腿!”
“啪!”明燦燦隨手給了他一巴掌。
榔頭的臉上帶著一個明顯的巴掌印,毫不在意地依舊托著明燦燦的腿。明燦燦臉頰通紅,心花亂碰。
“你要幹什麽?。。。。。。”她羞澀地問。快三十歲了,號稱情場百事通,其實她還是個老處女,被男人這樣摸。。。。。呀!羞死人。
“這個是什麽?”榔頭指著傷疤的方向問。
難道,這個男人喜歡殘缺美?明燦燦詫異了,半天才回答:“傷疤。。。。。。。”
“上麵貼的這個?”榔頭繼續問。
“遮瑕膜。”明燦燦回答。
“結實嗎?會掉吧!”榔頭。
“不碰水,就不會掉。”明燦燦縮回腿,她穿的可是裙子。她胡思亂想著:“啊,他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自己穿的內褲好醜的,呀呀呀呀!想什麽呢?”
榔頭小心地拿起化妝箱裏的遮瑕膜:“可以送給我嗎?”
“拿。。。。。。拿去!”明燦燦低頭戳著裙邊,就是要她,都可以的。
“還有這個。”榔頭拿起噴劑。
“拿拿。拿去!”明燦燦很大方,心裏越加地胡思亂想。小豆媽、肥龍一臉驚訝地看著。
“萬歲,小老板。。。。。。。小老板!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女人,女人。女人萬歲,女人的智慧萬歲!”榔頭興奮得語無倫次,抓著魚悅的手不停地喊著。
魚悅如釋重負:“恩,看到了。對啊,很厲害。”
“我累了!”榔頭歎息。昨天晚上到現在啊,真的精神要崩潰了。
“我們去睡覺吧!我也是,心累。”魚悅疲憊地搖頭。
兩位男士。。。。。。去睡覺了。屋子外,小豆媽小心地看著明燦燦。明燦燦猶如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她呆坐很久之後,突然蹦起,恢複了囂張女的原生態。她指著屋子裏麵,張牙舞爪:“王八蛋,臭流氓,出門車碰死,吃飯湯噎死。。。。。。。”
幾隻烏鴉天空飛過。肥龍捂起小豆的耳朵。。。。。。。。。。
做你的樂盾
榔頭起床,喉嚨很不舒服,幹巴巴的,火燒火燎。他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人思考過多了,會喉嚨幹澀,以後還是少思考一些的好。
“大姐大(明燦燦別號),有飯吃嗎?”榔頭在走廊口遇到了明燦燦,習慣性地問了句。
“有,砒霜!吃嗎?”明燦燦滿口怨氣。
“吃!我快餓死了。。。。。。。我先去洗個臉。”顯然,榔頭沒聽她說什麽,他習慣性地回答,轉身走開。
啊!時光飛逝,命運輪回,世事無常。
走廊的邊緣,明燦燦仰天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魚悅嚇了一跳,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憐的大姐大發泄完畢,轉身認命地去做飯,所謂人在屋簷下,就是這個意思。
“覺得如何?”魚悅把雙手放在桌子上給大家看。十二年了,第一次這樣把手背亮出來給大家看。他的語氣竟然帶了奇妙的炫耀的感覺。
榔頭很認真地上下端詳,甚至他抓起魚悅的手貼得很近地觀察,旁觀者,除了不懂事的小豆,大家那個雞皮疙瘩,從腳跟打到發頂。
“完美的手。”榔頭讚歎。
眾人再次顫抖了一下。
“我也覺得。”魚悅很是心情舒暢的看著依舊捧在榔頭手心中的雙手,很不要臉地說道。
眾人冷汗。。。。。。的
“他們說,世事無兩全,那是放屁。”榔頭為自己的智慧而得意,開始胡說八道。
“感覺……感覺可以重新在陽光下走路一般的感覺。”魚悅如釋重負。
肥龍覺得世界有種崩潰的現象,自己家老大完全不正常了,還有沉默寡言的小老板也跟著秀逗了。他欲哭無淚地看著他們,那兩人完全沒有感覺地在做眼神交流。
時間緩慢地過去,門口傳來車隊路過的聲息。這是那位少年樂醫歸隊的聲音,虧了他了,這兩天一直在小區裏義務幫忙,十分的辛苦。
魚悅終於收回手,他推開窗戶,望著遠去的車隊說:“明天中午,大家一起再改善一下吧。畢竟在這個家裏,一起住了這麽久了,算是有緣了。”
滿屋子的人,除了榔頭全部大驚失色。
“那個,小老板?您說什麽?是不是我家小豆闖禍了,是不是我那裏做的不對了,我們可以改的!可以改的!千萬不要趕我們走。。。。。。”小豆媽媽急得有些語無倫次。
榔頭連忙安慰:“安心,安心,就是再難,也不會放棄大家的!隻是,小老板和我有些事情要去做,所以要暫時分開下。”
魚悅回頭,看著榔頭,迷惑不解。
榔頭摸下沒修理的下巴,那裏冒出來好幾天的胡子茬,他看著魚悅:“嘿!我做你的樂盾吧。”
“你不適合吧?我不用樂盾的,而且小豆他們也需要人照顧。”魚悅看了下他竹子一樣的身形。
“小看我,我可是槍林彈雨裏過來的,魍礁頭大太保,你當我混假的。”榔頭無所謂地笑著說。
“你知道什麽叫樂盾嗎?”魚悅問他。
“。。。。。。知道一點,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有一點我肯定,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小老板叫我賒賬,在我生命垂危,小老板為我付賬。”榔頭很痞子的語調。
“聽起來,好像都是金錢關係。”魚悅失笑。
“是兄弟吧?最好那種!一起可以分擔任何苦難的兄弟。”榔頭盯著他的眼睛問。
“。。。。。。對。”魚悅回望著他。
“那麽,就叫我成為你的樂盾吧,也許,我不是最優秀的,但是,我希望可以,可以同生共死,這樣才是兄弟吧?”榔頭找著合適的詞匯,可惜了他,書念的實在少,這話說得有些幹巴巴的。
魚悅笑了,他看下榔頭:“你知道會麵對的是什麽嗎?”
榔頭坐下晃了下那雙七彩拖鞋:“不管是什麽,人不是獨立著就能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我隻知道,你需要我。”
魚悅一同坐下:“那東西的嘯音越來越強,萬一我無法顧及你,會有生命危險的。”
榔頭無所謂地笑了下:“盾不需照顧,而且,那些人,你總需要有人幫你應付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小老板,我這個人嘴巴是快一些,而且,經常給人找麻煩,可是,如果有困難,我一定幫,我們是一家人。”
明燦燦突然舉著手走了出來,她的身後,豆媽媽挺不好意思地點頭。
“大哥,說好的,一日大哥,終身大哥的,你怎麽能拋下我們呢?總之,你說上刀山,就上刀山,你說下火海,就下火海,反正呆在這座死城,也沒什麽盼頭,不如跟大哥幹一票大的。”
明燦燦啪地從肥龍腦袋後給了他一巴掌:“你以為去搶劫呢?”
肥龍抱著後腦勺:“那你說去幹什麽啊?”
明燦燦搖頭:“不知道,但是我想,小老板需要我們。”
魚悅慢慢站起來竟然笑了,笑得很是愜意:“是,不管怎麽逃,怎麽躲,總是在這天地間,安了吧!安了好!”
說完,魚悅慢慢地上了樓,不再理大家,榔頭也笑了下,站起來到衛生間認真地刮起自己的胡子。隱約著,樓上突然傳來舒緩的音樂聲,樂聲淡泊、隨遇而安,叫人安定。榔頭卻不知道,魚悅從出生起就在找自己的位置,他和家族不是一個群體,和月光不是一個群體,和這個社會不是一個群體,他總是沒有安定感。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安”字。
人從出生就在抱怨,抱怨出身,抱怨父母無財,抱怨命運不濟。“安”是大智慧,找到“安”才能真正找到自己。不管之前的魚悅多麽厲害,不管之前的魚悅到達什麽樣子的境界,那都是為了抗爭,為了得到,他從來沒有安過,所謂樂醫的空的境界,也許他此生都無法做到。但是,此刻,魚悅找到了自己。是,即使我天生五音不通,可我是魚悅,即使,父母不愛我,但我是魚悅,即使,我被拋棄,我還是魚悅,即使,我和他們有仇恨,他們呢是他們,我依舊是魚悅。我已經拋棄了那些怨,此刻我就安心做我的魚悅吧。
這就是魚悅所想。直至今日,魚悅才真正走上了和所有樂醫都不同的道路,生命有限,我需逍遙,安心、自然才是我要做的事情。此刻的魚悅已經跨越,真正入了逍遙。
清晨,魚悅穿著一條短短的遊泳褲衩,悄悄地沿著後院的岩石下了海。他在海中暢遊了大約半個小時。別疑惑,他已然能在海中自由呼吸。大約三個小時後,魚悅背負了一個巨大的箱子慢慢爬回屋子。
剝開層層包裝,這是一把人魚頭像的六十六弦水琴,在以前,魚悅沒信心能彈奏它。現在,他想他可以了。
隨儒溪,十三歲,隨家外係子孫。按照輩分,隨儒溪比隨知意他們要晚三輩,但是在儒字輩,他是個突出的孩子,這次來小店市就是隨伯祿特批的。如果找不到隨知意,或者隨知之,隨家族長的人選隻好從外係子孫過繼了。畢竟在正係子孫中天分好的沒幾個,能趕得上知意的,也就是隨儒溪了。
隨儒溪正是在魚悅雜貨店門口演奏的那位隨家少年樂醫。最近這孩子很忙,非常的忙。每天要登門演奏,因為實驗獸的嘯聲引發的暴虐症患者慢慢增多,那些人把自己關在家中,那裏也不去,自閉是暴虐的第一步。的
這天晚間,隨儒溪拖著疲憊的身軀跟著自己的盾,還有隨行人員回六國酒店,在路過魚家奶奶粽子店的時候,有人攔住了他們的車輛。
攔截車輛的正是榔頭:“我要見下你們的樂醫。”他這樣對隨行的軍官說。
隨儒溪從車內探出頭:“有事嗎?”
榔頭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軍官:“麻煩您,幫這個交給這位小樂醫大人,請他轉交你們上麵的人。”
那是誰
隨儒溪從下麵回來就爬到床鋪上睡著了。白天的治療耗費了這孩子大部分的精神力,那個盒子被他隨意地丟在桌子上——他以為隻是一般的慰問品,現在的他需要一場好睡眠。
小店市的指揮中心,隨儒溪輕輕敲了一下這裏的門。指揮中心很忙,忙到大家無暇顧及這個可憐的孩子,禮貌成了沒必要的東西。隨儒溪站了一會,慢慢走到帝堂秋麵前:“帝學長(他們是一個學校的畢業生)。”
帝堂秋麵容憔悴,緩緩回頭:“儒溪?有事?”
隨儒溪點點頭,把榔頭交給他的盒子遞給帝堂秋。
“什麽?”帝堂秋問。
“一位市民送的,大概是覺得我們最近辛苦的慰問品吧。”隨儒溪回答。
帝堂秋苦笑,小店市的市民現在最怨恨的就是樂醫了吧?還慰問品,不是炸彈已然不錯:“檢驗過了嗎?”
隨儒溪點頭,好奇地四下看,畢竟隻是孩子:“恩,在門口檢驗的,說是玻璃器皿,沒有危險性。”
帝堂秋慢慢打開包裝紙,緩緩拆開紙盒:“啊!”他的聲音很大,略微失態,於是大家都看向他。
一對精致的水晶小酒杯躺在紙盒的中間,帝堂秋有些激動,他一手抱著紙盒,一手猶如拎小雞雛一般地拎著隨儒溪離開了指揮中心。
海邊小樓,魚悅和榔頭簡單地收拾著行禮,明燦燦她們早就打好行李包,魚悅隻是說一會有人來接,她們也懵懵懂懂的。
“我估摸著也該來了。”榔頭檢查家裏的門鎖。
魚悅點頭,拿木條封窗戶。
“去了,少說話,說多了,錯就多,我那個便宜老爹說,喜怒不形於色,意不上瞳色,這樣別人不知道你想什麽,就會怕你。”榔頭一邊遞釘子一邊說。
魚悅笑了下:“那個,不說話就可以,別的做不來。”
榔頭動了幾下封條,很結實的樣子:“就是,你隻要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就好了,我們走江湖的,喜歡說,這個氣勢。知道啥叫氣勢嗎?就是要會裝,你裝得越拽,他們越看不透你。”
魚悅無奈了:“我為什麽要走江湖,還要裝氣勢,還要別人看不透我?”
榔頭苦笑:“還想回來嗎?”
魚悅點頭。
榔頭:“那就聽我的。”
外頭傳來汽車的轟鳴聲,急促的腳步聲。魚悅和榔頭對望一眼。他們來了。
四季婆婆上下打量著這間粽子店,田葛幾乎是滿眼的驚怖,帝堂秋他們互相對視了下,正要舉手敲門,粽子店的門板緩緩打開。一位中年婦女慢慢走出來,婦女三十多歲,一臉的滄桑,麵對這麽大的聲勢,顯然是嚇壞了,她抱著門板一動不動。
肥龍探出腦袋看了眼,清理了半天喉嚨,聲調古怪的看著二樓:“格。。。。。。。哥。。。。。。。有客人。恩!恩恩!”
魚悅彎腰去背水琴,榔頭攔住他:“以後,我來幫你背。”
魚悅點點頭,有一條看不到的絲線,牽連住了誰,這一刻,再也無法掙脫。
粽子店的門板被人慢慢卸下,帝堂秋他們跟著向裏看。二樓緩緩走下來兩個人,前麵一個少年,布衣,布褲,甚至連鞋子都是很普通的黑色布鞋,利落的一頭短發,俊秀秀、精致致一副樣子。他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愣是誰看了都會被他的風度折服,這份氣度絕對不是偽裝的,而是發自內心,一股來自靈魂的隨意逍遙之意。
少年的身後,跟著一個挺拔、健壯的青年,青年穿了一身黑色的皮裝,他的上身是黑色的無袖馬甲,胸口露著均勻的肌肉,下身是黑色的長靴皮褲。好個神采飛揚的飄逸青年。青年身後背負了一個古怪的箱子,箱子很寬,長度快要和他身高差不多了。
魚悅慢慢走到帝堂秋麵前,直視他的眼睛。
“想不到。”帝堂秋說了三個字。
“是。”魚悅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榔頭說少說話,他就少說。
“常青林裏絞殺實驗獸的人?”帝堂秋問。
“是我。”魚悅回答。
“城市地下水道。”帝堂秋又問。
“是我。”魚悅回答。
“死了很多人。”帝堂秋的聲音帶著一股怒氣。
“那是你的責任。”魚悅沒有客氣。
兩幫人互相對視著,肥龍悄悄躲到明燦燦身後:“大姐大,一會打起來,你跑先,我掩護。”
明燦燦翻個白眼,沒有搭話。此刻誰也幽默不起來,這麽大的聲勢,這麽大的場麵,是她思維裏沒有的,生活,在這裏又轉了個彎。
“你好,你可以叫我四季婆婆。”四季婆婆打破兩幫人的尷尬局麵,主動伸出手。魚悅早就等了這一刻,他伸出右手,和四季婆婆握手,雖然很迅速,可是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他的手背,後麵什麽都沒有。
“魚悅。這位是我的。。。。。。。。。盾。榔頭。那邊是我的家人。”魚悅簡單地介紹了下。
“不管如何,你能出來,我們都很高興,因為,我們迫切地希望得到你的幫助。”四季婆婆沒有隱瞞。
但是魚悅就是不喜歡她身上的那股子味道,他記得這股子味道,驕傲,俯視地麵的角度,雖然一直保持謙和的微笑,但是骨子裏卻帶著一股子,你們什麽都不知道,隻有他清楚的味道。
魚悅沒有搭話,看下榔頭,他們一起回頭看看這家溫暖的粽子店。以後,也許真的回不來了。
論
六國飯店的臨時會議室,魚悅又看到了那張數值對比圖。他看著圖,麵無表情,而他的爺爺隨伯祿就坐在不遠處上下打量他。坐在角落裏的還有他的父親隨景深、封印自己的鈥孟公、鈥加洛。世界真小。魚悅內心難免這樣想。
隨伯祿仔細地觀察著這個傳說中絞殺了實驗獸的高人,他太年輕了,年輕得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六國會議室門口帝堂秋為隨伯祿介紹的時候,魚悅直視他的眼睛,這年輕人的眼睛太亮,能看到人的內心一般。那時,隨伯祿打了個哈哈,讓到一邊,祖孫就這樣擦肩而過,一副陌生人的樣子。在樂醫的世界裏,境界也是衡量地位的一種方式。隨伯祿讓了路,是承認自己境界低。
魚悅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四季婆婆身邊,麵對著所有的猜測和疑惑。
榔頭靠著窗戶,這是他第一次涉及到樂醫的世界,他身邊站滿了盾,他站在鵠立身邊,出於對他們樂醫的尊重,那些樂盾退後三步,沒有與他們平行。榔頭用眼角掃著周圍,心裏歎息,自己恐怕是曆史上最瘦弱的盾了吧,即使是最低的盾也有他三個大。在質量上他完全不能取勝,隻好玩深沉。
魚悅看著雞雛一般埋在盾裏的榔頭,他的左手輕輕摸下額頭,暗暗低笑,沒辦法不笑。
“魚先生,這就是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您是直接和實驗獸對抗過的人,所以,我們想知道你一些意見。”帝堂秋點開大廳的燈光。
突如其來的亮光,叫魚悅有些不太適應,他敲敲桌子:“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它們是什麽,意見,沒有。我來找你們,也是因為,它們根本不和我正麵衝突,互相配合吧。越早解決越好,我奶奶還在小店市外擔心著呢。”
帝堂秋笑了下:“您不是早就收到要封市的消息了嗎?為什麽不離開?”
魚悅抬眼看下他:“我的心裏沒有想過那麽多,也沒什麽執著,留下來,就是留下來了。帝先生未免把人想得太複雜了。”
帝堂秋第一次被別人這樣說,略微有些尷尬。奉遊兒他們倒是一起互相看下,對於魚悅的隨意直爽很是欣賞。魚悅離開了會議室,大家以心裏的尺度衡量著這個年輕人,可是,那隻當年可憐兮兮的小耗子,沒人把現在的魚悅往他身上套。此刻隨知意也好,隨知之也罷,因為不被需要,暫時都被人忘卻。
魚悅拿著一團特殊的布料,細細地擦拭著水琴。許多年沒見它了,就如老友一般,魚悅的大拇指輕輕繃了一下琴弦,低沉、輕緩的重音傳出,象月光的囑咐一般。
“等著我,等著我,等我找到和你一起在陸地上生活的方法。。。。。。。等著我。。。。。一定能找到。”
魚悅在等著。一日,又一日。
有些什麽不同了,真是奇怪,那麽向往自由的自己,竟然把自己牽絆在這個樂醫的是非當中,這其中竟然有些心甘情願的意思。
“咚咚咚。”三聲節奏的敲門聲
“請進。”榔頭抬頭。
田葛推開門,他的身後,一些侍者推著吃的用的。四季婆婆和鈥孟公笑眯眯的在車子邊上。
魚悅沒抬頭,他伸手從一邊抓起黑色的絲綢蓋住了水琴。
“忙活了很久,想必你們也該餓了。”四季婆婆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眼睛卻看著那架人魚的水琴。
魚悅點頭道謝。看下榔頭:“看下小豆他們安排得如何?”
“您的家人,已經安排好,有專人照顧,安心。”田葛抬頭說。
此刻,田葛的內心是矛盾的,麵前這個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買了自己家房子,一連兩次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境界不會衝到如此的高。該說什麽?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從此以往,願為您拋頭顱,灑熱血?
能不能活著出這個小店市,還是個未知數呢!
很豐富的一餐,魚悅一直幫榔頭夾菜,大概是被那些大塊頭刺激到了,榔頭拚命咽著食物。魚悅忍俊不住地看著他,直到,身邊四季婆婆咳嗽了兩聲。
“魚先生,其實,我們來其實是有些事情和您商量。”四季婆婆開口。
魚悅抬眼看下她:“您說。”
四季婆婆和鈥孟公互相看了眼:“樂靈島,想邀請您加入。”
田葛身體顫抖了下,驚訝地看著魚悅,這是所有樂醫追求的最高境界了吧?
魚悅沒有表情,低頭看著麵前的飯粒:“哪裏也一樣的,抱歉,我不去。”
鈥孟公他們也呆了,樂靈島建立九百年,就這樣輕易地被人拒絕,這是第一次吧。如此輕描淡寫。
“理由?所有人都知道,樂靈島有最好的修煉場所,樂靈島有最好的樂聖指導,你能想到的境界,樂靈島都能有,我不懂,為什麽你會拒絕。還有在樂醫界的崇高地位。”四季婆婆追問。
魚悅扒拉完飯碗裏的飯粒,擦擦嘴巴:“我和我奶奶,在小店市,收入不高,但是夠花。每天買賣粽子和鄰居說些閑話,沒有競爭,沒有壓力,沒有負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人過的日子。樂醫的世界,我知道一點,說實話,你們追求的東西,我從來不懂得。好像人,幼年嬌憨,少年活潑,青年質樸,成年承擔,老年返璞,這些東西,樂醫都沒有。而且,我從來都不算是個樂醫。”
四季婆婆和鈥孟公互相看了眼,苦笑。至高樂靈島,被人如此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偏偏一句話你也反駁不出來。
“哎,算了,魚先生,能告訴我您的師承嗎?我所知道的流派裏好像沒有你這一門。”鈥孟公開口問。
魚悅端起碗幫榔頭加湯:“不是哪個流派的,就是親人教的。”
顯然,人家不願意直說,不過,時間很長,一時間也急不得。四季婆婆他們收收心事,說了一些閑話離開。
榔頭緩緩關起房門,看著魚悅,魚悅的腦袋裏沒有把剛才的話放進多少,他此刻的腦海裏,卻是翻滾著隨伯祿和隨景深的樣子。原來,真的,不認識了!
首任
六國酒店一樓,魚悅正小心地在手指上擦一些特殊的防護油。他塗抹得很精細,那個怪物的嘯聲隱約地從城市的邊緣傳來,魚悅並不清楚現在再次麵對它是不是能實現絞殺。
榔頭站在六國酒店一樓的酒吧吧台前,他要給魚悅選擇幾瓶好酒,魚悅酗酒,無酒不歡,現在可以免費取用,不要白不要。
榔頭喝過好酒,在魍礁頭的時候,他兜兜轉轉地溜達一圈,挑選了幾瓶晃悠著向大廳走去。
大廳裏,魚悅正往掌心一圈一圈地纏一寸長的白布條,當音波達到一定強度,肌肉會無法控製,他必須把準備活動做好,因為今天身邊有榔頭。
榔頭從懷裏拿出兩個扁酒壺,動作純熟萬分的向裏麵倒酒,這一對古怪的搭檔,引得要出任務的樂醫們一直撇著眼睛看著,真的很古怪,古怪到了一種境界。
田葛帶著自己的樂盾慢慢走到魚悅麵前:“魚生,今天開始,我是你的助手。”
魚悅抬頭衝他笑了下:“勞煩。”
田葛點點頭,坐在一邊看魚悅纏布條,電梯口,帝堂秋,奉遊兒,都帶著樂盾慢慢出來,因為是魚悅第一次出任務,大家帶了許多期盼,因為,魚悅,是眾人最後的期望。
時間緩慢地過去,魚悅終於有條不紊地忙完纏繞布條的工作,他伸手拿起麵前倒好的酒壺,仰頭喝了半壺。一股快意從腹內緩緩衝了上來。
“我會嚐試,去誘惑它們,到底能誘惑到什麽程度,到底會不會來,都是未知。”魚悅衝帝堂秋笑笑說。
帝堂秋有些擔心:“小店市不小,還是狹長型的地理環境,誘惑不現實。”
魚悅站起來實話實說:“那是我的事情。”
奉遊兒討厭別人跟他拿大,不管什麽時候他都討厭,對於在他麵前裝的人,他喜歡在暗處伸出腿絆對方一跤,這是奉遊兒。但是今天的奉遊兒不能,他不能拿全城市民的命運開玩笑。
榔頭再次背起那個古怪的箱子,巨大、沉重。他慢慢跟隨著魚悅,帝堂秋和四季婆婆他們都不緊不慢地跟著。
魚悅站在一個點,一個略微中心點的地方,小店市地處海岸,城市是長形,好似一個蠶寶寶,中線並不好找。
“就這裏吧。”魚悅站在六國酒店附近的一個高台上說。
“呦。這就擺開戲台唱起來了?”奉遊兒終於憋不住戲謔地說了一句。這叫跌涼。
榔頭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涼,這是榔頭真正的眼神,不要命的眼神。奉遊兒隻是覺得心裏一寒,吐下舌頭再沒開口,帝堂秋拍拍奉遊兒的肩膀,安慰下他。
魚悅慢慢走到高台,坐在一處凸出之地,慢慢打開箱子,遮蓋了多少年了,這六十六根琴弦子,就如魚悅自己。魚悅輕輕摘下水琴的蓋布,月色的籠罩下,水琴發著奇異的光芒,流光溢彩。
“好琴。”四季婆婆脫口而出。
魚悅撫摸了一下水琴,接著慢慢挽起袖子,他看下遠處的大海,定了下心神。
樂聲,就這樣緩慢地蕩漾開來,不經意的蕩漾,水滴從鍾乳石上點滴地擊打在水泊子上,悅耳,自然,千萬條暖暖的,甜甜的,細膩的味道蕩漾開來,好像,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被放進嘴巴,清香,絲滑,從心尖尖上挑動你的每根神經。
魚悅的誘惑沒有譜,他的曲大部分沒有譜,隻是想到哪裏就彈奏到哪裏。
其實,人生中,有無數的美好,雖然在記憶裏,我們總是懷念著那些悲情往事。魚悅就在讚頌美好,太陽的溫暖透過海麵,照在肌膚,自由自在地猶如魚兒在暢遊。月光說,當你明白了大自然的秘密,你可以和所有的物體一起唱歌,魚悅深信。
路邊的樹葉,附近海麵的水花,猶如碎石擊打,節拍吻合,奉遊兒他們呆呆地看著高台上的魚悅,有一種要哭的感覺從他們心裏緩緩的要抒發出來。隱約著,城市的邊緣,嘯聲突然響起,緩緩接近。那些嘯聲和魚悅的聲音一唱一和的。
來了,就這樣?就這樣輕而易舉?
