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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浮浮名利圈
春夏交界的茶會,是吳嵐的傳統,每年到了這個季節,舉國上下上到皇室,下到貧民百姓都要舉行大型或者小型的家庭聚會、茶會、同樂會。
但是,今年的茶會還未開,吳嵐各界的話題就沒有中斷過了,因為那個榮耀的隨字打頭的請柬已經悄然消失,許多世家都沒有印隨字頭的請柬。
“父親,這是三十五份退回來的請柬。”隨景致把厚厚一疊足足有一尺多高的請柬輕輕放置於隨伯祿的辦公桌上,接著他後退兩步,小心地觀察著父親的神色。
還不到一個月,這個一生被人當成神一樣瞻仰的老人,這位一生冷酷挑剔,自認見識廣博、超人一等、自負驕傲的老人,隻是在短短的一個月,竟然頭發全白了。之前的隨伯祿是那麽講究的一個人,如今,他穿著一件老式的棉馬甲叼著煙嘴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的頭頂,毛發已經掉完,邊上的頭發可憐巴巴地勉強支援住了中央。
他老了,他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是隨景致如今的想法。
“那麽,我們收到了多少份請柬呢?”隨伯祿抬起頭問自己的兒子。
“不到十分,四星級的請柬隻有一份,是知暖的女婿,那位親王送來的,這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父親,其實有時候遇到一些磨難總是好的,這次的經曆能令我們看清楚,誰是真真正正的摯友。”
隨伯祿無奈地衝兒子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隨景致心裏微微歎息了一下,他知道,這個老人根本沒有放棄,他在想辦法,他要挽回他的劣勢,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隨景致緩緩地關上門,隨伯祿放下煙鬥蹦了起來,他先是衝到門口反鎖了房門,接著背負著手在屋子裏開始猶如困獸一般轉來轉去,轉來轉去。
當牆上的古董裝飾鍾報出某個鍾點的時候,隨伯祿安靜了下來。他走到辦公桌前,拿出一本漂亮考究的宣紙,又拿出了他的墨盒,接著他從一排十幾塊方墨中挑選出他認為最合適的一塊,開始慢慢地磨了起來,他一邊磨一邊想著合適的體麵的詞匯,終於,他的手腕停止了轉動,他拿起一支毛筆掂足了墨汁。
許多年前,年輕的隨伯祿的報告書,是用古體字寫的,那個時候的他年少輕狂,覺得隻有漂亮的狂草能體現自己的性格。當時,樂靈島給過他一封回信,信中,琴汐冠島主這樣誇獎他:“你有一筆非常漂亮的古體字。”從那以後,隨伯祿再也沒使用過任何的現代工具去書寫。
我尊敬的琴汐冠島主大人:
您是世界上最公平,最仁慈的人,您一定會憐憫我,體諒我這個垂暮的老朽,如今,我飽含著悔恨的淚寫著這一封懺悔的信件。
隨家這座大廈將傾,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於他人無關。想我隨家,八百年前承蒙樂聖他老人家的抬舉,成為四大跟隨者,這一跟就是八百年幾十代人,如今隨家主幹八十餘人,副枝弟子無數,這是一股力量,一股對樂靈島忠誠的力量,隨家能成長到現在,得到了樂靈島那麽多的關心以及愛護,八百年的追隨隨家一直站在第一線忠誠地守護著樂靈島的尊嚴和他的王國。
現在,我尊敬的琴島主,這個一直追隨您的孩子,您真的要放棄嗎?放棄你們八百年培養出來的忠實奴仆嗎?那麽今後還有誰會如隨家一般對您竭盡全力,全身心地效忠呢?您是個慷慨的人,我知道您做出放棄隨家的決定,一定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
因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隨家的的確確犯下了罪孽,但是這個罪孽跟隨家本身是毫無關係的,三十年前,是老朽一時貪心,換下了“神子”基因,造成了今日之惡果,得到這份報應原本是理所應當,但是千錯萬錯皆因老朽之錯,與隨家無關……
以上,便是隨伯祿在房間內,挖空心思寫的一封懺悔的信件,寫信途中他幾次掉下眼淚,要說懺悔也的確是虔誠地懺悔了。這封信於當日下午由隨景致交付到琴汐冠的手中。
琴汐冠簡單地看了一遍隨伯祿的信件,他彈彈那張宣紙,他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直接得到隨伯祿的信件了。
“你的父親,終於願意退出他的位置,自從你大哥即位他一直是個傀儡,你的父親,真是一位酷愛權利的人。”琴汐冠看著站在他麵前的人。
隨景致笑了一下:“父親一生做事,處處以家族立場考慮,本質是毫無錯誤的,他隻是站錯了隊。”
琴汐冠慢慢把那張寫滿漂亮古體的宣紙揉成一團,他輕輕握了一下那張紙,再次攤開手的時候,它已經化成了碎片。
“你去接一下相關的東西,明天我會正式為你主持一場繼任大典,恭喜你,你是樂醫界唯一的一位旁枝繼承人。這是對你多年守護那個孩子的報答。”
琴汐冠說完,揮揮手,示意隨景致可以出去了。隨景致點點頭,恭敬地鞠躬,眼神裏竟然毫無登上高位的喜色:“有一件事情,無論如何要向您重申。”
“說。”
“一直守護吱吱的人,是隨知意,從來不是我,無論我做什麽,那孩子都不跟我親,所以,對於您說的守護,在下實在不敢居功。”
隨景致說完,倒退著離開了房間。
琴汐冠慢慢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點擊了一個文檔輸入密碼,接著……
成千上萬張的魚悅的照片展開在他的麵前,琴汐冠坐在那裏看著,滿月的吱吱,一歲的吱吱,哭泣的吱吱,嘻嘻笑的吱吱……
第二日,隨伯祿因身體問題,悄悄地讓出了隨家祠堂後麵的那間有著特殊象征意義的房間——家主屋。隨景深煎熬了五十多年,隻是得到一個名字,這間屋子,他連那把椅子的邊都沒沾過,如今,他的弟弟就這樣不聲不響、無聲無息地坐在了這裏。當隨景致第一天搬入這裏的時候,隨景深就突然因為身體原因,住進了醫院。
“先生,這是您的報紙。”花椒把吳嵐早報放在餐桌上,魚悅喜歡看娛樂版,這是他少得可憐的一個生活習慣了。
魚悅拿起報紙慢慢抖開,接著鋪天蓋地的偌大的題目印入他的眼睛。
《隨家老族長海外療養、舊族長急病入院、旁枝新族長大獲全勝、白水城上演新一代豪門恩怨》
一邊也在看報紙的蕭克羌,小心地把自己整理起來的報紙合起來放置在魚悅麵前。
“新的族長正式上位,隨家主枝旁落,您……您的父親,一定非常氣憤。您看,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或者以你的名義送個花籃過去?”
蕭克羌說完,一桌子的人看魚悅。魚悅輕輕搖搖頭,放下報紙淡淡地說了句:“我先上樓,你們慢慢用。”
月光放下手裏全把握著的餐具,轉身要跟,榔頭拉住他:“叫他一個人呆會。”
月光連連搖頭:“要去。”
榔頭無奈隻好放開他。
魚悅回到房間,重重地把自己倒在床鋪上,還沒翻身呢,身上又累加了一個人也重重地倒在他身上。魚悅的悲哀情緒頓時被打散,他哭笑不得地說:“月光?”
“恩,我來陪你。”月光沒動,就那麽賴著。
“那個人……”魚悅想了下,想起月光對人類的語言有許多還是無法區分清楚的,你不能暗喻,隻能明喻。
“我是說,那個我叫爸爸的人,我隻有他三分之一的血統,倒是我和那個死去了的,化成灰的樂聖有著分不開的關係,有時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個什麽,怪物?或者其他的,我和哥哥,就是隨知意,我們都是被迫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我們就像一個產品,被生產出來,擺在櫥窗裏,那個人……就是我叫父親的人,我不愛他,甚至我是恨他的,如果可以,我想狠狠地打他一頓,可是……我又不能那麽做……”
魚悅趴在那裏喃喃地嘮叨著。月光坐起來想了很久之後,困惑地回頭看著他:“我不懂。”
魚悅伸出手,玩著月光的頭發,他搖頭笑了下,這人總是這麽可愛。
田葛推門進來:“您有客人,說是您的母親。”
魚悅抬起頭,看下田葛:“母親?”啊,這個詞,真的很陌生。
雲傾童坐在魚悅家那個大客廳裏,這裏和隨家的大和奢華是不能比的,她上下打量著這個家。大概是剛吃完早餐,幾個仆人一邊收拾一邊小聲交談著,這樣放肆的事情,在隨家是根本無法想象,並且看不到的。
客廳裏的擺設很隨意,兩套沙發,都不是一套的,一套米色,一套鵝黃。一些手工勾出的墊子四下丟著,身邊的沙發上,還有一副未完成品,一位微微圓潤的女子跑出來,拿起那副未成完成的沙發坐墊,她衝雲傾童笑了下,轉身離開。雲傾童收回視線,看著腳下那隻肥得嚇人的貓,這隻貓正伸出它的一對利爪,發瘋地在沙發扶手上磨著爪子,縱觀家中所有的沙發扶手,幾乎都被這隻貓抓出了流蘇。
“您好。”魚悅站在雲傾童身後,對她說,您好。
雲傾童站起來,看著魚悅,此刻她發瘋、發癔的形態全部不見了,她神色平靜,衣著簡單樸素。
“這裏很好。”雲傾童衝魚悅笑了下,再次坐下。
魚悅慢慢走到她麵前,坐在了對麵的沙發上,包四海端著一些熱飲小心地走進來,他是認識雲傾童的,所以有些不放心。
“我來,有兩件事要告訴你。”雲傾童直接切入出題。
魚悅的眉毛擰了一下:“您說。”
“隨景深病了,這次是真的病了。所以,你應該去看看他,無論如何,他是你爸,即使你恨他,我恨他,知意……知意他恨透了他,你還是要去。”雲傾童說。
“……我哥的事……你知道嗎?”魚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雲傾童停頓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詞:“他沒告訴我,所以他壓力一直很大,我們是夫妻,最起碼曾經是,我們睡在一張床上,他每天晚上做惡夢,嘴巴裏不停地道歉、懺悔,還會哭泣,時間久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不敢問,怕那是真的,所以我就到處找你哥。你知道我一向愛他超過你,幸虧我隻愛一個,如果是兩個,我想我已經死了。”
魚悅端坐不動。
“我想愛你,但是,周圍的環境壓著我沒辦法愛,當然這是我為自己的不合格想的措詞,當年,我非要嫁給你的父親的時候,我媽媽對我說,他家的院子太深,會淹沒我,可是我愛情小說看得太多,實在相信了那些可笑的童話,現在我終於知道,那些美麗的故事,為什麽隻是寫到終成眷屬就結束了,那些編故事的人,實在不敢再寫下去了……”
雲傾童還準備說下去,魚悅打斷她:“我想聽你說第二件事情。”
雲傾童停住嘴巴,看著魚悅,她側過身,看著屋子裏邊上的角門。角門那裏有條縫隙,最起碼有五個頭疊加在那邊偷窺著。
魚悅回頭,咳嗽了一下,那裏……咻的一下,安靜了。
花椒小心地走過來,放下一些點心,關緊了那道門,月光從一邊悄悄地走過來,握住魚悅的手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是誰?”雲傾童看著月光問。
魚悅反手握住月光的手看著他笑著說:“給我溫暖的人。”
雲傾童呆了一下,無奈地苦笑:“這樣啊……哦,我來告訴你,我和你爸爸離婚了,我昨天再次結婚,對方是個小學老師,收入不高人很本分,他在邊城的小學當校長,他妻子去世許多年了,有三個孩子,大的已經結婚,剩下兩個都在上學,他從來不知道我的過去,是樂醫之外的那個世界的人。”
魚悅輕輕撫摸著月光的手背,他看著那隻漂亮的手:“那麽,恭喜您了。”
雲傾童瑤搖下頭:“也沒什麽可以恭喜的,大家都要活下去的,隻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我來是盡我最後的努力,你爸,他恐怕,不行了。”
魚悅驚訝地抬頭看著她,雲傾童的臉上並無悲哀之色,她就像說鄰居家的不幸事情一般,甚至帶了一份鄰人的同情和惋惜:“恩,他要死了,他是自殺,他服下了大量的致命毒藥,你即使去看他,他也認不出你,昨天晚上我去了,他看著我哭,隻是說不出一句話。你還是去一下吧,無論如何,即使是他是個壞人,你總不是壞人吧?給他一些慈悲,這樣,最起碼你再次想起那個人,總歸是沒有遺憾的。”
雲傾童說完,站起來,她打量了一下這間客廳笑了下:“等孩子出生,我也布置一個這樣的客廳。”
魚悅跟著站起來,他看著雲傾童:“您……”
雲傾童溫柔的帶著笑意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這個孩子是被祝福過的孩子,是帶著我的意願、完全繼承了我和他爸爸的血脈出生的孩子。”
“那麽,您多保重。”魚悅看著她,不知道再和她說點什麽好。
“照顧下知暖,她太像你父親了。”雲傾童說完,拿起手包離開了這個地方,她甚至沒再回頭看一下自己的兒子,她的腳步急促,解脫了一般輕鬆地離開。魚悅看著她的背影,久久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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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清晨
每天傍晚,包四海都會帶著易兩來到這個小山坡,做樂醫的治療練習。一樣的地方,今天卻給他帶來了不一樣的感覺,因為此時此刻,這裏是黎明,不是他每天秘密治療的傍晚山崖,他覺得此處格外的美麗,格外的清新。
他看著遠處那一輪渾圓的,紅彤彤的暖陽,是如此的完美無缺,那是世界上最最規範的圓。是的,沒有比他看到的那輪紅日更加圓的圓形了,它掛在山的那一邊,此刻未散發出它的熱度,隻散發了它溫暖的紅色。
山崖上,從早炊人家緩緩升起的煙,變成嫋嫋淡青色在山崖下盤旋著,上升著,緩緩的來到包四海的腳下。山崖下,背著書包一溜煙的孩子嬉笑著奔向學校,包四海默默的感受著,感受著他們現有的,和即將到來的幸福。
包四海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家人,今天,在這裏,能和他身後那幾個人一起在這裏合奏,他想,這是他此生都無法忘記的記憶,即使有一天他死了,他也會記得這一天。
“這裏,是白水城的最高點,從這裏看上去,你不覺得這個城市就像一粒美麗的珍珠嗎?”奉遊兒看著遠處的建築,他生在這裏,也長在這裏,他的這句話,說給田葛聽。
田葛拿著他的那塊軟布,擦拭著他的醫器,那是他最珍惜的東西:“恩,挺好的,但是,我還是覺得小店市最漂亮,那裏有海。”田葛這樣說。
“噓……”帝堂秋小聲的對大家作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魚悅抬頭,遠處那輪暖樣已然消失,在白水城的某個方向,低低的喪炮聲緩緩傳來,一聲,接著一聲。
隨景深,死了。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再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所以,他覺得他累了,接著他放下一切尷尬的笑了下,消失在這個世界。他創造了一個奇跡,一生唯一創造的最大的奇跡,他成為吳嵐第一位自殺的樂醫。
隨景深死了,作為吳嵐四大家族的舊族長,樂靈島給了他最大的尊榮。這個時候,沒人會再觸及這個可憐男人的尊嚴了,他躺在那個奢華的盒子裏,送葬人為他綁上絲帶,他的妻走了,他的子未來,他的女不能送他,因為某種傳統。送他的隻有他可憐的,頭發掉光的老父,還有他年輕的情人和那個可憐的私生子。
有人哭了,嘴巴裏說著隨景深的好話。
“可以抬走嗎?”送葬人要合起棺材。
“不可以。”隨伯祿搖搖頭。
隨家大大小小幾百上千的人,看著這個從權利場頂峰掉下來的老人,沒人違逆他,即使他不再能支配任何人。
“爸,您看,客人們,家裏人,都站了很久了。”隨景致小心的問父親。
“不能抬走,他的孩子還沒來,即使他是不合格的父親,景致,你沒看到嗎?你哥哥的眼睛睜著呢,他在等人,等一句話。”隨伯祿指著棺材裏死不瞑目的隨景深對小兒子大喊著。
隨景致點點頭,悄悄看下人群裏唯一坐著的那個人,琴汐冠。
琴汐冠,衝隨景致點點頭,如果能等到那個人,能看到那個人,他不介意等。
魚悅看著遠處,到底,他也沒去看他,即使他知道他要死了,他也沒去。
他站在山崖上,拚命的想想起一些什麽,比如一些美好的記憶。他在自己的思想裏認真的,仔細的尋找著,從隨家那扇巨大的高貴門廳,他的記憶一遍遍的掃描著,荷花池,老鶴,老花園,小院子,聞音閣,思過堂,鬆院,小點心,那個人翻來覆去的出現在他的記憶裏。
那些記憶每一段都和痛苦有關,那些忽視的痛苦帶給他的傷心苦楚似乎比傾童還要多得多,他的眼睛從來,沒有為他停留過半分半毫。
魚悅打開他水琴的蒙布,這把琴原本屬於月光,現在屬於他。
“我想,演奏一首快樂的歌,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魚悅苦笑了一下回頭看著他的家人們。
蕭克羌拿起了他的醫器,雖然他很久沒有撫摸過它,帝堂秋和奉遊兒隻是淡然的相對著一笑。
榔頭站在一邊活動著自己的四肢。
山崖下的小道,劉君和羅寬還有易兩守衛在那裏,他們今天要捍衛的不隻是一首單純的樂曲,他們要捍衛的是白水城的未來,還有這一家人的夢。
“四海,就由你開始吧,演奏吧,演奏你心裏的歌。”魚悅看著包四海,他的小弟弟說。
包四海點點頭,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他看著遠去的求學的那些兒童的背影,突然腦袋裏亂成一團糨糊,他把風笛拿到嘴巴邊,一天到晚,學了無數的樂曲……
一首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笛聲節奏緩緩的在吳嵐上空響了起來。
那是一支小學生音樂課上出現的最早的樂曲了,一個童話故事。一朵小黃花,開放在庭院的角落,夏天到來的時候,下了一場雨,小花在屋角默默開放,沒人注意那朵花,雖然它是那麽的努力,然後,花謝了,小黃花的花冠上結出了許多的蒲公英,當微風吹過,風兒帶走了小花兒的孩子,帶著它們去海角天涯。
包四海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吹奏這樣的樂曲,但是他的腦袋裏隻剩下了它。
單調的風笛節奏後,一陣流水輕柔般的水琴一層一層的在吳嵐的天空慢慢的響起,接著,樂的和鳴帶著一個又一個希望的節奏完美的配合在了一起,這些演奏者,在這之前從來沒合作過一次,甚至他們都沒提前商量過,但是,這些音樂就是這樣的完美契合在一起,渾然天成。
坐在崖邊的月光閉著眼睛,感受著這些節奏,這些音符,他覺得無比舒服,連毛孔都暢通了起來,他想唱,想唱一切愉悅的聲音,於是,他便唱了起來,不是千百年來唱的那首寂寞的歌,此一曲,雖無聲,卻有魂。
榔頭挽起白色襯衣的袖子,脫去他的鞋子,打著赤腳站在地上,他緩緩的伸出手,接住了那些音符,那些歌,接著他旋轉,愉快的旋轉舞動,接著那些快樂的充滿著希望的音符,被他一倍,兩倍,三倍……無限擴大的舞動了出去,擴散到了這個街區,這個城市,這城市的每個人的心中。
山崖下的劉君他們是第一個感受到第一波音符的,這些經過千錘百煉的,意誌無比堅強的樂盾們,不約而同的撫摸著自己的心髒,找著可以依附的地方,即使是心如寒冰的易兩也緩緩的扶著身邊的大樹,慢慢的蹲下,他的心啊,被揉碎了,刹那之間,被無聲的歌,看不到的舞,還有那些虔誠奏樂的樂者的心的鳴揉碎了。一遍又一遍的因為感動,激蕩,扯拉,它破成無數的碎片,不斷的破碎,不斷的粘合,但是這種觸及心靈的演奏,並未帶給他任何憂傷的感覺,他隻是感受著那些樂帶給他的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撫慰,於是,從未哭過的易兩嚎啕大哭,充滿委屈。
靈堂裏,琴汐冠最先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音波,他慢慢站起來,撥開人群跑到院落裏頭,他看著遠處的高處,當然他什麽也看不到,可是,他卻真實的能感覺到,他就在那裏,就在那個人不遠處,他看著他奏響這一支心的歌。
“吱吱……為什麽,是這樣一首歌?”他歎息著,接著帶著對樂者的尊重,雙手垂下,默默傾聽。
孩子們停住了嬉戲的腳步,他們到處觀看著,尋找著,這麽美好的音樂,到底是從那裏傳來的,孩子們的心靈是最幹淨透徹的,於是他們最先聽懂了。
那些花兒也懂了,尤其是那些開放在屋角的不起眼的小黃花,第一次被如此讚頌,於是,花開放了。
孩子,花兒,大人,鳥兒,老人,風兒,全城……的時間突然靜止了,那些音符緩慢的擦洗著人類的心,穿透,淨化著。
吳嵐郊外的一個普通機場,一架民用飛機緩緩的停在它的跑道上,方真慢慢從打開的機場門裏走了出來,當他接觸到吳嵐的空氣那一刹那,他笑了。
“歡迎曲嗎?”他慢慢走下懸梯,向著某個必定要去的方向走去
那首曲子,時間並不長,隻有短暫的三分二十多秒,但是,那之後的幾百年,它一直是一個傳說,因為,再也沒有一首曲子能超越它了。後輩們在曆史書上這樣描述:“有人說,完美的音樂能抓住心靈,但是那一支崖頂歌,卻抓住了命運,緊緊的抓住後,又不屑的拋開它。”
“悅兒,恭喜你,這一次,你真的放開了。我想,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再教給你了。“月光衝魚悅笑了下,擁抱他。
此刻,魚悅的眼神無比清明,以前那些帶著利劍一般的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渾然天成的,一種形容不清,描述不明,暫且可以用圓這個字來替代的眼神。
“我要去一個地方。”魚悅說。
“恩,我在家等你。”月光放開他。
魚悅慢慢轉身,從那些還沉醉在音符帶給他們震蕩的人們中走過,這些人沒看到魚悅離開,他們的神智在另外一個世界,當一切結束,他們的境界會直線上升,這一點不容置疑。
隨家的靈堂,音符消失後半小時,人們反複大夢方醒一般,緩緩的恢複了神智,接著猶如水花掉入沸騰的油鍋,這裏頓時爆炸了。這裏都是資曆很高的樂醫,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明白,剛才那首樂曲為大家帶來多麽大的震撼以及損失,這首樂曲結束後,白水城這個大都市的居民,三個月都不必再去看樂醫了。
魚悅是步行來到隨家那扇大門前的,當他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個人,那個總是伸開雙臂保護他,擁抱他的人。十五年了,他們終於……看到了對方,魚悅走到方真麵前,伸開自己的雙臂。
接著,這對兄弟擁抱,就像小時候一般。
他們一起伸出手,推開了那扇緊閉的門,方真看下裏麵,伸出手摸摸魚悅的腦袋,就像小時候一樣,他說:
“小時候,他總是送我禮物,有喜歡的,或者不喜歡的,那些禮物很快會被我丟棄,因為我這個人,總是沒常性。他是個失敗的人,他的命運,他的人生,他的家庭,他的世界,他都是失敗的。”
“你恨他?”魚悅看著方真問。
方真搖搖頭:“我已經夠不幸的了,如果我再恨下去,那不是和他一樣了嗎?”