魚悅的額頭慢慢地冒出一些汗珠,頭一次這樣一開始就竭盡全力的使用精神力。他看下榔頭,榔頭手腕一抖,兩把亮著銀光的尖銳鋒利的匕首出現在他手裏。他快步走到魚悅麵前擋在他的麵前。
嘯聲越來越近,奉遊兒他們迅速站開,形成一個三角形的包圍群把魚悅圍攏在當中。
魚悅的樂聲,沒有急促,即使嘯音離他們越來越近,隨著水音低轉, 孤獨少年孤佇河岸,看著遠處的帆影,想念親人的那股思念越發地濃厚起來。
幾聲沉悶的墜地聲,地麵微微地震動著,魚悅抬頭,呼吸一緊。他再次看到它們了,它們又長大了,說不清是第幾次蛻變,原本粉紅色映出血管的細皮外,竟然是一色的銀光水滑。它們比它們的父輩要高大,如果身體蜷縮起來,就如一輛坦克車的大小,如此大的體積,它們是怎麽隱藏在這個都市的?
許是許久沒有見麵,實驗獸互相聞著,鼻尖碰著鼻尖低鳴,低鳴聲打斷幾個音符,奉遊兒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肅殺之音突然響起,原本和諧的音調突然消失,實驗獸一起長嘯著,因為這些不和諧的音聲打斷了家族相聚。
突然一聲清脆的琴鳴,田葛先出手了,他的風刃掛著滿地的灰塵向實驗獸席卷而去。站在最前麵的那隻實驗獸迅速轉身,對著撲麵而來的十數個風刃就是一聲長鳴。“吼!!!!!!!!!!”
田葛仰天吐出一口鮮血,身體高高地飛出去,摔到了後麵。
“誅殺”帝堂秋亮出了他的多寶鈴,這是大家第一次見到帝堂秋的醫器,兩個半圓型的月環上,吊了十五個大小不一的金鈴兒,伴隨著清脆的聲音,眾人都拿出了醫器,這次的機會太難得了,
漫天的各種形態的風刃,白色的光芒中一些銀色的光也顯現出來,現場一片的肅殺之曲,樂盾們緊張地阻擋著。
開始,那些實驗獸還在互相的擦來擦去,也許是某個精神力高深的樂醫的風刃厲害,最小的一隻鼻子上竟然被擦出深深的一道溝壑,鮮血飛濺。實驗獸怒了,它們先是鼻端一動,接著最大的那隻竟然縱身一躍,衝著四季婆婆就飛躍過去。鵠立大叫了一聲,聲音猶如火山爆噴,他倒退幾步,衝著著實驗獸就跑了過去,應該是拿身體撞擊了過去,鵠立做樂盾做了多少年,他是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的,能活到這個年紀的樂盾能有幾個呢。
劇烈的物體碰撞,鵠立飛了出去,實驗獸鋒利的爪子衝著鵠立下墜的身體就是一撈。它的抓尖尖銳鋒利,隻要觸碰到,鵠立絕對無法活。
“鵠立!!!”四季婆婆一聲慘叫,從高台上突然數十道銀光衝著實驗獸的雙眼就去了。那是榔頭的飛刀。
現在幾位警察遮蓋不住的驚怖,紛紛拿出槍,對著實驗獸就是一頓亂打。奈何,那些現代化的最高端的武器,竟然隻是擦著實驗獸那身油滑的皮毛過去了。
奉遊兒他們顧不得看受傷的鵠立,加大了精神力度,現場的聲音連成一片,實驗獸倒還沒設麽,可是人卻受不了了,一些低級的樂醫,甚至身經百戰的士兵雙耳已經開始緩緩地流淌出鮮血。高台附近的巨石被擊打出了溝壑,一道一道,就像利器劃過。
實驗獸爭鬥了一會,大約是不耐了,突然,仰天長鳴,互相呼應。那種發自內心的焦躁感,浮現在大家的心頭,剛才耳朵出血的那些士兵突然暴虐起來,一位在邊上拿槍射擊的警察突然被幾個同僚圍在當中撕咬起來,血肉模糊、慘叫連連。
那嘯聲越來越大,最後連成一片,四季婆婆他們苦苦抵禦著,心裏驚恐萬分,這東西已經到了這麽可怕的地步了。
高台上的魚悅手突然長長的伸展,掛住最遠的弦子,黎明就要來到,一切要重新開始的撫慰之音慢慢壓蓋住了實驗獸的連聲。實驗獸的嘯聲抵抗了一會,並未因魚悅的全力演奏而迷失神智,它們已然進化到這樣的程度,此刻,隻要是它們集體攻擊,魚悅絕對無法存活,好在,魚悅的音樂慢慢帶出撫慰之音,那些音聲猶如母親哄孩子睡覺的溫暖的手掌,實驗獸的聲音越來越小,進而帶了撒嬌的低鳴。
遠處吵雜聲慢慢傳來,最大的那隻實驗獸,發出一陣不甘願的聲音,接著它們互相用鼻子摩擦幾下,跳躍了幾個優美的胡旋,四散而去。
榔頭手裏的利刃再次突然飛起,竟然削下幾根實驗獸的皮毛,跑在最後麵那隻不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轉身而去。單是那一瞥,榔頭已然冷汗連連。
三十分鍾後,淩亂的現場,田葛精神力受損,四季婆婆他們均精神力消耗過大,鵠立重傷。這些不是最大的打擊,而是麵對實驗獸那種無力感。
“為什麽,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絞殺它們?”奉遊兒怒視魚悅。
魚悅看著遠處:“我的水琴,不是武器,它隻是樂器,而且,即使我想幫你們,恐怕也力不從心。”
魚悅說完,輕輕伸開手掌,兩隻手掌鮮血淋淋,白色的布條已經染成紅色。
小店市,第一個平安夜,無人失蹤,無人死亡,代價,是四季婆婆這些優秀樂醫的自尊心,以及那些被暴虐後自爆的無名警察和士兵們。他們敗了。敗的有苦難言。
向何處流
魚悅站在電梯裏,身邊的人悄悄地打量他,那些眼神充滿了敬慕還有一些別的東西。魚悅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好像自己扒光了一般。六國酒店,已經成為樂醫的單獨住所,外地客都被送到政府小學去了,現在,這裏到處遊蕩著的是政府軍人、警察、樂醫、樂盾,甚至服務人員。每個人都很忙,也知道忙什麽。昨天晚上的那場戰鬥,被封鎖消息了,絕望,還是留給少數人的好。
魚悅在找小豆,從早上開始,小豆就不見了。這孩子喜歡坐著電梯到處亂跑,難為他,整個大廈沒同齡的孩子。
魚悅去九樓的娛樂中心,那裏是小豆愛去的地方。
“您好,先生。”隨儒溪剛玩了一會兒——畢竟他的年紀並不大,剛想回房間,卻看到迎麵著魚悅下電梯,他立刻臉色漲紅地鞠躬。
“你好。”魚悅衝他笑下,向裏麵張望,原本喧鬧的娛樂中心,立刻安靜下來,許多人微微鞠躬。雖然沒有人為魚悅評級,但是就連樂靈島的四季婆婆都要小心對待的人,他們無法不敬畏。
魚悅眼神多了些失望,小豆那個孩子不知道去哪裏了。
“小弟弟剛才和爺爺去大堂了。太爺爺很喜歡他。”隨儒溪見狀小心地解釋。
太爺爺?魚悅皺下眉頭,一絲若隱若現的嘲諷露在臉上。他不相信那個老頭會對平民的孩子有什麽感情,那個人,他的心裏怎麽會有情感這樣的東西,魚悅的神色越來越陰沉,甚至,他有了隨伯祿想從小豆的嘴巴裏套什麽消息的想法。
酒店一層大堂。小豆很得寵,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一個小孩子往往會成為這些腦筋蹦得緊緊的樂醫們的開心果。小豆憨厚,怎麽逗都不怒,現在的他收拾得幹幹淨淨,很是招惹人喜愛。隨伯祿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個手鼓給小豆,小豆很開心,從大堂這邊,敲到那邊。
咚咚!咚咚!咚咚咚!
魚悅來到大堂,正看到隨伯祿和隨家的一些上了年紀的樂醫,還有鈥孟公他們在逗小豆,他敲一次鼓走一圈,他們會給他糖一顆。小豆得了糖敲得更加起勁,搖頭晃腦很是得意。
好刺眼,好刺耳!怎麽如此地叫人憤怒,魚悅越看越憤怒。
也許,這些人,真的是善意地在玩,可是魚悅就是看呃、得不順眼,甚至他是憤怒的。
“小豆!”魚悅在大堂口叫了聲。小豆停下鼓聲,看下魚悅,很是興奮地敲著鼓點衝過來。
魚悅的聲音夾雜的憤怒,人們安靜下來,看著魚悅用纏滿紗布的手抱起小豆,把那麵小鼓重重地拍在附近的大台上。是誰得罪了這位先生?
“魚生?我們沒有惡意。”隨景致看著魚悅隻覺得刺眼,他們真的沒惡意,他這是什麽意思。
魚悅回頭,笑容充滿譏諷:“這孩子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沒天分,沒特長,可是,你們也不必耍猴一般在這裏羞辱他。”
“我們沒有,隻是逗孩子玩下。你怎麽會這樣想?”隨景致有些生氣。
大堂一片安靜,魚悅看了這些人一圈,滿眼不屑,甚至是厭惡的。他轉身就走,再沒多半句廢話,對於他們,他這輩子都不想再有糾葛。
看著魚悅消失的身影,隨景致憤怒地指著那裏對隨伯祿說:“爸,他這什麽意思啊?”
隨伯祿沒有說話,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關閉的電梯。
田葛在發燒,他傷得非常嚴重,這次傷及內髒,前幾天的傷還沒好,基本是傷上加傷。高燒,甚至出現了痙攣。奉遊兒坐在臨時醫療所,他一直在看著田葛,每次田葛痙攣他就狠狠地壓製住他。
燒糊塗的田葛突然睜開眼睛,他先是呆呆的看下奉遊兒,接著他突然抱住他:“爸,我怕!好怕!”
哎?
奉遊兒呆了,他看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大家都很累,他自己都傷了精神力,如果不是因為田葛和他關係一直不錯,他也去休息了。田葛抱著奉遊兒,抽抽搭搭的開始哭泣,說著奉遊兒不知道的事情。
奉遊兒眨巴下眼睛,呆了會,慢慢伸出手摸摸田葛的頭發,田葛發出小孩撒嬌的哼哼聲:“爸,田牧不吃芹菜,我看到了。”
“嗤!!!!!”奉遊兒樂了,那個酷酷的,總是一本正經,死要麵子,好強的要死的田葛,竟然告狀。竟然用這樣的語調說話。
田葛在奉遊兒的胸口纏溺了會,思緒又不知道飄到那裏:“爸。。。。。。我要撐不下了,每天都好累,爸,我想跟你走了。。。。。。田牧怎麽辦?爸。。。。。。要是你會怎麽辦?。。。。。。。”
田葛的呼吸越來越重,熱辣辣的哈在奉遊兒的胸口,他想睡又怕他“爸”走。
奉遊兒的顏色慢慢去掉平時的那股子痞子氣,他慢慢的拍著他的背:“睡吧,累了,就好好睡一覺。”
“爸,你別走。”
“不走。”
“爸。。。。。。我怕。”
“不怕。。。。。。我在這裏!”
奉遊兒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最後真的進入一種狀態,他想好好心疼他,保護他,嗬護他。他看過他的檔案,那樣成長的孩子一定很累吧。一定吃了許多苦吧。奉遊兒慢慢的拍著他,緩緩的把他放回床鋪,換下他腦袋上的退熱貼,又換呢一張新的。接著他彎腰從身邊的盆裏洗了一把毛巾,幫他擦去胸前背後的汗珠,田葛舒服的呻吟兩聲,抱著他的胳膊隻是不放。
帝堂秋緩緩關閉起病房們,看下蹲在牆角的華萊西亞,他跟過去蹲下,走廊裏發出緩緩的壓抑著的恐怖的笑聲。老母雞一樣的奉遊兒太可怖了!
即將來的舞道者
這時正是下班時間,十字路的交通燈,設置的是每三分鍾轉換一次,因為每天四個下班塞車高峰期這裏總是堵得可以。現在不會,現在的十字路除了偶爾飛過的麻雀,還有被風吹起的灰塵,這裏猶如死城。
魚悅騎著從酒店下麵找到了一輛摩托車,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在城市裏兜圈,他的脖子下隨意地掛著個通行證,榔頭坐在後麵打瞌睡,這是一對奇異的組合。
他們沒有在找什麽,隻是轉轉。漫無目標地轉轉。
帝堂秋坐在指揮中心,眼睛跟著那對奇怪組合。前兩天的戰鬥,許多人心灰意懶,指揮中心的忙亂夾雜在麻木當中。
魚悅很少操控摩托車這類東西,無意間不知道捅到那裏,摩托車的音響設備突然響了起來。他又捅了幾下,顯然沒抓住訣竅,隻好作罷,死城的街道一陣慵懶沙啞的桃色女音慢慢響著。魚悅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把車停了下來。
小店市出市閘口,大量外地遊客聚集在這裏,滿地垃圾,滿地肮髒的帳篷。一座猶如水庫大壩的建築在短暫的一個月修築起來,幾十米的高度,一些真槍實彈的士兵從高處向下俯視,帶著一種奇怪的優越感。
一道小門,不停地有人從裏向外接給養,政府軍護衛著那些給養。這是一座混吃等死的城市。
摩托車的音樂聲慢慢響著,沒人注意這邊,每個人都心事沉重。魚悅靠著摩托車點燃香煙看著閘口。失去依靠的榔頭趴在車座上,這幾日他每天晚上訓練,至於訓練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馬沙女皇的第二張專輯。月亮詠歎調!”一個戴著眼鏡,披著毯子的外地客突然走過來,他對魚悅說著摩托車的曲子。
魚悅抽出香煙遞給他:“我也是第一次聽。”
外地客吸了兩口香煙:“馬沙女皇,三十年前的樂壇寵兒,一生四張專輯。這是第二張。”
魚悅點點頭,和眼鏡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不認識的馬沙女皇。
“您是仲裁所的吧?”眼鏡突然開口轉話題。
“算。。。。。。是吧。”魚悅低頭看下通行證。
“我在外省,有一些房產,如果您樂意的話,我想,您能幫我的孩子和妻子出去嗎?那些房產還是很值錢的。”眼鏡突然露出哀求之意,但是眼睛看著遠處大樹下的臨時篷子裏的妻子和女兒。
“我恐怕沒辦法。”魚悅說的是實話。
“我們會死,這樣,我妻子在銀行還有一些珠寶,我女兒,很聰明,漂亮,學習雖然不好,但是,她的人生不該毀在這個該死的假期對嗎?”眼鏡丟下香煙,衝女兒招手,那個不知道愁的女孩衝父親揮手,接著繼續和附近帳篷的小朋友玩耍。
“會出去的,不會等幾天了。”魚悅安慰他,隻能安慰。
“每個人都這樣敷衍我們。我們不傻。有人消失了,很多人。壩子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政府有心摧毀這裏,您看,我們不是壞人,隻是走路沒看螞蟻,也不知道踩死幾隻。”這位中年人,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說話不急不躁。
魚悅摸下口袋,拿出一盒香煙和半條巧克力遞給他:“相信我,會出去的。”
中年人笑了下,接過東西轉身走開。
魚悅騎著摩托向回走,在月亮詠歎調的音樂聲中。
帝堂秋敲敲四季婆婆的房門,婆婆站在窗口,沒有因為傷情臥床。
“婆婆, 舞道三境拒絕了我們的請求,我再三協調,隻有人籟之真願意幫助我們。幫助我們,還是因為在小店市有血緣關係的人,自願幫忙的。”帝堂秋無奈地坐下,拋棄掉了當初的敬畏,他把自己甩到沙發裏,很疲憊地掐下太陽穴。
“能來就不錯了,可是,如果隻是和一般的樂醫頻率契合,幫不上什麽忙的。”四季婆婆捂著肋骨從邊上走過來。
“我不懂,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承認她們的存在呢?”帝堂秋無奈地說道。
這個世界,除了樂靈島下屬的樂醫組織、器盟會,還有個組織,叫舞道三境。
舞道三境,其實就是一種意境說,從人籟之真裏體會天籟,在地籟之和裏去體現天籟,天籟無聲,叫“希聲”這種無聲之音是最高意境。在有了樂醫之後的一百多年裏,舞道三境曾經風行一時。
舞道者和樂醫有個特殊的牽絆,就是並非每個樂醫都能找到和自己的樂聲契合的舞道者,即使舞道者被承認,也許她一輩子也找不到音頻相同的樂醫,其實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講了緣法二字。緣,誰知道呢。
舞道者,就是以舞蹈的一種特殊形式來綜合樂醫之音,成倍、成百倍地把樂聲舞出去。這種形式被早先的樂醫稱呼為加倍器,但是很快被樂靈島稱呼為旁門左道,一直得不到承認。所以舞道三境是樂醫邊緣上的東西,幾百年來三境也為了生存,以及被承認一直在努力著。這些舞者,基本上都是女性,在社會的積壓下,日子過得不是很如意,她們的人數越來越少。
帝堂秋走了旁門左道,而這條道,竟然是四季婆婆指點的。他們的申請理所當然地受到舞道三境的鄙視和拒絕,好像一口悶氣,憋了幾百年,舞道三境終於找到了出氣點。
“早八輩子的事情,誰知道呢。她們什麽時候到?”四季婆婆問。
“最早下個星期,隻要有一位舞道者能找到微的契合者,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挽救這個城市。如果沒有,按照原來的計劃,我們下個月撤離。”帝堂秋的聲音帶著一般期盼,一半絕望。
魚悅把摩托車停下,扯著困得七顛八倒的榔頭向裏走,困成這樣就去睡覺好了,這傻瓜跟著自己到底要做什麽?
六國酒店的自動門前,隨景深帶著樂醫小組出任務,迎麵著父子兩就這麽碰上了。
魚悅輕輕地讓開通道站到一邊,這是生理習慣
“魚生,您先進吧。”隨景深帶著那些少男少女站在讓出路,這是樂醫界對強者的尊重。對於這位不知名的青年,整個大廈都帶著一種不知名的敬畏。
“爸,爸爸,等等。”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抱著一把碩大的醫器向外跑。大概是跑得太急,她被大醫器絆了一下,直直地對著地麵就跌了下去。
魚悅放開榔頭急急過去接住了她,少女一臉驚慌地抱著自己的醫器,驚魂未定。
這是。。。。。。。知暖嗎?都這麽大了?魚悅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妹妹。她長得很像傾童媽媽,一雙靈動剔透的大眼睛,兩個複古髻,一圈粉紫色的絲帶點綴在發髻上,她很漂亮!魚悅幫她理了下淩亂的發髻。知暖的臉頓時紅了。
“真是謝謝了。”隨景致走過來,也帶了一絲驚慌,看到魚悅接住知暖,心安了下來,過來道謝。
“這是您的女兒吧?您怎麽就舍得帶她來,這裏太危險了!”魚悅的語氣帶著一絲憤怒,抬頭看隨景致,卻發現這人鬢角全白了。
“樂醫有樂醫的職責。真是謝謝了,告辭。”隨景致道了謝,接過女兒的醫器帶著小隊向外走。
魚悅看著那對父女的背影,有種難以描述的感情在內心翻江倒海。
“爸爸,那位叔叔,很親切,感覺和爸爸一樣親。”知暖這樣稱呼自己的哥哥,因為四季婆婆都叫魚悅先生。
“那位先生,境界很高,你要尊重他。。。。。。。”隨景致跟女兒說著閑話,一副慈父的樣子。
魚悅站在那裏。就那麽看著,看了很久,直至他們消失。帝堂秋坐在指揮中心,透過監控看著剛才那組鏡頭,若有所思。
親人
魚悅坐在酒吧和榔頭喝酒,榔頭這幾天越來越瘦。魚悅強行把他拉離了訓練場,坐在酒吧中,現在這裏的美酒他們可以隨便取用。說來可笑,這裏已經是小店市最奢侈的地方了。
“舞道者,舞道者!”一些在酒吧喝悶酒的樂醫突然站起來,紛紛向外跑。
榔頭彎腰在櫃台下麵翻動了一會,找到幾瓶酒笑眯眯地拿出來:“知道嗎,以前我下屬的酒吧都喜歡藏私酒,這個味道不比名酒差的,嘿嘿。”榔頭知道酒吧喜歡把暗格放在哪裏,他把那些存貨一瓶一瓶地擺在櫃台上,魚悅看著這個家夥耍寶。
他很久沒剃胡子了,整個人看上去又邋遢了。的
“一會回去,收拾下自己,很邋遢。”魚悅打開一瓶,倒了一杯慢慢晃悠,不錯,挺好的酒。
榔頭摸下胡子,嘿嘿笑了下。對於魚悅不經意的關心,覺得格外窩心。
“魚生,帝生請您過去。”一位低級樂醫跑過來,低聲恭敬無比地對魚悅說。
魚悅和榔頭奇怪的對視了眼,一起站了起來。榔頭抓住那位低級樂醫指著櫃台:“那些酒,全部送我們房間去,我數過了的,不許偷喝。”
小樂醫尷尬地點點頭,看著兩個人消失,隨即在一邊吐唾沫:“誰稀罕。”他這樣嘮叨。
帝堂秋臨時辦公室,魚悅推開門,接著呆了。
魚家奶奶跟著二十來個五六十歲上下的婆婆嬸嬸坐在沙發上,見到魚悅進門,魚家奶奶很是激動:“悅兒!”
“奶奶?”魚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遲疑地向前走了幾步,沒錯是魚家奶奶,她身上還穿著自己為了她的出行特地買的雲紋仿古紅外套。
魚悅難以置信,聲調突然增大:“奶奶!您怎麽在這裏。”
會議室裏,婦女們一起嗬嗬笑了起來,魚家奶奶伸手抓住魚悅的手:“把自己的親人丟在這裏,我在外麵怎麽能活得痛快,過來,我詳細跟你說下。”
魚悅就如在做夢一般,被魚家奶奶帶到沙發那邊,魚家奶奶另外一隻手抓住榔頭,榔頭已然無法言語。很會包粽子的魚家奶奶出現在這裏,這實在太詭異了。
“這位先生,能叫我們祖孫單獨說會子話嗎?”魚家奶奶對著帝堂秋微微笑著問。
“當然可以。”帝堂秋笑了下,看下滿臉茫然的魚悅,拉著一臉失望的奉遊兒離開室內。
“啊。。。。。。好失望,我以為,舞道者都是一群大美女呢,結果來了一群老婆婆。”奉遊兒雙手枕頭靠著牆抱怨。
帝堂秋看下他:“你知道什麽。自從樂靈島判定舞道是旁門左道之後,她們就一直在很艱難的環境生存,以前人們愛說舞道三境萬千眾,現在,能看到她們的影子已屬不易。”
“我就不懂了,從小我爺爺提起舞道者就像提了蒼蠅一般,到底是為什麽啊?”奉遊兒感歎。
“誰知道呢,我隻知道,大千世界,適者生存,不適合的就會被淘汰。”帝堂秋拿出香煙點燃悠然地說。
許久,奉遊兒一聲長歎,若有所指:“是啊,適者生存。。。。。。”
會議室,魚家奶奶,反複摸著孫兒的手,愛惜萬分,魚悅困惑地看著她,就像第一次認識。
“奶奶,我不明白。”魚悅終於問出來。
魚家奶奶笑了下:“恩,我知道的,你一定滿肚子的話要問奶奶。其實,奶奶也是滿肚子的話要問呢,因為,我們都有隱瞞對方的東西是不是。”
魚悅有些不好意思,終於點頭。
魚家奶奶笑了下,站起來:“奶奶的故事很長,你要慢慢聽了,因為這裏涉及了一段,樂醫界還有舞道者、器盟會很古老的故事。”
魚悅點點頭,魚家奶奶現在很有講故事的欲望。
魚家奶奶看下那些年紀不輕的夥伴,大家都一一點頭,魚家奶奶坐到魚悅麵前,慢慢講述起很古老的故事。
“打從人類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得了這個怪毛病開始,樂醫就以一種濟世救人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麵前,這故事原本奶奶想帶到墳墓裏的,因為人籟到了我們這一代原本是準備斷了的。可是沒成想會遇到這類事情,所以啊,就聯絡了人籟這些最後的老姐妹一起來了。
奶奶的娘家姓琴,現在這個姓氏也許聽不到了,但是,在早八輩子之前,琴是大姓,因為樂醫界、器盟界、舞蹈界,最早的祖先都姓琴。”
魚家奶奶緩了下,看下魚悅震驚的眼睛。她歎息下繼續講了起來。
“最早先,那個時候,這個星球,原本沒有暴虐症,隨著人類生活的緊張,人們開始追求生命質量,各種提高人類基因的藥物漸漸推出,於是很奇妙的,人類得了這個要不得的毛病,暴虐症。那個時候,人類的人口數量逐漸下降,原本到了大家要絕望的時候,樂醫的祖先出現了。其實也不算是樂醫的祖先,是樂醫、器盟、舞道者的祖先出現了,這個人原本的名字大家都忘記了,不過,後來的史籍裏,大家尊稱他為琴聖。
琴聖先生三十出世,帶領弟子治療暴虐症的故事一直鐫刻在各國的神廟上,這個時代,鐵疙瘩都漫天飛了,可是人們依舊把他信奉為神。這個事情你可知道?”
“恩,小時候,在宗廟的房梁壁畫裏見到過,我問我哥哥,哥說那是樂醫的大隻先人,琴聖。”魚悅點點頭。
“故事要從琴聖先生故去說起了,因為樂醫現在的爭端是從先生故去後開始的。早先的傳說說,龍生九子,個個不同,琴聖先生也有四個孩子,三兒一女,大的叫琴鳳,是個女孩,就是我們舞道先人,奶奶的太太祖奶奶了。剩下三位,分別就是樂醫的兩界先人,琴聞人,琴聞音,還有器盟先人。琴聞和先生。”
魚悅從古籍裏隻見過琴聞人的名諱,人們尊稱他為樂中大智慧先師。聽到魚家奶奶這樣說,魚悅和榔頭互相驚訝萬分地看下,他們沒有插話,但是心裏一片震驚。
魚家奶奶神色淒然:“這人出生啊,每個人走的道路都不同的。琴聖的四個孩子,分別喜歡的都不一樣,奶奶的太祖,喜歡舞道,她覺得真正的樂,在天地人這三境界當中,於是她選擇了舞道。而樂聖的另外三個孩子,聞音先生就選擇了你們現在這一境界,五音七級。清、微、淡、遠,稱為“融心”,而聞音先生,那個時候人們稱呼他為大逍遙先生,他卻追求另外一種修煉方式,他追求宇宙殘痕,意思是,天地萬物,每一種聲音都是真實的,並不需局限在所謂的五音七級當中,因為人的每一個聲音,萬物的每個細胞都有自己的聲音,因為它們都有竅,竅吐才情。其音為真。這一派叫“有風”。。。。。。事情就。。。”
“那位,聞和先生呢?”榔頭有些急迫地打斷了魚家奶奶的話。
魚家奶奶笑了下,對他說:“先聽奶奶慢慢說。”
榔頭尷尬地笑笑,挖下腦袋,不好意思地看下周圍那些婆婆大嬸。
魚家奶奶握起桌子麵前的杯子慢慢地敘述起來:“兩個門派,兩個觀念,弟子成千上萬,原本該是欣欣向榮之態,可惜,人多也就代表意見多了起來。不同的修煉方式,不同的世界觀,從大逍遙和大智慧先師中年開始,兩派就紛爭不斷,當時的政府為了穩定樂醫界就提出每年用樂醫的音樂進行爭鬥的方式來證明誰是對,誰是錯。多可笑。。。。。。。。多麽可笑,原本自己家的事情,竟然要請外人做這個裁判。慢慢的,矛盾越來越多,最後竟然在兩位先師晚年的時刻,演化成了流血事件。
人說人老了,就像小孩了,當年的事情,原本就是一時的意氣之爭,最後,慢慢的,每年的和平比鬥,竟然成了生死決鬥。最令人難過的是,融合追求的是境界之音,以治療為主,而有風的音樂卻有巨大的殺傷力,因為有風的音樂能帶動天地萬物的戾氣。融合每年都在輸,每年都在輸。於是,慢慢的人們都認為,有風才是正途。大約八百年前,融合弟子不到五千,有風卻達到數十萬之眾。一時間頗有有風之處融合無音之態。。。。。。”
魚家奶奶停了下來。神色漸漸淒楚,那些婆婆們的神色越加地淒然。
“大約是暨曆五世紀末期,原本是挺好的金秋,當時的大陸已經融合成十國,原本安安穩穩地做著樂道修煉的“有風”一夜間突然被十國進行了一場大屠殺,而主導這次屠殺的謀劃者,竟然是大智慧先生。”魚家奶奶說完看下魚悅。的
魚悅抬頭,一臉難以置信。為什麽?他們不是兄弟嗎?
有風與融心
魚家奶奶看下一臉難以置信的魚悅,自己苦笑下,繼續講述
“一個當權者,如果國家不穩定,他需要的是武器,可是當時十國安定天下太平,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融心卻不是長風。融心注重醫道,這是當時的社會需要的,而越見鼎盛的有風,猶如一把利器,它的權利太高了,它擁有的太多了,所以社會不需要它,於是有風就這樣被融心連同政府快速地覆滅了。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沒有出生,可是數十萬的樂者,一夜間被連根拔起,該殺的都殺了,不該殺的都被封印了,孩子,你手上那個封印就是那個時候被發明的。我原本想著你可能是有風的後人呢,所以奶奶也帶著疑問,因為,有風是絕對不會和融心走到一起的。”
魚悅摸下手背封印處,苦笑了下:“奶奶,我不是有風,要真的追根的話,我是融心,我姓隨。”
婆婆們互相震驚地看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魚家奶奶脫去魚悅的露指手套,看著魚悅手心剛愈合的傷口,翻過他的手看著他手背的封印歎息:“原來是隨家的孩子,怪不得了。”
魚悅若有所思地看著烈火中焚燒的琴,思緒仿佛回到千百年前,血流成河的大地,耳邊是廝殺聲、掙紮聲、破碎燃燒的樂器木材劈啪作響聲。
“被俘的大逍遙先生,自焚於家中,臨死之前留下遺言,世界上即使隻有一個有風,也要滅掉融心,他以死拒絕封印。當年的大智慧先師,也許真的殺紅了眼,也許有著其他原因,聽到大逍遙先生的遺言,竟然起了斬草除根的念頭。他不斷追殺大逍遙先生的後人,而舞道先師琴鳳這個時候站了出來,維護有風後代,於是又是一番紛爭,具體如何。。。。。。。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太清楚。隻是那之後,舞道者就被判定是旁門左道,禁止民眾涉及學習,原來的舞道三境慢慢轉化成普通的舞道學院,而舞道者能轉化樂醫音樂的倍率也漸漸成為傳說了。”
魚家奶奶再次停下聲音,苦笑了下,魚悅默默無語。一屋子的人沉默了很久。
城市的深處,一聲高昂的獸鳴,屋裏沉思的人頓時一副被驚醒的樣子。榔頭是個外來人,他憋了很久,他對什麽融心、有風、舞道全然不感興趣,倒是對那位一直沒有被提及的琴聞和有了興趣:“那、那位聞和先生就沒有管嗎?”
魚家奶奶搖頭:“沒有,那位先生,天生五音缺了四音,在樂醫界是個廢人,所以一直不被關注。當年出了那樣的慘劇後,他退出了樂醫界,安心製作樂器,創立了器盟會,不過他做的樂器是最好的,當時的匠人稱呼他為大翹首先師。人們說他和錢親,因為即使是親哥哥要他的醫器,他也毫不猶豫地要他付錢,於是樂醫界和器盟會越走越遠,隻是利益關係了。其實傷人未必傷身重,大翹首先生也許是傷的是心吧。大智慧先生晚年的時候,鳳師已故去,大逍遙先生也早已自焚,大智慧先生站立在了人生的最高位置,但卻是無比孤獨淒涼,這個時候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是受到了當權者的利用。但是以他的能力已經控製不了大局,所以他創立了樂靈島,把晚年得了癡呆症的弟弟接到身邊照顧。後來他的弟子們創立了樂醫仲裁所,把樂醫界和當時的政權界劃分出了絕對界限。樂權分家後,世界再次輪轉一直走到現在。這就是樂醫界不願意提及的最黑暗的時段了。也許到了我們這一代,這個故事是最後一代了。逝者已去,鬥轉星移,這些已隻是故事而已。”
魚家奶奶講述完,長長歎息。
魚悅看下魚家奶奶:“那麽,奶奶,為什麽奶奶是琴家後人?我不明白?”
魚家奶奶笑了下:“我們的太祖奶奶是琴鳳,因為當年的事情被連累,所以舞道者真正的傳人在人籟之真,我們這些人隱藏在虛假的三境,默默的尋找著傳人。可惜,真正熱愛舞道的人越來越少,舞道者的日子越來越艱難,三十多年來,一位願意主動學習真正的舞道的人都沒有。慢慢的我們也就去了這些念頭,原本想著,幾百年了,舞道者,真的就這麽絕了也好。我們隱藏在都市當中,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軌道,這是命,我們安命服從。為了掩飾舞道繼承人的身份,我們都被送到孤兒院長大,猶如棄嬰一般,因為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後代成為旁門左道的舞道者。所以,我們這些所謂的棄嬰,一直到成年才有人來告訴我們真正的身世,後來我自己也結婚,有了孩子,我沒選擇祖先的老路,帶著孩子私逃,接著被遺棄,我選擇放棄舞道。命運真會開玩笑呢,我沒有遺棄自己的孩子,卻被生活遺棄成了棄婦……孩子,我隻是沒想到會遇到你,悅兒,你是奶奶這輩子最大的收獲了。有時候我都想,這是上天給我的最大的禮物吧。你就那麽出現在奶奶麵前,在我一個人,寂寞、可憐、淒涼的時候,願意和我生活在一起,我……”
魚家奶奶淚流滿麵,其他的婆婆也都是泣不成聲的樣子。魚悅過去和奶奶抱在一起,他的命運才淒慘這一世,而舞道著背負著詛咒卻走了多少年?
魚家奶奶哭泣完,抓起身邊的餐巾抹淚。她沒那麽多講究,出生就貧寒,一直在社會的最底層掙紮,即使她有琴這個高貴的姓氏又如何?
魚家奶奶輕輕伸出手握住魚悅和榔頭的手:“你們都是好孩子,在那樣的情況下,保護親人,不離不棄。原本想著,舞道就結束在我們這一代,可是看到你們這樣,我們又有些不甘心了。悅兒,阿穹,可以繼承我們的舞道,成為舞道者嗎?不要叫它消失,請幫我們傳承下去好嗎?”
魚家奶奶聲音帶著哀求。看著魚悅和榔頭。
魚悅張張嘴巴:“奶奶,我可以嗎?我沒什麽的,學舞道、樂道都沒什麽,我隻想和奶奶一起在這個城市平安地生活,等那個人。”
沒有人知道魚悅在等待誰,沒有人會問他。榔頭別扭地看下一屋子帶著期盼的婆婆,有些為難的說:“我也沒什麽的,隻是,我是男人啊!”
屋子裏的人都笑了,魚家奶奶摸下他的腦袋:“舞道不分男女的,看的是悟性。知道嗎,舞道除了優美、跳天地極致至美的舞道之外,會引發大自然的共音,本身的殺傷力並不小於有風,尤其是和樂醫配合有增大樂醫音律的能力。比起你的那把破菜刀可是頂用多了。”
榔頭臉紅,憨笑下:“我可以嗎?隻要能幫小老板,我真的沒什麽的,最近我也在加緊訓練,可是比起那些樂盾,我真的很汗顏。”
魚悅看下他,低聲笑下,第一次伸出手捶打下他的肩膀,表示下親昵和謝意。假如,榔頭在這之前對學習舞道還有一些猶豫,此刻,他已經是下定決心了,不為別的,為這份認同,還有那些微妙的感情。魚悅信任他,他願意為這份信任,奉獻一切。
魚家奶奶站起來,看下窗戶外,語調突然提高,嚴肅地說道:“孩子們,在那個之前,有事情要要求你們。”
“奶奶盡管說,不管是什麽。”魚悅回答。
“這個故事,請保密,直到你們找到傳人,一代一代把它的真相傳承下去。至於仇怨,還是放下,畢竟過去無數代了。還有學習舞道的事情也不要告訴別人,之所以傳給你們,我們也是商量過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舞道傳人必須是女人,所以你們盡量隱瞞這些事情,旁門左道這份詛咒,我們希望停止在我們這一代。”
這就是魚家奶奶的要求,委屈、不甘,卻也是無可奈何。的
夜晚的風緩緩地吹動,魚家奶奶在收拾著魚悅和榔頭的行禮,他們要回自己的小院子住,畢竟傳授舞道,在六國是不適合的。
四季婆婆慢慢走進屋子,看著屋裏忙著收拾的一群老太太,她沒搭話,那些人也沒想理她。四季婆婆憋了很久終於說:“這次任務完了,島主的意思,請各位去樂靈島修養。”
魚家奶奶抬起頭看下她,帶著略微譏諷的音調:“是囚禁嗎?”
四季婆婆尷尬地搖手:“並不是!真的不是!隻是各位這些年在外麵吃了不少苦,島上有規矩,看到真正的有風後人和舞道後人要接回樂靈島好好奉養。我們,沒有惡意的。”
一位脾氣火爆的婆婆打開房門指下外麵:“知道了,出去吧!沒事別在這裏招人厭惡。”
“等等,我的孫兒,他們是男孩子,和舞道者無關,希望不會連累他們。”魚家奶奶直視四季婆婆的眼神。
“當然不會,他們不在那些規矩的局限裏,雖然魚悅境界很高,但他不去樂靈島,沒人能強迫他。”
四季婆婆說完,苦笑,轉身出去。她也是身不由己,對於有風和舞道者,雖然不是囚禁,但是,軟禁也說得上的。現在這幾位島主對於追求先師們的樂學幾近瘋狂,原本古老的規矩完全被傳得變了形,對於這些,她又能如何呢。
魚家奶奶摸著魚悅那些衣服,有些唏噓,她一遍一遍地撫摸著。那位脾氣很暴躁的婆婆笑嘻嘻抱住她的肩膀:“老姐姐,別難受了,一個舞道者,一輩子都沒有為真正的需要舞一次,這次即使是死了,我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隻是連累了你們,心裏過意不去。”魚家奶奶抓住她的手歎息。
“哎。說什麽呢,那兩個孩子,叫人愛到心裏去了。成了,收拾吧,我們這輩子能有今天,也算值得了。”那位婆婆打趣道。
魚悅並不清楚,一位年紀大的舞道者,竭盡全力的舞道,身體要經受什麽樣子的壓力,那些婆婆一生未曾製敵,他不知道,自己最心愛的奶奶最後一跳竟然是訣別之舞。
知暖
隨知暖坐在樓道的休息區練習樂譜。六國酒店由於入住的人員太多,能找到安靜的地方已是不易,她這層還算安靜,隻是少了練習的地方
隨知暖的手輕輕撫弄過琴弦,一段緩慢略微帶著憂傷的曲調輕輕地、優美地回蕩在走廊裏,才十七八歲的年紀,怎麽曲調如此傷心?隨知暖的手小心地包裹著那些悲哀,是啊,出生在四大樂醫隨家,鳳凰一般存在的女孩子,可是,她就是悲傷。記憶裏兩位哥哥都是模糊的,但是留給她的卻是難以磨滅的心傷。
樂者是敏感的,從對這個世界有印象開始,母親的萬念俱灰,父親的巨大的心理負擔,爺爺的歉疚就時刻充斥著整個隨家。每個孩子都需要父母全情付出,可是,家裏的人,母親活在愧疚中,父親活在追憶裏,每個人看到她的臉都是微微地歎息。他們不快樂,所以小知暖也沒快樂過。
一些猶如蜘蛛絲一般的纖細的,輕柔的樂刃猶如絲線一般緩緩的在古琴周圍伸延著。那些絲線散發著淡淡的銀白色的光芒,就像螢火蟲飛過的光線。絲線越抽越長,突然,音樂嘎然而止,隨知暖停了下來,微微喘息著。目前隻能這樣了,再也抽不出一厘米了。這首癡纏,是她悄悄練習的,期望可以在遇到實驗獸的時候,幫上父親一些忙,可是癡纏無法結網,如何癡纏。
隨知暖黯然地低下頭。忽然,一隻手進入了她的視線。
這是一隻修長纖細的手,手背的弧線很美。那隻手輕輕地在隨知暖的古琴上觸碰著,那種觸碰猶如指尖輕觸河水,又怕河水起漣漪一般輕柔。無數美麗的弧線閃爍著光芒在四下飛翔著,那些光點飛過的地方留下了七彩的光暈。
“樂醫的音,講究心境。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麽寬廣,音樂是遊蕩在心海裏的小魚,用不得已的情去彈癡纏,怎麽能纏得住呢?”溫和的,帶著絲絲溫暖的聲音從隨知暖的背後響起。
隨知暖頓時從麵前美妙的音符組成的景色裏醒悟過來,她仰頭看去。月牙白的皮膚,筆挺的鼻梁,明亮堅定的眼神,竟然是那位魚悅先生。隨知暖的臉頰頓時紅得和紅布一般。除了父親和爺爺,第一次和男人如此接近,那種奇怪的親切感令隨知暖無所適從,心髒快速地掙紮著,快要飛出牢籠。
“哦,我找帝堂秋。他們說他在這一層。”魚悅的手緩緩的從琴上放下。這具醫器他認識,是他離開隨家最後撫摸的那具古琴。它受過傷,是重新連接過的,可是音色依舊優美、渾厚,即使它是修補後的殘琴。
隨知暖緩慢站起,微微衝魚悅點點頭,她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姑娘。“魚生,家父和帝家哥哥在小會議室。”
“叫我魚悅吧。謝謝。”魚悅衝她點頭道謝。笑了下向小會議室走去。
隨知暖按著心口,她正是懷春的年紀,心花都要跳開了。這種親切的,想要撲到他懷裏撒嬌的情愫難道是愛情嗎?隨知暖看著消失在會議室外麵的背影,臉色更加地通紅。
隨景深作為隨家的主事人,現在正在和帝堂秋商討轉移隨家十八歲以下未成年樂醫撤出小店的事宜。大人無所謂,可是那些孩子是隨家的未來。小店市這幾天是安靜的,上次獸人碰麵後,那些實驗獸突然安靜了下來,猶如夏蟬蛻變脫殼,它們突然停止了動作。
不知道的以為災難漸漸過去,可是熟悉內情的帝堂秋他們清楚,那些實驗獸在進行蛻變進化,它們會越來越難對付了。
魚悅敲了下房門,門口的樂盾認識他,並沒有阻攔,他們甚至微微彎腰執意。
隨景深和帝堂秋驚訝地抬頭,兩人站起,帝堂秋露出一貫的笑容:“魚悅先生,真是意外的拜訪,您找隨先生有事嗎?”
是啊,魚悅在此出現,對屋子裏的兩個人意義不同。帝堂秋想魚悅是不是想進入隨家,而隨景深完全覺得意外。
“收起您那亂七八糟的念頭,帝先生,我是來跟你打聲招呼。”魚悅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他們對麵。
屋裏兩個人有些震驚地對視了下,難道魚悅不想管了嗎?
“你們怎麽想得那麽多呢?我奶奶住不慣這裏,我們想回家住。這裏的工作,我會做的,安心。”魚悅的語氣裏略微帶著嘲笑。是啊,這些人總是想得比別人多。
帝堂秋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魚婆婆年紀不小了,在這裏大家也能互相照應啊.”
魚悅敲擊了兩下桌麵,看著帝堂秋:“我討厭你。”
帝堂秋一臉抱歉:“我不明白。”
魚悅不喜歡轉彎抹角地說話:“你就像躲避在暗處的醜陋蜥蜴、變色龍。你就是給我這樣的印象,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找到我奶奶的,但是,你叫我覺得可怕,能被你利用的東西你統統不放過,我不懂你做這些的目的,你給我這樣的感覺,即使你的親人阻攔了你,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除掉他們。”
帝堂秋笑了下,扯了椅子坐在魚悅對麵:“第一次被人這樣誇獎,我要說謝謝嗎?”
魚悅搖頭:“不必了。我會繼續我的工作,隻是有個條件。”
“您盡管說,魚悅先生,隻要我們做得到。”帝堂秋回答。
“那位叫四季的老太太,想事情結束後,帶我婆婆們去樂靈島。”魚悅說完看下麵前兩人。
隨景深和帝堂秋尷尬地對望,他們沒辦法,他們沒力量左右這些事情。
“抱歉。。。。。。魚先生,有些事情我們也無法幹涉,不過其他的,其他任何事情,隻要您說,我們隨家能做到的請不要客氣。。。。。。。”隨景深插話。
魚悅站起來語氣帶著一份不耐:“連自己孩子都保護不了的人,不要在這裏插嘴。”
隨景深震驚:“你什麽意思?”
魚悅推開會議室的門,一絲帶著憂鬱的樂聲緩緩進入:“那是你女兒吧,這麽小,已經有了心魔,你是個資曆很老的樂醫了,這一點都發現不了,你怎麽做父親的。”
魚悅說完,關起房門離開,他的腳步踩在地毯上是無聲的,緩慢的。隨知暖看著再次出現的魚悅連忙站起:“剛才、剛才真是謝謝您了。”
魚悅伸出手,拍拍這位少女的頭頂,就像一位兄長那樣:“別這樣彈琴,會慢慢變得無情的,你還小,不該如此不快樂。”
隨知暖站在那裏,呆立了很久。帝堂秋和隨景深驚訝地對視著,這位魚先生除了對自己家人外,對這棟大樓所有的人都懶得理睬,這樣溫柔地對待某個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魚家奶奶和老姐妹們一起收拾著行李,小豆和小豆媽媽很擔心地站在門口,他們和肥龍還有明燦燦小姐被留在了六國。
“怎麽不進來?”魚悅彎腰抱起小豆。
小豆有些難過地抱著魚悅脖子:“媽媽說,哥哥不要我了。”
魚悅看了眼小豆媽,小豆媽尷尬得不好意思地低頭。
“哥哥沒有不要你,隻是哥哥回家做些事情,過幾天,哥哥會安排你們離開小店市,等這裏安全了就接你們回來,好嗎?”魚悅拿起桌子上的水果遞給小豆,說完微微歎息。小店市的孩子,大部分已經沒水果吃了,他們服用政府派發的營養素。
“真的嗎?”小豆抬頭看下魚悅。
魚悅點頭,孩子終於安心,隻是小手依舊緊緊抓著他的胳膊,魚悅對小豆來說有些父親的感覺,雖然孩子不懂得這是什麽樣子的感情,但是他很依賴他。
歸來
帝堂秋和四季婆婆請求跟舞道者合樂,魚家奶奶回絕了,她說:“舞道者隻跟知音合樂。”這些樂醫,顯然激發不起任何魚家奶奶她們為知音的心。
簡單的行李,暫時愉快的笑臉,一家人,二十幾口子人有說有笑地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
奉遊兒站在病房窗口看著遠去的人,隱約著有些羨慕。那是真正的一家人。
“水。。。。。”一聲低低的呻吟,夾雜著哀求。
奉遊兒回頭,臉上露出笑容,三天了,總算是退燒了,他拿起杯子,扶起田葛,慢慢地喂他水。
田葛看下四周,這裏他認識,六國的臨時醫療室。奉遊兒扶他躺好,歎息下:“總算清醒了。”
“幾天了?”田葛嗓音嘶啞地問。
“三天。”奉遊兒回答。
奉遊兒拍下手,他的樂盾進來。“準備一些清淡的食物,告訴帝生,田生清醒了,請他過來下。”樂盾彎腰。轉身離去。
“結果,我們還是什麽都做不到對嗎?”田葛臉上帶著深深的無奈。
“是啊,結果,還是什麽也做不到。”奉遊兒的語調平淡。
帝堂秋推門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位樂盾,樂盾推著餐車,一些食物的香氣在屋子裏蔓延開來。
回家了,魚悅和榔頭拆開門口的封條。離開的時候,他們用厚厚的木板釘住的家門。才幾天的功夫,屋子裏有種沉悶的灰塵氣。
魚家奶奶坐在家門口的竹椅上,招呼夥伴:“參觀下,這是我和魚兒的家。”奶奶的語氣裏,充滿著炫耀的語調。那些婆婆們很給麵子地,嬉笑著進去參觀。
魚家很小,這麽多人很快地擁擠進來,顯得家裏更加窄小了。但是就是高興呢,半個小時候,家裏被大家收拾停當,廚房再次有了食物的香氣,隻是那隻偷吃的會開冰箱的貓再也不會來了。
午夜,海水激拍海岸的聲音再次回到魚悅的耳朵,魚家二樓,大家坐在一起,魚家奶奶看下姐妹們。
“都拿出來吧。”她的話音裏帶著一股子如釋重負的調子。
針頭,針頭裏有一些紅色液體,她幫這些姐妹注射了起來。大約十分鍾左右,她們的胳膊上,一些文字逐漸顯露出來。那些紅色的字體,一個又一個的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胳膊。
魚家奶奶看著胳膊,露出苦笑:“我母親幫我紋身的時候,我的胳膊肌膚緊湊,如今已經耷拉下來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呢。”
接著,她們互相抄錄著,魚悅和榔頭對視了眼,慢慢站起來,一起來到後院。
“做夢一樣,不久前,我覺得集團是個大麻煩,現在我把自己好像卷入了更大的麻煩裏一樣。”榔頭點燃香煙苦笑著說。
“後悔了?”魚悅撇了他一眼。
“沒有,小老板。。。。。。”
“恩?”
“我一點也不後悔,奇怪的是,我甚至是高興的。以前,我覺得,晚飯後一起聊天、睡前看一本書、去鄰居家串門是奢侈的事情。現在我想我得到過了,雖然時間很短,能遇到真心待我的奶奶,還有小老板,這是緣分,是因果。我沒覺得後悔,我覺得很高興。”
“。。。。。。。謝謝。”
“說什麽呢,還謝謝。”
“隻是,隻是覺得不該把你卷入到這些事情,你原本是有機會離開的。”
“切。。。。。。你還真虛偽,算了。隻是,我突然很想我那個水性楊花的娘了,我答應陪她去做頭發的,一直沒兌現。”
“這裏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一起陪她去。”
“嗬,好啊。”
魚家奶奶站在二樓的陽台:“都進來。”她笑嘻嘻地招呼著,聲音裏帶了一些卸下包袱的調子。
魚悅和榔頭回到二樓,魚家奶奶把一本抄錄好的冊子遞給魚悅:“你和小穹今晚上把書背下來。”
“天地有形,人亦有形,去形而容萬形,萬形而後大通。。。。。。。。。”魚悅細細閱讀著,這是這本不厚的舞道修書的抬頭,這些東西被分成無數份紋刻在那些背負著命運重擔的女人身上,幾代,幾生,幾世。它是厚重的。
夜晚,魚悅因為沒有床鋪,不得不和榔頭一起睡。燈被早早地關閉了,榔頭聽到幾聲脫衣服的聲音,接著一個身軀躺進被窩,兩人都沒有說話,這樣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很久之後,魚悅翻身:“背下來了嗎?”