魚悅笑了一下:“進去吧,送送他。”
方真點點頭,帶頭走在了前麵,那是做哥哥的習慣,魚悅默默跟隨著,那是做弟弟的習慣。
“不知道他在哪裏學的大道理,不一定壞人都是說惡言的,相反,有些人一生都在說著冠冕堂皇的話。我記得他對我說,一粒種子,變成千萬粒種子,那些數字在無限增大,但是不管它怎麽漲,總歸是那裏來,還是要回那裏去。”
隨家的靈堂,幾乎全城有頭臉的樂醫都聚集在這裏,此刻人群緩緩的分開,人們被震撼,被驚嚇。
隨家丟失的兩個孩子,就這樣出現了,沒有任何預兆的出現,就像他們從來沒消失一般,他們一前一後的隨意的走著,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們去看。
這對丟失了十五年的孩子,慢慢走到隨景深的棺材前,他們平靜的看著這個平躺在那裏的人,接著像鄰居一般,點亮一盞忘燈,微微衝那個叫父親的人低頭鞠躬。
“抓住他。”琴汐冠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裏是隨家!”隨伯祿衝他大喊,一副拚命的樣子。琴汐冠狠狠地瞪了根本不看他一眼的兄弟兩人,轉身帶人走了出去。
魚悅和方真直起他們的脊梁,轉身慢慢向外走,就像他們來的時候一般,依舊那麽隨意。
隨伯祿在他們的背後喃喃的嘮叨著:“景深啊,閉眼吧,該知足了,該知足了……”
“一會,我先出去,你隻管走,我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到你。”魚悅看著隨家門口黑壓壓的人群說。
“恩,知道了,吱吱。”方真突然呼喚自己的弟弟。
“恩?”魚悅回答完,突然覺得這個稱呼很奇怪,他看下自己的哥哥。
“真好。”方真這樣說。
魚悅笑了下,繼續向前走。
“小豆他,蛻變了,就像實驗獸一般,他長大了,力量更加可怕,別看我,我知道,這件事……我無法對你有個交代,我時間不多,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吱吱,小豆蛻變了,逃脫了,他的思維,如今大約有人類七八歲的樣子,但是……在他的記憶圈裏,有個無法忘記的事情,那就是,你殺了他,所以,吱吱,小豆逃脫了,他來殺你。”方真說完,魚悅已經邁出了門檻。
“我知道了,我等他回家。”魚悅沒有回頭,但是在他周圍,突然出現奇怪的強大的風牆,那風牆隔斷衝上來傷害方真的人,這一次,他要保護他安全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代班編輯曼曼:很高興第一次幫忙發文能發這麽令人感動的一章~~實在不好意思,之前說第二部明天會完結,剛才和牛嫂再確認了一下,原來是我搞錯了,牛嫂說離完結還有一小段,起碼有2-3萬字,望大家多多包涵我給錯的消息~~~
PS:牛嫂發燒了,祈禱她快快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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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的誤會
花椒戰戰兢兢地端著一個托盤,她無法站得筆直,無法保持平時的樣子,她的顫抖,從腳心的位置一層層地向上攻擊著她那顆脆弱的心。家裏來了了不得的客人,家外站滿了佩戴了真槍實彈的軍人。
這個家要毀了嗎?
蕭克羌從一邊的邊門走出來,接過花椒手裏無法拿穩當的茶具,他小聲對這位可憐的女人說:“安心,魚先生不會叫這個家出事的。”
花椒點點頭,但是她被驚嚇到的內心,是不會被蕭克羌那一句淡淡的安慰安撫下來的。
蕭克羌,單手托著托盤,一隻手去敲門。
“請進。”魚悅的聲音,從裏屋傳出.他的聲音就像平時一樣,聽不出個好壞來,但是蕭克羌一走進去,就覺得,今天的魚悅,眼神裏有股子壓抑不住的興奮?
蕭克羌為屋子裏的兩個人送來了一些花茶,還有花椒做的小餅幹,瓷器是花椒最珍惜的一套綠色古瓷,平時都不舍得拿出來用。
“克羌,麻煩你叫榔頭帶月光去參觀下白水城的海底世界。”魚悅端起茶杯很隨便地說。
蕭克羌不放心地看下魚悅,魚悅端著茶杯輕輕吹去杯子口的花瓣:“安心,我與這位琴先生,還沒有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
“好的。”蕭克羌安心了,他轉身離開屋子,輕輕帶住門。
魚悅放下茶杯,看著麵前從進門就一直上下打量他,對四處都非常好奇的琴島主。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就不要作出這樣無害的樣子了吧,琴島主,你給我的家人帶來了困惑,所以,有什麽話就快點說,說完早些走,你影響到我的生活了。”
琴汐冠眼睛看著魚悅擺在桌子上的一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小店市的療養院,當時為了打發時間,魚悅學了一種軍事棋類,照片中的他,凝神沉思,眼睛看著下麵的棋盤,他的側影非常漂亮,非常安靜。
琴汐冠有許多魚悅的照片,但是能這樣拍攝出魚悅安靜祥和一麵的照片幾乎不存在。
他把眼神依依不舍地從照片上,挪動到麵前的真實版的魚悅身上。今天的魚悅一改平日在他麵前不苟言笑,神情嚴肅的樣子,他竟然懶洋洋地衝著他笑,令他最最意外的是,他竟然脫去鞋子,把腿舒服地盤在沙發上。
“你……?”琴汐冠,不知道怎麽問才是好。
“我?怎麽了?”魚悅放下杯子,繼續衝著那幾個餅幹奮鬥。花椒難得出手,這些餅幹,他一個也不準備讓給麵前這個人。
“你明明知道我來做什麽的,怎麽還能如此安逸的坐在這裏!”琴汐冠有些著急。
“你來做什麽?為什麽我不能安逸?”魚悅真的覺得這個人奇怪了。
“你傷了那麽多樂醫,而且,還放走融心的大仇人,如果不能想出一個好辦法,我真的不好對大家做交代。”琴汐冠的手緊緊抓著膝蓋。
魚悅笑了下,喝了一口花茶,衝下堵在嗓子眼的餅幹:“我會賠償醫藥費的。”
琴汐冠鬱悶了,他看著完全沒危機感的魚悅:“你……啊,魚兒,聽我說,我安排好了船,就在小店市,父親到來之前,你趕緊離開這裏,不然我真的保不住你了,你現在牽扯進去的,不是單純的小孩子的任性事件,父親可以容納任何事情,但是唯一不能容納的就是有風,所以……”
“等等……等等……”魚悅伸出手打斷他。
“第一,不要叫我魚兒,這個名字……恩,別人還好,你叫肉麻,怪兮兮的,恩,總之你還是不要叫的好,我們不是很熟;第二呢,為什麽我要躲避那個所謂的父親?第三,他是融心的頭,他和有風有仇,我理解,但是……這些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琴汐冠呆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三個問題。
魚悅身體向後懶洋洋地靠了過去,繼續道:“我根本不是你們融心的人,你們融心的規矩不要用錯了對象,從頭到尾,我沒拿過你融心半個錢,至於你說的那個父親,我又不認識他,他和有風如何,要死要活、要打要殺、容納與否,幹我何事?”
魚悅攤開手,無辜非常,他的眼神裏甚至帶了一絲絲無賴的笑意。他今天心情好,非常的好。
琴汐冠無語了,他真的不知道該這麽好,他無法違抗那個人,但是也舍不得傷害魚悅,父親態度未明,魚悅又完全不合作。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白水城未來三個月,都不會有人去看樂醫,你現在已經完全站在融心的對立麵了。在這裏我可以保護你,但是,隻要你走出這個門,你就是所有樂醫的仇人,你的能力太可怕,可怕到,他們甚至父親都不會允許你自由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了。魚兒,人要學會藏拙,不然很吃虧,哥哥這是肺腑之言。等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哥哥就帶著你回樂靈島,你隻要呆在我身邊,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絲的傷害的……”
琴汐冠喋喋不休地說了很久,總歸一個意思,魚悅得罪了所有的樂醫,還有那個未曾露麵的所謂的父親,所以,他要魚悅藏在他身後,接受他的庇護。
他說完後,眼巴巴地看著魚悅,期盼著從那張始終填滿食物和花茶的嘴巴裏說出一絲半句的服軟的話。無論如何,他是好意,他希望魚悅能明白他的苦心,他希望他們可以進行某種類似於他看的那些小說中的哥哥和弟弟的交談,比如大哥苦心規勸,弟弟終於迷途知返等等之類,但是,很明顯麵前這個人,根本不領情。
看吧,他現在的態度,也許不會像之前那樣了,也許,昨天他悄悄幫他擋了幾下音刃,他難不成對自己改觀了?
“對不起,琴先生,恐怕不行。”魚悅拍拍手裏的餅幹渣,真好,全部吃完了,一塊也沒給他剩下。
“他們說,我可以利用你的愛心,達到某種目的,但是,抱歉,我做不到,我也想過,就在昨天,你指揮那些人攻擊我的哥哥的時候,我當時非常生氣,但是我看到你盡力化解我身邊那些音刃的時候,又稍微……”他伸出手指比出一個稍微,很小,細微的手勢後繼續說:“我又覺得,也許換一個環境,比如,我真的在你身邊長大,也許我們的關係真的會很不錯的,畢竟,我擁有的,太少了,我說這些並非想勾起你的某些同情心,可是,從一開始,我們就沒在一條路上,從開始站在一條路上又能如何呢?所以,我拒絕你的庇護。有一段時間,我對什麽都覺得無味,我滿不在乎,覺得即使這個世界毀滅了那才是真的好呢,可是,現在不行了,我有一個目標了,這個目標令我的人生有了意義,我知道,達到那個目標之前,我的世界會到處蘊藏著危險,可是,你看,花花都不怕,我又有什麽臉去害怕呢?這個世界,偏離了它的位置,我的力量很微弱,可是,我想努力地把它扶正,即使隻有一點點。”
“你太天真了。”琴汐冠負氣地說。
那個花花是誰,他真的很想問,但是,他又無法開口。
一邊的地毯上,一隻黑白色的土貓,正奮力地在沙發扶手上磨爪子。
“哦,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誇獎我的人。”魚悅回答。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是說,創造我們的那個人。”
“創造我們的是大自然,不管它使用了什麽樣子的規律創造我們,就連創造他的,都是大自然。我們的存在,必然有存在的理由,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不要違抗他,月光說,違抗大自然的人,會被大自然排斥、消滅。”
“魚悅,抬杠沒意思,你必須看清現實,你麵對的不是某個人某個團體,你麵對的是幾十萬樂醫,包括那個有風,這場馬上要到來的戰爭,會使得你進退兩難,境界無比尷尬。”
“不向前走,怎麽會知道是不是正確呢?”魚悅彎腰,抓起花花脖子後的皮,打開窗戶丟了它出去,再磨下去,花椒該嘮叨了。
琴汐冠無奈了,他站起來,在屋子裏轉了幾圈,終於下定了某些決定一般回頭看著魚悅說:“這個世界,天才很多,樂靈島每年收錄大量的人才,樂靈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可怕,它真正的可怕在於它幾百年來的積存。也許單一力量無法對付你,地方政府也樂見我們的對持,但是,相信我,你這樣的境界,父親幾百年前就達到了。毀滅,比創造簡單得多,他是一個霸道……且沒情感的人。”
魚悅沉默了一下,莞爾:“我從來沒為我的境界去驕傲,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有個家,我想為這個家在世界上找塊土地,建個房子,就是這樣,我沒去妨礙誰,誰也別來妨礙我,不然……我真的不會客氣的。我也在積存,雖然年代不久,但是,相信我,我也偶爾霸道,一個星期……恩,大約兩次。”他比出手指。
琴汐冠的心裏,無比失望。糟透了,真的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他清楚,那個人離這裏還有多遠,他到底要怎麽辦才能勸服這個人,聽從自己免受波及。他是真的、真的很想保護他。
魚悅站起來,看看外麵:“不早了,你在我這裏總歸不好,家裏人看到你發慌,我何嚐不是,你的出現,從來就沒帶來過任何好消息,真奇怪,我竟然無法恨你,但是……你也別誤會,並不是我就對你產生了什麽,比如你希望的那種感情,我隻是覺得,恩……怎麽說呢,我和你一樣寂寞過,你能來,能來告訴我遠離危險,在我的世界和認知裏已經是難得的了。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我能感覺到你所說的危險,南來北往的兩股力量,正緩緩地向這裏行進著,它很強大,強大到了毫無遮掩也能放射出壓力,以前,也許我會蜷縮在角落,現在,我想我不會了,我很興奮,能有這樣的對手……當力量碰撞後,世界會畫出什麽樣子的軌道,我很好奇。”
琴汐冠打斷魚悅:“他不是對手,他是我們的父親,他的血脈被我們傳承,你要尊重他。”
魚悅扁下嘴巴:“我和他不熟,我有個父親,昨天剛入了土。”
琴汐冠扭扭脖子,很奇怪、納悶地說了句:“你怎麽了?”
魚悅不明白抬頭看著他:“啊?”
琴汐冠慢慢走到門口,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猶豫了下,還是扭頭對魚悅說:“你好像很興奮,我覺得很奇怪,現在不適合談話,我想我還是明天過來吧。”
琴汐冠說完,帶著一臉奇怪的神情離開了。
魚悅坐在沙發上,突然伸出手緩緩地摸著自己的嘴唇,興奮?是啊,真的好興奮,昨天晚上,有個人,悄悄地親吻了他的嘴唇。他知道那個人是誰,從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腹內蘊藏了個大炸彈,他憋得難受,發慌、興奮,心髒還跳得很難受,他不懂得這樣的感覺是不是正常,但是……感覺也不賴,他今天看著誰都順眼,真的,即使是這個最最討厭的琴汐冠,他都看著他順眼。
榔頭陪著興奮的月光在海底世界轉來轉去,他覺得今天的月光,好像……恩,怎麽說呢,很奇怪。他趴在那些厚厚的玻璃上,召集了成群的魚兒說無聲地說著什麽。
海底世界的人,看著這驚奇的一幕,所有的魚兒,都匯集在一起,這個場麵是令人驚奇的。
榔頭悄悄的拉了一下月光,月光回頭看著他,臉頰緋紅。
“你……怎麽了?”榔頭小聲問。
月光立刻做出一副完全非正常的樣子,他羞答答地扣著身邊的玻璃:“榔頭……那個,悅兒早上親了我,你說,我要親回去嗎?”
榔頭沒有回答這條在興奮中的魚人的話,他呆呆地站在那裏,一股子絕望從心裏延伸起來。
昨天晚上,經曆了演奏大戰後疲憊萬分的魚悅,回家就倒在了床上,榔頭看著他微張的嘴唇,再也忍不住悄悄地吻了那個人,那個他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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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陸地
方真到達港口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方舟站在航船的最前方,他在此等候了整整七個小時,他一直站立在這裏等候著,怕那個人有危險,怕那個人不回來。但是在看到他之後,他又一言不發默默地回到船艙裏。
方真從一邊臨時搭好的舢板上了船,他站在方舟站立了很久的地方,從那裏看到遠處城市中微亮的光。他看了一會,一直看到船開遠了再也看不到了之後才返回船內。
船艙內,方舟半支著身體,手裏拿著一隻黃色的小水鴨子。
“你說,他現在在哪裏?”方舟一邊說一邊捏著那個小水鴨子。
方真坐在了他身邊,他幾乎是一屁股就坐下的,他很累,那一場大戰,他和吱吱麵對成百上千的癡纏。“不知道。”他這樣回答。
“很累?”方舟放下水鴨子,慢慢站起來,走到他身後,伸出手幫他按摩已經抬不起來的肩膀。
“恩,但是……心情很好。”方真閉著眼睛,臉上帶著笑意回答。
方真高興,方舟覺得連帶著自己也高興起來,他喜歡他快樂。
“大、大先生,快要到了,春先生叫我們去內海接。”雖然很掃興,但是方舟還是出言提醒。
方真仰頭看著船艙外烏黑的天空,閉起眼睛,表示知道了。
環奉小心地捧著一件披風,他的內心是激動的,因為這位大先生很少正眼看自己,可是今天的他特別有興致地跟他說了很多話。
私下裏,下麵的人經常悄悄議論這位有風之父,頗有些膽量的人也說過,此人性格暴躁、神經過敏、語言尖酸、特別小氣,但是今天的他不是,他的眼睛裏雖然燃燒著壓抑不住的烈火,但是,他很和善,多了許多感慨一般,大談死亡或者天堂、人類的前生後世。
“我以前告訴過你(事實上他根本沒告訴過環奉任何話,他甚至不認識他),如果神忘記了你,那麽一定有他的道理,當有一天,神想起你來的時候,他會加倍地憐憫你、補償你。”
“是。”
“你說,我見到那些人,該怎麽對待他們呢?多少年了,這些東西,越擠越小,它該暴躁了,爆炸成無數的碎片,碾碎他創造的一切,我以前告訴過你,我是受害者,所以這是他們的報應,對嗎?”
“是。”
纓然扭過他那張美麗的臉,看著環奉:“我並沒有說給你聽。”
環奉緩慢低垂下他的頭,壓得很低:“抱歉。”
纓然很開心地揮揮手:“算了,我說給他,他也未必愛聽,那個孩子總是很倔強的,但是,他是最優秀的對嗎?”
“是。”
“我沒有問你,你也不配回答我的話。”
“……”
“他來了。”纓然看著遠處的黑點,方真的船離這一艘越來越近了。
纓然立刻離開了那裏,走回他那間巨大的、奢華的、猶如皇宮一般的船艙——從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喜歡奢華的東西,比如美酒、美麗的東西。
方真和方舟上了船,從迎接他們的環奉還有大先生的一些屬下身邊匆匆走過,大先生最討厭遲到,但是顯然,他們晚到了十一個小時。
“你為什麽看著我,用這樣奇怪的眼神。”方真突然停下腳步,看著用異樣眼神悄悄窺視他的環奉。
“抱歉,先生,我沒有。”環奉連忙垂下頭。跟在方真身後的阿綠一臉焦急,卻又沒有辦法。
方真笑了下:“我今天心情好,恩,下次嫉妒或者對別人有敵意,記得隱藏起眼神,不然,你永遠不會有上去的一天。”
環奉的手抖動了一下,那件始終不敢放下的披風幾乎掉到了地上。
方真轉身走到甲板那邊,他看下方舟:“進去,別說話。”
“你知道,不可能。再說,怎麽說,都回避不了的。”方舟無所謂地笑了下,伸出手拉開門。
纓然拿著一杯紅酒,斜靠在他那張新定做的奢華的椅子上,他晃動著酒杯,看著那美麗的紅色。他玩弄了好大一會才抬頭看下站在門口低著頭的方舟和麵無表情看著他的方真,他勾了勾指頭,兩人慢慢地走到他麵前。
“雖然我心情好,但是我最討厭別人失信。”
方真慢慢跪下:“是我的錯誤。”
纓然把酒杯放到一邊,他慢慢走下座位,掂起方真的下巴,他看著他,兩人麵對麵地對著:“你知道,我不會生氣你的氣,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所以按照老規矩,你的錯,方舟扛,這一次六十鞭,最大號的刑鞭。”
方真抿下嘴巴:“我的錯,打我好了。”
纓然笑了:“你還是這樣,你知道我不舍得在你身上留半點傷疤,我親愛的玄孫,或者,我親愛的……兒子吧,反正就連我也搞不清你到底是我的第幾代基因製造出來的孩子,叫爸爸吧……恩……如果你叫我爸爸,我會非常高興的,我怎麽舍得打你呢。一個好父親會原諒孩子做的所有的錯事,所有的。”他說完,看下一邊沒動彈的方舟。
“是。”方舟慢慢站起來要走出,他不想再聽。他了解那個人,看上去無比堅強,但是他有軟肋,那個地方,鮮血淋淋,每觸碰一下都能令這個人心上的傷加一分。
“等一下。”方真叫了一聲,轉頭看著纓然:“我知道,我不該回去,不該和他們聯絡,不該……不該遲到,我的錯,不要總是把我的錯誤歸到方舟身上,請不要因為我的錯誤,去懲罰別人!如果您想懲罰,懲罰我一個好了和方舟無關!無關!”