榔頭咳嗽了下:“恩,背下來了,沒有多少。”
“哦。睡吧。”魚悅說完再沒有發聲。
兩個人都努力地委屈著自己,盡量給對方最大的空間,中間的縫隙越來越大。半夜,一聲沉悶的落地聲,魚悅掉到了床底下,榔頭盡量保持著呼吸,胸前努力憋著笑意,不久,那個人摸了下床鋪,再次鑽回被子。
清晨,睡眠不足的兩個人,被魚家奶奶提拉了起來,沒有多少時間了。簡單的活動過後,可憐的兩位男士,大腿被擺成難看的一字馬,他們需要把韌帶掰開。對於著兩個初學的舞道者來說,掰韌帶是苦難的第一重過程,他們身上分別坐了兩位最肥胖的婆婆。
“喘不過氣來了奶奶,好難受。。。。。。哦哦!”榔頭艱難地說話。
魚家奶奶笑嘻嘻地搬著板凳,家裏有材料,她要做一些肉粽子。
“魚兒,我給你們講一下舞道開篇,這是我的一些體會,你們要好好記下。”
魚悅他們的角度從左右一字馬,開成前後一字馬,這樣上身可以直立了。魚悅的額頭冒出一些細密的汗珠,他咬咬牙,點點頭,榔頭繼續唧唧哇哇地抱怨,但是身體並不反抗。
“這舞道,和樂道是大通的,隻是表現形式不同,樂者用樂器,舞者用身體,但是都是想抒發一種天地有容的意境。這個世界有三種意境,舍己、放棄、共榮,舍己是舍身,放棄是斬斷塵緣,共容是形體包容於天地萬物之間。過去,舞道三派,講究的就是把這三種情緒都綜合起來,以豐富的動作表現出來。這種表現形式我們稱呼為,五色,五音,無味,包含天地萬物。我們是追萬物真性的人,所以,舞道者,無需去向樂醫一般忌諱過美、過強、過貴、過富,忌諱太醜、太弱、太賤、太窮。他們求的是樂送大自在,而我們卻是形山畫水,順從取意,這就是舞道者的舞道,如同這樣。。。。。。”
魚家奶奶放下手裏的活計,緩慢地伸出手,自肩、肘、腕呈半圓形地送出,手臂猶如曲蛇,柔美地向前彎曲,揮舞,一送一收,那是至美的一種表現形式,是無言的言,是無聲的聲。但是,魚悅和榔頭明明就看到了,春天細草發芽,微風從海岸送來溫暖,連綿的山脈畫出綠色的曲線,遠處農家小狗在低鳴著尋找著母親。這是一種表現力的無限大的屈伸,而這隻是隨意的舞弄。
“這。。。。。。。就是舞道?”魚悅驚訝地睜大眼睛,真的好奇妙。魚家奶奶笑了下,雙手開始上下互動,院子裏,一些細小的旋風漸漸地越匯聚越大。這一刻的魚家奶奶是美的,無關年齡,因為她的舞超越了那種界限。
晚餐,魚家奶奶久違的肉粽,魚悅和榔頭走得異常難看,被強行掰開的韌帶,疼痛難忍,他們走路的姿態僵直、別扭,像個小媳婦似的邁不開步,隻能一蹭一蹭地挪動。
“啊,真是不想看到這麽難看的形體,明天還要加把勁,早點幫他們掰開,腰也是硬的,腿也是硬的。這可怎麽好哦!”那位肥胖的婆婆調侃,零散坐在在堂屋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榔頭苦笑著扶著牆壁站立,剛才去廁所,蹲都蹲不下,虧了魚悅拉著他的胳膊,不然腿疼不要緊,活活會被大便憋死。未來的日子真的難耐了呢。
被剝開的肉粽,細細的料油和砂糖,魚悅坐在那裏吃著。
“真沒想到,老了,老了,寂寞一生,竟然有了孫子。”一位幫魚悅他們剝粽子的婆婆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歎息著說。
榔頭驚訝地抬頭,看下屋子裏的人。
“除了你的奶奶,我們都沒結婚,原本想,這樣的命運就在這一代完結的。”這位婆婆笑眯眯地解釋,隻是隨意地解釋,其中甘苦不言而喻。
“奶奶有親孫子嗎?”榔頭一邊吃,一邊問。
“有吧,應該是個外孫。以前我悄悄去丹城看過的,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挺高興的,是個男孩子。當時就鬆了一口氣。那之後就再也沒回去了。”魚家奶奶不在意地笑嘻嘻地向說鄰居的閑話一般說著。
“為什麽,不和他們一起生活?”魚悅突然問,這之前他從來沒問過這樣的話。
魚家奶奶摸下魚悅的頭發:“我很早就被趕出來了,女兒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的。而且作為普通人她活得那麽好,這麽好打攪他們。”
“等這裏結束了,我們去接她們,以後一起生活。”魚悅摸下奶奶的手。
“傻孩子,人在世上走一遭,雖然我們這些人一輩子都在追求大境界,可是總要跟隨著潛規矩走,莫要太天真了,隨緣吧。”魚家奶奶歎息了下。
夜風漫漫,魚悅苦惱地看著摩托車。好吧,這輛摩托車不大,可是渾身酸疼的他,就是邁不上去,大腿無法找到小腿。他知道公路外邊全部有監控器,除了粽子店內部,這裏已經進入監控區域了。他努力作出無所謂的樣子。
榔頭也努力維持著好人的樣子,可是走路就像夾著痔瘡。
“嘩,這兩人,昨天晚上一定做了那樣的事情,玩得這麽瘋啊。。。。。。”奉遊兒一臉我什麽都清楚的樣子。
帝堂秋一口水噴到了屏幕上,轉頭怒視他:“你不去照顧你們家小甜甜,跟這裏搗什麽亂?”他訓斥道。
奉遊兒笑眯眯地把一疊資料丟到帝堂秋麵前:“小店市基因庫十歲以下孩子的基因資料全部丟失。都這個時候了,誰偷這個啊!”
帝堂秋打開袋子,拿出資料,詳細地翻閱著。
基因庫,每個孩子出生,都會留下一份毛發基因資料,這是為了便於管理,和今後的醫療。現在六國都實行這樣的管理方式。帝堂秋丟下那些資料,無奈地歎息了下,真是多事之秋啊。
小店市隱秘海岸線,海底一千米深處,一艘巨大的潛艇停泊在這裏。潛艇內,小店市丟失的那些基因資料被放置在一間巨大的、設備完全的實驗室內,正在做著隱秘的分析。
潛艇
作者有話要說:
出人意料的人物出現了。。。他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到來的呢?
敬請期待樂醫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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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艘深海的潛水艇,它比一般雜誌媒體上刊登的潛水艇要大上許多倍。潛艇的外觀是藍色的,這是一種隱藏色。因為它現在正停泊在淺海灣,當它進入深海,它會變成灰黑色或者其它色。
潛艇內部。
猶如一片小型的住宅區,人們沉默著,有次序地生存著。這些人打扮得猶如話劇中的幾百年前的古人,長發、長袍。他們衣服的背麵有著巨大的墨體字“有風”
實驗室內,一些穿著白大褂的實驗者,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一些DNA的配比實驗。實驗室對麵的玻璃密倉內,一台手術正在進行著。。。。。。
不管是帝堂秋,或者是現在在小店市為了消滅實驗獸而努力的任何樂醫看到這台手術,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在手術室內的兩張手術床上,一張正躺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而另一張病床上躺著的竟然是被深度麻醉的實驗獸。
這隻實驗獸並不大,屬於小獸,即使如此,它的軀體也比最健壯的人類大出兩倍。從它肚臍上還新鮮的臍帶傷能看得出來,這隻實驗獸是從母體裏剛取出不久。
一位醫生仔細地剔除掉實驗獸頭頂的毛發,接著拿著一把手術刀在它的頭頂畫了一個圈,一股鮮血流了出來,血液是紅色的。另一位醫生操著清洗電鑽在割去頭皮的實驗獸顱骨上旋轉著,不久,一塊完整的頭蓋骨被切割下來,一套比人類小了很多的腦組織出現在醫生麵前。。。。。
病床的另外一邊,一個小女孩在沉睡中,她的頭發也剃光了,頭頂裸露,腦組織被切割去一部分。。。。。接著。。。。。實驗獸的腦組織被取出,移植進小女孩的腦部。。。。。
實驗室的另外一扇觀察窗前,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正在目不轉睛地觀看著實驗過程。。。。。。
“阿綠,你說這次會成功嗎?”一位三十多歲、體態健壯、雙眼迸發著寒光的男人問身後的那位體態略微矮、身材瘦弱、略微俊秀的年輕人。
“但願成功吧,如果再失敗,就隻能期盼小店市這幾隻了。移植手術要求太高,這已經是最後一對了。如果再失敗,我們隻能就近找實驗體了。怎麽,環奉擔心了?”這位叫阿綠的男人略微帶著擔心地回答。
“腦死亡的活體不太好找了,而且各項數值相近的實驗體已經沒有了。要是再失敗,怎麽跟長老會交代?不擔心是假的。”被稱為環奉的男人歎息下,繼續看著實驗。
五個小時後。環奉帶著阿綠,來到潛艇底層的一個秘密的房間。
推開房門後可以看到,這裏是這樣布置的:一色的淡藍色的水晶內部,潔白色的家具,很溫暖的燈光,在潛艇上少見的綠色植物,這個屋裏竟然放了十來盆。
環奉和阿綠單膝跪下,默默無語。
“又失敗了,對嗎?”坐在屋子中央的皮質逍遙椅上的一個俊秀得猶如海妖一般的年輕人,發著冷笑問。
“是的,方舟長老。最後一對實驗體發生排斥,已於半小時前全部死亡。”阿綠顫抖了下,還是如實匯報。
“啊,原本就沒對你們抱什麽希望的,真不知道長老會怎麽想的,投資如此巨大,我的部下也死了那麽多,十三具活體就被你們這樣弄死了。真是,一個有意思的笑話。”方舟一隻手在耳朵邊抓著一縷子頭發打著圈,一麵譏諷著麵前這對可憐人。
環奉微微抬頭,當眼睛碰到方舟那雙略微藍色的眼睛之後他迅速低頭:“我們到此匯報,請求長老會下達處罰命令,實驗是我倡議的,所以,一切責任我來承擔。”
“你來承擔?你又算什麽東西?環奉,長老會器重你,我知道,你的老師現在地位還可以,你最好祈禱他為你多活個幾年。得罪人的事情我是不做的,但是,“心齋”死去的每個部下的賬,我會為你記下。你,還有你的小情人,就祈禱這次小店市的活體能幫你們度過難關,不然,就是你師傅也挽救不了你。”方舟用他的尖頭皮鞋的鞋底輕輕點著阿綠的頭頂,阿綠低垂著頭,牙齒咬在下嘴唇上,他遲疑了半響終於說。
“對於沒有腦死亡的活體進行實驗,此舉不可行,請方舟長老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閉嘴吧,出去。”方舟猶如訓斥兩條狗一般地帶著壓抑的怒氣驅趕。
阿綠還要說什麽,環奉抓住他的胳膊死命地拉扯著他出去了。
方舟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突然輕輕笑了下:“真是羨慕你們,要是他也能對我這麽好就好了。”方舟伸手拿起麵前盒子裏的一塊絲巾,輕輕地擦拭了下鞋底,那個鞋底正是剛才觸碰到阿綠頭頂的那塊。
一塊沒有任何汙垢的絲帕被丟進垃圾桶,方舟站起來,脫去外衣,走到一邊的小吧台前。他打開櫃子,先是細心地清潔了一下雙手,接著非常認真細心地調製出一杯牛奶加果肉的飲品。他做這些的時候,神態異常認真,每個果粒被他切割得均勻萬分,不差分毫。
二十分鍾後,方舟來到房間的一扇和牆壁同色的水晶門前,他一隻手托著餐盤,一隻手輕輕地推開房間的房門。他的動作很小心,生怕驚擾到什麽一般。
這是一間並不大的臥室,除了一張床,就是一排簡單的櫃子,還有一個裸露著的浴池。床鋪的一邊是個圓形的小窗戶,一些淺海魚在窗戶外窺視著。
方舟把餐盤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坐在床邊低頭端詳。
床上睡了一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黑發,頭發很長,猶如絲緞一般四散著。他的五官很美,睫毛長長的,鼻子弧形漂亮得猶如藝術品,除了嘴唇略微蒼白之外,這位算是一位不亞於方舟的美青年。方舟的美是妖物一般的美,而這位在沉睡的時候,就如玉人一般。
方舟端詳著,手指抓起青年的黑發放在嘴巴邊親吻著。他吻得很專心,逐漸,逐漸向青年的嘴巴掠去。
“啪!”方舟的臉頰被狠狠地摑打了一下。
床上的青年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神猶如寒冰一般,他緩慢地放下手:“越來越放肆了。”
方舟毫不在意地笑了下,他端起桌子上的果奶遞過去:“剛做好的,還熱著。”
青年緩緩坐起來,白色的真絲睡衣從肩頭滑下,一叢美麗的紅色彼岸花紋身露了出來。方舟伸手很細心地幫著青年合攏衣服:“明明那麽不喜歡果奶,為什麽還要喝?”
青年放下杯子,不在意地擦下嘴角:“吱吱愛喝。”
方舟接過空杯歎息:“又是,吱吱嗎?真想看看他長什麽樣子。”
青年一直冷如寒冰的麵頰微微露出一絲難耐的溫暖:“他。。。。。。和我長得一樣。”
方舟的臉黯然了下:“方真,實驗失敗了,隻好勞煩您另外找實驗體了。小店市的實驗體是蛻變第三次的實驗獸,直接捕抓有危險。”
這位青年,正是隨知之一起消失的哥哥隨知意。他怎麽在這個地方?為什麽這位方舟要喊他“方真”?
“早就想到了。那些笨蛋,放著那麽大的有風寶庫不用,偏偏要走歪門邪道。”方真無奈地搖頭,站起來,慢慢走進裸露的浴池。
“你怎麽還在這裏。”方真背對著方舟問。
方舟笑了下,端起杯子慢慢離開房間,帶門的刹那,方真裸露的背影投入他的瞳孔,方舟笑了下,關閉房門。
溫暖的水池裏,方真靠在浴池邊緣,想著事情。他輕輕閉起雙眼,吱吱離開的時候,他在邊上的屋子裏看著他的背影,他拚命呐喊著,但吱吱沒有回頭。他好恨。恨自己力量微薄,恨樂靈島那些拿著別人的性命不當一回事的混蛋們。十四年了,十四年了,吱吱到底在哪裏。。。。。。。。
實驗室內,阿綠手指挑動著一份DNA檔案。他的腦海裏一直翻動著方舟那雙帶著譏諷的眼睛。不能,不能這樣下去了。這一次,即使是活體,也要用了。
檔案裸露的一角露出一些黑漆漆的文字:梁睿豆,性別:男。出生於XXXX。。。。
小豆的名字叫梁睿豆,這個名字,魚悅都不清楚,他隻知道那個孩子是小豆,和他一樣孤單、和他一般一樣需要愛的小豆。
天分
“下雨了啊。”魚悅抬頭看著天空。榔頭沒理會他,一直在那裏單腳拿掌心做重心旋轉著,他初入舞道,現在才發現這個世界有比武道更加吸引人的東西。他有天分,而且刻苦,相對而言,魚悅的天分不如他,甚至魚悅也不如他刻苦。
魚悅對於學習舞道隻是點到而止,因為作為樂者,東西學得雜了未必有好處,關於天分,魚悅自命從小他天分就不是最好的。
一隻淋了雨的海鳥從小樓的屋頂低空掠過,它的嘴巴裏銜著一條小魚,那是它用來哺育孩子的食物。魚悅的眼睛跟隨著海鳥,一直跟了很遠。
“呀,這孩子,怎麽冒著雨來了。”魚家奶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魚悅回頭,小豆抱著一個包包,眼淚汪汪地跑進後院。
一包從大樓大廳桌子上倒的方糖,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小豆抱著它們走了很遠的路。
魚悅蹲下,拍拍小豆的腦袋:“媽媽知道你來嗎?”
小豆搖頭,母親這幾天在大樓裏上下亂蹦,想找一份體麵的工作,想結識貴人,魚悅這裏許多事情,都被人套問出來,明燦燦大清早和小豆媽吵了一架。小豆不懂得,為什麽母親會被人厭惡,也不懂得母親為將來做什麽打算,他能從那些人的眼神裏感受到,那些眼神並不是善意的。
他坐在大廳很久,以往來逗他的人都消失了,畢竟失去魚悅的庇護,小豆媽媽無意的泄露,這些人都清楚,這家人無外乎是和魚悅的生活不搭邊的人。人的笑容是吝嗇的。除了幾位修養夠的樂醫,再沒人來主動示好。
小豆坐了很久,終於找了個口袋,倒了一袋子方糖,去找魚悅。他不喜歡那裏。
小豆的胸口,方糖化得黏糊糊的,魚悅無奈抱他去洗澡。小樓的澡堂並不大,但是,足夠塞下魚悅和小豆了。
溫暖的池水化去魚悅手背的遮暇膜,露出了紋身,小豆捧起來,好奇地端詳。魚悅笑了下,倒出一邊的浴液幫小豆洗頭:“哥哥手背的花花,要保密哦,不許給人知道。”
小豆是個不多言的孩子,魚悅知道。
“恩。”小豆點點頭,因獲得魚悅和他的秘密而竊喜。
“哥哥,晚上可以和哥哥睡嗎,我不想回媽媽那邊,媽媽好可怕,和燦燦阿姨吵架都。都。。。。。。。都。。。。”小豆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適的詞匯。
魚悅想了會,抱起小豆仰麵躺到水上,他要幫他洗頭:“好啊,隻許一夜。”他對這個孩子有份特殊的情感。
“好啊。。。。。。。恩。。。。哥。。。。。。迷眼了。”小豆咧開嘴。
魚悅哭笑不得幫這孩子洗眼睛。
“哥哥,教我唱歌吧。。。。。燦燦阿姨說,哥哥唱歌一定很好聽的。下次我給燦燦阿姨唱,阿姨就不會跟媽媽吵架了。”小豆玩著香波瓶子,忽然要求。對外沉默的小豆,跟魚悅話總是很多的。
小豆正和魚悅在浴池裏戲耍的開心,猛聽到門口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小豆!!!!!”
小豆打了個哆嗦,看下魚悅。魚悅安撫下孩子,擦幹身體,穿好衣服拿大毛巾裹了小豆抱出去。
小豆媽,瘋子一般站在家裏的走道。孩子失蹤後她瘋子一般地到處找著,現在這個時候,失蹤代表著什麽,大家都清楚的,直到榔頭電話過去,小豆媽發了瘋似的跑到這邊。
一聲清脆的耳光,小豆哇地大哭。。。。。。。。
魚悅護著孩子,沒多言,小豆自己悄悄跑來的確要教訓的。小豆媽一邊哭一邊埋怨,想抱孩子,小豆一邊哇哇大哭,一邊緊緊地抱著魚悅的脖子不撒手。
知暖尷尬地站在家門口,有些不好意思,是她送小豆媽過來的,卻沒想到是這麽個情況。
魚家奶奶她們埋怨了會,覺得小豆媽不該打孩子,小豆媽的情緒很久才安撫下來。
魚悅把小豆交還到豆媽的手裏,走到門口,知暖穿著一件淺紅色的毛衣,很拘謹很尷尬地站在那邊。
魚悅張張嘴巴,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自己家妹妹,磨嘰了一會兒,幹巴巴地說了句:“要。。。。。。進來嗎?”。他再次端詳她,知暖頭壓得更低
“打攪了,我這就回去。”知暖一副要走的樣子。
“吃飯了嗎?”魚悅笑笑,就像摸小豆腦袋一般,摸摸知暖的頭頂,很親切的樣子。
於是,就這樣鬼使神差的,知暖跟著魚悅進了小樓。
魚悅對知暖好,隻是因為骨血裏磨滅不了的東西。這個小丫頭,她小時候,魚悅很期盼能抱下她的,那個時候傾童不喜歡魚悅招惹她,可是悄悄地,魚悅親過她的小手。小家夥一身的奶香,軟綿綿的,魚悅到現在都忘記不了那種感覺。
魚悅很少下廚,可鬼使神差的,知暖進了家,魚悅竟然親手做了飯。
紅燒魚頭,溜炒白蘿卜,魚肉末粥,魚悅烹飪的東西不像海上人家清淡為主,他的飯菜有些北方特色,而且這些都是記憶裏知暖愛吃的。
“吃吧,將就下,我們這裏材料也不是很多。”魚悅坐在知暖麵前,笑眯眯地看著她。
“真是,麻煩了。。。。。。。”知暖更是不好意思,她沒在外麵吃過飯,而且,這麽多,她那裏吃得了。伸出手,她拿起調羹,喝了一口肉粥。
“好吃嗎?”魚悅盡量使語氣露出點自在,這丫頭臉怎麽這樣紅?
榔頭靠著門廊看著魚悅。魚家奶奶悄悄過來笑眯眯地低語:“這丫頭很好啊,悅兒很少對女孩子這麽好呢!"
榔頭苦笑,悄悄附耳:“奶奶。。。。。。。那個是小老板的親親的妹子。”
“嚇!”魚家奶奶呆了,她看著外麵那對不能相認的兄妹,很久之後無奈地搖頭,轉身上樓。
知暖帶著豆嫂回酒店了,小豆大概是給打怕了,死活不跟媽媽回去,魚悅無奈,隻好留他住一晚。
夜晚的小店市,魚悅和榔頭練習舞道,累得和死狗一般倒在床鋪上,小豆蹦起來,討好地幫魚悅按摩,從腦袋頂,幫他按摩到腳。孩子的討好叫魚悅心情好了許多,他轉身趴在那裏:“豆。。。。。。給哥哥踩踩背。”
榔頭羨慕地看著魚悅和小豆交流,小豆的體重正合適,踩在魚悅的腰上舒服得他直哼哼。
“豆,來給榔頭哥哥踩兩下唄?”榔頭討好。可惜小豆堅決徹底地拒絕了:“不要!”
魚悅趴在那裏得意地笑。
人是麻木的,連續幾日,城市裏安定無比,於是,篝火消失了,人們逐漸地回到家。小豆和豆媽簡陋的房間裏,卻悄悄地進了新住客。阿綠和環奉在等待著,甚至他們祈禱,這對母子可以平安回到家,他們太需要那個孩子了,那個可以解除他們一切危難的孩子。
舞道吟
魚家奶奶,拿著一支小棍,敲打著院子中的一塊空心石板,魚悅和榔頭立在院子當中,雙手下垂。這是每次練習前的靜默時間,舞道要求的立忘,這是第一境。
“細雨涕零。看綠芽暖。。。。。” 伴隨著小棍逐漸加快的節奏,魚悅和榔頭的雙手緩緩移動,逐漸在胸前交叉,緩緩放開,雙手直臂平舉,上體前傾,右腳緩緩向後蹬伸。這幾天這兩人為了練舞道,渾身上下的韌帶關節被人折疊了展開,展開了又折疊,此刻再看這起勢,竟然是有模有樣的。
魚家奶奶吟唱的這個歌訣全名叫【舞道吟】,是舞道的一首詩訣,全詩二十三句,包含三百多種基礎變化,這些變化能隨著樂醫的音樂,或者自然萬象的形態變化出舞道的真實力量。
“雨謝虹起。燕翔春泥歸,明瞳處、細芽翠發。。。。。。”魚家奶奶從單調節奏,逐漸敲出各種高低起伏的音節,魚悅和榔頭開始做一些簡單的180度的騰空左右擺腿裏和外和。
“攜舞處旋春風,詠水洗百翠。。。。。。。”隨著魚家奶奶的吟唱,魚悅和榔頭用動作無比協調地表現出來。論說,這世界上的萬物,都是有個基、接著逐漸逐漸完善的東西。舞道者,在幾百年之間,都是以女性舞道者為絕對表演者,所以,舞道的動作,大部分都是以女性的柔美、細膩來表現的。如今,魚悅和榔頭的舞動,盡量避免那邊娘們兮兮東西,畢竟一對大男人來說,伸手顫巍巍地翹出個蘭花,他們自己也覺得別扭。這幾天這兩個人盡量完成這些動作,但是在學習當中,難免的就夾雜了個性的東西在裏麵,這些是他們自己的東西,魚家奶奶並沒有阻止,因為,這物啊,都是跟隨著人在進步,自然在進步,適合才是最好,何必求於形。
微微地轉體,利落的裏扣,大腿有力地帶動著身軀,兩個俊秀人兒,快速地旋轉起來。
“好一個,攜舞處旋春風,詠水洗百翠。姿翩翩,魚躍鷹飛!”樓上看熱鬧的婆婆們一起為兩個努力的孩子喝彩鼓掌。榔頭是人來瘋,有人喝彩,於是他強大的表現力逐漸暴露,越來越來勁,隨著速度增加,這兩人的周圍竟然舞出了旋風。氣流越來越強,魚家奶奶放下小棍躲進屋內,院子裏的一些花盆被舞動的勁風帶起,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這旋轉講究的是重心,魚悅不是舞道天才,在天分上,他真的不如榔頭,短短三十來個圈子,他就敗下陣,無奈地苦笑下,原地站立,緩緩吐氣。不這樣,他覺得他要飄蕩一會呢。
榔頭是越來越來勁的,此刻那些歌訣他早就背得純熟,不等魚家奶奶出來,他自己在院子裏開始自說自舞。。。。。。。。“遊看森森萬象氣,提手自歎以其心,忘肢體,離形萬通矣,無聽已然心知,回望處。鶴舞心翔。無琴有歌,三眼三境觀世界。 再此中,千般姿態,燕剪扶風!。。。。。。打完,收工,奶奶我厲害不?”
抬頭看去,院子裏一片狼藉,花盆倒地,花苗被吹得東倒西歪。。。。。。。真安靜啊。。。。。。
“榔頭,把院子裏收拾下,洗澡吃飯了!”魚悅打開二樓窗戶,直接從樓上丟下個掃把。
“為什麽什麽又是我?”榔頭拿著掃把,很是鬱悶地抬頭看他。
“你贏了對吧?”魚悅。
“好像是。”榔頭。
“你比我強對吧?”魚悅。
“好像是。”榔頭。
“贏的應該同情輸的,強者要幫助弱者對吧?”魚悅。的
“對!”榔頭確定。
“所以,你收拾。”魚悅笑眯眯地關起窗戶
榔頭抱著掃把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又上當了。他無奈地搖搖頭,開始收拾起一片狼藉的院子。
一隻打開的皮箱,一張發黃的舊照片,照片上,年輕的魚家奶奶抱著一個粉嫩嫩的漂亮妞兒,幸福地依偎在一位男士身邊。
“這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女兒。”魚家奶奶撫摸下照片,遞給魚悅。
魚悅接過照片,看了會,笑笑,他把照片交還給魚家奶奶。的
魚家奶奶摩擦下照片,手指在女兒的臉頰位置撫摸了會:“他們呢,就在附近的塰城市。。。。。。”
魚悅默默地聽著奶奶嘮叨著過去的事情,能分享別人的故事是幸福的事情,更何況是魚悅最珍惜的人。魚家奶奶說得很幸福,一對窮夫妻,三十亞塔就敢結婚,風風雨雨的一對小夫妻,家長裏短地過日子。魚家奶奶的故事,似乎複雜又簡單。
“奶奶,等這裏結束了,咱們去找她,找到她一起生活,再不必分開。”魚悅看著掉淚的魚家奶奶,摟住她的肩膀勸說著。
魚家奶奶擦下眼淚,笑了下:“好!那個時候,一起生活,再不分開。悅兒,這照片呢,幫奶奶保存著,這是我最珍惜的東西了。
“奶奶自己保存不是更好?”魚悅呆了下問。
“我老了啊!最近總是做夢把它丟了,還是放你那裏放心。”奶奶再次把照片放進魚悅的手裏。
祖孫正推推搡搡的,榔頭抱著掃把闖進來:“小老板,那位知暖姑娘又來了!”