“哎呀?今天真是奇怪了,你怎麽舍得跟我說這麽多話?”纓然慢慢走回座位,他托著他的下巴,甚至露出驚訝的天真表情。
假如不知道他的年紀,也許真的會被這份天真而驚豔,因為纓然實在是一位漂亮的男人,甚至能用絕色來形容。但是這屋子裏的每個人都了解他,了解那副美麗完美的皮囊下是有著多麽可怕的一個靈魂。
方真打了個寒戰:“是我的錯,您……您懲罰我吧。”他緩緩地跪下。
纓然笑了下,翹起的二郎腿,那雙豪華錚亮的靴子頭一點一點的:“恩,很少見的服軟呢,怎麽辦?我想知道你能為他做到哪一步,我說過,隻要你能坦誠地承認我們的關係、我們的親情,我會原諒你,原諒你一切的錯誤……看吧,我隻是個可憐人,無親無故的,作為我唯一的血親,我一直在寵溺你讓著你。但是,即使是愛,也有個度,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怎麽辦,我心情又不好了,一百鞭!”
方舟點點頭,他想迅速離開這裏,這些年,他成了纓然逼方真的玩具,被玩了一次又一次,小店市也是,滅風事件也是。是的,他就是個無形的人質和玩具。
方真看下手馬上要按住門扶手的方舟:“等一下。你先等一下。”說完,他回頭看下纓然,無奈地搖頭,真的是一臉無奈。纓然看著他,這些年方真一直一副木頭臉,這份木臉之外的無奈表情竟然是唯二的,難得的表情。 很高興,纓然很高興!
方真張張嘴巴,他費勁地努力著,努力到太陽穴的青筋都暴了出來:“爸……爸爸,請原諒我的遲到,對不起!”
纓然的手重重地拍在那張奢華的椅子扶手上:“好……嗬……好啊,真是好啊,果然是好,放你自由的出去一次,竟然有人能改變你,真是好……不管什麽原因,我真的很高興,真的……啊(他揚揚頭好像要憋回眼淚一般),真是難得,我總算是聽到了……春水。”
“我在。”春水從一邊猶如幽魂一般站了出來。
纓然指著房間裏的兩個人:“你聽到了嗎,他叫我了。”
春水點點頭,露著喜色:“是的,我聽到了。”
纓然:“我真高興,所以,五鞭,由你親自執行。不要見血。”
這一次,方真沒再說話,他知道,這是纓然退得最大的一步了。
方舟的手,緩緩地在門把上挪動開,他看著方真,滿眼的抱歉。”
春水帶著方舟離開了,纓然看著方真笑,非常的滿意。他拿起放在桌子邊的一瓶子紅酒,滿滿地為自己倒了一杯猶如血液一般的紅酒,他把兩隻杯子互相撞擊了一下,上好的酒器碰撞後的脆響十分悅耳。
纓然笑眯眯的舉著酒杯來到方真麵前:“我們要幹一杯,我親愛的兒子,我要帶著你回去了,回到陸地。這一次,爸爸要帶著你,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世人麵前,爸爸再也不會讓你被人傷害,知道嗎?看到你活活被人燒死的……”
“從來沒人燒死過我,你認錯人了吧,那個兒子早死了,化成灰了。”方真接過酒杯,打斷他的話,掐斷他的幻想,他就這樣,他不叫自己舒服,自己也沒準備慣著他。在某些時候,纓然和方真的個性有著說不出的相像。
纓然笑了下,他越是憤怒,越愛笑:“是……死了,一個個的,就在我麵前,妻子、女兒、幾個兒子,一個個的死去,還有那些無辜的弟子,一個個的化成灰。對啊,你不是他們,對不起,我惹你不高興了。”
方真驚訝地看下纓然,他竟然道歉了,他喝了一口紅酒,拚命遮掩心裏的震驚。
纓然惡作劇得償所願一般地笑著陪了一口,他看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副老照片。那張照片裏坐在中間的那人,長得非常像現在的方真,不,應該是,方真非常像當年的他,自信、自負、聰明、神采飛揚的他,溫柔的妻子就坐在他的身邊,他那些可愛的兒女環繞著依偎在他身邊,照片裏還有一位長得和纓然一模一樣的年輕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真正的纓然,那個為了他獻出自己軀體的人,為了紀念他,自己改名叫纓然,每一代的換軀體前,他都要把相貌整的和那個人一模一樣,那個深深愛著他,而他自己卻一無所知的那個人。
方舟趴在床上,背後熱辣辣的疼痛無法遮蓋他心裏的無奈和難以描述的憋屈的感覺,那種想大聲地呐喊但是卻沒有發音的喉嚨一般的無奈的感覺。
“出去!”房門被人緩緩拉開,方舟大怒。
顯然,門口那人沒聽,他竟然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邊,方舟不顧背後的鞭傷,要爬起來。
“趴下,我幫你上藥。”方真的聲音從方舟背後傳來。
方舟安心了,他趴在那裏,由著那雙帶著涼意的手,慢慢地把一些傷藥小心地鋪在自己的那些傷口上。以前他從未這樣管過自己,這一刻,方舟真是恨不得傷口再大一些,再被責打多幾十鞭子都是值得的了。
時間緩慢地過去,刺鼻的藥味在屋子裏蔓延著,突然,兩人一起說了句:“對不起。”
方真把腦袋扭到窗口外麵,臉上露出一些笑紋。
“方真。”
“恩?”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錯,但是我還是要招惹你不快一下。”
“你說。”
“我是說,小豆,他的智力在飛速地發展著,如果原來的小豆的意識無法戰勝那隻野獸的意識,未來……恐怕你擔心的那個人,真的無法活下去,你我都知道他有多麽的可怕。”
“……我知道,我等著,我在想辦法,有些苦果總歸是自己釀的,再難吃也要吞下去的。”
“我說,你是不是說,啊,我要付出自己的生命贖罪這類蠢話?”
“怎麽會,你傻啊,那是最傻的人才要說的話吧。”
海麵上有一絲絲的微風,船舶路過的海疆難得的風平浪靜,方真和方舟躺在一張床上,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從他們認識開始從未如此暢談過。
方真覺得自己算是突然悟了的。以前他拚命扛著、擰著、堅守著,到了最後他發現,無論他怎麽去努力,那些事情他真的無法改變,即使扛著也是自找難受,所以他服軟了。是……隻要能舒服的活著,他想從現在開始舒服地去過每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去,但是他現在的感覺,就像一個得了絕症的人,突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一般,他決定向生活屈服,做一做以前從來不屑去做的事情,比如,比如,和方舟聊天,比如,離開他房間的時候親吻一下那個男人的嘴唇,留下猶如被雷劈的焦黑的人,一臉笑意地離去。
一日後,白水城的有風登陸點,纓然慢慢地走下船,方真和方舟驚訝地看著那個男人。那個神秘的、高高在上的男人,那個全世界上最不快樂的男人,他走下船,伸開雙臂,大大地伸開,他跪下,呐喊,親吻地麵,五體投地虔誠地趴在那片土地上。
接著他翻滾著,拚命地在那裏奔跑著,然後他跪又在那裏,雙手舉向天空大聲喊著:“琴聞人……!我回來了,你看到了嗎?我回來了,姐姐……你看到了嗎?我又回到了陸地,我活著,我在呼吸著,我回來了……琴聞人,你看到了嗎?哈哈……琴聞人,我來了,就像你當初毀滅我一般,我會把你的世界一層又一層地扼殺掉、癡纏掉,我會毀了你喜歡的人,你的弟子,你最愛的融心,琴聞人……”
纓然在呐喊著,那些船艙上湧出來的有風後人在激動地附和著,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放肆地呐喊著,呐喊著內心的憋了幾百年的委屈。
方真靠著船上的欄杆,他沒看那群已經癲狂的人,他看著遠處的海岸,那裏升起一層黑雲,而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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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到
偌大的室內體育館中,少男少女們在騷動著,任何一絲好笑,或者不好笑的事情都能引起這些少年男女們發出誇張的笑聲和共鳴。
球砸在木質球場地麵的砰砰聲,球鞋擦動地麵的咯吱聲,嬉笑聲……
包四海穿著一套運動服,坐在加油的隊伍裏,他盤著腿,手裏拿著畫板,很隨意的畫著場地裏那些毛手毛腳,嘴巴亂喊,眼睛骨碌碌亂轉的同學們,他個子太低,班級球隊輪不上他上場,即使輪上了他也不能上,他要好好愛護自己的手,不能參與那些有直接身體碰撞的運動,樂醫這個行當,從選擇開始他就必然要放棄那個完整的世界。
關於完整,大概吧……
包四海在畫一幅畫,他每天都在畫著各種各樣的素描,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女人的,魚悅告訴他,要他畫出一萬副不同的表情,一萬副不同的心情。
一萬張,每張都不許重樣,這樣才可以,包四海不知道這些練習能帶給自己什麽,但是,他知道,聽哥哥的總是沒有錯的。
一個球畫著弧度,旋轉著高速的撞向盤腿坐著的人群,包四海沒有抬頭,身子向邊邊躲避了大約半尺,他的動作看上去很隨意一般。
球……擦著他的耳朵,撞向了他身後的那位眼鏡同學,那位沒有防備的同學,當場鼻血長流,倒了下去,包四海露著驚訝的樣子,從口袋裏拿出一包麵巾紙幫忙救護。
那個球,不是無意飛來的,關於這種看似不經意的碰撞,每天都有很多次。自從上次那位老師的事件後,包四海就在學校出名了,很多人喜歡他,男孩子,女孩子,他被人追捧,少年們的崇拜總是盲目的,有時候,他(她)們甚至為一個人浮淺的長相而去崇拜。一個敢於和警察頂撞的人,得到追捧,理所當然。
那麽,被那些來自同齡人的嫉妒也是理所當然,這種可笑的,毫無趣味的,甚至玩得很低級的碰撞,下絆子,破壞他的私人物品,比如,剪斷他書包的帶子等等之類,層出不窮。
包四海扭頭看下場地中一臉無辜的某個同學,以前,這位同學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高大,帥氣,家世好,舍得為同學花錢,這些浮淺的理由奠定了他在學校的地位,許多人喜歡他,他一直順風順水,如果沒有包四海的話,如果沒有那個意外的話,他大概能威風到畢業。
撿起丟在地上的畫板和飛揚在體育場,被人故意踩上幾個腳印的素描,包四海覺得那些人很可笑,他是誰,他是包四海,他是一個小騙子。他出生,成長在最低等的羊皮弄,他能從最貧窮的人手裏騙到錢,當然他也算蹲過一次監獄的人,他也見識過比這些殘忍百倍的欺負,他認為餓肚子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呢。
包四海拍拍畫架和那些畫,跟著瞄了一眼那幾位少年,眼神裏帶著一絲絲嘲弄,嘴角勾起一個他什麽都知道,我就是不在乎你,小看你,藐視你,氣死你的冷笑,接著轉身離開。
一位球員,狠狠的,把一個籃球砸在地麵上:“呸,該死的矮子。”
是的,包四海個子不高,在同類的孩子裏他屬於低人一頭的孩子,以前也許他在乎,但是現在他沒時間在乎了。自從那一天,他看到了那一段可怕的,昂長的距離之後,他想他的人生隻有一個目的了,他看著那個人的背影,他要努力的追趕他。
“您不應該在這裏,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幾個人處理了吧。”易兩不知道從那裏悄悄的站了出來,他總是神出鬼沒。
包四海扭頭看著易兩,最近他可以說的字眼越來越多,甚至有些囉嗦,當然這也隻限於他麵對自己的時候。
“你傻啊,這是學校,不是戰場。”包四海伸出手,摟住易兩的肩膀下了樓,易兩悄悄的微微屈膝,努力維持著某人身高能夠得到的高度。
下午,放學的路上,不,也不能說是放學,他翹課了,原因是,化學課,他不能上,這不被允許,所以他隻好無奈的“翹課”了。
包四海繼續抱著自己的畫架,他坐在學校附近的巷子口,巷子口對麵有幾位修鞋的匠人,他們的表情總是很有趣,包四海很喜歡,決定好好的畫下來。
正畫的當口,隱約著,身後的巷子裏隱約的傳來一陣陣的嬉笑的聲音,那種不懷好意,笑的很惡心的聲音。
包四海放下畫夾子,他敲敲太陽穴,這個動作的原始主人叫帝堂秋,他總是作出這種,不要逼迫我,其實我真的在忍耐你,不要煩躁我,我真的不想理你的樣子。包四海在生活中,每時每刻的都在模仿著,當然他的年紀正處在模仿的階段。
“變態。”
“靠啊……你看到沒,他沒穿衣服!”
“喂,你是傻瓜吧,白癡吧,你怎麽不穿衣服呢?”
巷子口垃圾堆附近的角落,包四海看到那幾位學校裏所謂的偶像,校園球星,他們也翹課了,他們從學校溜出來,跑到一個巷子裏,欺負一個連衣服都沒穿的人,這人為什麽不穿衣服呢?但是,被這幾個人欺負的,肯定會是包四海救助的對象,這一點不容置疑。
“我說,你們相信嗎?我幫你們拍了照片,另外,我還叫了校監,你說,我們那位偉大的,嚴肅的,充滿正義的校監看到你們,會不會把你們剩下的那點可憐的積分扣掉啊?我聽說,有些人,今年的學分再扣的話,最後隻能跟幼稚園寶寶同班了”
包四海的聲音從巷子口慢慢傳來,幾位玩耍的正興奮的學生,扭頭看著那邊,包四海攤開手:“真的,你們聽。”
他伸開手,遠處,隱約著,猶如巨象進村,地板被緩緩震動著,幾位剛要發飆的學生,互相看了一眼,被那位體重三百多斤的胖校監抓住,他們真的死定了。
“你給我們記住!”領頭的說了一句場麵話,接著和同伴翻牆跑了。
包四海咧咧嘴巴,覺得這個場麵好惡心……他慢慢走過去,看著縮在牆角的那個人影。這人從身體形狀看,大約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包四海伸出手,猶豫了一下,他緩緩蹲下,伸出手:“嘿?你……沒事吧?”
那個人,雙手緊緊抱著頭,渾身發抖,隱約著一些抽泣聲慢慢傳來,這種哭法,一般發生在小孩子的身上。
這哭聲不對勁,包四海又叫了這人幾聲,他隻是不應,一門心思的低頭抽泣。
包四海無奈,隻好站起來,脫下身上的衣服,蓋在這人身上,他總不能就叫他這樣吧?畢竟光著也不像話。
也許是來源於衣服的溫暖,那個人停止了抽泣,慢慢的從臂彎裏抬起半個頭。
這人有一雙,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神無比純真,畏懼,害怕,憂鬱,寂寞,恐懼,膽怯,猶豫,盼望,包四海從來不知道,世界上能有一雙眼睛,能包含著這麽多情感。
“別怕,我沒有惡意。”包四海安慰著那個少年,但是,那個少年受驚一般再次把腦袋壓低下去。
一邊的易兩站在巷子口對包四海喊了一句:“時間到了。”
是啊,天要黑了,包四海,要去做每一天最重要的練習了,從西城到北城,白水是個巨大的都市,等包四海趕到那個地方,需要最少倒騰四次車呢。
包四海看了下這個人,他把手伸進褲子口袋,摸出一把零錢放在這人麵前:“你一定遇到了事情,不過,我看你也不願意說,聽我說,我覺得,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是肚子餓,除了肚子餓,沒有更加悲慘的了,真的。”
包四海轉身站起來離開了,他沒要自己的外衣,甚至他走了幾步後想起來,自己的書包裏似乎還有一個麵包,早上離開的早,嫂子給硬塞了個麵包。他走到易兩麵前,伸手從易兩背著的書包裏摸出那個麵包,轉身來到這人麵前,輕輕的放置在他那雙滿是泥巴和傷痕的裸足麵前,接著他轉身離開。他認為,自己做的足夠多了,也許這是包四海和那個家其他人唯一不同之處吧,幫人有度,這是做人的基本,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未必圓滿,需要幫助的人遍地都是。
這種思想,來自,羊皮弄。
披著包四海衣服的人,慢慢的把手從臂彎裏徹底抬起,他很髒,出奇的肮髒,即使他抬起頭,仍舊無法叫人看到他的五官,除了那雙眼睛。
他伸出手,慢慢的拿起放在地麵上的那個麵包,接著看下遠方。
“哥……哥哥。”這人努力的吐出幾個字,接著開始狼吞虎咽的吞咽那個麵包,他很久沒吃東西了,失去蛋白質和維生素的身軀在一艘貨輪的冷藏室整整睡了一個多月,等他上岸的時候,這個身軀無法提供給那個貪婪的大腦以營養,於是,一直沉睡著的某種思想,慢慢蘇醒,慢慢的開始恐慌……
一個麵包,並不大,但是它能迅速提供給那個需要的大腦以啟動的營養,當一個麵包緩緩入肚之後,那雙滿是情緒和思想的眼睛,消失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滯中的仇恨和仰起頭在空氣中拚命聞著味道的某種怪異的獸的樣子。
巷子口,再次傳來一陣陣的怒罵聲,顯然,包四海的工作沒做好,謊言被戳穿了,那些“球星”原路折返。
六月二十七日,全國休息日
天氣逐漸發熱,花椒買了新的種子,今年,如果花花不搗亂的話,她希望可以種植出更多的蔬菜。
包四海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雙手枕在腦袋後想事情,今天不上學,家裏也沒什麽事情值得他去做的,寶雲嫂子回了娘家,最近她懷孕了,兩個月,家裏人都很高興,越發的不想叫她在家帶著,這個家,目前不太平,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
“想什麽呢?”田葛難得有興致管別人的閑事。
包四海沒回頭:“一雙眼睛。”他這樣回答、
田葛笑了下,覺得這孩子,竟然也學會玩深沉了,他搖搖頭,看下家門口不遠處,躲避在牆角邊玩神秘的某個人:“哦,我出去一下,你要買東西嗎?”
“我沒錢。”包四海拒絕,最近他真的很窮,非常的窮。
“不要你錢,隻要不過分。”田葛笑了下,伸手揉亂這孩子的頭發,有時候他覺得有個弟弟真的也是不錯的事情。
“恩,幫易兩買幾套新衣服,要換季節了。”包四海這樣說。
田葛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院子。他走了好一會,包四海突然從院子裏的躺椅上一屁股猛地坐了起來,花椒嚇了一跳。
包四海衝回屋子裏,拿出畫板,猶如鬼上身一般的在畫板上很流暢的畫著,他畫的很快,幾乎是短短的幾分鍾,一雙,充滿各種情緒的眼睛躍然於紙上。
包四海很快的畫完那雙眼睛,除了眼睛他描繪不出任何東西了,畫完他似乎很疲憊,他直直的躺下,好像跑了幾百裏地一般,疲憊已極的閉上眼睛,緩緩睡了過去,不遠處靠著花藤的易兩緩緩回頭,看到包四海的睡相,他微微笑了下,轉身回屋。此時雖然是初夏,卻也有些涼意,幾分鍾後,易兩抱著一床薄毯子,慢慢蓋上,那張畫紙,他想拽出來,但是包四海抓的太緊了,他無奈的笑了下,放棄了念頭。
柔和和的初夏的風,緩緩吹入某人的夢境,他夢到了羊皮弄,夢到了巷子口那個炒栗子的大叔,奶奶的舊居,還有那些久違的黴爛味道,但是為什麽不討厭呢?
包四海在夢境中拚命的跟人打招呼,但是他猶如透明的一般,無論他怎麽大喊大叫,就是沒人搭理他,於是他很著急,急的一頭大汗……的……被人劇烈的搖醒。
魚悅一隻手拚命的搖著包四海,一隻手緊緊握著那張畫,包四海受了驚嚇一般看著自己的哥哥。
“你在哪裏看到這雙眼睛?”魚悅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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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天空漆黑成一片,此刻應該是歸家的時候,工作繁忙了一天,疲憊的人們,應該坐在家裏喝著暖茶合家團聚著看肥皂劇。
但是,巷子口,一些沒等到孩子歸家的家長,正在失聲痛哭著,嚎啕著。
魚悅站在這裏,這裏已經被警察封閉了,是帝堂秋想了一些辦法,他們才得以進來。
“是……我同學……嘔……”包四海說了半句話就跑到一邊嘔吐去了。易兩一邊拍他的後背,一邊扶了他出去。
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刺鼻,惡心。一警察在這裏整理了一天一夜都沒整理完這慘不忍睹的現場。
這些是小豆做的?那個膽怯的,總是露著羞怯怯樣子的小豆?他才六歲吧?魚悅不敢相信,他回頭看下一臉平靜的月光,伸出手想堵住他的眼睛,月光抓住他的手,安慰著衝他笑著搖搖頭,他沒事,他在大海裏孤獨了幾千年,沒有比孤獨更可怕的事情了。
“榔頭……不是他,對嗎?”魚悅看著站在一邊,露著冰冷表情的榔頭。
榔頭看下魚悅,還是慢慢的走到那幾張雨布麵前,現場的警察正在根據一些特點把那些屍體連接起來,他們想,最起碼,也要接好,這樣他們的父母看到了,也許能得到一些安慰。
不管這些人在學校,有多麽調皮,多麽叫人操心,但是,他們都是媽媽的孩子。
榔頭緩緩蹲下,看著那些被深深撕扯開的傷口。他解開自己衣服的扣子,在他的胸口,五道深深的傷痕,才結痂。
“是他……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是他。”榔頭站起來對魚悅說。
魚悅倒退了幾步,搖搖頭:“是嗎,我們回家吧,對,回家去。”他不相信,即使事實擺放到麵前,他還是拒絕相信。因為自己的無能,因為自己的保護不周全,他滿腦袋都是浴室裏,那個小家夥一腦袋肥皂泡的樣子。
“哥哥,迷眼了……哥哥……迷眼了……”
“我要跟哥哥睡呀!”
“我來找我的哥哥呀……”
“這是我的鴨鴨……”
魚悅轉身向外走,包四海擦著嘴角慢慢走進來,他看下魚悅:“昨天,那些人還在打球,我不喜歡他們,可是……”
“一起回家吧。”魚悅對他說。
包四海搖搖頭,拿出風笛:“我送他們一程。”
蒼茫的夜色中,一首單純的曲調慢慢從小巷裏緩緩傳出來,魚悅走出巷子茫然四顧,回家?
小豆還在外麵呢,在挨餓著吧?他要去找他。想到這裏,魚悅加快速度,向著一邊的大道快步走去。
“他不是,不是過去的小豆了……”榔頭一把抓住他。
魚悅扭過頭看著榔頭:“怎麽證明他不是?你看,他不是沒襲擊四海嗎?”說完,他從口袋裏拿出那張包四海畫的畫,舉著,給讓榔頭看:“你看,看這雙眼睛,是小豆對嗎?對嗎?”
榔頭臉色暗了暗:“他很危險。”
“沒事,我陪著他,不去找,悅兒怕是不會死心的。”一直沒說話的月光出聲安慰榔頭。
榔頭緩緩放下手,接著抬頭:“我陪你們,這個時候還是在一起的好。”
魚悅點點頭,接著開始快步向著附近跑去,他不知道去哪裏找,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但是,那又如何,魚悅拚命的奔跑著,任何力量都拉扯不住他的腳步。
那個孩子……
那個孤獨的孩子……
那個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眼神的孩子……
那個總是黏著自己,那個擁有一雙渴愛的眼神的孩子……
“豆……你出來!”魚悅大喊著。
“豆,別怕,哥哥知道,你害怕了,哥哥在這裏……”魚悅撕心裂肺的喊著。
“豆……出來,哥哥知道,你在,那不是你,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想的,對嗎?別怕,哥哥在這裏……”魚悅像個瘋子一樣,也不知道是找小豆,還是在……找其他的什麽。
他就那樣奔跑著,從一條街到另外一條街,月光和榔頭跟隨著他,沒有阻止,隻是默默的跟隨著,象兩個傻瓜。
午夜,萬家燈火熄滅時,魚悅木呆呆的被月光拉著,慢慢的走回家門。
花椒打開大門一臉擔心:“先生……?”
榔頭悄悄的在嘴巴邊作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花椒閉了嘴,轉身走到大門口,默默的關閉起院門。
魚悅家對街角的屋頂上,一個身影匍匐在那裏,漆黑的夜色中,那雙閃著凶光的眼睛,卻不停的掉著眼淚,他的情緒不停的在轉換著,拚命的壓抑著,他完全屏起了自己的呼吸,甚至,他的心髒都憋的停止了跳動,他害怕,他思念,他仇恨,他委屈,他憤怒,他畏懼……
這些情緒變換著出現在在他的身上,想過去,又怕傷害到哥哥,終於,當大門緩緩關閉後,那條人影,趴在午夜的寒風中,再次小聲抽泣起來,他做了錯事,他嚇壞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他一會糊塗一會明白的,但是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過去,過去……他會傷害到哥哥。
終於……他累了,哭累了,於是,他找了個避風的牆角,把長大的身體縮成不可思議的一小團,蜷縮著,緩緩睡去。這裏,距離魚悅家,隻有一牆之隔。
月光緩緩放下手裏的毛巾,他凝神聽著,榔頭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他看著他。月光看下神情低迷的魚悅,衝榔頭努努嘴,示意他出去。
榔頭拍拍魚悅的肩膀:“小老板,別難過,有些事情,不是以我們的意誌為轉移的,就像小店市死去的那些人,不管我們多努力,付出多少,我們還是無法挽救了那麽多。我知道你著急,但是,現在需要我們做的事情太多了,對嗎?比起小豆,有許多需要樂醫治療的孩子,在等著我們為他們的未來努力不是嗎?”
魚悅緩緩點頭,他抬起頭,衝榔頭苦笑了下:“抱歉,害你們擔心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我就覺得他像我,我原本……原本想著,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話,最起碼也要他活的比我快樂……”
“我知道,知道的。”榔頭拍拍他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月光輕輕摟住魚悅的頭,把他收容在自己懷裏,什麽也沒說,就是那樣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他的後背。
榔頭把手裏的香煙擰了,放到門邊的煙灰缸裏,他對出來的月光說:“怎麽樣?“
月光笑了下:“叫他自己安靜下吧,我們去外麵談,你跟我來。”
榔頭一頭霧水的跟著月光,穿過家中的走廊,徑直走到廚房,接著他看月光找了一個大盤子,開始從冰櫃裏拿著各種各樣吃的。
“月光?”榔頭納悶的看著他。
月光回頭衝榔頭笑了下:“那個孩子,就在附近。雖然他努力掩蓋自己的氣息,但是,我想應該是他吧,他追了我們一路。”
剛剛坐定的榔頭嚇得從廚房的椅子上直接蹦了起來,月光立刻比了個噓的手勢。
“噓……你先冷靜。”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他來殺小老板的……他……”
“你了解動物嗎?”
月光突然問榔頭,榔頭呆了下,不明白,到這個時候了,為什麽月光問自己這個奇怪的問題。
月光繼續拿著食物:“動物,其實膽子都非常小,它們的攻擊大部分都因為生存需要,動物也有感情,知道愛的,就像我……”
榔頭連忙搖頭:“月光,你不同的。”
月光笑了下,關閉起櫃門:“怎麽會不同,我也殺過同類,殺過成千上萬的海妖,最初的戰爭,都是為了簡單的食物這樣的問題爆發的,動物也好,人類也好,我們占住一個地盤,人類稱之為家……當有不明者進入後,攻擊是唯一的辦法,就像……這樣”
月光突然一步邁到廚房那扇不大的窗戶前,他猛地推開窗戶,瞪視著院子圍牆上那個站立著的人。
今夜,天色很暗,吳嵐的月光很孤獨的懸掛在天空中,它淒涼的月色緩緩的從天空映射籠罩在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月光不是第一個發現這位不速之客的人,魚悅也推開了二樓的窗戶,接著他緩緩從窗戶直接跳到院子裏。
“我家有大門。”魚悅看著站立在牆頭的人。
月光下,那人笑了下,緩緩的盤膝坐下,就像那不是牆頭,而是魚悅家的客廳沙發一樣。
這人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他的樣子很普通,眉毛細細的,他的眼睛半迷著,帶著笑意,他的臉是那種非常標準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的,薄唇向後勾著,也露著笑意。
魚悅看著這個穿著古式長袍的男人,不管他是眉毛笑還是嘴巴笑,他覺得他很礙眼,即使這人眉心有一顆和他一模一樣的紅痣。
“我來看你。”那人托著下巴很隨意的居高臨下看著魚悅說。
“我不認識你。”魚悅回答。
“可我認識你。”那人的笑容更加開了,他看下窗戶那邊直直的盯著自己看著月光,突然吹了一聲口哨,那個樣子就像街角的一個臭痞子。
“哇……美人。”他讚歎了一句。
院子裏,剛剛結出新樹葉的一棵銅錢樹的樹葉,突然全數脫落,筆直的猶如利劍一般射向牆頭,那人一個後仰從牆上跌落下去。
本來好好的院牆,突然出現無數樹葉穿透的孔洞,魚悅回頭看下月光,月光伸出手緩緩關閉了窗戶。
時間安靜了一會,牆壁上出現了一隻攀爬的手,接著第二隻手扒住了牆頭,那人以非常難看的姿態再次爬上了院牆,他好似費了很大的力氣一般,艱難的爬回原來的位置,原樣坐好:“我說,兒子,我隻是來看看你,你不必這樣吧。你……這個不孝子。”
這人突然站起來,伸出手拇指指著魚悅,一副老子罵兒子的語氣罵出來。
“琴聞人?”雖然隱約著想到了,但是,魚悅還驚訝的失聲說出那個名字。
“哎?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是我?你怎麽會想到是我?為什麽?為什麽?”牆壁上的琴聞人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並對魚悅說出的那個答案表示驚訝。
“許多事情碰在一起,自然就知道了。”魚悅回答。
琴聞人對著天空打了個響指,一副我非常滿意的樣子:“真是不虧是我的基因,你沒叫我失望。”
魚悅對他的讚美似乎毫不領情:“你怎麽還不死呢?”
琴聞人窘了一下的樣子:“你就這樣想我死嗎?我死了誰來保護你啊,我親愛的兒子,我的傳承者,你看,我們長的多麽像,就連這個紅痣都是一模一樣的。知道嗎,爸爸的紅痣隻有我繼承了,對了就是你的爺爺,大樂聖,大陸上最偉大的樂醫。”
魚悅沒在說話,他不知道這個自稱琴聞人的家夥,為什麽要半夜趴自己家牆頭,他站在院子裏,看著他。
廚房內,月光端著滿滿兩大盤子的食物對榔頭說:“別告訴魚悅,小豆在附近,先不要驚嚇他,你去院子裏幫下悅兒,我從後門出去。”
榔頭此刻已經全然慌亂,這算前有狼後有虎嗎?他此刻已經全然慌亂了,他點點頭,轉身想從門裏走出去,但是,他思考了下,還是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月光端著食物,穿過走廊,他看下緊張的站在窗戶後的那一大家子人,外麵的氣息太過強烈,月光感覺不到,魚悅感覺不到,榔頭感覺不到,那是因為他們擁有可以抗衡的東西。
但是,帝堂秋他們,被那股子強大的力量壓的幾乎氣都喘不上來,動都動不了。
月光沒去幫他們,他沿著一邊的過道,悄悄的推開後院的門,此刻的他,也閉住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緩緩的來到牆外的夾腳,慢慢放下手裏的食物,他蹲在那裏,看著黑夜中窺視著自己的眼睛,他沒有再靠前,他隻是看著他,溫柔的,毫無惡意的看著他說:“吃吧,我知道你餓了,知道你害怕,在這裏乖乖的呆著,不要出去。”
他說完,慢慢站起來,轉身離開。
院子裏,魚悅還在和琴聞人對視著,榔頭慢慢的出現在他們中間,阻斷了某種視線。
“舞道者?直係傳承?你是姐姐的後代?”琴聞人的語氣帶了一絲驚訝。
“可以這麽說。”榔頭直視著他。
琴聞人雙手拍拍膝蓋,仰頭看下那輪孤獨的月光歎息:“今晚,真是驚喜連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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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牆頭的人
月亮悄悄的在雲層遊走,忽而進去,忽而出來,魚悅看著牆頭的琴聞人,心裏依舊在整理著和這個人的種種的關係。
自己算是他的什麽,細胞再生體?克隆體?或者其他的?他以前閱讀過一本書,書上是這樣寫的,一對父子,很早就分開,兒子從未見過父親,三十年過去,有一天,他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擦肩而過,那種從心裏抑製不住的親切感,熟悉感,令他們回首相望,終於得以相認。
這個人,魚悅對他沒有任何感覺,若說有感覺,還不如琴汐冠,即使他生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紅痣。
“你不打算請我進你們家嗎?”琴聞人終於開口問。
魚悅搖搖頭:“不!”他說不。
琴聞人失望的向後扯扯嘴角:“你對我充滿敵意。”
魚悅向後看了一下,拉過一張庭院椅子坐上去,雙手交叉在胸前:“你又不是小動物,激發不起我的愛心。”
琴聞人呆了一下:“你在講笑話?”
魚悅:“我不會。”
“嗬,其實很多年都沒人敢跟我說笑話了,真的,我也想和大家交流一下,可惜,他們都離我遠遠的,我很寂寞,開始的時候,我創造了汐冠,可惜,那孩子越大越討厭。後來,他們跟我說,有個你,說實話,我不喜歡你的出現,你和汐冠不一樣……怎麽形容呢,這樣說,有一天有些人,偷走了我的精子,恩,精子,好吧,暫且這麽形容,然後許多年後那個精子對我說,為我負責吧,你是我爸爸……換了是你也會不高興的對吧?”
“你就是來和我討論這個問題的?”
“也不是,我就是想看下被汐冠藏起來,捂起來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現在,我看到了,很有趣,你身邊的人都很有趣,好吧,我承認你的存在,你可以姓我的姓氏,享有我子嗣的權利。”琴聞人像是施恩一般說出這番話。
魚悅看下榔頭,無奈的撇撇嘴巴,誰稀罕啊。
琴聞人等待著,默默的等待著,他伸開手,猶如神仙一般等待著信眾感恩戴德的匍匐。他閉著眼睛,神情無比神聖,然後……過了很久,他睜開一隻眼,院子裏的魚悅,正咬著一個蘋果露著看笑話一般的表情看著他。
“哎?你在做什麽?”琴聞人問。
魚悅舉起那個蘋果:“吃蘋果……你……要吃嗎?”
琴聞人呆了一會:“給我挑選一個大的,不甜我不吃。”
那股壓力緩緩的退去了,屋子裏的人猶如被抽去骨頭一般的癱軟在地上,月光抱著花花靠著窗戶向外看著,帝堂秋和奉遊兒先掙紮起來,再次趴到窗台上。
“他們……呃,在做什麽?”帝堂秋覺得這個畫麵很驚怖。
“吃蘋果……”奉遊兒要瘋了。
魚悅抓了一個蘋果順手丟到牆頭,琴聞人接過去,在衣服上隨便擦擦,開始大口的咬著吃。
“我在神廟見過你,你不是這個樣子。”這是魚悅第一次對琴聞人主動說話。
“我本來就不是這個樣子,改來改去的就這樣了。”琴聞人回答。
“這樣活著挺痛苦的吧?要是我,恐怕根本不想活。”魚悅咬了一口蘋果,一邊吃一邊認真的思考,認真的提問。
“我早就想死了,可是,那個人不死,我就得活著。而且即使我死了,自殺了,滅絕自己了,四季也不許我死,他們總有辦法叫我複活。好比你,如果我想出辦法毀滅自己,那麽你和汐冠就必須選出一位島主,繼承那個位置。其實……我早死了,怎麽說呢?恩……就是……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個琴聞音活著,我就不能死。再說了,為什麽我就必須死呢?你家裏那條魚都活著,我為什麽必須去死?”
琴聞人看著靠在陽台上的月光笑,月光沒看著他,他隻是一下一下的撫摸著花花背後的毛,可憐的貓兒都嚇壞了。
魚悅稍微震驚了一下,但是很快了然,有些東西,對於這些老怪物,隱瞞也沒用,他們看一眼就能知道月光是什麽,上千年的閱曆在那裏擺著呢。
“他們來找我了。”琴聞人站起來,看著遠處。
“誰?”魚悅順嘴問了句。
“他們,希望我活著為他們支撐某種東西的那些人,他們希望我活著,一直一直活著的人。”琴聞人笑了下,伸出手對魚悅說:“再給我一個,他們不許我吃生冷的東西。”
魚悅拿起蘋果,想了一下:“沒關係嗎?”
“恩,沒關係,大不了洗腸子。”琴聞人回答。
正要丟出去的蘋果,被魚悅收了回去:“那你還是別吃了。”
琴聞人差點從牆頭閃下來,他尷尬的看下四周,月光沒看他,榔頭帶著一臉無奈的笑意看著一邊,覺著,這個老怪物好像沒想象的那麽可怕。帝堂秋和奉遊兒慢慢的蹲了下來,他們可不敢看。
“你和他們不一樣,真的,跟我回樂靈島吧,反正除了那裏你哪裏也不能去對吧,跟我回去吧。”琴聞人的語氣突然第一次帶了一絲絲哀求。
“很寂寞?”魚悅問。
“恩,一個人,他們怕我,不敢看我,睜開眼睛是一個人,睡著了做夢還是一個人。”琴聞人的語調裏,哀傷是真實的。
“缺德事做多了吧!”魚悅咬著蘋果,很隨意的說。
琴聞人笑了下:“恩,大概吧,別人也許真的就沒你清楚呢。你身邊有舞蹈者的直係傳承,當年的事情想必已經清楚,可是……為什麽是我缺德呢?你知道嗎?如果我晚發動一星期,那麽今天我會是那個縮手縮腳,藏頭露尾的琴聞音,我的子孫後代會蓋上不能出生的印章,萬世萬萬世的卑賤,包括你。如今你能站在陽光下呼吸,而不必像你那個哥哥一樣藏頭露尾,這一切,你都要感謝我的缺德。.”
魚悅丟出去手裏的果核:“他是你弟弟吧,親生的弟弟,一奶同胞,世界上你們該最親厚才是。”
琴聞人仰頭看下躲避在雲層裏的月亮,看了很久:“原本……我是很愛他的,可是每個人都誇獎他,說他這裏好那裏好,就連父親都是這個樣子,還有媽媽,姐姐,他們都喜歡他,隻是因為他比我聰明,你知道嗎?我覺得你是知道的,因為我們的遭遇是那麽的相同,也被人冷落,也被人遺忘,不管多麽的努力,別人也看不到,也總是拿我們……去比較,比來比去的,兄弟就成了仇人……哦……時間太久了,我都忘記了,我死了你知道嗎?死了許多許多年,你不能要求一個老人去回憶起他三歲時候的事情吧?”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吧?”魚悅看著他問。
“真是奇怪了,為什麽我要給你解釋這一切呢?”琴聞人低頭看著魚悅。
“我是受害人,這個理由,夠了吧?”魚悅回答。
琴聞人笑了起來,嘎嘎的那種,笑的要斷氣一般的感覺:“受害人?哈哈……你要笑死我嗎?受害人,我怎麽聽這個道理如此的牽強呢,要說是受害人的話,我才是最大的那個吧,一次一次的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那些人推到前麵,我沒想去比較,他們比較了,我沒去害哪個他們害了,我沒去燒死他,他們說是因為我燒死的。一切一切的不好的東西,隻因為我是融心的締造者,那麽融心做的種種的錯事就必須我這個倒黴蛋來承擔,啊,到底誰是受害人呢?就連父親都說不清吧?那個老怪物,非要整出一個什麽單一繼承製,他看著我們拚的血肉起飛,他看著媽媽流淚,喂……隨知之……”
他叫魚悅,魚悅似乎很反感這個名字:“你知道,我和隨家沒關係,我叫魚悅。”
“好吧,魚悅,你知道嗎,我死了,死了很多年,你不能要求一個死人給你個交代吧?”
“死人?死人不會幾十萬裏的把手伸進別人家,死人不會悄悄支持實驗獸計劃,死人不會一手簽署小店市的毀滅計劃,死人不會……命令別人骨肉相殘吧?”
“喂……這你就不能怪我了。”
“難道要怪我嗎?”
“他們每天都要把幾米厚的文件搬到我那裏,我怎麽知道我簽署的是什麽東西,再說了,我是個開明的父親,我要是什麽都管的話,也許你都無法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了吧?我親愛的……不知道是我的什麽的孩子?”
這個人,他如此輕蔑,如此不在意,如此輕描淡寫的說著推卸責任的話,魚悅一直壓抑的火氣慢慢的,慢慢的從心裏噴發出來,他剛要對這個家夥大聲吼一點什麽,屋子那邊,一聲巨大的破壁,和花椒的驚叫傳來。
琴聞人看著魚悅跑進屋裏,他依舊坐在牆壁上,嘴巴裏喃喃的說:“這個世界真奇怪,非要叫死人負責,你說,他們是不是傻瓜了?冬水?”
牆壁那邊,有人溫柔的對他說:“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該回去了,長時間和未作處理的空氣接觸,對您身體不好。”
琴聞人從牆壁上站起來,看著下麵:“我才不怕,即使我死了,你也總有辦法令我活過來對嗎?冬水,你離不開我,就像我離不開你們四季家一樣,對嗎?”
牆壁那邊微微的歎息了一下,等了一會:“您該回去了。”那個語氣帶了一絲絲哀求。
琴聞人托著下巴很認真的思考,他聽著屋子裏巨大的撞擊聲和驚叫聲,他看著即使亂成那樣,依舊抱著那隻貓咪猶如沒發生任何事情一般盯著他看的月光,他笑了一下,慢慢站起來扭頭看著街邊的一個角落:“真好。”他說真好。
那些金錢樹的葉子再次從地麵上飛起,直射了出去,抱著貓咪撫摸的月光皺下眉頭,幾聲慘叫相繼的,從街角傳來,接著……琴聞人消失了,牆頭回複了平靜。
屋子裏,魚悅跟小豆對視著,他知道,他是小豆,不管他現在轉變成什麽樣子,他看他那雙一邊暴露著凶光,一邊掉淚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小豆,即使,這人看上去竟然有十六七歲的樣子。
細長的指甲,發著不屬於指甲的光,這人鞠著身體,匍匐在對麵的牆壁上,他的眼球迅速的上下轉動著,隨時都準備給對麵的人致命的一擊。
榔頭阻擋在魚悅麵前,他認識這個姿勢,當初,他就是這樣受傷的……
屋子裏是一觸即發,而屋子外,那些一直在窺視的人們,根本沒有任何幫忙的意思。 第五課的李思看著周挽歌,此刻,周挽歌的手已經把窗台上的木頭,硬生生的抓出幾道壕溝。
“你知道的,我們得到過命令,誰也不能幫,誰也不許幫,樂醫的戰爭我們看著就好,誰勝我們依附誰,幾百年來,大家都照著這個規矩走,所以……你最好不要衝動。”
周挽歌的眼睛睜得的很大,幾乎要瞪出血來:“李思,你知道嗎,如果那個屋子裏任何一個人死了,死去的也許是這個國家,乃至這個陸地未來的希望,那些人,是吳嵐,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樂醫,為什麽我們不能出去?為什麽我們不能出手幫上一下?”