方真慢慢地踏上陸地上幹爽的泥土,那種很久沒接觸到的踏實感漸漸從足底進入內心。
“少爺,這邊。”一位穿著蓮葉裙的少女微笑得猶如天使一般呼喚方真。
方真跟隨著這位少女,坐著一條隻能容納兩人的小船順著緩緩向下流淌的小河流向裏漂流,這裏是海洋中心的一個無名小島。方真緩緩躺下,看著天空的雲彩隨著小船的流動而流動,他慢慢地合起雙眼,最近實在是太累了。
單調的木笛聲,笛聲並不優美,但是充滿童趣,方真睜開眼睛,他知道地方到了。少女站在岸邊,微微彎腰,伸出潔白的手臂,方真搭著她的手臂上了岸,他在就近的一個溫泉水池裏沐浴、清洗,最後隻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袍子。少女彎腰,從懷中取出一條黑色夾雜了金色的絲帶幫他挽腰。方真看著那條絲帶,無奈地再次合眼,由著少女幫他挽。
光著腳踏足在並不寒冷的未知的晶體路麵上,那些晶體被打磨成磨砂狀態,踏上去腳下很舒服,甚至是溫暖的,可是方真並不這樣想。每次他都討厭來這個地方,因為除了這件潔白的大袍子,裏麵,他什麽也沒有穿。
穿過一些白玉雕塑成的雕像,那些雕像以各種美妙的形態撫弄醫器,有男有女。但是這些雕像,沒有頭,隻能從衣衫和肌肉上分別這些雕像的性別。
“您來了,先生昨天還念叨您來著。”一位四五十歲,穿著和方真一般般的中年人衝方真笑得真摯。
方真沒有表情,隻是伸出雙手,平平展開。
“您不必如此,先生說,您身份尊貴和那些人是不同的。您是不同的。”中年人沒有像搜查別人一般對方真進行搜查。方真,隻是覺得譏諷,上個月他來的時候,這人是無比負責和嚴肅的。
方真斜眼看下這人,中年人彎腰:“先生說,您會是他的繼承人。”遠處,木笛的聲音終止,方真慢慢抬步向裏走去。
二、三十個十一、二歲的孩童嬉笑著迎麵而來,方真眼神閃過一些不知名的情愫,側身讓開一邊。那些孩童也停下腳步,他們看下方真腰間的絲帶,緩慢地跪下。
遠處的山中,一些雕刻岩壁的聲音緩慢地,有節奏地傳來,每一下,每一下,都像錘在方真的心口裏一般。
河流不大
“就這樣,知閑和四叔、爺爺,大吵一架。我出來的時候他們仍舊在爭吵。”知暖無奈地放下茶杯歎息。
魚悅聽著少女的抱怨,小店市第一批撤離名單裏,所有十五歲以下的樂醫將隨著小店市十二歲以下的兒童一起撤離,隨知閑非要跟這些人一起撤離,隨伯祿訓斥隨知閑沒有膽氣,不像隨家子孫,於是就吵了起來。
隨知閑第一次和長輩對著吵,他甚至和自己的父親吵架。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天才,也不想出生在什麽四大家族,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做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不是隨知意,他沒得到那麽多優惠,也不必為那些優惠賣命,他更不是隨知之,為不該負擔的東西傻了吧唧地去付出,他隻是個人,是個想活下去的人。
於是隨景致伸手打了兒子,甚至動了皮帶,隨知閑就是不服軟,隨知暖出來的時候,父子兩依舊在鬧。
魚悅默默地聽著,隻有在隨知暖重複隨知閑那句“傻了吧唧”的時候,嘴角扯了個笑容。他提起茶壺,幫隨知暖倒滿茶杯。
“那個,您比我大一些,我,我可以叫你悅哥嗎?”隨知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骨子裏她就是覺得這個俊秀非常的年輕人,怎麽看怎麽舒服。無論是外貌個性,甚至他的神秘感,都是隨知暖這些年見到的最好、最完美的了。以前看照片,人人都是說自己家的兩個哥哥漂亮,可是比起這位悅哥,真的差了許多了呢。
“會,會逾越了嗎?真是抱歉。”隨知暖見魚悅沒有說話,覺得很是窘迫,心裏隻是後悔。
魚悅恍然大悟一般,連忙搖頭:“不,隨你,隻是以後不要隨便過來,畢竟現在是危險的。”
隨知暖露出少女的頑固脾氣:“誰說的,才不會呢!堂秋哥哥說,研究所那邊說,現在是實驗獸最後一次蛻變期,他們不會攻擊人的!”
魚悅笑了下,還是摸了下耳朵,接通指揮中心,他從耳朵上摘下電話遞給隨知暖,隨知暖不情願地接過去,開始和那邊接電話的華萊西亞報平安、吐苦水。看樣子她們的關係是很好的。
魚悅走到後院,榔頭左腿側舉過頭,腳心朝天,腳底放了大約十多塊的方磚,他站得很穩,嘴巴裏嘮嘮叨叨的。
“你說,那些實驗獸,現在在哪裏呢?”魚悅難得主動開口。
榔頭腿動了下,身體迅速調整位置,右腿巧妙地接住下墜的方磚,再次穩定地托起它們:“誰知道呢!吳嵐最先進的微型機器人,在下水道找了這麽多天,你又不是沒有找過,真奇怪,消失了一般。要打賭嗎,我賭一個基門塔,它們大概覺得做獸不好玩,下海做魚了。”
魚悅沒有反駁,隻是躺在躺椅上看著海麵,停了一下說:“是啊,做魚其實挺好的,比做人好。”
榔頭無奈地雙手托起那些方磚,慢慢放到地麵。他彎腰看著魚悅略微有些疲憊的樣子,突然伸出手彈了下他的額頭:“那些不重要,知道嗎,外麵那位姑奶奶,你最好少和她接觸。”
“哎。。。。。。。”魚悅坐起來,有些不愉地摸下眉心,那裏是人魚守護的地方。
“那是你親妹子吧!”榔頭假裝看不見魚悅的責怪。頭瞥向一邊說。的
“。。。。。。。恩。”魚悅小聲應了,回頭看了下房子那邊,雖然那裏什麽都沒有,但是知暖的笑聲隱約地不停傳過來。的
“她喜歡你,你沒看出來嗎?小老板?”榔頭拿出香煙叼了根點燃,轉身走開。
魚悅低頭想了很久。是的,他想做魚。陸地上的許多東西他不懂得,但是在大海裏,漂浮的海草,海裏的珊瑚球,甚至鯊魚的屁股都是他喜歡的,他甚至很羨慕那些魚兒,遇到順眼的隨便交配產卵,接著甩幾百個魚子,該死死,該存存,無憂無慮的。
他不敏感,是的,關於男女之間的情愛,他是懵懂的,甚至第一次的遺精,都是知意悄悄幫他丟了那條褲衩。他記得那時哥哥隻是捏捏他的鼻子,說他長大了,那之後的日子,他越來越清心寡欲。原本海洋生物的交尾方式和陸地上是不同的,所以在情愛方麵,魚悅是個低能兒。
正在幫魚家奶奶包餃子的知暖呆呆地看著魚悅,十幾秒前她還快樂的包著餃子,小鼻尖上滿是麵粉,現在的她又羞又氣,因為魚悅突然走進來對她說:“即使你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你還是別來了。走吧!”
屋子裏的人鴉雀無聲,榔頭靠在門廊上叼著香煙,幾滴冷汗從他額角流下。
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傳來,知暖哭著跑了出去。魚悅捂著臉看著一屋子搖頭的阿婆阿嬸,她們無奈地搖頭,繼續包餃子。魚悅看著門口,那裏有條手臂伸出,一隻拳頭上豎立著一根無力的大拇指。榔頭哭笑不得。
方真站立在一個非常大的自然岩洞裏,這裏的氣溫是暖的,甚至是舒適的,岩洞的上方,一個人坐在腳手架上正認真地雕刻著一些文字。
“叮”
“叮叮”
“叮叮叮”
方真就這樣默默無語地聽著單調的鑿敲牆壁聲音站立了三個多小時。他的表情平和,他站立於一處人工草坪外,幾隻螢火蟲把他的肩膀當成了歇息地,它們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頭頂上。
鑿壁的聲音終於停止,起落架的圪墶聲,一個人緩緩地從岩洞頂端冉冉飄下,這人背後栓著一根安全繩索。
方真終於動了,他緩緩地跪下,默默無語。
“等了很久了。”這人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柔,就像清風撫動。
“三個小時,我很忙。”方真實話實說。
“嗬,真兒還是這麽倔強。”那人過來彎腰扶起他。
“我叫隨知之,不叫方真,也不是真兒。”方真抬頭,看著麵前這個漂亮的二十歲上下的男人。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驚訝於他的美麗,他從來不知道人可以美成這樣。但是時間久了,方真發現,這人就如外麵的雕塑一般,隻有個身子,丟了腦袋。
“你不是隨知之,也不是方真,也不是真兒,你是我的玄孫。”這個二十多歲上下樣子的男人露出一些調皮的樣子調笑。
幾位侍女走過來,她們穿的衣服猶如電視劇裏麵幾百年前古裝大戲裏的丫鬟一般,這裏的擺設也是如此,都是隻有在古董店裏才能看到的款式,唯一的分別是,古董店的大部分未必是真品,這裏的每一樣家具,擺設年歲都上千年。
“和我一起吃飯吧,親愛的玄孫,很久沒人來陪我了。”那人舉起手臂,由著那些漂亮的少女幫他擦著不存在的灰塵。他很坦然地站在那裏,即使渾身的衣服被脫光,在方真麵前赤身裸體也沒有露出半分羞愧或者其他的神色。
十分鍾後,方真和他坐在了一張很普通的石桌麵前,猶如古人一般,妙齡少女彈撥琵琶,人造的微風吹拂,跳著古代舞道的女子旋轉著跳著旋舞兒,清淡的青菜豆腐,兩杯兒清酒。
方真有再次有些朦朧了。
“想什麽呢?”那人笑了下,大概是少女們幫他綁的絲帶不妥當,或者是他自己不滿意,他自己拿著一把梳子緩緩地梳理著那一把烏黑黑的、柔順順的長發。他一邊梳理一邊問著。
方真呆了下,抬頭看下那人:“你可以找許多人來陪你,他們都很願意來。”
“可我就是喜歡你啊,怎麽辦?”那人放下梳子,慢慢拿起筷子幫方真夾起一些青菜放到他的碗裏:“嚐嚐,這是我親手種的,很新鮮的。”
“。。。。。謝謝。”方真遲疑了下,低頭扒飯。
對麵那人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
終於,一碗飯全部吃得幹幹淨淨,方真抬頭:“您叫我來有事情?”
那人笑了下,站起來,從懷裏拿出一塊絲帕,托起方真的下巴幫他擦著並不存在汙垢的嘴角說:“叫我纓然吧,我喜歡真兒叫我纓然。”
方真扭動了下脖子掙脫他的手:“不妥。”
纓然顏色露出一絲委屈的神色,慢慢坐到一邊,方真不理他,轉頭看一邊岩石上的古文字。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真兒招惹我了,所以,我要先告訴你壞消息。”纓然見方真不理他,於是扭頭很是生氣地說。
怒氣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真兒招惹我了,所以,我要先告訴你壞消息。”纓然見方真不理他,於是扭頭很是生氣地說。
方真扭頭看下纓然:“隨便你。”
纓然拍拍手,特別快樂地對方真說:“他們回來了,沒有找到吱吱,這是最後一個國家了,我懷疑,你最最愛的弟弟,他已經死了,早就化成灰了,消散了。”
纓然就是這麽快樂地摧毀著方真的最後期望,他甚至舉起那雙美麗無比細白的手作出吹去浮灰的樣子。
方真眼神暗淡了下,但很快的抬頭:“吱吱不會死,他一定藏在某個地方,等我去找他,他最會藏了。。。。。。”
纓然眨巴下眼睛:“那要是死了呢?要是確實死了呢?我確定他是死了的。”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吱吱不會死,他在等我。”方真眼神不帶一絲情愫,但是語氣很重,纓然沒有再說什麽,他知道方真的極限,他快要激怒他了。他見好就收地再次拍手:“好吧,好吧,你說他等你就等你好了。我跟你說好消息。”
方真搖頭,露出一絲疲憊的神情:“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留我幾天,親自教育我。我今天累了,去睡下,明早上我過來,隻是你要快,小店那邊離不開我的。”
纓然站起來,很是關心地摸下方真的頭發,從方真出現,他第一次露出一絲慈愛或者其他什麽情愫:“很累了?真兒很可憐呢,累了就來陪我啊!為什麽要離我那麽遠呢,對我好點不成嗎?雖然我輩分大,可是這軀體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啊!他們都害怕我,我很寂寞啊,隻有你敢陪我,隻有你願意和我聊天,真兒,你很久沒有陪我聊天了。。。。。。。”
“師傅。。。。。我累了,你找春水陪你玩,他喜歡。”方真站起來,衝他再次跪下,低低頭,轉身離開。
纓然站在那裏,一直站到石壁低沉緩慢的關閉岩洞的聲音傳來。纓然臉上微笑的表情慢慢地退去,他伸手把桌子上的器皿全部掃在地上,開始發出鬼魅一般的笑聲:“嗬。。。。。。。多麽可笑!多麽可笑的兄弟情!多麽可笑的哥哥!多麽可笑的弟弟!傻,傻瓜,全世界最大的傻瓜。。。。。傻瓜!白癡,別說現在找不到他,就是找到那隻老鼠,我也要把你那個可笑的,一直引以為傲的兄弟情扼殺掉!春水,春水!!!!!!春水!春水?”
那位在洞門口一直守候的中年人,急急地跑進來:“我在,我在,我在。。。。。。。”
“找到他,他就是在老鼠洞也找出他來,即使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大腦移植了,就像你不停移植我一樣,春水,找到他,即使他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基因克隆一個他出來。春水。。。。。。。找到他!”纓然抓著春水的衣領憤怒地叫著說。
“是,一定會找到他的,纓然,你又不開心了,這樣會加速衰老的,你要開心,開心才會長壽啊,對不對?”春水抱著他,溫柔地嗬護著、哄著。
那些可憐的侍女跪在一邊,驚懼得渾身顫抖。。。。。。。。。
隨伯祿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他隨家的孩子,別說知暖,即使旁係的孩子也沒有被人如此侮辱過。他第一次看到知暖如此傷心,連勸帶哄的,才知道最心疼的知暖被人如此侮辱了。
自打知之,知意不見了後,隨伯祿滿腔的愧疚都付到知暖身上,隨家的家主之位可以沒了,別人可以嘲笑他老眼昏花,無所謂了,一輩子了,也沒幾件的事情能打擊到他,可是自己的寶貝孫被如此侮辱,隨伯祿不能容忍。大半夜的,隨伯祿作出了第一件他平生沒做過的事情,他用腳踹粽子店的大門。接著隨著一盆冰涼的水從二樓傾倒出來,隨伯祿被澆灌了個透心涼。
“冷嗎?”魚家奶奶笑眯眯地趴在二樓看著隨伯祿。
隨伯祿打了個寒戰,突然發現自己來這裏踹門真的很不理智,這一個女人已經很難招惹,隨著二樓慢慢的冒出來的大嬸大媽的腦袋,他理智慢慢地回到大腦裏,一個已然不好招惹,這麽多,那還不是找死嗎?
“爺爺,我們回去吧,著涼就不好了。”隨知閑和帝堂秋一路尾隨,眼見的隨伯祿要吃大虧,兩個人隻好冒出來勸阻。
“不用你管,隨家沒你這號人,你也不必喊我爺爺!”隨伯祿一腔怒火發到了隨知閑身上,隨知閑眼神暗淡了下,他下午那會隻是借著那件事情,想在死之前,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話是說出來了,可惜,親情似乎沒了。
粽子店的門被悄然打開,魚悅點著店門口的燈光,上下打量了下狼狽的隨伯祿,側了下身體:“進來吧,外麵涼。”
“哼!”隨伯祿哼了一聲,轉身就想走,他抬腿邁了幾步,突然想起,這次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又轉回身,怒氣衝衝的向屋子裏走去,進門的時候還狠狠地瞪了魚悅一眼。
一輛巡邏的警車被這邊的吵雜吸引過來,警車停在不遠的地方,並不敢過來:“誰在那裏!”
接著,一盞異常亮且刺眼的大燈突然向這邊照了過來,這種燈,隻要人的眼睛猛然接觸到,就會失明一整天,而實驗獸最多幾分鍾甚至幾秒鍾。這是為了給巡警或者其他什麽人製造一些逃生時間。
帝堂秋急急地推了一把隨知閑,一行人急忙進了店子,關起了門。
隨知閑一股子怒氣沒處發大聲訓斥:“瞎了,樂醫仲裁所!”
探照燈滅掉了,帝堂秋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隨知閑:“宵禁時間外出,是我們的不是。”
粽子店門口,有人慢慢地敲門,榔頭披著衣服打開門,門外是幾位穿著整齊,值夜班的巡警。他們標準地敬禮,打頭的是一位二十出頭,黑黑壯壯,表情嚴肅的上尉警官。他並沒有因為屋內帝堂秋他們的衣著露出他人慣有的懼態:“抱歉,我們需要看下各位的證件,上麵說這裏要加倍保護,所以含糊不得。職責所在,請您原諒。”
帝堂秋摸下口袋,拿出證件遞給他們。這位警官檢查,核對,接著把證件雙手交還,語氣是尊敬了,但是帝堂秋卻聽著怎麽也不是個味道。這位警官抬頭看下屋裏幾位:“抱歉。這裏周圍的巡邏樂醫我們都熟悉,所以先前失禮,但是我們就不道歉了,宵禁時間外出,外出不報備,這樣我們的工作很受影響,請各位下次注意。”
巡邏車離開了,帝堂秋站在門口,摸摸下巴,笑眯眯地看下斜眼睛打量他的榔頭:“有意思,是吧?”
榔頭打個寒戰,轉身進屋,不理這個瘋子。
魚悅的臥室內,隨伯祿換了魚悅的衣服。魚悅看著隨伯祿努力維持著他的威嚴,可惜自己的衣服他好像架不來。換衣服間,魚悅第一次看到隨伯祿的身體,瘦骨嶙峋間,到處攀爬著傷疤,新的舊的。他甚至無法從這個老人的背後找出巴掌大的完整皮膚。
皮相
方真趴在地板上重重地喘息著,汗珠子一顆一顆地從他裸露的上半身滴嗒嗒的滾落到地麵上,摔成幾瓣。
纓然坐在人工水池邊上歪頭看著他,眼神裏帶著一股子遮掩不住的狂熱:“當大風吹拂,萬物都會被席卷,不同的器皿會發出不同的聲音,風是破壞的東西,風的力量越大,破壞度就越大,你比我聰明,比我當年還聰明!”
方真聽著纓然那股子按捺不住狂熱的語調,他身心疲憊地趴到了地麵上。太累了,累到尊嚴都不想要了。
冰冷的玉石地麵,給方真燥熱的身體帶來一股股涼意,纓然站起來,緩步走到方真麵前蹲下:“我知道你很累,可是,沒有多少時間了,方舟在等你。”他說完後,看了眼身邊的春水。春水拿起一邊掛在假山上的袍子遞到纓然手裏。
得到片刻喘息的方真,慢慢從地麵爬起來,接過春水手裏的袍子慢慢穿好,他衝纓然單膝跪下:“多謝。。。。。。指導。”說完他拒絕了春水的攙扶轉身離開。的
“為什麽不叫我名字呢?”纓然突然問了句。
方真腳步停下回頭看著他:“你有名字?”方真的臉上竟然帶著一股子報複快意,他甚至在笑。
纓然看著方真離開的身影,他走得很慢,三天不眠不休的訓練,耗幹了他全部的體力。
“是啊,我沒有名字,我怎麽忘記了呢。”纓然喃喃地看著方真離開,當石閘落下,岩洞恢複了並不光亮的燈光照明狀態。春水看著方真離開的身影,眼裏壓抑不住的一股子憤怒、嫉妒、無奈,甚至還有暴虐的情緒。當他聽到纓然的喃喃自語,他的目光立刻變成一片柔和,不,應該是溫柔萬分的。
“您怎麽會沒有名字呢,您的名字能叫整個大陸為你瘋狂,您的名字是世界上最高貴的名字。。。。。。。”
“春水,其實,那些都不重要,知道我最大的願望嗎?”纓然打斷那個人,狂人幾乎帶著歇斯底裏的崇拜語調。
“當然知道,消滅融心,統一樂醫世界,建立世界新的製度,新的規範。。。。。”春水喋喋不休地誇張得猶如宣誓一般地敘述。
“我想離開這裏,想去享受陽光,想去提供下午茶的小店喝個咖啡,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可以隨便稱呼我,除了那個名字。”一縷陽光,透過岩洞的某個縫隙鑽進,白白的一道猶如細小的光柱照射在地麵上。纓然伸出手接住它,接著拿接著光線的那隻手撫摸自己的臉頰,享受不存在的東西。
春水突然從纓然身後擁抱住他:“別,求您,千萬別這樣想,出去,您會死的,您必須依靠這裏特殊的物質生存,您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好嗎?”
纓然緩緩掰開春水的手,自嘲一般笑了下:“從清醒過來,在這裏,六百年了,夠了。。。。。。真的夠了。”他慢慢脫下自己的外套,緩緩走入那個人工水池,池水慢慢淹沒了他,池水是粉紅色的。當纓然緩緩下沉後,一些奇怪的煙霧慢慢從水麵升騰起來。煙霧也是粉紅色的,那種顏色很詭異,是的,是詭異的粉紅。
粽子店,隨伯祿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他太老了,雖然他努力作出很憤怒的樣子,可惜魚悅完全不和他的眼睛對視,他玩著一個沒有漆任何顏色的陶塤,這是最後一個了。
“知暖,我們家知暖從沒這樣傷心過。”隨伯祿終於開口。
“您很愛她嗎?”魚悅突然抬頭問。
隨伯祿被魚悅跳躍式的問題,問得呆了一下,他看著魚悅的臉,孫女喜歡這個年輕人,誰都能看出來。隨伯祿上下仔細打量著他,這孩子真的生的很漂亮,大家雖然努力無視這一點,但是,這年輕人的相貌、氣質、一身詭異的本事,甚至那股子臭脾氣,在六國都是被大家談論的話題,不止知暖,許多女樂醫喜歡他。隨伯祿真的動過把魚悅招贅的念頭,畢竟,知意,吱吱丟了這麽多年了,正房眼看著就凋零了。這年輕人如此優秀,吳嵐那一股樂醫力量都動了想法,假如不是這該死的實驗獸,也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吧。
“自然,自然是愛的,知暖,我從沒叫她流過半滴眼淚。”隨伯祿回答。
“叫她離開,假如真的愛她的話。”魚悅緩緩打開窗戶,遠處的海麵是黑色的。
隨伯祿的情緒很快被魚悅這句話牽引到特殊的思緒,是啊,他喜歡這個孫女,因為她是僅剩的了,他把愧疚的愛全部給了知暖,幾乎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他想知暖離開這個裏,可是,全世界誰都能說這樣的話,任何普通的家長都可以隨便地選擇自私地去安排自己的孩子。可他不行,他不可以,絕對不行。外麵巡邏的士兵,每天到處治療的樂醫,每個人都是有父母的,他們的父母也愛著他們的孩子。
“叫她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魚悅回頭又勸了句。的
“是啊。。。。。。再不走。。。。。來不及了。”隨伯祿鬼使神差地站起來,完全忘記此行的目的,喃喃聲中,老爺子離開了。
帝堂秋看下魚悅,微微點點頭,快步跟隨了過去。魚悅很奇怪地看著帝堂秋的背影,剛才那個人看著自己的眼神為何充滿著感激之情?
榔頭慢慢關閉起店門,彎腰抱起門口的一摞子磚頭,轉身去了後院,魚家奶奶看著發呆中的魚悅背影說:“悅兒,酒店那邊送來許多食物,我看材料還全著,明天我做些熏腸給你下飯。”
魚悅回頭,從魚家奶奶笑了下:“奶奶,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魚家奶奶笑著搖頭:“如果自私,悅兒會和我第一時間離開吧?”
魚悅關起窗戶,笑了下:“我去幫您剝大蒜去,多放點。上次您做的,都給那個曾經窮過吃了。”他的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孩子撒嬌語調。
走廊下,祖孫家長裏短的對話緩緩蔓延著。
“小店這地方挺好的。”
“是啊。”
“老街坊,總是很幫忙的。”
“恩,改日,回去看看下吧。。。。。。”
城市黑色中的皮相並不美,它是殘缺的。麻木的人們依舊在生存著,在一扇又一扇的門後。
這一夜,蕭促嚴狠狠地打了兒子一頓,用他的皮帶,他費盡心思為兒子整到的一份出城令,被兒子送給了陌生人。
這一夜,田葛趴在病床的小桌上給田牧寫遺囑,奉遊兒坐在他身邊發呆。
這一夜,小豆媽給小豆在打最後一隻毛衣袖子,毛衣的顏色很雜,但是小豆媽媽手很巧,她把混亂的毛線打出各種動物的圖案。
這一夜,四季婆婆,得到一份來自政府最後的通牒,小店隻有一個月的生命了。
這一夜。。。。。。。六國原本放置凍肉的冷庫,實驗獸們褪下了最後一層皮相。。。。。。。
壩上六照
小店市禁市臨時搭建的鋼筋水泥壩子,蕭克羌站在壩子頂端默默地看著下麵混亂的人群。從今天開始,這裏就要逐漸逐漸放一些市民出去了,一些未成年人,在經過最後一次檢查無誤後,小店市的第一批希望將會送出去。
蕭克羌背著雙手看著下麵,他沒有動,一身的肉火辣辣地疼痛,昨天父親動了真怒,因為自己放棄了最後的出市的機會。蕭克羌沒有後悔,甚至他有些心情愉快,眼角上都略微帶了一絲笑意。這一輩子,他第一次反抗父親,反抗得如此徹底。
蕭促嚴作為政府重要官員的貼身隨員,理所應當地陪同著隨家和一些必要撤離小店市的少年樂醫們一起坐在機場,蕭促嚴坐在角落的椅子,當盛怒過後,他內心無比懼怕、惶恐、不安。他自己倒無所謂,重要的是,蕭克羌,他的兒子作出了那樣的決定,憤怒的他昨天給了兒子一頓皮帶,現在,他坐在這裏後悔。他可以預見,他和兒子是再也無法見到了,因為,小店市隻有一個月的性命,就如其他被摧毀的都市一般。在實驗獸第一期繁殖期到來之前,有人不允許它生存在這個世界。
機場防爆玻璃被外麵的市民敲擊得怦怦作響,軍警們有氣無力地驅趕著,無所謂了,他們無所謂。
一盒香煙很快被吸完了,蕭促嚴站起來,他看著那些混亂不堪的政府官員和他們的家屬,以往,他一直追隨在這些人的身後,身前馬後效犬馬之勞。現在他不在乎,完全不在乎,兒子沒了,他也不需要去巴結誰了。
隨手拎起一個不知道民間疾苦,還在滿世界搗亂的高官小崽子,蕭促嚴把他丟得很高,小崽子尖叫起來,分貝很強,紛亂的人群安靜下來。
“管好孩子,不然等下班飛機。”蕭促嚴譏諷地看著那個肥胖的女人,她剛要開罵,卻被蕭促嚴的一句話嚇得憋了回去。誰都知道這是最後一班飛機,三十分鍾後,小店市飛機場,橋梁,公路將會被炸毀。
“長官,您去那裏,馬上要登基了。”蕭促嚴的下屬看著長官要離開的背影說。
蕭促嚴回頭看著那張年輕的麵孔:“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歲,長官。”
“結婚了嗎?”
“沒有,長官。”
“你的父親還活著嗎?”
“是的長官。”
蕭促嚴摘下脖子上的登機卡,掛到了年輕屬下的脖子上:“好好孝順你的父親。”接著,他離開了那個混亂的候機大廳。
蕭克羌仰著頭,看著天空的飛機夾雜著巨大的雜音飛過,心裏默默地跟父親告別。
“看什麽呢?”蕭促嚴背著手,一臉愜意地看著兒子。他覺得非常高興,很多年沒看到兒子變臉了,很有趣。
“您。。。。。。。沒有走?呃。爸爸?為什麽不走?”
“我的兒子在這裏,你叫我去那裏?”
“爸爸身體健康,出去後,找個女人,隨便也能生出十個八個兒子來。”
“生出一百個,他們也不是蕭克羌,蕭克羌是我唯一的兒子。”蕭促嚴伸手,輕輕擦去兒子腮邊的眼淚:“這麽大了,還哭,丟不丟人,我是怎麽教育你的,真是失敗。”
父子兩擁在一起看著壩子下,那裏很亂,隻是分離得很亂,往日的爭吵、不甘,這些聲音是沒有的,大人們默默地站在兩邊看著著那些孩子整齊地排著隊伍離開。
孩子們排好隊伍,慢慢進入一間臨時的屋子,在那裏,華萊西亞帶領的小組,要嚐試用模擬器對孩子們做最後的檢測。這套模擬器隻能對孩子來使用,因為人的耳朵成年後,有些音波就無法聽到了。這些音波用來檢測孩子們的負麵情緒,看下有無潛在焦躁的可能性,即使如此,這些孩子出去,也會被統一放在一個聚集地,等待三個月危險期過後才能自由。
田葛推動著輪椅,慢慢在人群裏找人,他想委托別人幫他帶遺囑出去。一些財產,還有他放在腿上的醫器,他希望可以留給田牧。他出來遲了,沒趕上把這些東西交給坐飛機離開的人們。
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小店市的西南郊一朵巨大的蘑菇雲慢慢升起,大地傳來一陣震動。人們晃動了幾下,停止喧雜,看著那朵雲,好安靜,安靜得嚇人。
一位婦女突然失聲痛哭,他的丈夫擁抱著她的肩膀。婦女看著隊伍裏的一個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彤彤,出去後,要聽外公的話,要好好孝敬外公,不要和表哥他們搶東西。被人欺負了不要哭。。。。。。。。要堅強。。。。。。”
小女孩從隊伍裏掙脫出來,趴在隔離欄杆上伸出小手:“媽媽,我不走。。。。。。。媽媽。我要回家。。。。。爸爸。。。。。”
女孩的父親扭過臉看著一邊,眼看著妻子要掙脫他,他無奈地扛起妻子離開了送行的隊伍。。。。。。
一直努力堅強的孩子,終於大聲啼哭起來,沒人勸阻她,她哭得好傷心,坐在地上,露著最難看的哭相,一直一直哭泣著,直到嗓音嘶啞後,她認命地坐起來,摸著胸口的牌子站回隊伍慢慢前行。
田葛在尋找著,一張張的臉從他麵前閃過,他誰也不認識。他甚至想,即使醫器到不了田牧的手裏,這封信他也期盼她能看到,信裏有他對田牧的最後願望,如果可以,他期盼田牧可以做一個普通人,放棄做樂醫,那怕隻是做百貨商店的售貨員,嫁給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老實男人,怎麽都好。樂醫還是不要做了。
“田先生。需要我幫忙嗎?”明燦燦笑眯眯地閃出來,田葛看下她胸口的撤離證,露出欣喜。
“請幫我個忙。”田葛看著這個露出笑容的女子,真好,她可以離開了。
“盡管說。”明燦燦看著他。的
“幫我給我妹妹帶一封信,還有這把醫器。”田葛從懷裏摸出信遞給明燦燦。
明燦燦為難地看下身邊的肥龍,她扭頭看下田葛:“抱歉,我們不打算離開,恐怕幫不到您了。”
田葛,看下明燦燦,又不解地看下肥龍,肥龍憨厚地笑下,一洗之前的油滑:“那個。。。。。小店市,是家啊,我們想留下來,和這個城市一起存亡,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朋友都在這裏,去外麵,不適應了。”
田葛縮回了手,笑了下:“這樣啊。”
“小豆媽可以幫您的,雖然我不喜歡那個女人,不過我想這點小忙,她是樂意幫的。”明燦燦,彎腰拿起放在田葛手裏的信。當她伸手要拿那把醫器盒子的時候,田葛按住了。
“醫器,就算了,我想我是能幫一些忙的。”田葛撫摸著盒子說。
明燦燦笑了下,沒有說話。
又是幾聲巨大的爆炸聲,聲音傳至不同的地方。一股子爆炸後的粉塵,蔓延在都市上空,田葛的輪椅搖晃了幾下,他差點掉下去。一雙手摟住他的後腰。
“一會看不住就亂跑了。”奉遊兒把田葛固定回輪椅,小心地幫他蓋好毯子。田葛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下。奉遊兒伸手拿過明燦燦手裏的信。衝她笑了下:“不用送的,你們不會死,誰也不會死,我保證。”
明燦燦的喉嚨塞了下,她咳嗽了兩聲:“。。。。。。好啊,一切拜托,樂醫大人了。”
奉遊兒慢慢推著田葛離開,慢慢消失於壩子口的公路,明燦燦笑了下:“真遺憾呢,有個伴,有個人一起陪著生生死死。”
肥龍提下褲袋:“我不是陪著你嗎?有我無敵肥龍大爺在,你怕什麽啊。”
明燦燦帶著一絲小瞧的味道斜了他一眼,肥龍有些不服氣,聲音有加高了幾倍:“哎,什麽意思啊,我很靠得住的。”
“真遺憾呢,三十二歲了,還沒穿個婚紗,就這麽。。。。。。。。。呃!”明燦燦突然捂住嘴巴。她失言了。
肥龍哈哈大笑,明燦燦又羞又氣,轉身要離開,肥龍卻拉住她:“喂!想穿婚紗嗎?”
小豆媽,看著麵前一對穿著樂醫製服,背著醫器的樂醫大人,很迷惑地眨巴下眼睛。阿綠笑眯眯地走過來彎腰:“大嫂,是這樣,你們這樣排隊,會到晚上也出不去,我們另外有個壩子口,是專供樂醫離開使用的,所以,請跟我這邊來。”
“是魚先生,拜托你們的嗎?我就知道,他最疼小豆了。”小豆媽看著漫長的人龍一般的隊伍,露出一些在上者的優越語調,彎腰抱起小豆跟隨阿綠離開了。
阿綠伸出手對小豆媽說:“我來吧。”小豆媽有些不好意思,小豆卻伸出手。他熟悉這套衣服,在六國酒店,大家都對他很好。
“你帶我去見哥哥嗎?”小豆摟著阿綠的脖子問。
阿綠和環奉對望了眼,顯然不知道哥哥是誰,但是看這對母子對樂醫的熟悉度,多少有些奇怪。阿綠含糊地應了句,繼續抱著小豆快步離開。沒人注意他們,這些天到處是樂醫在活動,市民都很麻木,有時候樂醫都互相不熟悉,因為小店市呆著的樂醫實在太多了。
血紗
六國冷庫,三隻實驗獸已經完整地脫去了身體的舊殼,這幾天,它們就依靠吃自己的脫下來的殼而生存,那扇小小的換氣扇為它們提供著微薄的空氣。沒有人能想象的出來,實驗獸會把自己凍在巨大的密封著的冰室裏進行進化,人類在此處活不過六個小時,無論是溫度,還是這裏稀薄的空氣,都是致命的。
蛻變的實驗獸,身體小了很多,但是身體進化得更加合理。從外表看上去,它們還是老樣子,隻是小了一號,這意味著,它們更加容易隱藏。但是,如今的它們,可以分辨更多細微的聲波,嗅覺可以分辨成千上萬種細小的味道。它們低低嗚咽著舔著沒有進化完成的那隻小獸,這隻小獸,原本就是最弱的一隻,它會蛻變得晚一些。實驗獸的嗚咽充滿著人性,不安,擔心,它們慢慢嗚咽,開始創造著屬於自己的語言。
幾聲沉悶的震動,實驗獸互相對視,眼神裏是驚恐的。人怕它們,它們何嚐不懼怕人類,如今這裏最後的脫殼已經吃完,再不出去尋找食物,它們會虛弱下去的。
嗚咽,低鳴,實驗獸猶如開會一般,互相叫著。接著,一隻壯一些的實驗獸,彎腰叼起沒脫殼的小獸把它放在屋角,它們推動冰磚,慢慢地,小心地疊加掩埋住這隻可憐的動物。看樣子,它們決定出去了,剛才的震動是可怕的,它們必須去觀察下
冷庫的大鐵門小心地被打開,一隻耳朵悄悄伸出,小心地聽了下,接著,三隻實驗獸小心地,無聲地出現在地庫。這裏是無人來的地下冷庫,當食物搬光後,這裏就再也沒有人光顧。
如今的實驗獸,每隻有三隻疊加的成年犀牛那麽大。剛蛻變的它們,還有些虛弱,貼伏在屋頂的身軀,沒那麽靈活。它們緩慢地挪動,當再一聲的震動傳來,它們被大地的震動驚嚇到。實驗獸驚恐地互相對視,最後一隻小心地關閉起冷庫的大門。如果有人看到那隻實驗獸的動作,一定會驚訝的大叫,因為,這家夥竟然會反鎖房門。
肥龍拉著明燦燦奔跑在公路上,實在太累了,肥龍停下腳步,攔住了一位軍警,這位軍警穿著最現代化的裝束,卻騎著一輛單車,太不容易了。
“我要和我老婆結婚,所以,能把車借給我嗎?”肥龍笑嘻嘻地對這位年輕的軍警說。
軍警笑了下,把單車借給他:“祝福你們。新娘子很漂亮。”
明燦燦傻乎乎地看著肥龍,知道肥龍拎著她放到車子的前梁,騎出了很遠後她才氣急敗壞地大聲問:“誰要和你結婚?”
“嘿,玩笑,玩笑,不這樣他能借給咱車嗎?”肥龍憨笑著,笨拙的胖屁股在單車上扭動著。
肥龍拉著明燦燦來到過去的市中心,過去這裏是小店市最喧鬧的街區,明燦燦每個星期要來這裏一次,如果遇到打折,她會來兩次。現在,這裏安靜得像死城,很久沒有被打掃的街道,一些賣食品的店被哄搶、砸爛。明燦燦和肥龍四下看著,幾輛軍警車從街道中心呼嘯而過,車上的人和單車上的人對視,接著眼神錯開。
“找到了!”肥龍高興地下了車子,他拉起明燦燦的手走到一麵巨大的櫥窗前。市中心一半的店子被砸爛,但是婚紗店完好無損,誰會來打劫它呢。
“你要做什麽?喂!。。。。。。喂!啊。。。。。。”明燦燦呆呆地看著肥龍論起單車狠狠地砸向櫥窗,一下,兩下,玻璃碎了。
疾馳的軍車一個急刹車,倒著開到明燦燦和肥龍麵前,幾個軍警端著槍好奇地看著這對男女,這個城市每天都有人發瘋,暴虐。
“我要結婚了,可是我老婆沒婚紗。”肥龍突然摟住明燦燦的腰,大大地笑著。
軍警們看著這對男女胸口的牌子。一位長官問到:“你們怎麽不離開?”
肥龍搖頭:“不離開,留在這裏,結婚,生一堆孩子。”說完,他笑得象個國王一般。
男人和男人奇妙的感情就在此刻萌發,那位長官彎腰,從後車廂拿出一瓶酒,還有個大扳手遞給肥龍。
“奇怪的新婚賀禮。”肥龍看著扳手叨咕。
“新娘子,總需要個好戒指吧。那邊有家首飾店,保存完好,自行車是砸不開的。”這位長官拍著肥龍的肩膀一副認識多年好哥們的樣子。
“嘿。。。。。。。謝謝了。”肥龍和這個男人擁抱。
“這條街,歸我管,國王可以隨便帶著您的王後選購,一切由國家買單。”軍官衝他們眨巴下眼睛,笑眯眯地上車,呼嘯著開著車離開了。
明燦燦呆呆地看著這群無法理會的男人,肥龍從櫥窗鑽進商店,從裏麵打開門,衝明燦燦吹了聲口哨:“嘿,還等什麽?”
明燦燦咬下嘴巴,噗嗤樂了,她跺下腳,看下肥龍那張黑亮的肥臉,笑得很曖昧地走過去。明燦燦的個子其實比肥龍高,她雙手捧起這人的肥臉,大大地在他的額頭來了個響的。
“以前,每次路過這裏,我都要看這個櫥窗。我幻想我穿這些美麗紗裙的樣子,隻是沒想到會這樣穿它們。”明燦燦笑嘻嘻地挽著肥龍的胳膊說。
幾分鍾後,明燦燦在成堆的婚紗裏挑了一套最最昂貴的婚紗,光澤感極佳的緞麵,魚尾式下擺,精美絕倫的刺繡輔以繡珠裝點於胸前、腰部以及裙擺上,明燦燦挽著肥龍的胳膊,像個王後一般。肥龍應景地穿著一套黑色的燕尾服,可惜他太胖了,胸口的扣子無法扣上,於是他隻好露著他肥碩的肚子,他的手裏依舊拿著那把扳鉗。這對組合多少有些不倫不類的。
“我怎麽瞅著你低了許多?”肥龍好奇地打量著明燦燦,明燦燦笑了下,從裙子下擺伸出腳,她的腳上赫然穿著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我不想我家親戚和來賓看出來新郎比我低。”明燦燦眨巴下眼睛。
肥龍哈哈大笑,很牛X的拿著扳鉗指著櫥窗裏的陳列品對明燦燦道:“老婆,隨便挑,要多少克拉都沒關係。”
破碎的防爆玻璃碎片在陽光的反射下亮著光,肥龍氣喘籲籲,渾身冒著汗滴,防爆玻璃太難砸了。明燦燦坐在街邊,肥龍端出成盤的首飾展示在她麵前,他單膝跪下,虔誠地為明燦燦一個又一個的實驗著那些戒指,明燦燦美得飄飄然,十個指頭上全部帶滿。
“我覺得,我像個王後。”明燦燦伸出十個指頭樂得張揚,沒有女人會對首飾不動心的。
肥龍看著這個笑的誇張張揚的女人,突然覺得她很美,非常美。。。。。。。。
“我可以吻你嗎?一下。可以嗎?”肥龍突然開口。
明燦燦猶豫了下,看下四下,她站起來,看著那張汗珠子還在滴答的肥臉,並不覺得討厭。明燦燦點點頭,微微彎腰,她不喜歡新郎踮著腳吻她。。。。。。。的
輕輕閉起的眼睛,明燦燦剛剛在婚紗店畫好的妝,長長的假睫毛上閃著金色的光,豔紅紅的嘴唇微微翹著。肥龍顫抖的,慢慢嘟起嘴巴迎合上去。。。。。。。。。
。。。。。。。。
。。。。。。。。。。。
明燦燦沒有得到新婚的熱吻,她覺得自己飛了起來,肥龍把她推了出去,她跌到了街對麵的廣告牌上,她尖叫著,看著一隻詭異出現的巨大的怪獸叼著肥龍的半個身子。
“跑。。。。。。。。啊!”肥龍艱難地衝著她張著嘴巴,作出叫她跑的口型。他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在努力微笑,接著消失不見,最後要消失的手上依舊赫然地拿著一枚要給燦燦試帶的戒指。
明燦燦嚇得渾身顫抖,根本無法動彈,她想大叫,卻隻能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聲巨大的槍響,巡街的軍警衝著攀爬在樓邊慢慢咀嚼美味的實驗獸開槍,明燦燦麻木地看著前方,不停的有人叫她。
跑啊。。。。。。。。
跑啊!!!!!!!!!
有人死了,是的,有人死了。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怪物像貓兒耍弄可憐的耗子一般不停地吊著屍體甩來甩去,一些血飛濺在白色的婚紗上。。。。。。
小店市的沙灘岸邊,小豆媽抱著環奉的腿,對小豆大聲喊著:“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跑啊!小豆。。。。。。。。”
小豆拚命奔跑著,在沙灘上,耳朵邊回響著媽媽的聲音:“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
呐喊
作者有話要說:
彪悍不需要語言。。。。。看文吧。。。。
by代理編輯某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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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燦,乖,把衣服換掉。”魚家奶奶拿著一套衣服勸解著明燦燦,
明燦燦那套婚紗,混著鮮血和泥土已經變成了最肮髒的顏色,她坐在肥龍最喜歡坐的那張店門口的竹椅上。
“一日為大哥,終身為大哥的。。。。。。。老大,你不能拋棄我啊。”
“哎。。。。。我是收保護費的。。。。。。你小子識相點,小老板,哎呀,哎呀,看我這張臭嘴。”
“你個死女人,現在我不和你計較。。。。。。。想當初,老子也是有背景的,哎呀,哎呀,你個死女人。。。。。。我要結婚了。王後。。。。。。我要和我老婆結婚。。。。。。我們要在這裏結婚,生一堆孩子。。。。。。跑啊。。。。。。。。”的
榔頭,魚悅,所有的人都努力著在記憶裏翻找著關於那個,滿肚子鬼主意,肥得一臉油光的死胖子的記憶。關於他的記憶太少了,隻有一些猥瑣的、簡單的、諂媚的記憶,那些記憶並不激昂。肥龍,隻是個小人物。
“不。國王還沒吻我呢,不能換。。。。。。。”明燦燦的雙目茫然,說著茫然的話。是啊,國王陛下沒有吻她,戒指沒有挑選好,婚紗不能換
魚家奶奶扭過臉,老人家總是看過一些悲哀的事情,她很快克製住了,她再次回過頭,柔聲勸阻:“燦燦,看,都一天沒吃飯了,有些事情,總是要想開些。。。。。。”
奶奶的勸阻聲,隱約地從屋子裏傳來,榔頭吸著香煙,靠著店門口早就不亮的燈箱發呆。他在努力想著,肥龍那個小子,大名叫個啥呢?他沒問過,那個家夥也從來沒說過。
魚悅沒插話,他拿著抹布擦著從最後的售貨機裏取出的那些陶塤。不賣了,如果他死了,他想好歹留些個東西給活下去的人,奶奶、榔頭、還有。。。。。。。月光,還有哥哥,如果知暖願意接受,就給她也留個吧。
帝堂秋帶著幾位助手下了車子,他的身後,四季婆婆、鈥孟公、隨伯祿、奉遊兒,還有依舊坐著輪椅的田葛,大家慢慢下了車子。肥龍也許隻是個小人物,也許,他隻是個人渣,但是,如此悲壯的死亡還是觸動了許多人,就連一直沒有恢複精神的知暖也來了。
魚悅抬頭,看著慢慢走過來的這群人,當目光觸及隨知暖,心裏蔓延起一陣無奈:妹妹,還是沒來及離開。
“節哀順變。”帝堂秋帶著一絲慰問的語氣對榔頭說話。
榔頭吐掉煙頭,苦笑:“就不節哀了,那小子鬼精著呢,他肯定在不遠等著呢,過幾天,我就去找他。然後,一日。。。。。一日為大哥,終身大哥。”
魚悅拿起一個陶塤遞給慢慢走到他身後的隨知暖手裏:“送你。”
知暖臉色白了下,扭頭:“不要!”她不要。
魚悅苦笑了下,轉身看下帝堂秋:“別進去了,裏麵亂。燦燦精神不太好。”
帝堂秋點點頭,看下魚悅,雖然為難,還是開了口:“其實,一來是過來看下,二來,有事情商議。”
魚悅停下手裏的擦拭工作,慢慢整理起那些陶塤,沒有搭話,他從來不覺的,象帝堂秋的這樣人能有什麽好事情可以和他商議。
帝堂秋,舔舔上嘴唇,那裏幹裂得繃出血:“昨天,在市中心,大約四十多名巡街官兵,全部。。。。。。。全部遇難。當然燦燦小姐,根據城市監控錄像,當時燦燦小姐就在那個實驗獸不到十五米的距離,可是,她卻完整無缺地活了下來。而且,實驗獸昨天咆哮了大約三分鍾,就在那麽近的距離,她現在依舊正常,沒有任何暴虐的現象。所以,我們想為燦燦做個係統研究,我覺得,燦燦的生存也許為我們帶來一線生機。。。。。。。”
原本呆滯的明燦燦坐在屋子裏,堂屋距離大門口也是十五米左右,但是,從帝堂秋他們下車,她自己沒有注意到,她的耳朵能靈敏地分辨有幾人下車,那些切切私語,一層,一層,層次分明地傳進她的耳朵,包括帝堂秋的請求。
明燦燦猛地站起來,赤著腳跑了出去,蓬頭垢麵,像個瘋子,門外那些人被明燦燦的形象嚇了一跳。
“是誰研究出的那種東西!誰給你們的權利研究那種東西!既然知道危險了?。。。。。。為什麽要研究呢?你們要研究就研究好了!幹嗎不看好呢?。。。。。我不認識你們!這個城市的人和你們這些人無冤無仇的,我們都過的好好的,好好的。。。。。。都是你們!就是你們!是你們放出了魔鬼,連累了我們,你們是魔鬼。。。。。。現在還想帶我去研究,你們害死肥龍還不夠。。。。。。還要把我也變成魔鬼嗎?休想。。。。。。。休想。。。。。。。。。滾啊!啊!滾啊!啊!!!!!!!!!!!!”
明燦燦的聲音越來越歇斯底裏,她不知道該去指責誰,該去怨恨誰,她需要發泄,無論如何,她想呐喊下,於是抱怨完了之後,她突然仰天呐喊,聲音越來越尖細。。。。。。。接著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小樓的所有玻璃開始破裂,接著是汽車輪胎,一些人捂住了耳朵,明燦燦發出了恐怖的呐喊,刺耳、尖利。。。。。。
尖叫突然戛然而止,魚悅從明燦燦腦後狠狠地給了她一下,她暈了過去,倒在魚悅的手臂裏。
一些事情發生了,真實地發生了。明燦燦作出了正常人絕對無法作出的事情,她的呐喊,有著強大的破壞力。魚悅抱起明燦燦,看下震驚的人們,他是第一個清醒的,大部分的人們,耳朵還在針紮一般疼痛,感覺耳蝸都被數十個鋼針紮一般。
“她現在不適合你們研究。你們先回去吧。。。。。。。”魚悅對帝堂秋說。魚悅的耳朵,常年在大海可怕的壓力擠壓下生存,所以,對於明燦燦的呐喊刺激,他沒什麽感覺。但是帝堂秋他們不行,魚悅對他說的話,顯然他沒聽到。
大約經曆了一分多鍾的失聰,眾人慢慢尋找回了聲音。
“最起碼,我們要采集一些血樣回去。”這是帝堂秋恢複過來說的第一句話。
“你,總是這樣殘忍嗎?帝堂秋?”魚悅很少抱怨誰,他甚至不愛把真實的情緒暴露出來,第一次,第一次他用無比憤怒,甚至想暴打誰的語調說話。
“你隻承擔了一家人,我卻承擔了一個城。殘忍也好,暴虐也罷,我要明燦燦的血樣。”帝堂秋毫不在意地說。
一群人坐著車過來,步行著離去,小樓的四周增派了更多的護衛,這座普通的小樓中的人們,似乎成為了城市最後的希望。帝堂秋他們還是如願地采走了明燦燦的血樣。
麵對外麵層層的保衛,小樓裏的人更多的是平靜,有幾位婆婆,甚至在細心地染著自己花白的頭發,魚家奶奶幫燦燦換了衣服,繼續做她的臘腸。
魚悅從屋子的一個隱秘處,找出一個布包,布包裏是一縷藍色的發絲,人魚之發。他把那些頭發細心地處理,他在製作一把凶器,第一次懷著殺心,去做一把醫器。他不想用水琴殺生,即使死也不願意,所以他需要一把能殺生的醫器,一把堅實耐用的醫器。第一次懷著絞殺的目的去做樂器,樂器隻能成為凶器了。
巨大的潛艇內部,小豆剃光了頭,他一直在哭泣,哭得嗓子嘶啞。沒有力氣哭泣的他,現在隻能小聲地抽搐。他要媽媽,要哥哥,要不然最可惡的燦燦阿姨姐姐也是可以的。
“為什麽不吃呢?多好吃啊。外麵吃不得的。”阿綠溫聲勸阻著。小豆對麵的桌子上,擺滿了奢侈的零嘴,巧克力、動物餅幹、玩具、好好喝的飲料,在小豆之前的生活中,他從未奢侈過。
一直很溫和的小豆突然發了脾氣,他伸手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麵上,他突然大聲嘶啞地叫喊,哭泣:“我要媽媽,我要哥哥!!!!!!我要回家..........!”
孩子跑了出去,拚命地砸著對麵的玻璃,拚命地砸。
玻璃對麵,那些人們,冰冷地看著他,就像看個死物。。。。。
方真慢慢站起來,推開實驗室的門走進去,他來到不停呐喊,撕叫的孩子身邊抱起他,猶如小時候抱吱吱一般。這個孩子有著和吱吱那麽相近的眼神,還有相近的一些他不知道的東西。
“乖,別哭,你要是乖了,我就帶你去找哥哥,找媽媽。”方真哄小豆。
也許孩子敏感的天性,小豆敏感地發現,這個哥哥身上有著和家裏哥哥相同的東西。猶如要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繩子一般,小豆抱緊了他的脖子,緊緊地。
“大人,您不能帶走他。”阿綠小心地陪著笑臉說。
“不是現在還沒找到活體嗎?在移植體到來之前,我和這個孩子一起住吧。這樣我們都安生一些。”方真淡淡地說了句,抱著小豆離開了。
傷城的探戈
當杜絕一切希望之後,大地隻留下傷。最後的壩子被炸掉了,在肥龍死去的第二天傍晚。一切出去的希望斷絕了,在一朵巨大的蘑菇雲之後。
“小店市,原來隻是一座小漁村,海上的魚家建立了它,現在,她是吳嵐最美麗的小城之一,有八百年的曆史呢!”一個喝醉的醉漢趴在城市街燈的頂端大喊著。
多麽奇怪,當最後的期望離開後,人們徹底地放鬆了,城市的上空盤旋著外城飛來的飛機。它們盤旋著,一直投放著大量的物質,這算是吳嵐的最後的禮物嗎?
當希望滅絕後,市民決定開一個大型的聯歡會,他(她)們決定以最美好的樣子走向死亡。
人們奔跑回家,找出最漂亮的衣服,巡街的軍警不再管那些瘋狂市民,隨著他們砸著能砸的東西,焚燒著可以焚燒著。電台不停安慰市民的聲音不見了,電台的DJ一直換著瘋狂的音樂。
今夜,這個城市,真的很美好,她的美好甚至是嫵媚的。
男人們穿著體麵的西裝,沒有人再會專營什麽現實的有關金錢和責任,什麽包袱都沒了。於是他們大口地喝著那些投放物質中的酒,吃著免費的食物。他們不再壓抑自己。
女人們畫好妝,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在夜的媚色中,她們行走。如果可以,她們可以要求看得上的男人,跳一支心裏的探戈,沒人拒絕她們,因為今夜是小店市的狂歡夜。
“要去嗎?”奉遊兒趴在玻璃上看著下麵狂歡的人群。
醫生在給田葛拆石膏,田葛的傷還沒好,可是,他不再需要石膏的支撐了。
“好。”田葛沒有拒絕奉遊兒的邀請。甚至他想起家中還有一套體麵的西裝,如果可以,他想洗個舒服的澡,整理下頭發,甚至他還想,他有半瓶不錯的古龍水,如果可以,他要噴一些。
“你去那?”奉遊兒看著田葛艱難地站起來向外走。
“回家,家裏。。。。。。換下衣服。”田葛臉色紅了下說。
“我送你回去。”奉遊兒彎腰抱起田葛,最近傷上加傷的日子,田葛瘦了三十多斤。
“恩。”田葛沒有反抗,無所謂了,他現在自己是走不回去的。
四季婆婆打開行禮,拿出兩套非常鮮豔的袍子,她左右比了下,對著鵠立比劃著:“哪一套?”