李思歎息了一下,拍拍自己的搭檔:“我們隻是小人物,一部為國家生存的機器,不要把個人的感情糾結在這裏,第五課不止是你一個人,下麵一大綁的同僚個個有老有小。”
魚家的院落,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一個巨大的沙發飛了出來,在天空中突然碎成無數塊,接著易兩飛了出來,身體重重的撞擊在周挽歌屋前的牆壁上,包四海驚叫了一聲,想衝出來,但是又被誰拉扯住。
周挽歌轉身向樓梯那裏衝,李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吼:“周挽歌,我們隻是小人物,這些跟著你吃飯的兄弟,個個都要養兒育女,你這一出去,第五課就完了,你叫大家怎麽跟家裏交代?”
周挽歌透過破碎的窗戶,看著牆壁那邊一動不動的易兩,大灘的鮮血從他身上流淌出來,那是教官,那個手把手教過自己,無數次挽救過自己性命的教官。
屋子裏魚悅的聲音傳來,他的音調裏帶著哀求,帶著壓抑的哀調:“不……月光,求你,不要殺他,不要傷害他,他是小豆啊,他隻是個孩子……不……”
一陣刺耳的帶著攻擊性的癡纏突然從風笛裏傳出,伴隨著一連串的被音刃破壞掉的玻璃碎片聲,地麵突然的塌陷聲,這個夜……已經混亂到了不堪入目!
黏貼在一起的背影
屋子裏的情形,無比緊張,一觸即發,不管外麵的人到底抱著什麽態度,或窺視,或旁觀,都無暇顧及了。
月光所有的精神本來全部籠罩在院子裏,當牆壁破了一個大洞,易兩第一個衝了出去,但是身體還未觸及到某種東西的時刻,他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逼迫著飛了出來,肉身生生撞塌兩層磚牆,接著無聲無息……四海大聲想叫點什麽,但是,他發出來的語調似乎隻有他自己能聽得到,那股,那股強大的恐懼的氣緩緩的壓了過來……
榔頭阻擋在魚悅麵前,魚悅伸手拉開他,他緊緊的盯著麵前這個人,這人的形態已經脫離了人類的樣子,他的手臂長到垂在地板上,身體鞠著,一些咕咕的聲音從他的肚子裏發出來,他的毛發根根立起,發尖閃著寒光,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演變成了利器。
他記得這兩個人,他當然記得,就是距離幾千年他也無法忘記,就是那後麵的人,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在地下水道,哥哥把自己扔了出去,回過頭去,哥哥已經粉身碎骨,在那個城市,它們一直被追殺著,被那個人的聲音追殺著。
它們每一天都在拚命的逃……它們隻求一小塊可以叫它們生存的地方……隻要有一點點就可以……
然後在那塊地方,一家子快樂的匍匐在陽光普照的草地上,就那麽互相依偎著,舔著……幸福的對視著……
它是最軟弱的那一隻,總是得到最好的照顧,最大份的獵物,最安全的位置。哥哥姐姐的眼神是那麽的溫柔,它們說,安心去睡,睡醒了,一家人在一起,就永遠不分開了……然後它好聽話,好聽話的睡去……
當它再次張開雙目……
當它再次的呼喚……
世界上……就隻孤單的……那麽孤寂的……剩下它一個……
它徘徊著,尋找著,奔跑著……
要活著,無論如何也要活著……它找啊,找啊,聞啊聞啊、叫啊叫啊……誰能回答它,誰來清潔它背部觸摸不到的皮毛?
接著它看到了,聽到了,那個動人的聲音,它在呼喚著……幫它追憶著,一家子快樂的粘在一起的日子,互相依偎的日子。它每天都去聽啊,那個時候,它第一次覺得,那種生物除了果腹之外,也能帶給它溫暖……慢慢的……慢慢的……它忘記了哥哥的忠告……姐姐的教導……
於是,它又睡去了……以為這一次,可以幸福的不用再醒來……不用再孤獨一次,沒有人能知道,那種滋味,多麽難熬。
天地間,隻有它一個的恐懼,如果它明白,如果它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子的感覺,那麽它寧願選擇……
“死亡!”
心甘情願的,去死亡……
一步,兩步,魚悅在接近著,他看著他的眼睛:“豆……”他叫他,想伸出手去擁抱他。
他認識那雙眼睛,那雙充滿矛盾的眼睛,雖然他長大了,但是,嘴角那個小小的酒窩,就是年輪怎麽跨越,它都在那裏。
“嗷……吼……”他突然大叫,周圍的東西飛了起來,巨大的衝擊波和嘯聲頓時引發了花椒和一些仆人的暴虐,那些可憐的人,身上的毛細血管頓時受到強大的損傷,七竅流血不止的神態癲狂。
魚悅翻轉手腕,伸手從牆壁上拿下一個裝飾用的醫器,隻吹出幾個單音,那件可憐的所謂醫器便破碎成一塊一塊的。
奉遊兒和帝堂秋記得這個聲音,怎麽能忘記呢,那些和他們一起成長,一起共事的多少人都死在這個聲音之下,還有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樂醫們。他們對視了一眼,就近去摸自己的醫器,這一次,即使同歸於盡,他們也不想再有一次後悔的記憶。
“不……不要傷害他,他是……人……他是小豆!”魚悅大喊著,哀求著。
正要奔跑出去的包四海,心髒猶如被雷擊一般,斷裂成無數片,他捂著心髒緩緩的倒地,他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易兩倒下的方向,接著,無奈的昏迷過去。
“熬……”他又張開了嘴巴,那是憤怒,是不甘,它找到他了,真好,它找的就是他,毀滅了他,那麽心裏那種難過的要碎了的感覺,會好的,對吧?
他大叫著……突然……另外一種奇怪的聲音,隻有他能聽到的古怪聲音阻斷了他第二次嘯音。當初,在吳嵐殺那些大樂醫的時候,他一共用了三聲。
三聲嘯音,觸發別人內心糾葛的癡纏,每個人都有癡纏不開的事情,這些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尷尬,難受,糾結,苦痛的記憶,隱藏在每個人的內心,最最深處的地方,那些東西,就像一塊表麵上看上去已經結痂的傷口。
那傷口,不管過去多少年,打開那道痂,裏麵依舊流膿流血。
實驗獸的嘯音,是頂級負麵值的一種極致,當這種極致達到最大值,那麽它會成為樂醫的克星。
這就是有風為什麽需要實驗獸的秘密,他們要的就是徹底的,不計後果的毀滅,沒有什麽所謂的新世界,沒有什麽,所謂的合作,纓然從製定這個計劃開始,就沒想著和融心有什麽融合的念頭,他要結束這一切,結束他,還有他,曾經的琴聞音的苦難的一生。
那歌……是無聲的歌……歌聲來自世界上最後一隻人魚。
月光緩緩的張嘴,他在攻擊,無聲的攻擊,魚悅從來沒看到過如此憤怒的月光,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碎成無數片,那些藍色的頭發猶如對麵的他一般,也轉換成一種武器,它不倒立,也沒有寒光,但是,它在延長著,猶如無數條藍色的曲蛇,那些曲蛇迅速的蔓延過去,纏繞住了他。
現在的月光,就像一位披著看不見盔甲的戰士,他的眼睛裏剩下的隻有敵人,這麽強大的敵人,令他內心難以描述的興奮,人魚……何嚐不是獸。
無論我們叫什麽……屬於什麽種類……歸附哪一科……我們都屬於食物鏈……都是獸。
魚悅瞪大了眼睛,他叫喊著,阻止著,他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麽,他見過月光用這種方式絞殺過海裏最凶猛的魚類,那些重達幾噸重,甚至幾十噸的怪物,最多五秒,月光會用他特有的辦法,把那些魚類化解成不到一寸見方的碎塊。
“不……月光,不要殺他,求你,求你,他是小豆……他隻是個孩子……月光!”魚悅大喊著,但是他很快發現,小豆並不像那些海裏的怪物一般脆弱,他的身體以奇怪的角度不停的扭曲著,不停的以不可能的角度跳躍著,甚至……他還令月光受了傷。
一些鮮血緩緩從人魚的鎖骨上流淌下來,人魚的血液是藍色的,天藍色……
兩位不再屬於食物鏈的“人”對視著,隨時要吞噬對方。
“不……”
魚悅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見到月光的鮮血,如果不是他那一聲阻止,小豆也不會傷了月光,刹那間,魚悅混亂了,心被狠狠的抓著,一張無形的網兜轉著他,扭曲著那顆已經傷痕累累的心……
他必須要做一些什麽,不管什麽,隨便什麽,任何事,任何的物……
琴聞人慢慢的在街區上行走著,突然他停下腳步,轉回身:“咦?”
一陣奇特的音樂,緩慢的從小巷的空間,慢慢的,慢慢的流淌出來。
“樂之空?真正的空……不,我不相信,不……”
那是一首歌,以前從來沒聽到過的歌曲,琴聞人,慢慢轉過頭,順著聲音,一步一步的走回魚家。
此刻,魚悅家的上空,飛起一個巨大的五米左右大的巨大的,很神奇的猶如肥皂泡一樣的東西。
“樂之空……真正的空……不……我不敢相信……”另外一條街作為旁觀者的纓然,緊緊的盯著那個空中的泡泡,那個泡泡他見過。
在媽媽的洗衣盆裏,孩子們簇擁著那些泡泡玩耍,記得爸爸說,他會用音樂演奏出世界上最美麗的“樂之空”,那是屬於琴家人的一點點小溫馨,琴家的小幸福。
樂醫的最高境界,真空境界。琴聞人沒有做到,琴聞音也沒有做到,因他們沒有做到百分百的去愛,百分百的去守護。
“原來……是這樣的。”纓然突然喃喃自語,不遠處,他的哥哥,露著奇怪的笑看著他。
魚家上空,那首奇怪的歌,依舊在飄著……沒有根的飄……
那是一首童謠,聲音若古,卻又夾雜了現代樂曲的特點,這首曲調,出奇的沒有以前樂曲中的特殊老套子,沒有醫器,沒有樂器,它甚至曲譜都沒有。
泡泡中的魚悅拿著從地上拾起的湯勺,輕輕敲擊著麵前的三個殘存的完整的杯子,整個樂曲完全脫離了過去所有在場人聽到的流派,這歌,屬於魚悅自己。曲子裏的不足之處,是竟然用了魚悅那依舊有問題的嗓音唱了出來,魚悅不是歌唱家,甚至,他沒有一副好嗓子,但是,他就是那樣很認真的唱著。歌曲夾雜著以前小豆在幼稚園學會的,經常在嘴巴裏哼哼的兒歌,魚悅並不知道那些兒歌全部的歌詞,但是,他想他知道怎麽去表達。這首歌,不是樂醫那種特殊的精神力去逼發出來的歌,它是……小豆的歌……或者其它的一些什麽……
“你真的忘記了嗎
那房間後麵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風,
可愛的小蝌蚪。
綠色的水麵,
蜻蜓在舞蹈。
童年記憶裏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後院籬笆下。
蚯蚓的家曲曲彎彎特別大,
我記得了,海的那一邊,
有個幸福的家,
家裏的人好多啊,
有家中的爸,
有家中的媽。
有最愛的哥哥,
還有疼愛弟弟的姐姐三。
記得了,記得了。
陀螺轉動的美麗世界啊,
一圈圈的轉啊。
記得了,記得了。
山崖下,那小小的家。
是和哥哥一起搭。
太陽太陽,你慢點下,
我們在等家人歸來啊。
彩虹,彩虹你快點搭,
搭起的大橋上站著我們全家。
歸來啊!
歸來啊……
這裏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家……
在那小小的屋簷下,
我的家人都在啊……”
這是,吳嵐,這是這片大陸上,某個守望家的人的歌,雖然這夜的星空,真的不那麽美麗,皓月清輝下的魚家,已經破爛成斷垣殘壁,但是那個人依舊癡癡的守望著,他隻是想要一個家,一個有所有親人都在的家。
那是一首普通的歌,它有著世界上最單純幹淨的旋律和聲音,它揉搓著所有聽到它的人的心,它帶來家中後院植物的體香,帶著世界上最美好的期盼,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沒有傷害,沒有成長,隻有那麽單單的一個院落,還有一群永遠長不大的孩童在永遠吟唱著的歌兒……
“吱吱……我在這裏。”方真推開緊緊拉著他的方舟的手臂,完全忘記自己的危險,什麽都顧不得了,他的弟弟在叫啊,曾經,他們認為,這一輩子都互相依偎著,保護著,依靠著,曾經,他是那個孩子的全部,他是哥哥啊,他奔跑著,向著那個包裹著三人的泡泡奔去。
泡泡中的畫麵是靜止的,小豆緩緩的站立起來,那些尖銳的能傷害到別人的東西被完全的收起來了,恢複了人類的摸樣,他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一個聲音在耳朵邊想起。
“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跑啊,跑啊……”
是啊,他一直在奔跑,在夢裏無數次的尋找著,哥哥,為什麽你不來救我,他一直在呼喚著,為什麽……卻總是呼喚不到。
“哥……哥哥……”
小豆慢慢伸出手,向魚悅夠著,巴望著,他想他找到他了……
他委屈的撇著嘴巴,即使那種表情不再適合出現在這張臉上,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是如此的委屈……
接著……那片真空的泡泡破碎了,人世間的聲音,再次回到他(它)的耳膜。各種各樣的聲音排山倒海的襲來,他(它)大叫著,蹲在地上翻滾著。
月光站在那裏,第一次,第一次,人類的音樂打動了人魚,他沒有去看魚悅,他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失去的記憶回到他的腦海裏,在大海的深處,他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
魚悅手裏的湯勺緩緩的掉落在地上,他毫不猶豫的張開雙臂,他的臂膀不大,但是就是這個臂膀給過人無數次的溫暖,他能叫所有的人依靠他,但是,現在,誰又能給這個可憐的人一些依靠呢。
他再一次的,再一次的毫不猶豫的展開自己的臂膀,他要告訴這個孩子,不怕的,他在這裏,他能給他想要的一切依靠,一切溫暖。
“豆,過來,哥哥在這裏。”他對小豆溫和的說。
“吱吱……不要……!”這一次,哥哥站在了弟弟麵前。
沒有人比方真更加熟悉小豆的習性,沒有人更加清楚,因為從那個孩子出現在他身邊開始,他就親手撫養他,他的關愛,不是因為同情,隻是因為,這個孩子和他的吱吱有著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實驗獸的覺醒時間,雖然隻有短暫的幾秒,但是,足夠了,足夠把一條稚嫩的手臂,從阻擋在弟弟身前的方真身上血淋淋的穿過去。
小豆慢慢抽回那隻覺醒的手,他看著它,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活動那些手指,呆呆的看下麵前熟悉的兩個人,看啊,他做了什麽?他張大了眼睛,嘴巴裏發出赫赫~~赫赫~~~~~的聲音。接著,他的眼睛,耳朵長長的流淌下血的河流,伴隨著那些血的河流他緩緩的倒了下去。
“吱吱……你說,我們的出生是個錯誤嗎?”方真伸出手撫摸著弟弟的臉,他終於可以這樣,一伸出手就能觸摸到弟弟了,真好。
“不……”魚悅抱著緩緩要倒下的哥哥,他抬起頭看著月光,哀求著:“救他……月光。”月光慢慢走過去,非常抱歉的衝魚悅搖頭:“不能,他沒有我的守護,而我的守護隻能給一個人。”
“那就給他啊,給哥哥,我不要,可以……嗎?”魚悅哀求,月光抱歉的看著被傷害的魚悅,如果不是剛才那段音樂,自己不會令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其實,人魚是最最無法抗拒音樂的,這是他們的習性。隻要是好的音樂,它們都會凝神傾聽,這是對音樂的尊重。
“你說,我們如果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世界會更加美好吧?”方真排除了身邊一切的景物,眼裏隻有弟弟,他的吱吱。
“不……”魚悅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吱吱……你原諒我了,對……嗎?看吧,我做了那麽多錯事。”他說。
“不……”那人在哭,嚎啕的,無淚的嚎哭。
“吱吱……真想,再擁抱下你,我的……最善良的……什麽都……不會的,傻瓜弟弟啊……我曾經是多麽,多麽愛著你啊……”他歎息著,終歸是不放心,他那麽傻,那麽,那麽的傻,的吱吱,即使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是這樣的敬愛著他,擁抱著他。
真好……
“不……不……哥……不要……求你,哥……”魚悅哀求,什麽音樂,什麽世界,什麽其他的事情都被拋棄到一邊,他隻求他不要死,那些個什麽,什麽,哪個也挽救不了這個胸口露了一個大窟窿的人。
“這一次……真的……要見不到了呢,吱吱,原諒我吧,我這個帶著滿身罪孽出生的人……如果,如果可以,請允許我把我們的,你的,我的,所有的罪孽都一起帶走……吧!這樣你就會幸福了啊……”
“誰來,不管誰,誰來啊……啊!!!!來人啊,誰都可以,救救哥哥,救救我的……啊……”
魚悅長嘯著,聲貝不比獸化的小豆小上多少,月光走過去,抱緊他,榔頭遠遠的看著,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到了最後,他竟然什麽都做不到。
此刻,魚家破碎的外牆,纓然和琴聞人對視著,這一次,他們沒什麽心思去計較幾百年前的什麽恩怨,也許那首能觸動人魚的歌,改變了什麽。
這另外一對癡纏了幾百年的兄弟互相看著,突然,纓然問那個人:
“我找了你整整八百年,我舍不得死,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的活著,我想過很多次……殺死你,折磨你的辦法,但是現在,很奇怪的,我隻是想問你,你不是我最愛的……哥哥嗎?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做那樣的事情?”
琴聞人沒有回答纓然的問題,他看著那個血紅的,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你有辦法救他對嗎?”
纓然也沒回答他的問題, “哥,其實,你等了我很久了吧,你躲避在那裏,害怕嗎?孤單嗎?恐懼嗎?內疚嗎?聽到我的詛咒了嗎?看到媽媽的眼淚了嗎?現在,我就在你的麵前,我來告訴你,到死,爸爸他也沒認同你,也絕對不會認同你,對嗎?”
琴聞人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能挽救他對嗎?你喜歡那個孩子對嗎?琴聞音,我們都知道那個辦法,對嗎?”
纓然看下他,歎息了一下,突然笑了:“是啊,我知道,我知道。”
說完,他慢慢的走到魚悅麵前,蹲下,輕輕撫摸著那個還有溫度的臉:“他像我,脾氣,心思,都是一模一樣,永遠都是那麽好強,卻也是永遠最吃虧的那一個,好吧,把他……交給我,我有挽救他的辦法,再遲,恐怕你就永遠的見不到他了。”
魚悅抬起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是,緊緊抱著的手鬆開來。
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人抱走了他最珍惜的哥哥……
他說了,他能救他的,能救的。
一個小小的水鴨子,嫩黃色的,它滾落在魚悅的不遠處,魚悅想伸手抓住它,但是好像怎麽抓都抓不住,方舟緩緩的彎腰,幫魚悅撿起來交還到他手裏,他附在魚悅的耳朵邊輕聲說:“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請幫個忙,告訴我,有個叫方舟的人,深深的愛過我,這一點,請千萬不要忘記,好嗎?”
魚悅不知道,也不懂得,為什麽這個人要說這樣奇怪的話。
接著,旁觀者,參與者,散開了,聚集了,接著……
天,緩緩的……終於……亮了!
——第二部完——
一個故事結束了,另外一個即將開始,誰和誰會交集,誰和誰會並在一起三生三世?請繼續關注樂醫第三部《角之子》
作者有話要說:
休息三天,放鬆下腦子,感謝大家的一路支持,再次,再次的匍匐拜謝大恩,牛嫂新故事《老鬼》,樂醫第三部《角之子》十二月一日同步放送。
期盼得到大家更多的支持,那麽,牛嫂我一定會開足百分之三百的努力,為大家繼續,繼續寫更加精彩的故事的。
第三部劇透:
明燦燦與帝堂秋的孩子的故事。小豆重生後的故事,包四海和琴早與易兩的糾葛,隨知意新麵目重生的故事等等,琴汐冠的爆笑愛情,總的來說,第三部是非常非常精彩的。我們的魚悅和月光在各方麵勢力的夾雜下,以強大的力量和魄力守護承諾以及責任,帶著這一家人,為了那個幸福小屋簷繼續努力,於是,海外遺族,丟失的第三個孩子都會出現在第三部。
總之就是這樣了。哦嗬嗬……我要去洗桑拿,做頭發,放鬆,逛街,買十個口紅,
神啊,天知道我為了這本書多久沒上街了。
就這樣,休息,休息,請假三天,請大家繼續支持勤奮的牛嫂哦。
一眼就能看到
明燦燦推著自己那輛粉紅色的腳踏車站在幼稚園的門口,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她找了一片綠樹蔭兒,這樣她呆著舒服一些。
昨天和好好約定了的,要全班第一個接他。明燦燦看下位置,那些和她懷著同一個目的的家長們,人人都是要爭取第一的,不然,晚上回去耳根子一定會被孩子吵的發熱不可。
一部競選車緩緩的從幼稚園門口開過,一位本縣區的競選人之一,胸口掛著巨大的紅色緞帶,手裏拿著大喇叭在聲嘶力竭的喊著:
“請支持xxx,請務必投我一票,在下一定全力為縣區的民眾打造最好的環境,在下就任後,一定會努力為大眾解決樂醫治療費貸款問題。……”
汽車緩緩的從明燦燦身前開過,那些家長們立刻找到了新的話題,有嘲笑的,有故作不屑的,有懶得開口的,但是,比起之前的聲貝來說,現在真的像捅了一個馬蜂窩。
樂醫……好遙遠的一個詞匯,明燦燦努力的握著自行車的把手,距離小店市事件整整五年了,她的寶貝兒子好好,今年剛剛四歲。
一聲悅耳的鈴聲,明燦燦默默的數著時間“9、8、7、6、5、4、3、2、1……”
那位瘸腿的老先生走得非常的緩慢,剛才還在嘰嘰喳喳的家長們,突然凝神靜氣的看著那對長短腿,一步,兩步,三步,接著,他從腰上解下那串鑰匙,緩緩的,打開學校那扇大鐵門。伴隨的咣當的一聲鐵門撞擊牆壁的聲音,家長們轟的一聲衝了出去……
要拿第一,絕對要拿第一,今天,一定要拿一次第一,明燦燦一邊跑著,一邊在心裏呐喊著。終於,仿佛被上天眷顧一般,她終於在這個月,第一次跑了第一名,成為第一個出現的家長。
“媽媽……最棒!媽媽,最棒!”明好好連躥帶蹦的在孩子們中間呐喊著,當看到媽媽拿了第一之後,他興奮的在教室門口,背著他那個小書包打起了猴拳,實在是太興奮了,媽媽最厲害了。
明燦燦跑到兒子麵前和自己家寶貝來了個擊掌,接著扶著膝蓋,那頓喘啊。
“明小姐,不必這麽拚命吧?”一位太太領著哭鬧的孩子,言語中多少露出一些譏諷之意,是啊,並非隻有明燦燦這一位家長答應孩子要第一個接他(她)。
明燦燦擺擺手,心髒跳動的說不出話來,她無奈的蹲在地上,剛才跑的實在太猛了,此刻,有些供血不足,嘴唇發紫。
“媽媽,以後不要第一了,不要了。”好好嚇的臉色蒼白,不停的搖晃著媽媽。
明燦燦衝那位家長苦笑了一下,是啊,別人都有爸爸幫著跑,自己的好好是沒有爸爸的。
那位家長有些不好意思,匆匆點了下頭,領著孩子轉身離去。明燦燦伸出手撫摸下兒子的小腦袋瓜子:“媽媽沒事,隻是跑的著急了。”
他多像他的爸爸啊,明燦燦讚歎著,她老明家,的確是沒有這點基因的,那對圓咕嚕嚕的眼睛,那個超越同齡孩子的聰明腦子,那張哄死人不償命的嘴,還有世界上最最可愛的那對小虎牙,腦門中間的那個璿兒,她的兒子哦,她真是愛死他了。假如可以,她有時候真是想把親的她很開心的小可愛,小寶貝兒放進嘴巴裏嚼吧,嚼吧,吃了才安心。
“好好,跟老師說再見。”明燦燦站起來,幫兒子提著書包,吩咐兒子。
明好好很乖巧的衝著班主任鞠躬,揮手告別。
看著兒子如此的懂事,明燦燦的臉上不由的流露出驕傲的神情,她的好好,總是這麽懂事,如此的有家教。
輕巧的踏上腳踏車,一段溫馨的母子對話,就此展開。
“媽媽,下個星期,老師說去郊外,小朋友們都說要帶很多好吃的。”
“那,好好想帶什麽?”
“我的曲奇餅,還有大鐵人。”
“曲奇餅就可以,大鐵人不可以。”
“為什麽?”
“你去郊遊的,不是去炫耀玩具的,好好。”
“可是,萬一外星人綁架我,大鐵人可以保護我啊,媽媽。”
“……好好,沒有外星人會綁架你。”
“有的,媽媽講的故事書裏有。”
“……好好,媽媽告訴你哦,外星人不會綁架你的。”
“為什麽不可以,媽媽說,好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萬一我被看中了呢?”
“好好,大鐵人不許帶。”
“媽媽……那我不在家,大鐵人會想我的。”
“它不會想你的。”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不會想你就是了。”
“媽媽,老師說,應該認真回答孩子的問題。”
明燦燦無奈的下了腳踏車,對著兒子豎起指頭:“好好,不管你怎麽說,大鐵人不許帶,老師說了對嗎,不許帶玩具去學校。”
小家夥頓時一臉不服氣:“不是去學校,是去郊遊。”
明燦燦無奈了,麵對一個高智商的孩子,你就是說出花來,他也不上當。她無奈的揉著孩子的腦袋:“老師說去郊遊也不能帶玩具。”
“老師沒說。”
“說了。”
“沒有!!!!!!!”
“說了!!!”
“媽媽每天騙小孩。”
“沒有!”
“有!”
明燦燦無奈的把小家夥從後位上抱下車,很認真的和她蹲在地上討論:“媽媽做的雞腿飯,大鐵人,隻能選一樣。”
小家夥一臉不屑,媽媽做的飯實在太難吃了:“大鐵人。”
明燦燦看看手表,無奈的再次豎起指頭:“大馬叔叔的快餐,大鐵人。”
“大馬叔叔,大馬叔叔。”小家夥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小朋友喜歡的大馬叔叔快餐。大鐵人可以天天帶,大馬叔叔可是不常吃的。
“我就知道!”再次失敗的明燦燦無奈的唾棄下自己,和這個執著的家夥吵架,她是沒勝算的。無奈的明燦燦把小家夥放進車後位,調轉車頭向著該死的大馬叔叔家奔去。
吳嵐白水城,國家第一商學院。
包四海坐在教室的角落,正拿著一根細細的縫衣針縫著一隻半指手套。自從那年易兩受傷後,每到季節交換,他的受傷的手腕就會酸疼,雖然易兩總是說沒事,可是包四海知道,那一定非常難忍,因為每次易兩都疼的冷汗直冒,醫生也沒什麽好辦法,他們說是心理問題,包四海覺得,這簡直是放屁。
“四海同學,請解答一下《佛特拉整體貿易的定律》。”老師在黑板上出了例題,習慣性的叫了她所謂的得意門生。
包四海無奈的在心裏翻了好幾下的白眼,緩緩抬起了他帶著虛情假意的微笑的那張臉。
他慢慢的走到講台上,接過老師手裏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大畫特畫,一邊畫,一邊無聲的咒罵,全班那麽多學生,不叫自己會死啊?
“四海同學在底下一定看了很久的書吧。”老師滿意的看著黑板。
“拜托,回家忙的要死了都,哪裏還有時間看那基本的基礎書啊?”雖然心裏在繼續抱怨,但是包四海還是露出謙虛的微笑:“是的,老師。”
接著在同學們不同意味的目光中,包四海慢慢的走下講台。
當放學的鍾聲響起,包四海完美的縫製了一隻手套,他沒有如同別的同學一般立刻收拾完東西迅速離開,他喜歡學校,喜歡這最後一年的每一天。他知道,從這裏走出去以後,也許,這樣悠閑的日子就再也沒有了。
“四海,哥哥啊,我真擔心你離開呢。”一位油頭粉麵的同學奮力分開放學同學的熱潮來到包四海的麵前。
“你明明知道,我都不會那麽早走,說吧,這次要借多少呢,真是前債未了,又要借新債。”包四海小心的把那隻手套放進書包,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同學。
現在的包四海,一邊上學,一邊在學校放高利貸,無所謂的,商學院似乎並未阻止這樣子的民間借貸關係。也許是童年的陰影為這個孩子造成了過多的心理缺陷,成長後的包四海,屬於那種任何利潤都不放過的愛財人。這一點的他,招致了學校許多同學的厭惡,大家給他起了個外號“油公雞”,意思是,比鐵公雞還多一層油。
同學伸出手指,做出一個撚鈔票的動作:“一百個卡遜塔。”
包四海的手從鈔票上緩緩放開,他看下自己的同學,不,算是自己的主顧吧。
“這麽多?”
“是啊,沒辦法,女朋友生日,我這個算打腫臉充胖子,哎!”
“可是,你的債務已經很高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在未畢業前就要申請破產了。”
“哦,這個到是不必擔心,這次我的抵押足夠支付我的債務的。”
同學說完,從一邊的書包,摸出一個寶石戒指,他不舍的看了一眼,把那枚戒指放到包四海的手裏。
包四海接過戒指,在空中拋了幾下,接著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了一會,從錢包裏撚出一張大麵額的鈔票遞到同學手裏:“再考慮一下。”
他這樣勸阻,那隻戒指是他母親,或者長輩的吧?那麽古老,卻保存的那麽好。
那位同學彈著那張鈔票,無所謂的搖頭:“沒事,沒事,我看它在首飾盒裏放了很久,我媽早就忘記了它了吧……哦,再見。”
也許發現自己的失言,那位仁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轉身迅速離開。
包四海無奈的搖頭,慢慢收拾起文具,拿起書包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包四海同學,賺同學的昧心錢,你良心可安?”班級的角落裏,一位帶著眼鏡的女同學扶下她金絲眼鏡的框架,帶著正義的語氣質問包四海。
包四海回過頭,看著這位女班長,正義的超人殿下:“我偷了?”
“沒有?”
“搶了?”
“沒有,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是不對的。”那位女生握緊拳頭,聲調大了許多。
“我的良心很安,倒是你,你是商學院的學生吧?”
包四海,露著譏諷的笑問了句,轉身離開。
轉過街角的斑馬線,包四海來到那條,他一直無法忘記的巷子口,易兩慢慢的走出巷子,他每天都在這裏等候著他,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
“你晚了。”易兩接過包四海的書包說。
“恩,耽擱了一些時間。”包四海笑了下,手指交叉的刹那,他看了一眼易兩那隻少了兩個手指的左手,那是,為了保護他而失去的。
“快走吧,我們已經晚了。”易兩笑了一下,背起他的書包。
“恩。”包四海點點頭,慢慢向著學校附近的一座非常高的摩天大廈走去。
那條時間的河緩緩的流過四年,許多事情發生了,無法避免的發生了,魚悅哥哥失去了他的笑容,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當街頭的四色花毫不猶豫的變換著時間的同時,家裏,多了一個小小的成員,蕭克羌有了一個女兒。那條河流在繼續川流不息中,融心和有風的戰爭從暗處慢慢的轉移到了桌麵上,為了不使雙方的力量出現偏差,在兩年前,融心終於承認第三方樂醫組織的存在。琴聞人巧妙的化解著這中間的力量,他以第三方人力資源過少的原因,把那塊試驗田劃分到了距離白水城三百多公裏之外的十一個古鎮上。
雖然帝堂秋說,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包四海那顆天生會算計的大腦還是覺得,這份協議非常的虧,這個家即使硬碰硬,也是不會吃虧的。他不懂得,為什麽在最後一刻,哥哥要退縮,他不懂,也不想懂得,那樣的傷害,家裏還保持了這樣的完整,這樣已經非常的不容易了。
“您好,今天晚了一些呢。”大廈頂端的停機坪,家裏那輛民用直升機的駕駛員笑眯眯的跟包四海打招呼。
每天放學,包四海必須乘坐這架飛機,回到自己幾百公裏之外的新家裏。對於現在這樣的日子,他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不是錢的問題,現在的他,即使給他再多的錢,他的內心還是沒有安全感,那份不安定的情緒,來自,家裏那隻叫小豆的怪物。
是的,就是那個怪物,他的到來,帶走了哥哥的微笑,易兩一生都無法治愈的傷痕,包四海恨他,即使,如今,大家都生存在一個屋簷之下。
琴鍵
激蕩的鍵盤被流暢的操縱著聲音,那流暢的速度,匪夷所思的跳躍感,就像一排琴鍵被放在下雨的空地上,無數的雨滴落下,於是音符起伏的響起,仿佛十數隻手長在一個人身上一般,快速的,充滿激情的,演練了千萬遍一般的一遍又一遍的,從琴房裏傳了出來。
包四海站在院子裏,他看著琴房打開的窗戶,那個家夥又在彈琴嗎?
“啊,多麽美妙的琴音,對麽,四海少爺。”花椒端著一些菜幹子站在院子裏,一臉沉醉的對包四海讚歎著。
包四海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但是易兩能感覺到,他是如此的不愉快,隻要和那個人有所涉及,包四海的表現都是如此的不加遮掩的不愉快。當然,家裏的人也沒有強迫他去喜歡誰,畢竟,這個家還是自由的。
包四海順手摘下菜園子裏一個剛剛發紅的蔬菜果實,大力的咬了一口,然後走到那扇窗戶下,單手托著窗台飛身躍了進去。
“又開始了嗎?”花椒無奈的看下易兩,易兩撇撇嘴巴,露出無奈的笑容,聳聳肩膀。
巨大的琴房內,幾架為了做練習而設置的琴鍵練習器,安放在牆壁精美的壁畫下。
包四海哢嚓、哢嚓的咬著水果,他吃水果的聲音很大,很刺耳,很難聽,當然,他是故意的。
靠著窗戶的那架被彈奏的琴聲緩緩的停住了,彈琴的少年在陽光下微微的抬起頭,他的皮膚在陽光的映照下竟然發出玉的螢光,他的下巴尖尖的,秀眉杏眼,鼻梁高挺,一派斯斯文文的俊美樣子,他衝著包四海微笑著,但是包四海卻沒有還一個友好的微笑。
那人早已習慣,並不覺得有什麽,他看著包四海走到牆壁邊,大力的打開另外一架練習琴,一屁股坐下,把手裏吃剩下一半的蔬菜果,放置在琴的台架上,然後伸展手指,活動了幾下關節,接著挑釁的衝著那位少年微微抬下下巴,少年沒有做出更多的反應,他依然笑著,看著他。
包四海看著那三排琴鍵,一般民間練習的琴,隻有一排琴鍵,這裏有三排,他們是樂醫啊。
快速的音樂終於響起了,魚家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再次的,毫無意外的出現了。
包四海全神貫注的把所有精神放在麵前的琴鍵上,兩隻手幻化成了無數隻。哥哥們說過,他是百年,乃至千年難以見到的音樂天才……沒錯,他是天才,大天才。
易兩靠著大樹,聽著琴房裏,一首接一首的音樂傳來,節奏越來越快,每一首都是前一首速度的一倍,如果在外麵的世界聽到這樣的音樂,不,即使在普通的樂醫世界裏,這樣的鬥琴也是極少,在大家的概念裏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但是在這裏,大家每天都在聽啊。
時間,一秒,一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終於,再次以包四海理所當然的敗北結束了……
包四海伏在琴鍵上大力的喘息著,屋子那邊,那人卻彈得分外的快樂,他壓根沒等包四海,他再次沉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裏,一直,一直,猶如音符世界裏的一個坐在音符上快樂跳躍的精靈兒一般,無比愜意的玩著。
包四海恨恨的抬起頭,他沒打算對自己的失敗說出什麽挽回麵子的話,他知道即使說了,那個人也不會聽。他氣哼哼的站起來,拿起那半個果實,再次的,刺耳的,充滿敵意的大力的咬著,咀嚼著,狠狠的拉開琴房的的門。
“輸了。”魚悅站在琴房門口看著自己這個每日必輸的弟弟,心裏笑了,但是臉上卻沒帶出來。
“哼……恩。”包四海把腦袋扭到一邊一肚子的不服氣,憋死他了,憋死他了。
“輸給小豆,也沒什麽,你知道……小豆他和我們有些不一樣。”魚悅摸摸包四海的腦袋。
“哼……恩!”包四海臉色再次的不好起來,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每天輸,哥哥還不安慰下自己?好吧,即使自己不需要安慰,但是,他的語氣明顯的很關心,關心那個……“怪物”。
當然,關於怪物這個說法,包四海隻敢在肚子裏說,這個家有三個忌諱是不能提及的。
一、月光大哥的來曆。
二、小豆的身世。
三、一個叫隨知意,或者方真的名字。
這個家,一切的不安定的所在都是和這三個名字有關,包四海看下哥哥那張露著微微笑意的臉,是啊,哥哥還是四年前的老樣子,總是笑眯眯的,可是,他隻是眼睛在笑,包四海知道,他隻是眼睛在笑。
“我去上班。”包四海回頭看下那扇關閉起來的房間門,轉身離開。
魚悅看著慢慢遠離的包四海和易兩,四年了,四海慢慢長大了。一個孩子的成長,有時候故意叫他摔跤是好事,可是,那樣的摔打卻猶如拔苗助長一般,把那個原本就非常成熟的孩子,推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那之後,魚悅自我封閉了一段時間,當他再次走出來之後,包四海卻不再和大家交流了,他好像確定了一個目標,他無比拚命的去努力著,為著也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個目標。
微微歎息了一下,魚悅扭頭,準備進琴房,但是他突然停頓了下來,牆壁上有一麵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依然可以看到,自己依舊那是那副老樣子,頭發依舊烏黑,皮膚依舊那樣蒼白著,唯一改變的是,過去很利落的短發,現在變成了齊肩的長發。那些頭發被他抓成了馬尾,他打量著自己,也許別人看他覺得他和從前沒有任何區別,但是他心裏清楚,那雙眼睛不再透徹了,那雙眼睛裏的神采蒼老了。
“要吃嗎?”身後慢慢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魚悅換上笑容緩緩回頭:“不,暫時不想。”
月光穿著一件銀灰色的長圍裙,手上帶著廚房專用的棉手套,他的手裏捧著剛剛端出來,還在冒著熱氣的小點心,各種各異的形態,非常可愛的小點心。空氣中慢慢著溢著甜香的味道,現在的他到是越來越像人類了,說話的樣子,辦事的準則,甚至,他對廚房的事情非常感興趣。魚悅有時候真的很擔心,再次回到大海裏的月光,還能生食魚蝦嗎?