鵠立很認真地看著,一直繃著的臉露著難得的笑容。四季婆婆這兩身顯眼的袍子跟隨多年,就是不敢穿,現在,總算是拿出來了。
“金色的,那套帶著大紅牡丹花的。”鵠立指著最鮮豔的那套。
四季婆婆點點頭:“就這套。”她笑眯眯地把另外一套丟到床鋪上,轉身進了浴室。鵠立打開身邊帶著的酒壺蓋子,猛地灌了幾口,他需要壓抑住劇烈的心跳,他早就想看那個女人穿了那套袍子了。萬幸他的臉上是黑色的,不然所有的人會發現,這人臉上已經紅得發了赤。
四季婆婆穿著金光燦爛的牡丹花袍子走出浴室,鵠立嗆了一下,大聲咳嗽。
“鵠立啊,幫我戴下耳環。”四季婆婆拿著一對黑珍珠耳環遞到鵠立手裏。
鵠立手腳顫抖地幫四季婆婆戴著,可惜怎麽也找不到耳朵眼。
“如果。。。。。。如果我們能活下來,鵠立向我求婚吧。”四季婆婆對著鏡子撫弄新盤的發。
鵠立手再次顫抖了下,找到了耳朵眼。。。。。。。。
不停晃動的長皮靴,帝堂秋戴著紙做的皇冠,皇冠上印著生日快樂四個大字。剛才警務處的一堆女警評選他做大樓最帥的男人之一,這是女人授予他的桂冠。也許內斂的帝堂秋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放縱,他穿著白色的絲質襯衣,上衣甚至一直開到第三顆扣子。
他不能出去玩,隻能和值班人員繼續看著監視器,但是城市的媚色依舊感染著,這些不能最後狂歡的人們。
隨知閑也帶著一頂紙冠,在屋子裏晃悠,他毫不客氣地為女士們獻吻,一肚子的悶氣全部出去了。今夜,他是冠軍,帝堂秋是亞軍。他以無比的親和力勝出一票,雖然這一票是自己家妹妹知暖投的,但是管他呢,他總算贏了一把。
“切。。。。。。”帝堂秋一臉鄙視。
“你嫉妒我。”隨知閑一臉得意地舉著酒杯,一臉紅嘴唇印。
“你作弊。”帝堂秋可是不認輸的人。
“你奈我何?”隨知閑拉了把椅子,懶散地坐下,一臉的舒暢。
“他(她)們來了。”帝堂秋指著屏幕說。
一直坐在他們身邊給指甲圖指甲油的華萊西亞抬頭,因為要保護彈奏醫器的手,女樂醫不能使用任何對手部有損害的化妝品,華萊西亞從來沒有圖過指甲油。
城市廣場的邊緣,魚悅,榔頭,穿著一套下擺一直垂到腳麵的袍子,袍子分成四片,布料是純黑色的,扣子是金色的雙排,卡腰挺拔俊逸。
魚悅和榔頭的身材非常棒,不止棒,是相當的漂亮。魚悅過去一直盡量用守護的力量掩飾眼部的棱角,今夜,他不再遮掩。被城市的媚色感染的人們在放蕩,當榔頭和魚悅那張俊秀的比最美的女人還漂亮的臉出現在廣場,一些女人尖叫著過來邀舞。
魚悅拒絕了她們。不是矜持,今晚,他想邀請奶奶跳,因為今晚的魚家奶奶真的很漂亮。蓮藕綠色的舞道長袍,貴族式的盤發,甚至奶奶還戴了一朵漂亮的手工絹花,她的袖子很長,做工精細,粉紅色的繡線蜿蜒出美妙的曲線。這是絕跡於六國大陸幾百年的舞道長袍,它是那麽的美。
“來吧。我們共舞。為這城市的最後探戈。”魚家奶奶把手放進魚悅的手裏。
你見過最美麗的舞蹈嗎?那是用靈魂跳出的,壓抑幾百年的舞道者的舞道,是舞道者用靈魂在舞動的婆娑,即使這些舞蹈者大部分是年過半百的女人,但當她們舞起,人們很快站到一邊,心靈都被吸引過去。
“別難過 一切都過去
這是生活的媚色
我們已然著了魔
別難過 一切哀傷已被遮蓋
這是城市最後的探戈
舞出所有綠色。。。。。。”
廣場的上空,燃燒的篝火上飄飛著奇怪的黑色蝴蝶,熱辣辣的火焰越燒越旺盛。
魚悅環著吳嵐最後的舞道者,在不停地旋轉著,他們的周圍,人們圍攏成一圈又一圈。
“悅兒,如果你能活下去,記得去看你弟弟。就是我外孫。。。。。。。”魚家奶奶突然仰頭大聲說。
魚悅愣了下,點點頭:“好!”他回答得很大聲。
“請將,我生命最美麗的顏色記清,
啊!莫失莫忘記。。。。
是城市的最後探戈,帶來的你。。。。
最美就是我。。。。。。。”
“悅兒,如果,你活下去,臘腸做好了,一共三十根,你每天吃一根,吃完後,就不要再難過,要好好活著,好好地活!”魚家奶奶奶奶依舊笑嘻嘻地囑咐。
魚悅伸出手,魚家奶奶輕巧地旋轉了幾個圈,圈外掌聲無數。
“好啊!”魚悅帶回奶奶,繼續和她一起旋轉,好啊,無所謂呢,因為,先死的那個也許是自己呢。
華萊西亞吹下指甲,真是遺憾呢,原本想著,要在指甲上粘一些漂亮的鑽石呢。她吹吹指甲,站立起來,屋裏的音樂已然停止,帝堂秋摘掉頭上那頂可笑的紙冠。
屏幕上,廣場的外圈,巨大的怪獸被驚擾,它們靈活地跳躍,蠶食。無數食物擺放在它們麵前,今夜是它們大餐夜。
帝堂秋慢慢地扣好扣子,如果死去,他要保持最後的尊嚴去。
方真,方舟,阿綠,環奉,帶著有風餘眾站在海岸邊,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最後的契機。。。。。
遠遠地看著小店市的廣場上的無數篝火,方舟的臉色很差,那些實驗獸正是通過他的雙手釋放出來的。城市上空飛揚的黑蝴蝶無聲地控訴著,城市的探戈在控訴著,音樂的歡聲笑語在控訴著。
這一刻,有風眾人的心,徹底迷茫了。。。。。。。。。
影像
作者有話要說:
悲壯的戰鬥。。舞道者的最後願望。。。盡情欣賞吧。。。
by代理編輯某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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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兒,有一支舞道叫【淩空】一直未跳給你們看。”魚家奶奶回頭看下魚悅。
魚悅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現場。剛才還在快樂舞蹈的人們,此刻,能逃的都跑得不見蹤影,留下的,是刹那被實驗獸的吼聲觸發暴虐的人們。這些人互相攻擊著,平時暴虐症從第一期發展到第三期要有個過程,但是剛才隻是三隻實驗獸的幾聲連貫鳴叫中,一些人直接越到三期。
實驗獸在開晚宴,就如午夜人類入睡後,潛伏的蚊子看到了大堆的食物一般竊喜,不同的是,蚊子可以拍死,實驗獸卻無法那麽輕易消滅。
“它們的禮服不錯,就是沒買門票。”榔頭吹下口哨,嘴巴裏一如既往地胡說八道,手臂一振,兩把剛剛打造的銀光閃爍的雙刃從袖子裏滑到手裏。他抓著短刃輕輕一躍,來到魚家奶奶他們前麵。
如今實驗獸最後的毛皮已然脫去,代替那些毛皮的竟然是一層層黑色的重疊的硬皮,雖然不美觀,可是看上去,實在是結實了很多很多。
“淩空,我們隻為你們跳一次,你們能記住多少算多少吧。阿穹,你去擋在悅兒前麵,仔細看。”魚家奶奶笑眯眯地說,她的語氣無比輕鬆,就如每天訓練前一般,可是她的手卻輕輕一滑,把一張並不大的紙張悄悄放進魚悅的口袋。
“這是淩空的口訣,希望你們一輩子也不要跳。這次,舞道吟真的是全了。”魚家奶奶伸出手輕輕撫摸下兩個孩子,眼神裏帶著諸多的眷戀。
場地邊緣,隨伯祿他(她)們已經趕到,隨知暖看著血肉模糊的現場,未及取出醫器,已然嘔吐不止。
這是一個血淋淋的屠宰場,人殺人,獸殺人,濃鬱的血腥味蔓延在廣場上空。幾隻殘軀被甩進篝火,人肉燒出了油脂,開始還有些幹燒鍋的味道,接著就是焦臭和糊味。
“先看下。”魚悅看著大隊的樂醫到來,拉住了要向裏麵衝的榔頭。
比起那些普通的人類,實驗獸更加稀罕這些樂醫的軀體,在實驗獸的眼睛裏,這些人,它們記得,他們手裏拿著的是要它們性命的東西,幾隻經曆了膽戰心驚的蛻變的實驗獸,互相看了眼,它們的眼神裏包含了許多意思,人類永遠學不會的用眼神盡情交流,此刻在它們的眼神裏全部包含了進來。
速度,可怕的速度,樂醫們還沒擺開陣勢,隻看見幾道快速無比的幻影,一整排阻擋在第一防線的樂盾,已經被實驗獸巨大的尾巴,掃成了碎片。就如秋天燒紅的楓葉,那些血肉的碎片在天空蕩漾著。
幾尺長的舌頭伸出,卷入大片的殘軀,實驗獸猶如享用美味一樣慢慢咀嚼。
隨伯祿看著站在人群最後一排的鈥加洛,嘴巴裏是嘲笑的句子:“老匹夫,你可是怕死?"
鈥加洛眼睛一瞪,撥開人群衝到前麵,他的樂盾抬了一麵巨大的皮鼓來到他的麵前:“放你娘的狗臭屁。”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沉悶的鼓聲,鈥家的人開始一起鳴鼓。
一絲不起眼的狡詐的眼神,隱約著從隨伯祿的眼神裏劃過。也許隨伯祿這輩子無法親手解決他和鈥加洛的恩怨,但是,現在,他成功地把這個老匹夫推倒了前沿。就是死,他也要看著這個老匹夫先死,他要看著他先死。
幾十麵的鈥家鼓在廣場上空共鳴齊奏,音響如天地轟鳴, 鼓聲氣勢宏偉磅礴,節奏起伏跌宕,震天撼地,那種震撼的聲調一直響入人們的內心深處。
不喜歡,非常地不喜歡。實驗獸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音所騷擾,它們快速地向前衝擊著,連續四重的樂盾防線被衝撞開,幻影過處沒有任何活口留下,隻有血霧。
隨伯祿緩緩坐下,此刻的他神情再不是剛才那個夾雜了私怨的老頭子,他緩緩坐在隊伍最前沿,猶如老母雞一般,他把自己的子孫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隨伯祿緩緩回頭,看下隨景深,隨景致,還有那一張張被他從小看大的麵孔,他深深地歎息了下,因為最想看到的兩張總歸是沒有看到。
隨伯祿寬大的袖子輕輕一撒,一聲低沉,無數的細長的音刃緩緩流瀉出來,這才是真正的“癡纏”
魚家奶奶和魚悅他(她)們站在廣場另外的角落,緩緩看著廣場那邊清晰可見的音刃交織成一片,血紅的現場,出現了白色音刃交織成的世界。
“樂是好音樂,可惜,不懂得合奏,太可惜了。”魚家奶奶歎息
魚悅好緊張地看著那邊,擔心的神情遮蓋不住。是的,那些音樂各自為尊,樂是好樂,可惜交織在一起,卻混亂萬分。
廣場一邊的大廈頂,方真緊張地看著隨家的陣營,雖然他努力壓抑自己,可是,那裏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爺爺、兄弟姐妹啊。他身體猛然一動,就要向前衝。
“方真,別忘記你的誓言。”方舟一把拉住他,平時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神情此刻已看不到了。
方真咬下下嘴唇,一絲鮮血流下。是,他早就不是隨家的人,如今,他的血脈裏,被融進了那種特殊的基因,除了那個心,屬於隨家的東西,他到底還有什麽?
“我知道你難受,安心,他們肯定沒事。你看,那些舞道者會為我們解決問題的,我們隻需安靜地等待他們筋疲力盡後,取走完整的實驗獸大腦就好。別忘記先生說的話,隻要是融心,個個都該死,即使幫助融心的人,也不能存活。”
方真緊繃的肌肉繃得更加的緊,他低頭看著方舟拉著他的那隻手,一個顏色鮮豔的烈火焚琴紋身赫然紋在方舟的手背。方真瞪著那個紋身,雙目血紅,一口咬在了方舟的手背上。
方舟沒有抽手,隨他,隨他,他知道他有多麽的恨。
音刃交織成一片的防線輕易地被破除了,實驗獸黑色的硬皮就如天生為了抗擊樂醫的音波而誕生的東西一般,是的,它們是食物鏈最頂層的動物,它們的蛻變就是為了生存而蛻變。那些白色的、銀色的音刃被反彈回去,樂醫未及傷人卻先傷了自己。
十層防線一層一層地被突破,眼睜睜地看著血霧一次又一次地揚起,剩下的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幾乎要放棄了。總歸是怎麽掙紮都無用了嗎?
風聲,鳥鳴,泉湧,場地中心突然緩緩迸發出的聲音,突然以一種奇妙的,由低到高的頻率緩緩地凝聚天地。那種聲音不屬於任何醫器,也不屬於樂醫,仿佛它是日月精華的聲音。
實驗獸突然停下了攻擊,掉頭看著不遠處的還在燃燒的篝火。
緩慢,柔和的原音,薄紗輕衫、赤腳輕踏,魚家奶奶她們緩緩集合在一起。人們說,舞道者的舞蹈需要找一個能和自己音頻符合的樂者才能舞動,不是這樣的,舞道者喜歡好的音樂,願意為好的音樂起舞,但隻要是音樂就有能與之相配的舞蹈。
舞名【淩空】,舞道者一生至求的最高境界。
魚悅端坐於篝火邊的木椅上,很隨意地坐著。他的腿翹起來,大腿上放著一把沒有任何裝飾的琴,那把琴不大,兩手輕握,那是一把手拿水琴,隻有六弦。他輕輕撥動那些琴弦,臉上沒有任何戰鬥中的緊張神態,即使對於實驗獸逐步、逐步的接近,他仍舊猶如夏日午後樹蔭下偷閑一般彈奏著。
此刻,他的偽裝已然全部褪下,來自人魚血脈的媚色全然暴露。那是一種來自大自然的自然美,猶如百萬朵鮮花盛開的瞬間一般,一朵,兩朵,接著成片的生命力被召喚,周圍的一些老死的枝幹都萌發了綠芽。配合著魚悅如此美妙的音樂魚家奶奶等人猶如化身為風,她們演繹出真實的風的吹拂、鳥的飛翔、雲的飄浮、萬物生命的律動。此刻的美是極致。
沒有纏綿,沒有音刃,沒有傷害,沒有追殺,隻有愛的律動。魚悅和那些舞道者在做最後的努力,如果可以,他(她)們想淨化這些野獸。
“那是,什麽。。。。。。。。。?”方舟等人震驚地看著,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美妙的音樂聲。不單純是音樂,而是,從來不知道音樂可以帶來這樣的效果。
方真也靜靜地看著場地當中的演奏者,一直對自己的技藝感到十分驕傲的他,第一次有一種被徹底擊敗的感覺。融心,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演奏者?
實驗獸緩緩地向這群人接近著,越來越近。榔頭緩緩向前走著,如果可以,他想走到最前方。
“不要向前,孩子。要記住我們的動作,記得我們的舞道。。。。。。”一位婆婆低笑,悄悄拉回他。隊伍最前方,當實驗獸接近,麵對晃動著的舞影,它們先是低沉地鳴叫了一會,鳴叫是歡悅的、喜愛的。
你會對裝飾漂亮的食物因為它的美麗而放棄食用嗎?不會,越是美麗的食物,越能勾起食欲,當欣賞時間過後,三個舞道者的身軀刹那變成了碎片。
魚悅微微抬頭,眼神和魚家奶奶交替了下,看樣子,最後的努力。。。。。。。失敗了。
舞道者,再次動了,這次,舞道消失了生命的律動,她們腳步節奏鮮明,手臂快速非常地顫動,猶如繪圖的圓規一般,開始快速地旋轉,非常地快速,異常地快速,那種速度漸漸超越了這個星球的引力。魚家奶奶最後看了一眼魚悅和榔頭,無聲地張嘴.
魚悅懂得,她在說。要保重,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可能嗎?魚悅深深清楚,剛才他用了多麽大的精神力,此刻,他的身體完全猶如被抽幹的泉眼,馬上就要幹涸了。
一根。。。。。
兩根。。。。。。。。。。
三根。。。。。。。。。。。
琴弦一根根地斷開,沒有上漆色的牙木琴架上滿是鮮血渲染。
哧。。。。。。。。魚悅突然仰天吐出一口血霧,再也彈奏不下去了,他搖晃著想要站起來,榔頭回頭看看他,咬下牙,轉頭抓著利刃淩空飛起,飛向魚家奶奶他們。
“回去。保護好悅兒,記得你的諾言。。。。。。不離不棄。”
一陣輕柔的,由舞蹈帶出的暖風把榔頭推了回去,榔頭幾次前衝都被緩緩地推回去,那些風就如魚家奶奶撫摸他們頭部的溫柔一般。
魚悅慢慢抬頭,看著場地,有種不安感,要失去重要東西的不安感在撕扯著,他掙紮著嘶聲喊出:“不。。。。。。。。。不要啊!”
“ 細雨涕零。看綠芽暖,雨謝虹起。燕翔春泥歸,明瞳處、細芽翠發。攜舞處旋春風,詠水洗百翠。姿翩翩,魚躍鷹飛,遊看森森萬象氣,提手自歎以其心,忘肢體,離形萬通矣,無聽已然心知,回望處。鶴舞心翔。無琴有歌,三眼三境觀世界。 再此中,千般姿態,燕剪扶風。。。。。。”
舞道者沒有停止舞動,美妙旋轉的身軀依舊在回旋。她們在吟唱著,隱藏著幾百年來壓抑著無法唱出的歌謠,終於,終於可以在天地間唱出這支歌謠了。沒有醫器的伴奏,沒有美好的音樂,隻有大自然的符合。。。。。。
天下雨了,看到了嗎?
紅雨。。。。。。。。。。。舞道者美妙的身軀如山花燦爛綻放,她們微笑著和那些懵懂的實驗獸,一起化身紅雨。。。。。。。
六國酒店的冰庫,疊加在一起的冰塊被緩緩地推開,最後一隻實驗獸緩緩睜開它的雙眼,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
逝者已去
“一個人,太寂寞,太可憐,太淒涼,不如早些交代了。”也許另外一個世界比這裏暖和。”
魚悅猛地坐起來,一頭冷汗,腮邊兩行清淚。。。。。。
“三天了,可算是醒了,先躺下吧,你在發燒。”榔頭摸著魚悅的額頭的手緩緩放下,捎帶擦去他臉上的淚。
魚悅緩緩躺下,看下四周,這裏是小樓,自己的臥室。什麽時候回到的家?
榔頭就著臉盆洗了下毛巾,再次敷在魚悅的額頭,魚悅突然伸出手抓住榔頭:“我好像做了個噩夢,很可怕的夢。。。。。”
“是嗎?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覺,醒了就沒事了。”榔頭背過身洗毛巾。
“渴了。”魚悅摸著額頭,要水喝。
榔頭扶著魚悅無力的身軀,慢慢喂他喝了兩杯水。魚悅渴壞了,也累壞了,喝完水後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下。
榔頭輕輕地幫魚悅蓋好被子,悄悄走出屋子,帶上門的刹那,他看到了那個人再次無意識的流淚。三天了,這個人好像把一生的眼淚都要流幹似的,他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哭泣。
那天,魚家奶奶她們自爆後,魚悅發了瘋,一個樂者,自己竟然差點墮入暴虐症,是榔頭敲昏他,用最快的時間抱他回到家。來不及悲哀,不管心裏多麽的難受,他要完成自己承諾,今生成盾,護你終生。三天了,他不停地撫摸著那個人眉心的紅痣發呆,他要藏好他,不能叫外麵那些人帶走他,絕對不可以。
“不能進來。”明燦燦看著門口那群人,說著三天來不停重複的四個字。不能進來,這裏是他們的家,不管是誰,也不能進來。
四季婆婆看下鵠立,無奈地搖頭。三天了,整個樂醫機構不管用任何方式都無法見到魚悅,他們真的沒有什麽其他的目的,隻是,隻是單純的想來悼念一下,那些舞道者的舍身,對任何人來講都是震撼的。
小樓的外延,許多居民自發的來到這裏,大家沒有多言,都衝著這棟普通的房子鞠躬,接著悄悄離去。
“明姑娘,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和魚先生商議。”帝堂秋慢慢下了車子,看下站在門口的明燦燦,帶著一絲尊重說。
沒錯,雖然這些人無法出小店市,但是這棟小樓裏的人做的每件事,都能引發大家對它發自內心的尊重。
“魚悅還在昏迷,高燒不退,就是死,也需要叫他先喘口氣。”榔頭側身從門的一邊走出來,明燦燦看下榔頭,轉身進屋。她去煮粥,三個小時換一鍋,幾天來,從不間斷。
帝堂秋的臉色露出一絲狼狽,他把一個紙袋遞給榔頭:“那麽,我就不打攪了,六國那邊,我們的傷者也很多。”
“好。”榔頭接過紙袋,點點頭。
一具泡得發白的屍體,一份時間報告書。
榔頭頹然倒在那張竹椅上,小豆媽媽的屍體上午被衝到了岸邊,她是淹死的,小豆卻下落不明。好亂,好累。一種發自身心深處的疲憊蔓延在榔頭身上
“累了?”明燦燦端出一碗熱粥放在榔頭身邊。
“恩,有一點。”榔頭苦笑。
“睡吧,我去看著魚悅。這個家要靠你了,在他恢複之前,所以,吃了東西,去睡個好覺,無論如何,要保護好自己。”明燦燦拖過一條毯子輕輕蓋在榔頭腿上。
榔頭卷起自己,微微歎息了下,不久進入夢鄉。
“環奉,你說媽媽是個什麽東西?”阿綠趴在玻璃上看著幾隻小貓在籠子裏跑來跑去,母貓把跑出去的小貓叼回懷裏喂它吃奶,它愛憐地俯下頭伸出粉紅色的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自己的子女們。
環奉走過去,抱住阿綠的腰:“不知道,我們都是試管嬰兒,沒有見過媽媽的,你怎麽問這樣的問題?”
阿綠把頭靠在環奉的肩膀,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睫毛眨巴了幾下,有液體緩緩流淌下來:“那天,我們帶走那個孩子,她的媽媽就那樣跟著我們跑進大海,直到淹死自己,環奉,有媽媽真好。我覺得,我們。。。。。我們好像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
環奉沒有說話,彎腰抱起阿綠,緩緩離開實驗室
“哥哥,媽媽什麽時候來接我。哥哥什麽時候來接我。。。。。。媽媽叫我去找哥哥。”小豆拖著一個巨大的毛絨娃娃,跟著方真在屋子裏轉來轉去。這些天,他把對他友善的方真當成了依靠。
方真站在櫥櫃前,認真地切割著一些水果,他沒有回答小豆的問題,滿腦袋想著那天那個彈水琴的身影,有種東西好像被忽略了。那種感覺,刹那流過,很快被方真的另外一種情緒代替。
多少年來對自己技藝的自傲,對樂的全心詮釋,對樂的理解,他是方真啊,當另外一個超越他的人出現後,方真有一種按捺不住的嫉妒感,沒錯,甚至,他不想那個人活下去。在有風,他是最優秀的,即使在外麵那個世界,他從來都是最優秀的,從小就是。。。。。
“哥哥,哥哥,哥哥!”小豆敏感的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不正常,他抓著方真的褲腿不停地晃悠。
方真從自己的情緒掙脫出來,換了溫和的笑臉彎腰,小豆的那些哥哥、哥哥的呼喚聲似乎是一劑良藥。
“怎麽了?”方真彎腰抱起小豆,放在一邊的高椅上,遞給他一杯果奶。小豆接過去,很痛快地喝了。
“媽媽什麽時候來接我啊?要不我回家找哥哥,媽媽說要去找哥哥。我也想哥哥了。”小豆喝完開始嘮叨,這幾天,他一直嘮叨這些話的。
“小豆喜歡哥哥嗎?”方真拿起幹淨的絲巾擦著小豆的嘴角,猶如小時候幫那個人擦嘴角一般,每次他都喝得嘴唇上下都是白色,就像長了胡須。
“恩,喜歡的。”小豆點點頭。
“這樣啊,再等幾天,再等幾天就送小豆回去。”方真笑著抱起小豆輕輕拍著他。
方舟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方真認真的樣子,他沒有去打攪方真。從他認識這個人開始,他就像一塊冰,他暖了他這麽多年,卻從來沒融化過。他的這份溫柔是少見的,他貪婪地看著,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他可以收養小豆,接著三人組成一個家庭,離開有風,隨便找一個地方快樂地生活一輩子。即使這個人一輩子都對自己冰冷下去,就這麽看著也是好的。
方舟看著手裏的報告書,微微歎息了下,願望畢竟是願望了,最後一隻實驗獸的移植腦,他們勢在必得。
“上午八時四十分,小店市再次出現遇害者,根據內線報告,最後一隻實驗獸蛻變了。”方舟小心地把袋子遞給方真,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知道了,目前,恐怕還是需要借助小店市樂醫的力量,所以,我們按兵不動吧。”方真順手把報告書很隨意地丟在桌麵上。
“方真,那些樂醫,是你的至親吧?”方舟收起檔案袋,假意不經意地問。
“那又如何?”方真冷笑。
“你一點都不在意嗎?”方舟再次問。
“在意?啊,也許以前是在意的,可是,我自己都是個實驗體,又何來在意。對於他們我不過是個成功的工具而已,我和吱吱的唯一區別是,我是成功的實驗體,他是失敗的實驗體。不,也許吱吱比我還要成功。對於我和他來說,我們因為被需要才被賦予出生的權利,所以,我為什麽要在意呢?”方真看著潛艇外的遊魚語調裏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六國酒店頂層,為死去的舞道者和樂醫臨時搭建的靈堂邊,隨伯祿和四季婆婆坐在角落看著靈堂內的遺像。這裏鴉雀無聲,安靜非常,前來悼念的人們微微鞠躬,悄悄離開,尊重是發自內心的。
“你說,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存在?現代科學在它麵前就如一個玩笑一般。”隨伯祿微微歎息道。
“什麽東西?算是神跡吧,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二十多年前,曾經發生在吳嵐臨時實驗室基因標本失蹤事件,不正是您這位德高望重的樂醫閣下在幕後操縱的嗎?”四季婆婆冷笑了下,看著逝去的魚家奶奶的遺像說出一番令隨伯祿臉色大變的話語。
捏
作者有話要說:
偽更。。因為發現大家都不看文案,隻好在這裏再公告一遍:
重大消息!!!!