“我剛烤好的呢。”月光一臉遺憾的走到魚悅麵前,看著他:“你在不安,一刹那的,雖然時間很短,我還是感覺到了。”
多麽了不起,四年前和人類生活完全無法融入的月光,如今竟然學會說一刹那,這樣複雜的詞匯了。
魚悅從托盤裏拿了兩塊餅幹:“沒有,隻是看到鏡子,被自己嚇了一跳。”
月光笑了一下,點點頭,轉身進了廚房,現在他最好的朋友,是懷了第二胎的孫寶雲,他(她)們每天都有許多許多的話題,大部分都是關於這個家的。
魚悅慢慢走近琴房,那些節奏流暢的音符還在這裏跳躍著,每一天,每一天,小豆都會把自己禁錮在這個房間裏,從醒來後他就一直,一直的彈啊,彈啊……
魚悅慢慢走近他,看著那張不該屬於那個年齡的臉,即使他是稚嫩的,那也不屬於他,這孩子今年應該才十一歲吧。
“吃餅幹嗎?你月光哥哥剛做的。”魚悅一邊咀嚼一邊問。
本來流暢的琴聲突然頓了一下,這個世界,能打斷這孩子琴聲的東西真的不多,月光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們的關係非常的奇妙,用榔頭的話來說,那是一種,大自然中間,野獸的臣服,我打不過你,那麽,我就坦蕩的臣服於你,這就是月光和小豆奇妙的關係。
他們中間,隻存在兩個字“畏懼”。
“您知道,我不能吃飽,”小豆的手指並未停頓,他的智力增長的非常快。
“隻是一塊餅幹,並沒有什麽吧?”魚悅笑了下,還是把那塊餅幹放到了琴鍵上,小豆不能吃飽,每頓飯的攝入量隻能是正常人的一半,這種情形,醫生說大概要持續到,他人的這一半有足夠的實力壓製獸的那一半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吃了。
“你為什麽不讓著你四海哥哥呢?”魚悅慢慢的坐在小豆身邊,伸出手緩緩的和他合奏。
屋內那種快而急密的音符突然變得緩慢,悠揚起來,音符清脆的結束,變成了緩慢的尾音。
“我已經讓了,其實,他堅持不過半小時的。”小豆的依舊看著前方,隻是眼睛微微的笑著,笑成了月牙兒。
魚悅緩緩收回了彈琴的手,他拿起那塊餅幹,放進小豆的嘴巴裏:“再等等,哥哥一定能找大哥哥回來,再等幾天,也許,可以很快就研究出來,能叫小豆自由控製自己的辦法,所以,再堅持一些時候好嗎。”
一直彈奏的手緩緩的從琴鍵上慢慢放下,小豆慢慢的,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他看著它。那血淋淋的一幕,到現在,每一晚,每一晚都會出現,除非魚悅能在他身邊不遠處陪著他進入夢鄉,這個可憐的孩子靠自己根本無法入睡。
祈兆,第三方樂醫的勢力所在,自從第三方樂醫從吳蘭乃至六國分割出去之後,這裏儼然成為世外桃源所在。這裏實行的是以個人收入的實際比例之十分之一付費的方式,即多賺多付,少賺少付,統一治療,指定專業樂醫治療所,這是帝堂秋製定的新的樂醫治療費條款。
《祈兆樂醫院》,是魚悅等人施行手段治療病人之所,不管外麵的世界如何驕縱這個職業,在這裏樂醫和醫生是同等的。
包四海大學二年級開始,就正式的在樂醫院掛牌, 為了防止被治療者挑選樂醫,比如,魚悅的治療時間即短,而效果又很好,所以家裏施行的是輪班製。這個星期是包四海,帝堂秋這個星期就在附近的另外一個城市。第三方樂醫目前麵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員短缺,說句不好聽的話,偶爾花椒都會和榔頭扛著上了,花椒演奏,榔頭用舞道幫其加倍。
“都準備好了嗎?”包四海把幕布輕輕拉開一條縫隙,向外觀看著:“哇……好可怕。”
在一邊幫忙的劉君笑了一些,指揮下屬雙手捧給他的遮身蓋臉長袍,這種從頭蓋到腳的藍色長袍,是現在每位樂醫必然要穿的製服。
包四海緩緩的出了一口氣,看著大幕緩緩拉開,現在,他是醫生,底下的都是他的患者,不管是一千人也好,上萬人也好,都是一樣的。
“不要緊張。”易兩的聲音緩緩從他身後傳來,包四海無聲的回頭,透過臉上的木麵具看著他,易兩知道他一定在衝著自己微笑。
蕭克羌家妞妞拿著一根不知道那裏拔到的雞毛,在院子裏奔跑著,這小家夥是越來越淘氣了,才三歲多,就有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牆的本事,從外地回來的榔頭走進院子,就看到了這個到處飛奔的泥巴孩兒。
“哇,妞妞,你剛從哪個老鼠洞裏鑽出來啊?”榔頭笑著,拿起口袋裏的手帕幫小家夥擦大鼻涕泡泡。
“得,我去下魚悅那邊,你幫我看著她,不然她媽一會又得滿世界找。”榔頭回手把妞妞放進助手蝴蝶君的手裏。
“好的,您早點匯報完,我幫您放好熱水,準備一些吃的,您都兩天沒睡了。”蝴蝶君接過咧著大嘴幹嚎無淚的妞妞,這家夥,誰給她擦鼻涕都哭,那聲音簡直和殺她沒兩樣。小家夥現在是家裏的寶貝,即使,她天生五音不全,她依舊是這個家最大的寶貝。
榔頭緩緩推開魚悅的房門,魚悅正對著幾張空白的樂譜發呆,那件事發生之後,他突然有了一種創作什麽的欲望,這種強烈的欲望,深深的蠱惑著他,要寫,要創作,因為有一支歌,在他的心底已憋了千萬年那麽久了。
“喂……”榔頭慢慢走進來打招呼。
魚悅收回目光回頭,看著這個一身風霜的人,他每天都在外麵奔波著,就那樣默默無聞的支撐著自己,沒有人能比他更加值得依靠了。
“回來了?”魚悅走過去,伸出拳頭輕輕的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田牧的婚事
魚悅並沒有問榔頭此行是否有了結果,問了也沒用,有結果了榔頭自然會告訴自己的。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這家裏的人,連同融心那邊全部都成為萊彥有關當局貼了圖的禁止進入者,這裏麵有一件事很有意思,作為純舞道者的榔頭卻奇跡一般的允許進入了。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位纓然先生幾次要求榔頭去有風,但是,怎麽可能呢!事情就這麽拖著,一直拖著。
“抱歉,那邊的消息,我還是無法打探到,我遞了三次申請書,可是纓然先生一直拒絕見我,關於方真和方舟的消息,一直未探查到,所以直到簽證日期到了我才不得不回來。不過,沒事的,再過兩個月我再去。”榔頭端起魚悅身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邊喝一邊說。
“受累了。”魚悅拿起身邊的筆,對著樂譜抬起頭,寫下了第一樂章的名字《焚琴》。
“定下來了?”榔頭放下杯子,慢慢的走到魚悅身後,看著那兩個字說。
“恩,看到你,便安心了,這兩個字我在等你回來寫。”魚悅淡淡的笑了一下。
榔頭的嘴角扯出一絲絲笑容,兩個月異國他鄉的辛勞頓時化為烏有。
“哥……哥……!”田牧的大嗓門慢慢從莊園外傳來,現在的房子可比過去大的多,除了主屋之外,家裏的人基本都有一套單獨的小樓,花椒和傭人們合住了後院的角落。現在是大家都各有各的世界,工作以後互相不幹涉。
魚悅扭過頭衝榔頭笑了下:“你去休息吧。”
榔頭輕輕搖頭打開窗簾,突然撲哧一樂,魚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榔頭衝他招招手,魚悅走過去,頓時也莞爾的搖頭了。
田牧提著一個巨大的皮箱站在院子裏,她的身後全部是她從國外買來的東西,各種盒子堆積如山。這姑娘畢業後,一直在幫這邊的忙,當四年的努力時間過去,新的家園逐漸有了新家的樣子之後,大家才發現家裏唯一的妹妹已經是老姑娘了。第三方樂醫和融心、有風都無法單獨結親,說實話,田牧的婚事被擺在奇妙的地段,不尷不尬的。
去年,田牧相過幾次親,但是都很奇怪,對方見麵倒是很主動,但是見麵後,雖然積極的確定關係,卻不提迎娶的事情。家裏知道,有些人想在這件事情上獲得最大利益,觀望,他們在觀望,他們想看第三方樂醫最後向那邊靠攏,融心的話就結親,因為那意味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風就退親,和那個團體沾邊就意味著抄家滅族。
這些人,個個算盤打的精確無比,但是家裏也不是吃素的,誰要把家裏的唯一姑娘嫁到勢利人家啊!所以去年年底,田牧最後一次相親結束後,一怒之下發誓,此生絕對不相親了,大不了不結婚好了。
皮箱邊的田牧,笑著衝窗台上的兩位觀看者揮著手臂,現在的天氣,穿裙子似乎早了一些了,但是這丫頭火豔豔的穿了一套露肩的紅裙子,陽光下,她雪白的酥胸半露著,嬌豔非常。這位老姑娘因為長年抑鬱,終於換了個性,現在的她個性張揚、誇張,沒辦法,嫁不出去,實在是太痛苦了。
“看樣,田牧自己也著急了呢。”榔頭笑笑,再次拉起窗簾。
“是我們耽誤了人家姑娘呢,來年她就三十歲了。”魚悅的話語裏抱歉是壓抑不住的。
榔頭點點頭,田牧嫁不出去,真的,真的是個大問題。雖然憨厚的田葛甚少說話,但是家裏的人都知道,他才是最著急的。這一年,田牧的婚事就不能提,一提,轉天,田葛嘴巴上就起水泡,起得滿嘴巴都是,可憐的奉遊兒經常被殃及池魚,莫名其妙挨罵。
“萊彥那邊情形如何?”魚悅突然問了一句。
“恩?你以前,很少問,奇怪了。”榔頭把自己丟在沙發上,舒服的歎息了一下回答。
魚悅點點頭:“是啊,老路不通,我想換一條路進入呢。”
“還是老樣子,皇族和有風合作良好,對於有風這種大義精神,每個月,每天,每時,每刻都要讚揚,現在的萊彥,是有風的世界,讓•哈金已經完全成為傀儡。現在萊彥大部分實權職位均是有風四係(天、地、方、圓)的人擔任,其中,最低等的天字輩,基本都在萊彥的實權機構任職,而且據說,如今各國有風的力量在不斷滲入,很奇怪的是,融心上層似乎在默許著這樣的關係……”
榔頭正在組織合適的詞匯匯報,房間門再次的被大力推開,紅衣少女田牧大力的推開房門,進門就是一聲大喝:“我要……結婚了!”
榔頭呆了一下,接著驚喜的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沒有比這樣的消息更值得讓人高興的事了。
魚悅也是一臉驚喜,他想問下什麽,但是偏偏又不擅長,隻能緊緊的盯著那兩個興奮的人,聽著他們一連串的問答。
晚餐,魚家最重要的時刻,今日,家裏竟然坐得滿滿的,經常不上飯桌的小豆今天也坐在了魚悅身邊,分享他並不懂得的事情。
孫寶雲一臉興奮的問著:“聽說是個高級飛機技師?”
“對啊,一個非常不錯且學識淵博的家夥。”田牧叉了一塊蔬菜放在自己的盤子裏。
急急趕回來的田葛,平日裏他很木訥,話不怎麽多,但是今天他簡直是不停的發問,大有喋喋不休的趨勢。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啊,老哥,你不知道呢,我不是坐吳嵐第一航空公司的飛機嗎?”
“是,你一直乘坐那邊的飛機。”
“回來的時候,真是驚險呢……”
“啊,我知道了,那位技師坐在你身邊,於是你有了豔遇對嗎?告訴我,是誰先搭訕的,一定是你,對吧姐姐?嫁不出去很著急對吧?”包四海突然作出老成的樣子插話,可惜言語頗為不適合,於是很快得到了報應。
“啪!”一直沒作聲的魚悅突然很暴虐的拿過身邊的報紙,一卷報紙利落的敲擊在包四海的腦後:“閉嘴,別插話。”魚悅這樣說。
包四海撇嘴,小豆看著麵前放著缺乏高蛋白的食物,低著頭笑了,包四海頓時覺得沒了麵子,剛想說點什麽挽回麵子,但是終於在眾人威脅的目光下閉了嘴。
田牧洋洋得意的拿起餐巾擦擦嘴巴,環視了一忍續報告。
“我們遇到了氣流,據說飛機出了嚴重的毛病,當時,空中小姐給我們發了許多紙張叫我們寫遺書,哥,你知道我寫了什麽嗎?”
田葛看著妹妹搖頭,一臉後怕,奉遊兒拍拍他後背安慰,但是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是這樣,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某人和某人的關係,但是某人依舊很執著的遮掩著,所以大家很合作的假裝不知道。
“我寫給天堂的爸爸媽媽啊,親愛的爸爸媽媽,雖然你們沒出息的兒子已經不能給田家帶來後代,現在田家的唯一希望女兒我也要去見你們了,我希望爸爸媽媽保佑家裏的人都平平安安,不求大家做多麽大的事業,但是希望你們平安,本來我是寫到這裏的,後來又一想啊,我不是馬上也要死了嗎?我就把信撕了……(她突然站起來,趴在桌子上抓著她的哥哥熱淚盈眶),哥,我死去,一定是進天堂的,我想著,我過去一定也會保佑你們的。”
接著兄妹對望,唏噓不已。
帝堂秋無奈的放下餐巾:“接著,你在天堂遇到了飛機師,今晚是來跟我們最後的晚餐嗎?”
田葛尷尬的放下妹妹,臉色一紅:“說……正事。”
“好吧,好吧,正事。是這樣,我幻想著我死去,大家淒慘的樣子,寶雲嫂子一定會哭昏過去,我想好了,我要立下遺囑,誰在我的葬禮上哭的最厲害,我的遺產就給誰……我想,一定是我寶雲嫂子哭的最厲害的。嫂子,上次我跟你搶的那條紅寶石項鏈,歸你了,要好好珍惜,等孩子長大(她又哽咽了)……就給妞妞,雖然我知道你和蕭克羌的妞妞長大後一定長得不漂亮,但是沒關係,告訴她,這條項鏈是她最愛的田牧姑姑給的……妞妞你不知道,姑姑真的真的很愛你啊……”
田牧一個轉身抱起一臉迷茫,滿嘴麵糊的妞妞,大哭起來。
魚悅無奈的搖頭,放下手裏的餐具:“那麽,我上樓了。”
他這一走,眾人也是要散的,田牧連忙放下妞妞,高舉雙手,她的胳膊上,帶了一串誇張七彩手鐲,那些手鐲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雜音。
“我說,我說,其實是,我哭的實在慘,好幾個空中小姐都哄不住,即使是當時飛機已經在那位飛機師的幫助下修理好了,可是我就是很傷心嘛。那位飛機師可威風了,他安慰所有的乘客,還安慰我,我上飛機就注意他了……啊,不對,說正事……後來,後來他就坐到我身邊,還把他的手帕給我用,不停的安慰我……然後我們就……就談的很好啊。下了飛機後,他邀請我去他的故鄉,我就去了啊,然後他媽媽很喜歡我,他爸爸覺得我也不錯,他們全家都喜歡我,昨天我要回來的時候他跟我求婚了,然後……我就答應了。”
田牧一臉羞澀的說了自己的“豔遇”,家人震驚的互相看著,這也太快了。
魚悅不方便說話,他看下田葛,這家人的默契度一直是非常好的。
“快結婚吧,然後多生幾個妞妞。”某人魚對於人類結婚的概念就是,住在一起造小人。
“月光哥,這也……也要大哥答應我們的婚事才是啊。”田牧坐回位置,故作羞澀的看著她哥。
不對,那雙大眼睛裏,分明帶了威脅的味道,一派你要敢不答應我就和你見血的味道。
田葛咳嗽了一下看下妹妹:“太快了,你對他了解嗎?家裏和非樂醫族係也有聯姻,我並不反對,可是,田牧,哥哥還是覺得太快了,他們家人都是做什麽的,可靠嗎?”
田牧鬆了一口氣,她塗得紅豔豔的指甲扣著麵前的餐台:“他爸爸以前也是飛機師,他媽媽是一位大學教授,家裏有五個弟弟,兩個妹妹,他離過婚,沒有小孩,離婚的原因是因為對方嫌棄他不浪漫,收入不高。他現在住公司的員工宿舍,結婚後,他說公司會給他分配優惠的員工住宅的。”
“聽上去,倒是個好人家。”一直未說話的羅寬從餐桌的最末尾冒出一句話。
“還是太快了啊。”孫寶雲微微搖頭。
“不快,不快,我過了春夏節,就要三十了啊!”田牧神情激動的冒了一句,餐桌上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魚悅笑著看著桌子上的家人們,這樣的笑容,已經很久沒看到了,他摸著餐桌下月光伸過來的手:“田牧,那就帶他來見一下吧,什麽時候到,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話說到這裏,應該告一段落了,但是田牧突然換了一副特別,特別奇怪的表情。
“其實……其實,還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商量,不對,是請求,請求各位親愛的家人一定幫個忙。”
魚悅笑了下:“嫁妝嗎?別擔心,雖然這幾年一直在創業,但是家裏的收入也是不錯的,叫你嫂子幫你挑選嫁妝,家裏會給你吳嵐最盛大的婚禮的。”
田牧再次搖頭,想了一下後,站起來,倒退幾步,突然給家人深深的鞠躬:“我對他父母說,我家裏有八個哥哥,兩個弟弟,我沒說我是樂醫的事情,甚至我準備結婚完畢後就不再當樂醫了。我告訴他,我們家是開醫院的,我的哥哥們全部是醫生,我說了謊,我知道撒謊不好,但是為了我的幸福,也是實在顧不得了,對不起!”
場子頓時冷了起來,站起來的魚悅緩緩坐下,對於談婚論嫁,他不是行家,他看下蕭克羌,一臉不理解。
田牧微微抬頭,接著垂下腦袋:“接下來的話非常不中聽,但是我還是想說。”
田葛插言:“田牧,為什麽要撒謊呢?”
田牧站直身體看著哥哥:“哥……我們出生,家裏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爸爸做樂盾的時候,媽媽就經常哭,自從我們家和樂醫界有了關係,我們何嚐快樂過?萬幸,哥哥後來遇到魚大哥,還有其他的家人,我經常感謝上天,又能給我們兄妹一個家,所以,所以那個時候我想,即使,即使嫁不出去,我也就認了。家裏每一位都和樂醫界有著絲絲點點的糾葛,我知道,責任我們都回避不了,但是,就因為我們是樂醫,就因為我們和那些陌生人的關係,這些年,這個家,大家都不快樂。我隻是個小女人,我想要家,想要個孩子,一個,十個都可以,但是,我想過,如果我要幸福的話,和樂醫界再糾纏下去,肯定又是一個繁忙,無奈的一輩子,這樣的生活,我不要。所以,哥,你就成全我吧,你要是不成全,那麽就叫我獨立吧。”
“妹……”田葛喃喃的吐出一個字,心裏隻是覺得,對不住這唯一的妹妹,但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的好。
“你覺得,你選擇的這條道路,沒錯嗎?會幸福嗎?”魚悅問她。
田牧點點頭,看樣子,這姑娘主意已然打定。
魚悅笑了:“說吧,我們要怎麽幫助你,什麽都可以,任何事情都可以,隻要你能幸福,就可以。”
魚悅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情緒,他真的覺得無所謂,隻要家人能幸福,付出什麽代價他都願意的,撒謊而已嘛,沒什麽,真的沒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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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兆是鄉下地方,無論它現在的經濟情況有多麽的好,城市在第三方樂醫的幫助下發展的多麽快,它還是鄉下的地方。
那位飛機師先生家,還算是大城市中有社會地位的大家族,這個大家族的意思不是指對方的家人口有多少,而是指對方的父母社會地位還算是頗高的,而且這位飛機師先生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擁有很高修養和知識的人物。
見麵的地點,並未選擇在家中,田牧有意回避了這些問題,她選擇了祈兆最大的賓館接待對方。
田葛揪了一下並不習慣紮的領帶,這根在他看來是上吊繩子一般的東西,勒的他幾乎窒息,他不會做家長,也不知道作為女方的兄長需要做一些什麽事情是合適的,他隻能看著對方,等待對方發言。
兩方人馬,擺開陣勢,互相死盯的看著,一邊強烈要求要來的包四海,覺得這兩邊人真傻,這哪裏是相親,分明是決鬥。
今日,家裏除了值班的,魚悅,帝堂秋,羅寬,蕭克羌,田葛外加打頭陣的孫寶雲,這些家裏比較穩重的人,都來了,當然甩不開的還有妞妞一隻,包四海一隻。
而對方隻來了三位,親家公路滄榕,家裏的未來女婿路言莊,還有親家母路太太。
那位路太太的年紀看上去比自己的先生略微大,事實上也是大的,田牧介紹,這是路太太很害怕自己先生的原因,6歲的差距。
對於兩位長輩,這邊的人倒是真的不好意思去死盯著看,他們都一起看著路言莊這位未來女婿。這人長得很高大,短發,不是屬於很英俊的那種,但是看上去還是很可靠和英挺,尤其那一雙慧瞳,透露著從心底冒出來的聰明氣。
“言莊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親家可知道?”路太太看著田牧家這幾位兄長,個頂個的長得英俊漂亮,超凡脫俗,這叫她有了壓力,原本來祈兆的自信現在已經沒留了幾分。
“以前的事情,總歸是以前的事情,隻要人好,人品上等,做人坦誠,有擔待,對我們妹妹好,別的我們倒也不會計較的,誰叫我們家田牧喜歡呢,對吧?”
孫寶雲打個哈哈,立刻應了話,這家的男人頓時報以崇拜的目光,這些話,宰了他們幾個卻也說不出來。
田牧今天穿了一套白底青花的素雅裙裝,平時的潑辣勁完全的看不出來了,甚至她還很誇張的低頭撫弄一塊小手帕,聽到孫寶雲這樣為自己說話,她抬起頭,帶了一些嬌嗔:“嫂子……”
全家的男人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但是不約而同的在心底打了個大大的寒戰,太可怕了,想嫁人的女人太可怕了。
包四海的情緒是無法遮掩的,他看下孫寶雲,還有依然裝扮嬌嗔的田牧,隻是覺得,這裏的時間是度日如年的。他站起來,做出有教養的微笑,嫂子說了,對方的媽媽是大學教授,今天他要是敢露出他的小痞子形態,回家狼牙棒伺候。
“失禮,我離開一下。”他衝著對方點點頭,但是沒想到,一邊的魚悅竟然也站了起來:“啊,真是抱歉,我……醫院有個手術,很高興認識各位,我們晚餐的時候再見。”
手術?哈?他在說什麽?全家驚訝的看著他,魚悅眨巴下眼睛,十分真誠的對親家說:“本來應該好好的招待您們,但是,真是抱歉了,醫生這個職業就是這樣的。”
路家三人露出一派敬佩的表情,完全不覺得對方這麽做有什麽不妥。對於魚悅那番真誠的道歉,他們產生了一種罪惡感,哎呀,真是連累了那位等待做手術的病人了。
這對兄弟維持著穩重、優雅的形態離開了會親的花廳,他們的身後,無數道鄙視,羨慕,懷疑,甚至氣憤的眼神盯著他們的背影。
賓館的人工小路上,包四海沉默了一會突然蹦到魚悅前麵:“哥,你說謊了。”
魚悅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看下包四海:“怎麽會,病人真的在等著我,我想奉遊兒一定在那邊著急了吧,所以我去替他上班。”
包四海連連搖頭:“哥,全家決定的,他來隻會壞事吧?再說了,哥?哥?你看什麽呢?”包四海正想喋喋不休的表達一些意思,卻發現魚悅根本沒看著他,他在看不遠處的一處草坪。包四海閉了嘴,扭過頭衝著那個地方打量,接著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草坪的中心有個雕塑,鹿媽媽和它的兩隻小鹿,當然這個雕塑是非常正常的,非正常的是鹿媽媽身上騎著的那個人,兩年沒見的琴早。
他還是老樣子,還是那麽的……白癡。
這是包四海的內心之言,因為,琴早依舊背著那個舊烏龜包,他驕傲的騎著那隻雕塑鹿媽媽,正跟周圍的幾個孩子吹牛,真的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招惹來的孩子。
“我印象中,那個巨人,有三十米那麽高,他的一口吐沫就能把我淹死,但是……我無所畏懼,我拿起了我的魔杖……我對他大喊……巴巴波拉那馬哈!於是,巨人化成一股黑煙消失了……”
孩子們露出無限崇拜的目光,激動的拍手歡呼,琴早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的手臂依舊停頓在空中保持著揮舞魔杖的樣子,甚至他猶如真的跟大魔王激戰了一場之後的模樣,並且假裝身上還有傷。
琴早舉起手臂,拿著並不存在的魔杖大喊著,他喊完咒語,一副英雄就義的模樣,劇烈的喘息著,直到身邊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插言:“你撒謊,騙小孩。”
琴早大怒,扭頭反駁:“我沒撒謊,你問更玉……我……哎?你怎麽在這裏?”