牛嫂因為工作關係,被調派到鄉村去了,起碼一周以內都不能碰電腦了!因為調派命令來的突然,牛嫂沒有準備存稿。。。所以,從今天開始,起碼7天樂醫都不能更新了。。希望大家諒解!
by代理編輯某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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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伯祿驚訝地看著四季婆婆,滿眼的震驚和驚懼,她如何得知的這些事情?
四季婆婆依舊很悲傷的樣子,她轉頭看下不遠處,向正在接待祭拜者的奉遊兒點點頭,奉遊兒衝四季婆婆致意了下,繼續忙著手裏的工作,他從來是個懶人,可是這次主動請纓幫忙。當悲傷抑製不住,隻有用做事來表達了。
“隨知意、帝堂秋這些孩子,從出生就被樂靈島注意了。這些年,樂醫島的人才也算青黃不接,到達樂聖的人越來越少,我們也在想辦法,可惜,人才總歸太少。隨知意那麽高的天分,我們自然也要研究他的基因體。那個結果是島主無意發現的,島主他的意思是,假如找到隨知意,或者隨知之,希望可以從他們當中找出繼承人,所以隨族長還是不必害怕。”
隨伯祿眼神閃了一下寒光,他看下四季婆婆:“您知道,我是二島主的人。”
四季婆婆笑了下,在靈堂,原本,她是不該笑的,這種笑容像是在譏諷什麽一般:“您不知道嗎?如今三位島主格外的團結,親如一家。”
隨伯祿張張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下四季婆婆。樂靈島內部派係之爭,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時間段是幾百年。上下三位島主從來就未曾一心同體過。
四季婆婆微微搖頭:“不要懷疑,這是真的,因為,他們忽然發現,有了強大的外敵,所以現在感情很好,親如一家。”
“外敵?”隨伯祿嘴巴嘮叨了一下,隱約著抓住了什麽。
“是啊,外敵,有種不和諧的風吹到了海麵,雖然海底依舊平靜。就像這次把我們封在小店市,以前的吳嵐政府是萬萬不敢的。隨族長,融心不是唯一的樂者了,有風出現了。”
隨伯祿騰地站立了起來,身後的折椅嘩啦一聲倒在地上,前來拜祭的人猛地回頭看他,一臉驚訝。
四季婆婆衝大家抱歉地笑了下,帶著震驚的隨伯祿離開了那裏。
“幾百年前,有風不被當權者需要,所以當權者幫助融心消滅有風。幾百年後,融心的勢力波及到了權利核心,所以融心成為了不和諧者,對嗎?”帝堂秋手指在茶幾上敲來敲去,一些奇怪的節奏被敲打出來。
華萊西亞為難地咬下下嘴唇,她的行禮就放在不遠處。海岸上,一條來自人魚遺族船隻停泊在那邊,那是來接華萊西亞的歸家航船。
“堂秋,我們這個種族的人很少,就像你們四大家族,就像樂靈島那些看不到的力量,就像那些消失的樂者種族,大家各自有生存方式,我不怕死,可是族長婆婆說,這次實驗獸事件,根本是一場來自樂醫的派係之爭,我不得參加。我,很抱歉。”
華萊西亞說完,有些煩躁地坐回沙發,一向個性如男生的她,此刻頗為女氣,眼眶邊緣竟然泛起了紅色,她咬咬下嘴唇:“那個該死的鼓手,消失了有十二年了吧?”
“恩,快十三年了。”帝堂秋拍下她的手背,這個時候離開,他不怪她,遺族本身就是微小的力量,她們奉行的生存定律就是誰強大依附誰,這是她們生存的秘訣,談不上背信棄義這一說。帝堂秋隻是覺得很難過,從華萊西亞第一天入校,他(她)們五人就親密無間。
建立一個可以和樂靈島抗衡的新世界,這個幼稚的誓言就是那個時候發下的。帝堂秋微微閉起眼睛,眼睛裏浮現的是四色花下五個幼稚頑童撫摸著自己的胸口,他們幻想著不存在的花神,發著幼稚的誓言。如今,他總歸要守護不住了嗎?
“我就不送你了,假如有命,幫我跟那兩個混蛋說,帝堂秋鄙視他們,因為他們違背了誓言。”帝堂秋伸伸懶腰,拿起沙發一邊的披風,轉身要離開。
“堂秋,你要小心,那股,那股看到不到的風已經吹到海麵,婆婆的占卜,從未出過錯誤。你……要保重。”華萊西亞的眼淚終於滑下。
“好,謝謝……。阿亞,你也保重,不要等了,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帝堂秋拉開房門離開……
華萊西亞的眼淚山洪一般瀉下,再也按捺不住。
魚悅不在家中,他清醒後一言不發,隻是每天很安靜地去海岸那座等待的礁石上默默地觀望著。
“就知道你到這裏了。”隨著一聲帶著歎息的語調,魚悅知道,榔頭來接他了。
榔頭站在礁石上,看著遠處的海麵,從遠處的海風中吹拂來一些屬於大海的味道,他伸開雙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這裏真是個好地方,可以看得很遠。”
魚悅沒有說話,他的手裏拿著那隻扁扁的酒壺,繼續慢條斯理地喝著。從清醒開始,他就一言不發。一種無力感,壓抑不住的悲哀的無力感時刻籠罩著他。
靠著礁石,榔頭慢慢坐下,他從隨身帶著的保溫壺裏倒出一些熱的東西遞給魚悅,魚悅搖頭,榔頭無奈,自己端著喝了起來:“你在絕食,這很傻。”
魚悅沒吭氣,眼神很呆滯。
“知道這些東西是誰做的嗎?”榔頭端著杯子喝了幾口說。
魚悅沒有說話,依舊看著前方。
“一個老婆婆送來的,她說,奶奶去了,作為老街坊,她們有義務照顧你。她沒把你當成那些高高在上的樂醫大人,他們隻是單純的想做些什麽,所以這幾天,一直是那些老街坊來送飯的。哦,整理奶奶的遺物,我發現了這個。”
榔頭從懷裏拿出一張舊照片遞給魚悅,魚悅眼球動了幾下,接過那張舊照片。
照片裏,魚家奶奶年輕,漂亮,幸福。
“我們答應的啊,要去找奶奶的親人,如果可以,希望可以一起生活。奶奶她怕你寂寞吧。”榔頭側著頭,和魚悅一起看著魚家奶奶的笑容。
魚悅放下酒壺,撫摸著那張發黃的照片,他先是歎息了幾下,接著肩膀顫抖了下,一陣海風襲來……掩蓋不住慢慢噴發的嘶啞哭聲……
“好了,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就好了……”榔頭摟著魚悅,輕輕拍打他的背,他知道,這次真的是無法走脫了。
小店市的舊街區,過去這裏是城市最熱鬧的街區,許多店鋪開在這裏,婚紗店,首飾珠寶店,特色小吃店,人們在此進行人生的周而複始。如今,這裏依舊人跡罕見,戒嚴令依舊在,隻不過巡場的士兵卻不在了,幾天前,在這裏守護它的最後士兵永遠地留在了這裏。
街區邊,不知道誰采集來了一些野花和青色藤蔓編製成的花環,就祭拜在地當中,一陣風緩緩吹來,花環鬆開,從海麵席卷來的風卷著發黃的野花翻滾著,翻滾著,一直翻滾進了一條小巷子。
小巷子裏,依舊安靜,破裂的水管裏,細小的水柱滴滴答答地從小巷的一座舊樓上流淌下來,水質很幹淨,透明,白色,這些水滴匯集在一起,慢慢流瀉下來。在水滴墜落地麵的刹那,一張幹涸的嘴接住了它們。
野花翻滾著,一直翻滾進地麵上的水窪,幹渴的花瓣被水滋潤,已經曲卷在一起的黃色花瓣緩緩地再次鋪開。
一隻巨大,非常巨大的手,對,這是手,五指齊全,它非常大,最起碼是人類的四五倍。
爪子向前巴拉了幾下,顯然,從指甲下猛地閃出的利爪無法完成抓這個動作,於是銳利的鋼抓縮回指甲縫,大拇指猶豫了一下,它向前伸展,按住花杆,小花從水窪不情願地被拖了出去,留下一排水漬。
大拇指無奈地在地麵劃拉了幾下,接著無名指猶豫了很久,緩緩伸出,大拇指和無名指終於會和形成了“捏”這個動作。
小花被捏了起來,透過水簾的七色光映照的身影,那是一個和人類如此相像的一個身軀。它赤裸著,皮膚是蒼白的,它的雙腿直立,屁股後卻拖著保持平衡的大尾巴。因為善於攀爬,它的手臂很長,它在學習著,觀察著,即使它的腦袋依舊看上去和它的母親如此相似,不過陽光下,觀察小花的大眼睛裏,壓抑不住的情感流瀉出的光如此明亮。它在笑,在欣賞,它覺得……花是美的,所以它笑了,笑代表愉快……
榔頭和魚悅慢慢從山崖那邊返家,田葛站在小樓的外麵,他的傷依舊在,隻是不再想打石膏了,他必須站立。
“您好,我帶來了這幾天的給養,帝生說,我這張臉還不招惹這裏人討厭,所以就派我來了。”田葛微笑著看著歸家的人。
魚悅猶豫了下,發現自己被納入了脾氣古怪,性格孤高這一奇妙的行列裏。
“哦,謝謝你,進來吧。”榔頭推開小樓的門,這裏原本也是田葛的家。
田葛看下身後,幾位軍警扛起地上的給養,慢慢踏入小樓。田葛站在門口看著那幾排櫃台,櫃台的油漆還是新的,隻是貨物已經賣光了。
“幾天前,我來過這裏,中心區事件後,我是第一批到的,當時這裏還有一些貨物賣,正好我有些零錢,所以,我得到一個非常意外的禮物。”田葛回頭衝魚悅笑了下,他很小心地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個人魚陶塤,他握著陶塤的手翻了下,陶塤的底部,一條漏網之魚,用藍色的油彩畫在上麵。
“魚悅先生,我想,我欠您兩條命。”田葛微笑地看著魚悅。
跟隨
空氣慢慢地流動著,田葛一直好奇地看著魚悅,仿佛要從他身上看出花來一般,魚悅扭頭看了下窗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抱歉,隻是以前沒看清。”田葛笑了下,端起一邊的杯子慢條斯理地開始喝第四杯水。
“你……找我,有事?”魚悅低聲問了下。
“恩,有的,一次在常青林,還有一次在下水道,兩次救命之恩。”田葛回答。
“隻是碰巧了。不必在意。”魚悅。
“這房子住得可舒服?”田葛看著天花板問。
“恩,還好,田先生,你到底來做什麽?”魚悅納悶地看著這個人,最近心情不好,他實在沒空應付此人。
“魚先生,我想請您允許我跟隨您。”正當魚悅發愣的時候,田葛那張臉突然出現在魚悅麵前,嚇了他一跳。
在一邊一直不說話的榔頭拽了田葛一下,他有些不悅,什麽時候了,這個人竟然來說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魚悅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一些。他需要安靜。
“我知道,我這樣很冒然,其實,來的時候我考慮過了,我不喜歡虧欠別人,可是對於您,我也沒什麽可以還的,我想成為您後麵的人,有些情現在也許沒什麽,但是我不想一輩子欠著,我跟隨著您,如果有機會我會還給您,不管是一個月或者是一年,甚至是十年。請允許我跟隨您。”
田葛緩緩地跪下,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趨勢。
樂醫的世界有傳統,他們可以互相跟隨,確定主仆關係,雖然這個隻是傳說裏才有的東西。
“您回去吧,我不需要跟隨,而且,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裏還是個問題呢。”魚悅側身躲避在一邊說。
“正是這樣,假如您死去,我希望可以死在您前麵,如果走不出這裏,那麽請叫我跟隨,您想下,日子沒有多久的,這個城市,我們這些人。”田葛很執拗。
是啊,還有最後一隻,最後的實驗獸和這些最後的樂醫。
時間依舊緩慢地流動,魚悅終於開口:“您先回去吧,我考慮一下。”
田葛笑了,他站起來:“沒的考慮,魚先生,最後的日子,就叫我跟隨吧,這個不是您定的,是注定的,這份情,我不想背負到下一世,明天我會住過來。如果可以,一樓以前的兒童間可以給我住下嗎,那裏是最小的房子了。”
田葛走了,榔頭莫名其妙地生氣,他看著那個消失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怒氣衝衝地說:“為什麽不拒絕他?”
魚悅玩著田葛留下的那個陶塤:“有什麽關係,他能跟隨我多久呢?”
吳嵐的雙月冉冉地掛在天空,今日的潮水格外地高漲,海水擊打著浪花,魚悅站在窗戶邊看著海麵。海麵下千米深處,方真認真地切著水果。
“先生,這是最新的死亡報告書。”一位少校,小心地把一份文件遞給帝堂秋。
帝堂秋楞了下,從華萊西亞離開,他就呆呆地坐在這裏,幾個小時時間,一些胡子茬冒了出來。
帝堂秋接過文件,慢慢地翻動了一下:“請四季女士,還有隨氏、鈥氏族長來我這裏一下。”帝堂秋抬頭對這位少校吩咐。
少校先生敬禮,剛想離開,帝堂秋突然叫住他:“我們見過?"
年輕的少校回頭笑了下:“恩,見過的,不久前,在小樓外麵,那個時候我隻是個上尉。”
帝堂秋摸了下下巴:“恩,升得蠻快的。”
年輕的少校苦笑了下:“是啊,時勢促成,軍方這幾天基本每天都在獎勵、授銜,他們在自我安慰,我們坦然接受就好。死了棺材的款式差不多,不會區分上尉和少校的。”
帝堂秋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伸伸懶腰:“恩……你的名?”
少校把文件夾放到胳肢窩下,利落地敬禮:“吳嵐陸軍總隊特勤部,葉楊。”
帝堂秋點點頭:“葉楊是嗎?想來天盾營嗎?跟隨我。”
葉楊呆了下,和平時期的話,進入天盾營服役後,那簡直是軍部最肥的缺,不管是前途還是錢途,都是吳嵐甚至六國最肥的地方。可是在這個時候,這個位置是死得最快的缺。前幾天的人獸大戰,這位帝生的整個樂盾在第一道防線全軍覆沒,就是因為人員大量死亡,葉楊才從一個小小的軍警一躍而起。
“好的,聽從您的召喚。我這就回去交接。”葉楊隻是呆了短暫的十幾秒,再次敬禮離開,他沒有權利拒絕,他是軍人。
帝堂秋轉身進了衛生間,開始洗漱收拾,二十分鍾後,他再次成為了那個利落精幹,渾身沒有任何缺陷的帝堂秋。
“這是,最新的死亡報告,很有趣的數據吧!”帝堂秋笑眯眯地看著被他拖入水的兩位族長。
“發情期之前,這些東西的胃口是這樣的,我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沒有交配對象。不過那個東西發情期是很可怕的。”四季婆婆歎息道。
“全身血液,脂肪全部抽幹,現在的死者倒是好統計了,一天一百五十具,既不多也不少,最近它胃口一般般呢。”帝堂秋說著涼颼颼的冷笑話。
“你叫我們來就是說這個嗎?”隨景致看下帝堂秋,眼神裏沒有多少溫度,隨家這次算是被算計慘了。
“並不是的隨叔叔,一天後,港口有一條小艇,大約能容納一百人左右,我很抱歉,可是這是我最後的力量了。雖然發情期的實驗獸皮毛不會那麽堅硬,但是它的嘯聲製造的負麵情緒是可怕的,能保全多少算多少吧。我……我不想知意回來,連個親人都見不到。”帝堂秋不遮掩的徇私,大家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距離小店市最後的摧毀日,還有十一天。
損壞的水琴放在一邊,魚悅在做新的琴,榔頭拿著一張細砂紙小心地打磨著那把琴的邊緣。
“後悔嗎?”魚悅突然問。
“什麽?”榔頭呆了下。
“跟我在一起,後悔嗎?”魚悅抬頭看著榔頭,沒有遮掩的臉映照在月光下,非常漂亮。
“從未後悔過。”榔頭笑了下,低頭繼續幹活。
“我知道,如何離開這裏,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暫且讓你藏身,你和燦燦明天就住過去吧。”魚悅突然伸出手撫摸了下榔頭的亂糟糟的頭發。
榔頭的心跳加劇,心髒都要蹦了出來。
“有個人,和我有個承諾,希望以後可以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在小店市一直等的就是他。如果,我說如果,我真的無法活下去,我想請你,請你代替我,告訴他,我愛他。”魚悅的聲音很低沉,甚至有些沙啞。
沒來由的,榔頭張張嘴巴,心裏酸楚了一下:“他……是誰?”
魚悅看下外麵的圓月,眼睛亮晶晶的:“他是月光,我的愛人。”
榔頭站起來,把砂紙丟到一邊:“我拒絕,天晚了,睡吧,魚悅,有時候,你還真是很殘酷。”
魚悅笑了下,沒有理會榔頭的抱怨,月光下,他緩慢地吹著哀涼的陶塤。
葉楊提著笨重的行禮,站在豪華的客廳當中。他是個貧家子弟,當兵就是為了脫貧,這樣豪華的臥室,還是第一次來,他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問什麽,或者說他不知道該睡在哪裏。
帝堂秋推門進屋,看著一臉窘迫的葉楊,他笑了下,伸手想接他的行李。
葉楊向後躲避了下:“先生,我自己來,您……告訴我,我該在哪裏睡就好。”
帝堂秋伸到半空的手停到了那裏:“哦,客房在主臥的左邊。”
葉楊點點頭,轉身向臥室的方向走去,兩個小時以後,帝堂秋捏了幾下疲憊的眉心,簡單地洗漱了下推開臥室,卻發現葉楊縮成一團躺在自己的床上。
帝堂秋倒退了幾步,來到臥室外麵看下周圍,無奈地搖頭笑了,一排一模一樣的三間臥室,主臥的左邊,大約這孩子覺得最大的房間才是主臥吧。其實帝堂秋說的是心目中的主臥。啊,算了。帝堂秋搖搖頭,轉身進入臥室。
迷迷糊糊睡得香甜的葉楊,覺得有人和自己搶被子,他很生氣,一個大力,扯過被子,按照部隊裏的傳統,一腳把身邊的人踹到了床底下。
為何?
低沉哀怨的嘯音在街區邊緣遊蕩。孩子找不到媽媽的哭泣?孤苦無依的悲鳴?茫然四顧獨立一人寂寞荒野?為何如此難過、傷心?
巡街的大兵,大頭皮鞋慢慢地走在寂寞空曠的小巷,皮鞋落地聲帶出連串的回音……
最近城市死亡人數急劇降低,人們鬆懈了,有些人漸漸地回到家,剩下的就是等待城門打開的那天,或者,也許真的能有相聚的那一日。政府遺棄的都市人並不清楚,他們距離死亡還有十天。
穿大頭皮鞋的大兵,叼著特供煙卷,看著街區邊上的廣告燈箱,燈箱上有一副巨大的美人圖片,肌膚細白,大腿性感。
“呃……嘿……恩恩!”大兵的嘴角咧出一些曖昧的讚歎。
街角的嘯聲越來越近,大兵警惕地回頭……依舊是寂寞的小巷。他嘲笑了自己一下,繼續轉頭看著性感的大腿,接著,他鬼祟地看下四周,猥瑣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支油漆筆。當一陣曖昧的,充滿情欲的笑聲過後,廣告上的美女的裙子外畫上了黑色的陰毛,秀麗的臉頰兩邊多了貓的胡子和耳朵。
大兵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非常滿意,他摸著下巴上下打量好不得意。
快速的身影帶著哀傷的嘯聲,穿過空氣,巨大黑影以不可能呈現的角度變換放映著……
大兵的油漆筆滾落在地下,滾了很遠,他的身體輕微地顫抖著。大兵知道自己完了,雖然昨天他還想著出去後,要和父親道歉,也許放棄當兵他會是個不錯的好學生。
大兵迅速幹枯著,猶如夏日耀眼的驕陽照射在從母體上掉落的果實上般,他在逐漸、逐漸幹枯、縮小。
兩行眼淚緩緩滾落,他嘟囔了句:“我……怎麽如此傷心……”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他在哭泣,把尖牙刺進他肌膚的實驗獸也在哭泣,即使它今日輕易地得到了那麽多食物,它依舊在哭泣,它不停地長嘯、低鳴,沒有任何嘯聲回應它,它害怕,惶恐,驚慌失措。
榔頭的臉上穿過一些驚訝,他看著魚悅慢慢地穿著長靴,穿長袍,甚至他帶了孝,吳嵐傳統,家裏有人去世,就在袖子上縫一條綠絲帶。沒有人再為魚悅做針線活,魚悅把一條碧綠的帶子係在左胳膊上。
“去哪裏?”榔頭明知故問。
魚悅抬起頭,看下榔頭,榔頭的手裏端著剛剛做好的一些冒著熱氣的食物。這些東西是明燦燦做的,多少天了,她龜縮在小樓不敢邁出房間一步。
“燦燦,燦燦小姐還好吧?”魚悅接過食物看下屋子外麵,一抹忙亂的背影,在廚房裏轉來轉去。
“她很認真地打掃,後院的那些植物的葉子,她都精心地擦拭了。”榔頭推開一邊的櫃子,找出衣服慢慢換著,魚悅要出去,他必須跟著。
“……很好吃,替我謝謝她。”魚悅淺淺地喝了一口湯說道。
“你自己去說,我不是誰的傳聲筒。”榔頭拿著剪子慢慢地剪著一塊綠色的床單,顯然,魚悅身上的綠色帶子也來自這個床單。
“……好。”魚悅遲疑了下點頭。
城市的上空,再次傳來淒淒的嘯聲,魚悅放下碗,推開窗戶,閉著眼睛慢慢聽著,他聽得非常仔細,沉迷進去的樣子。
榔頭慢慢走過去,看著外麵:“它也丟了親人。”
“是啊,也……丟了,而且找不回來了。”魚悅苦笑了下,回身從床鋪上拿起新作的豎琴背負在身上。
帝堂秋的十個指頭飛快地在胸前交替的轉動,一籌莫展就是他此刻的心態。準備好的小艇,沒有一個人上去離開,用隨伯祿的話來說,救不了人的樂醫,就給這個城市陪葬吧……,帝堂秋第一次為自己的算計後悔,甚至他不敢想象,因為自己的那些所謂的巧妙算計,幾乎絕了吳嵐隨家的根基。
“要喝茶嗎?”葉楊突然問了句。
帝堂秋煩躁地擺動下手,沒有回答。如何把隨知暖她們勸阻得離開這裏,是他如今心裏最糾葛的思緒。什麽都吃不下,什麽都喝不下,強大的歉疚感第一次籠罩在他的心頭,從始至終這個號稱吳嵐樂醫界最聰慧的年輕人,都沒想起自己,想起他原本也是應該活下去的人。
“你說,它們在想什麽?長官?”葉楊看著屏幕上不斷重複播出的一段實驗獸襲擊人的錄像。
帝堂秋抬起頭,沒有表情地看著,看了很久:“我……我也很想知道。”他這樣回答。
時間慢慢地流動著,指揮中心並沒有人,有些遮蓋不住的秘密,再也鼓舞不出一分一毫的士氣。散了,閃了,大家都去各做各的事情,誰也無法指責什麽,誰也沒有權利去指責誰。
“你說,他們要去哪裏?”葉楊看著屏幕說。
“那要問實驗獸自己。”帝堂秋突然覺得自己的新隨從很是愚蠢,是不是選擇錯誤了呢?
“我不是說實驗獸,長官,我是說,他們。”葉楊繼續看著屏幕。
“葉楊?你……你說誰?”帝堂秋煩躁地抬頭,剛想說什麽,順著葉楊的目光,屏幕上,兩個修長身影慢慢走在小店市的街區上。
“他們,他們要去哪裏?”帝堂秋呻吟了下,這個時候,這兩位,在夜深初黑的時刻上街溜達,天哪!還嫌他不夠煩的嗎?樂靈島那邊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要保全這位叫魚悅的年輕樂醫,這種對馬上要死去的帝堂秋等人下的沒有情感的命令,一如幾百年來樂靈島的一貫做派。
四季婆婆沒有抱怨,應承了。
帝堂秋沒有抱怨,接受,並在想辦法。
關於隨家或者鈥家那些樂醫們,他們不發表意見,他們習慣被樂靈島指揮,他們在盲從。
還是那個最後篝火晚會的廣場,幾日前,魚家奶奶她們自爆的地方。街頭大量的血痕,已經變成紫黑色洗不掉的遺跡——算是遺跡吧,如果這個城市今後還能存在的話,一定會有不少人來紀念的。
一陣涼風從廣場慢慢飄過,一些燃燒了一半的物品翻滾著、滾動著,風兒不知道吹動了哪裏,街區邊一些來自風的嗚咽慢慢低沉地響著,響著。
魚悅站立在那裏,長袍的下擺被風拉扯著上下翻飛,遠處看去,他和榔頭的身影有些淒涼,有些寂寞,有些孤單……
“你說,婆婆她們去了哪裏?”魚悅把一束黃色的小野花,放在地麵上,花是來時在路邊采集的。他問榔頭,即使他知道榔頭也無法確定。
“世界上,最溫暖的天堂,肥龍那小子肯定早就占好了地盤,他最機靈了。安心,婆婆她們會被肥龍照顧得很好,他……是我兄弟啊,我最了解他。”榔頭半蹲在地上,掏出香煙,點燃了兩支,一支自己吸,一支倒立的放在地上。
又是一陣清風,香煙帶著煙頭,慢慢地滾動著,一直……滾動到熄滅為止。
魚悅再次來到那個高台,他看下四周,緩緩坐下,他把他新作的水琴放在膝蓋上,拆開包裹的布塊,魚悅輕輕撫弄了一下琴弦。一陣排音慢慢流動,帶著傍晚的微風。
帝堂秋向著廣場小跑,奉遊兒很少看到帝堂秋這樣緊張,於是他跟著他一起跑。
距離廣場越來,越近了,一陣熟悉的音樂聲慢慢傳來……的
那音樂單純,簡單,就像、就像、就像媽媽在呼喚孩子歸家吃飯的聲音,滑梯上孩子格格的笑聲,沙堆裏孩童被沙子迷了眼睛,闖禍的小夥伴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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