兩年沒見了,這個白癡長個了,包四海有些羨慕的看著琴早,即使坐在雕塑上,他依舊能從他修長的腿上看的出來,他長高了……最少有一大截。
“應該我問你吧?祈兆是第三方樂醫的地盤,你們融心來這裏幹什麽?”就為那份身高,包四海都不準備歡迎他。
琴早囧了一下,求救一般的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更玉,更玉毫無辦法,全世界都會賣樂靈島幾分麵子,但是,對於魚家的人來說,這個概念不存在。
琴早從鹿背上艱難的爬下,他站到了包四海的麵前。
“離我遠一點。”包四海不客氣的說,站在一邊的魚悅不由莞爾。
“為什麽?”琴早一臉委屈。
“沒為什麽。”包四海回答。
“我從那麽遠的地方來,他們說不許我來,可是我很想你,非常想,睡覺也夢到你,吃飯也想你,走路也想你,老混賬說我完了,後來我們還為你吵架了。”琴早一臉委屈。
包四海差點被自己的吐沫嗆死,什麽亂七八糟的?他看下魚悅,魚悅扭頭看下身後,可惜月光不在那裏,但是,即使是月光在,他會明白那時一種什麽樣子的感覺嗎?很顯然,月光也是不清楚的。
包四海臉色通紅,就如掉進紅色的染缸裏,易兩慢慢從角落裏閃了出來:“你該回學校了,你的假期快到了。”
包四海立刻點頭附和:“對啊,對啊,我怎麽忘記了呢?那麽……再見!”他轉身就走,琴早看下易兩那張麵癱臉,轉身就追,他跑了幾步後,從口袋裏摸出個什麽東西,對著魚悅就丟了過去。
那些人漸漸的走遠了,包四海和琴早的吵架聲由大到小……
魚悅看下手裏握著的東西,竟然是一粒球形的玩具,他失笑,這個琴早啊,不過他也不是很討厭他,甚至他還突然想起了那個四年沒見的琴汐冠。
那個人,每個月都會寄來一些奇怪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四年了,隻是沒有寄來隻言片語。
魚悅晃動了一下那個玩具球,球體內部傳來卡拉、卡拉的撞擊聲,這裏,有東西?魚悅看下四周,接著走到一邊的角落,扭了幾下球的中心部位,接著,一張折疊的四四方方的紙掉落在他的手心,很明顯,這是一封信,或者……是琴早給自己的情報,但是,怎麽可能啊!魚悅微微搖頭,打開那張疊的整齊的信。
孫寶雲此刻和親家母、親家公真的溝通的很好,對方通情達理,知識分子家庭,多少有些自傲,但是他們也有著知識分子的通病,清貧,頑固。
雖然時間並沒有多長,但是,孫寶雲和親家母路太太已經成為了好朋友,她們坐在一起拉著家常,原本是麵對著坐著的,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孫寶雲竟然擠掉了未來尊女婿路言莊的位置。
也許是有心,或者是無意,但是現在路言莊和田牧坐在了一起,一起羞答答的樣子。
“言莊總是不儲蓄,我說過他多次,但是男孩子,對啊,即使他結了一次婚,可在我們麵前他依舊是個孩子,怎麽辦?我們沒辦法為你們家小姐提供更好的聘禮呢,您看,我實在生的太多了。”
路太太實話實說,剛才已經詳細的調查了對方家中的情況,看樣子並不是個窮的,不是她不善良,但是,隻要能為兒子爭取一些利益,她還是要爭取的。
孫寶雲扭頭端詳了一下路言莊,路言莊不好意思的抬頭:“其實想存下的,我不知道會這麽快遇到田牧。”
田牧立刻心疼了,她抬起頭剛想說些什麽,但是很快的,被孫寶雲的一眼給瞪了回去,她知趣的再次閉嘴低頭,現在這事情還是聽嫂子的好。
“也沒什麽的,我們家裏這些個也是這脾氣,阿姨您要放心,隻要是人好,真的沒什麽,禮金我們不要的,而且我們還會準備嫁妝,隻要你們家路言莊對我們田牧好……”
孫寶雲話還沒說完,路太太已經是一臉喜色,但是路言莊突然說了一句:“要是你們不要聘禮,我也不要田牧的嫁妝,我們都還年輕,手腳齊全,靠著父母總是不好,田牧的父母去世的早,哥哥嫂子把她帶大已經是天大的恩情,我的條件這樣不好,卻也不好意思跳著腳跟田牧說嫁妝,再說,我隻是要田牧,那些嫁妝,還是算了。”
幾位兄長此刻心情是頗為滿意的,這男人雖然條件一般,但是人……還真的不錯。
路太太聽到兒子這樣說,不由得的連連使眼色什麽的,但是那對新人顯然是未將母親的威脅放在心上,他們悄悄的對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派含情脈脈的樣子。
那位母親顯然不想放棄到手的嫁妝,但是好歹她也算個大學教授,實在沒辦法了,她悄悄踢了老公一腳,誰知道,那位路先生比她還不在乎,他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隨他們。”路太太立刻閉嘴休言,再不說話了。
“聽道,田牧家都是做醫生的,懸壺救世,大德之業,我是非常敬佩的。”路父微微點點頭衝他們說。
家人互相對望一眼,蕭克羌笑了下:“不敢當,糊口的職業而已。”
兩方人逐漸,逐漸的漸漸進入佳境,尤其是幾位男人,互相談的非常投機。路父健談,不做作,為人很坦誠,蕭克羌他們覺得這位老人家並不討厭,甚至很親和。
正說著,花廳的門突然打開了,“做手術”的魚悅“醫生”突然一臉怒氣的走了進屋,大家都很驚訝,因為,魚悅是那種不管多麽憤怒,都很能壓事的人,是什麽事情令他如此憤怒?
魚悅走到眾人麵前,大家慌忙站起,看著這位身後似乎燃燒著火焰的男人,魚悅是衝著帝堂秋去的,下意識的家人們閃到了兩邊。
“有事?”帝堂秋倒是一派老樣子,什麽都不在乎,他跟樂靈島都敢對著幹,膽子從來不小。
魚悅突然衝他笑了一下,然後,重重的一拳打在了那張儒雅漂亮的臉蛋上。
帝堂秋向後倒了幾步,接著仰天摔下,帶倒許多東西。
“抱歉,他因為馬虎出了一例醫療事故,所以……真是對不起。”魚悅微微彎腰對親家抱歉。
靜悄悄的,眾人目瞪口呆,這個時候路家爸爸突然慢吞吞的來了一句:“該!”
對話
帝堂秋皺著眉頭縮在角落,眼睛有些充血,不止他,其他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大家每個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疲憊之態,很明顯魚悅昨天晚上的失態,給這個家造成了無形的壓力。
在那之前,不管家中發生了任何事情,他總是一臉平靜,什麽也不能觸動他。
天氣如今悶熱潮濕,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魚悅推開窗戶看著遠處成片的烏雲湧來,那些雲層緩慢的疊加著,帶來的風把院子裏的幾棵灌木緩緩的推得搖來晃去的發出沙沙聲。
花園一邊的綠拱橋下,大清早一臉鼻涕的妞妞相中了琴早這個好玩伴,這對新朋友無論如何看上去很登對。
妞妞喜歡琴早,琴早也喜歡妞妞。
“如果我叫你……抱我,大魔王還會來嗎?”妞妞咬著手指皺著眉頭問這個嚇唬她的不良。
目的達到的琴早,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來一根“魔棒”,這種魔棒其實以前頂端鑲嵌了一個棒棒糖,當然,現在棒棒糖已經被某人吃了。
“我可以把這個給你。”琴早討好著妞妞。
天邊傳來幾聲悶雷,一場用眼睛就能預見的雷陣雨就要來臨了。魚悅對孫寶雲點點頭,孫寶雲很有默契的站起來,點點頭,她知道,有些話,家裏人不會叫她聽到的。
“妞妞,琴先生,我在廚房做了好吃的蛋糕……”孫寶雲引誘著兩個“未成年”
魚悅緩緩的關閉起窗戶,關起來的那一刹那,幾滴提前來的雨水擊打在窗欞上,那些雨慢慢的向下滑動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歎號。
“我一直認為,你們被我保護的很好,但是,很顯然,當我們認為自己成功的時候,有些看不到的手早就伸到我們的家裏了。”魚悅說這話的意思,其實是暗指帝堂秋和明燦燦的那一層奇妙的關係。
大約五年前,小店市一戰,當時認為自己必死的帝堂秋跟明燦燦做了一個奇怪的交易,他送她離開,她為他生育一個後代。
現在想起來,當年的那份協議真的,真的非常的荒誕,但是事實卻成立了,直到昨日魚悅才知道,消失後再也不出現的明燦燦竟然就悄悄的在外麵以單親媽媽生活了整整五年,無論是帝堂秋也好,或者是魚悅本人也好,大家都有意的回避,盡量不想去觸及當年的那份傷害。
“現在,所有和我們有關係的人,樂靈島那邊都準備全部統計、控製,他們就這樣悄悄的進行著某種我無法猜測的某種目的,所以他們到底要做什麽,我一直想不通。”魚悅摸著額頭坐在椅子上。
“傻悅兒。”一直沉默的月光突然伸出手,從後麵用指尖彈了一下魚悅的後腦勺。一般這樣的語調,這樣的口味大多都用在情人之間才最最合適,魚悅頓時羞紅了臉,有些窘迫的回頭:“月光?”
榔頭咳嗽了兩下,習慣性的想去搞混某一池水,但是,身後的人立刻遞給他一個杯子:“喝水吧,你不是渴了嗎?”
蝴蝶君笑眯眯的看著榔頭,榔頭半句話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對於某些人中間的那種奇怪的默契,大家已經習慣,剛才家裏蔓延出的那種煩悶,竟然悄悄的去了一些。
“田牧呢?”魚悅看下周圍,田牧不在,田葛也不在。
蕭克羌接過話頭:“田葛幫妹妹挑選嫁妝了,他想跟路家人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把妹妹嫁的那麽遠,他願意提供房子,甚至他養都可以。”
“他又在犯傻了。”劉君無奈的搖頭。
每個人都在每一天,每一天的圍繞著生活犯著期盼某種目的的傻,並且義無反顧。
“帝堂秋,幫我撥一個電話。”魚悅抬起頭,看著一直想事情的帝堂秋。
“什麽?”帝堂秋似乎不明白魚悅要做什麽。
“幫我接樂靈島,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那邊的電話好嗎。”魚悅說。
“四年前的就知道,我現在沒權利給那邊電話了。”帝堂秋回答。
家裏安靜了幾分鍾,空氣裏一遍又一遍的彌漫著帝堂秋重複撥號的聲音,顯然,他知道的那個號碼沒有撥通,他最後無奈的放下電話聳聳肩膀。
屋子頂端的天空突然響起巨大的悶雷,花園的一角妞妞和琴早放肆的笑聲突然傳來。
魚悅笑了一下,走到窗戶前推開它,他看著雨水裏拿著一把小鏟子和妞妞和泥巴和的十分開心的琴早,他突然大聲喊他:
“琴早,你晚餐想吃什麽?”
琴早沒抬頭,他正在地上挖大坑:“檸檬茶裏加奶油。”他這樣回答。
“天氣冷,別叫妞妞著涼……!”
“知道,不會的。”
“田牧結婚你會去嗎?”
琴早站起來驚訝的看下魚悅,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會邀請我嗎?”
魚悅靠著窗台,假裝很隨意的樣子:“好啊,當然可以的。”
琴早大樂,毫不猶豫的丟棄了小鏟子和可憐的妞妞,踩著雨水來到魚悅麵前:“我從沒參加過任何婚禮。”
“那真是遺憾。”魚悅說的是實話。
“是啊,樂靈島從來沒有人舉辦婚禮,大島主討厭婚禮。”琴早很是巴結的對魚悅示好。
魚悅點點頭,讓開窗戶:“你要進來嗎?”
琴早看下屋子裏的那些人,接著搖搖頭:“不了,我不合適進去。”
“這樣啊。”魚悅點點頭,接著他假裝不在乎的向回走,他走了幾步後,突然轉身看著琴早:“樂靈島的電話是多少?”
毫無防備的琴早順嘴嘟嚕了一串數字,接著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嘴巴,一隻手憤怒的指著魚悅,都快要哭了。
“看吧,我一點都不傻。”魚悅對月光這麽說,月光無奈的搖頭,這個悅兒越來越壞了。
魚悅此刻依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很多了,他怡然自得的坐在躺椅上瞥了帝堂秋一眼:“還不打?”
帝堂秋心裏歎息,自己這是何苦呢,放著萬人之上的所長不幹,偏偏要來這個家做人下人,還做得挺滋潤。
電話終於撥通,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帝堂秋的耳朵邊響起,帝堂秋小聲說了一句:“等一下。”
接著他把電話放在了魚悅的手裏,魚悅接過電話,看下帝堂秋,帝堂秋無聲的張嘴示意:“琴汐冠。”
很奇怪,魚悅覺得自己的心抓了一下,怎麽會是他的電話呢?
窗戶外,琴早仰頭接著天空的雨水,他張開嘴巴接了幾下,吧嗒,吧嗒嘴巴:“呀,好甜。”他這樣說。
魚悅莞爾,看樣子誰也不是傻瓜呢。
“你好,我是魚悅。”魚悅對電話那邊的人說。
那邊停滯了一下:“吱吱?”琴汐冠的聲音裏壓抑不住的激動。
魚悅想了半天,重複的回答:“我是魚悅。”
琴汐冠:“好吧,魚悅,怎麽會是你?”
魚悅看下窗戶外,琴早伸開手臂,在雨水裏把自己澆灌的濕透:“我從琴早那裏……那裏……騙來的。”
琴汐冠小聲的笑了一會:“好好照顧他,他的日子不好過。”
魚悅奇怪:“為什麽?”
琴汐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了奇怪的一句話:“人的感情是奇妙的,看不到,摸不到,就像我對你,琴早……他長大了。”
魚悅在感情上,從來不是一個聰慧的人,他敷衍著回答:“哦。”
“琴早和他的老師大吵了一架,然後離開了樂靈島。如果他去了你那裏,請收留他。”琴汐冠說。
“你關心他?”魚悅覺得這個人在某些地方是很自私的。
“我看著他長大的。”琴汐冠在那邊笑了下回答。
“哦。”魚悅在電話這頭,隻是覺得兩人氣氛有些微妙。
“那麽……吱吱找我有事?”有些人對某些名字很執著。
“恩,有些事情,我想知道,你們準備幹涉我到什麽時候?你們準備把我身邊的人監控到什麽時候?”魚悅這樣問。
“這不是我能回答得了的問題。”琴汐冠停頓了一下回答。
“那麽,誰能回答這個問題呢?”
“你知道的。”
“叫他。”
“恩?”
“叫他接電話。”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會,琴汐冠的聲音再次傳來:“他一直在我身邊。”
“兒子,我們很久沒見了。”琴聞人的開頭,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
幾乎是下意識的,魚悅突然掛斷電話,掛完後,他看著月光,愣愣的那種眼神:“我要跟他說什麽來著?我忘記了。”
屋子裏的電話在不停的響著,魚悅的腦袋亂成一團,四年前最後那一刻再次回到腦海裏。
方真鮮血淋淋的倒下,纓然帶走哥哥,小豆腦神經混亂的幾乎要爆炸,自己拚命用精神力壓製那股強大的力量,他知道,如果壓製不住,小豆就完了。
那個最後的時刻,很奇怪的,琴聞人突然出手了,雖然魚悅不知道他的音樂到底是什麽,但是,他很厲害,那種力量是目前的他無法抗衡的,他的音樂已經能漸漸滲入某種細胞因子中,但是,那還是音樂嗎?那隻是力量的一種而已。
這之後的魚悅很是迷茫過一段時間。
魚悅終於停下腳步,拿起電話,放到耳朵邊:“喂。”
琴聞人在那邊嗬嗬笑:“你怕我?”
魚悅停頓了一下:“……恩。有一些。”他當然有些怕,那個人他短短不到十秒就奇妙的把小豆的兩個腦體完美的融合,站在那裏,帝堂秋的算計就像一個小毛孩子一般,而那個人的算計是直接的,明了的,你卻無法反抗。第一次,魚悅有了一種無力感,即使他身後有強大的人魚,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光,也許在力量上,月光是最強的那個,但是,很明白的,月光不懂得陸地上的事情,他最大的缺點,他不懂得人類最最低等的陰謀詭計,隻要繞開對麵的碰撞,一個狡猾的包四海都能欺騙的了他那個單純的,最珍惜的人。
琴聞人似乎對魚悅的實話實說,非常的高興,他哈哈大笑,最後竟然換了一種充滿著慈父的,家庭溫馨的語調對魚悅說:“來吧,來樂靈島,來我這裏,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們的親人都不多了,你是我最珍惜的小兒子,所以我們父子三人一起好好的生活吧,好嗎?我要補償你,作為父親那樣,為自己的兒子去付一次責任。”
那個人,他知道魚悅的弱點,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多情,不管這個人,變得多麽的優秀,他都是如此的顧及身邊的人,隻要在他身邊,即使那個人是個毫無價值的傻瓜,他都會全心全意的去保護著那個人,隻要那個人是他魚悅的家人。
魚悅聽著琴聞人充滿誘惑力的聲音,有時候,當一個人的精神力大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即使沒有醫器的輔助他也能魅惑著周圍的人,或者說,以琴聞人的境界,隻要是生物,他都能魅惑它,都能癡纏它,這正是他的可怕之處。
他抬頭環視下屋裏的家人,月光能感覺到那股子氣息,他站起來,突然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腰,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人的心出現了一刹那的裂縫,他要抱緊他,他不可以沒有他。那種強烈的不安感他十分不喜歡,所以他要用他的方式抵消這種氣流,他覺得擁抱這種方式再合適不過。
魚悅臉紅了一下,抱緊話筒,尷尬的咳嗽了兩下,電話那邊的琴聞人問他:“你……怎麽了,不願意嗎?”
魚悅回頭看下自己的家人,接著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低低笑了起來:“我昨天看報紙,看到一則很有趣的東西,你知道我念得書少,許多道理都不懂,有些大家都知道的知識常識,我總是很久之後才知道。”
“什麽?”琴聞人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魚悅一隻手拿著電話,一隻手放在腰部摸著某人的手,他說:“報紙上說,一個男人每次□,會噴發出成千上萬的精子……(屋子裏一連串的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你……不必為每一個精子負責的,這是我要說的話。”
電話那邊的琴聞人顯然也沒想到魚悅會這樣回答,他先是愣了一會接著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來。
“我說,我說完了你再笑好麽?”魚悅並不喜歡那種誇張的笑聲。
“好,你說,兒子,隨便你說什麽。”電話那邊的琴聞人擦著眼角邊笑出來的眼淚,無奈的問。
魚悅回頭看下月光,突然嘴巴角向後拉了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某個人又要麵無表情的使壞了。
進行中的生活
屋子外,榔頭靠著房柱子想事情,房間裏,魚悅把大家都請了出去,關於和琴聞人的對話,似乎他並不想大家知道他說了什麽。
剛才那個擁抱,猶如電影中某一個驚心動魄的一幕,它深深的印刻在了榔頭的腦海裏,一邊又一遍的重複著播放著。
月光沒有榔頭這麽多的人類情緒,他出來後直接去了廚房,比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月光更加喜歡去廚房做小點心,研究烤餅幹。
“不用等了,既然叫大家出來,他就是談完了,也未必跟你們說。”帝堂秋勸了下,請大家離開,對於他挨打,大家是十分震驚的,但是雙方當事人都未對此事作出解釋,魚悅不說,帝堂秋也不提。
屋子外的那片陰雲過去後,琴早和妞妞停止了喧嘩,兩人蹲在屋簷下紮紙船,琴早徒手在地上挖出河道,妞妞不停發出讚歎聲。蕭克羌靠著窗戶笑眯眯的看著和自己女兒玩的不亦樂乎的琴早,覺得這個人拋去樂靈島的那一層身份,其他的倒也不是很討厭的。
“酒街那邊給我郵遞過來一些私酒,味道還是不錯的。”蝴蝶君走到榔頭麵前說。
榔頭看下他,沒有回話,蝴蝶君習以為常:“現在天色還早,不如去喝一杯吧。”
榔頭看下那扇緊閉著的房門,心裏無奈的歎息,那個人,已經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秘密,甚至他不得不承認的月光,都無法分享那些事情,他是……不可能和那個人比擬的吧。
“走吧,好嗎?”蝴蝶君哀求。
榔頭點點頭,放棄了什麽一般,也許喝一小杯真的不錯,有助於睡眠。
屋子裏的魚悅也在喝酒,他的酒量一向是最好的,那通昂長的交易結束後,未來幾年內,也許真的會發生一些變化了。可是,這幾年他漸漸熟悉了人類的規則,有時候,讓步是必須的。燦燦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的基因到現在還是個未知數,五年前,明燦燦體內的基因發生異變,這意味著人類的希望人種誕生了。對於人類,也許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對於兩方麵的樂醫,這無意是一個壞消息,最壞的消息,這個孩子的後代如果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那麽樂醫這個職業,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隻是時間問題。
別說有風和融心了,就連他自己也多少有一絲絲的疙瘩,他在那樣的家庭受的教育,不管他如何的輕視,有些觀念在幼兒時期為你烙上封印,一輩子,即使你遨遊世界,那些封印也是銘刻在骨頭裏的東西。樂醫的尊榮,樂醫的驕傲,樂醫的境界,樂醫的追求,還有……未來的……樂醫的世界,會走向哪裏?他們的後代將要去向何方?
魚悅把手裏的上等水晶酒杯放在桌子上,無奈的苦笑,有多久沒有摸那個老式的扁酒壺了,如今,他被生活寵溺壞了,人奢侈之後,能平淡的接受貧窮真的很難。
“帝先生,請進來。”魚悅拉開門,看著站在屋外的帝堂秋。
剛走到樓梯口的榔頭,停下腳步,回頭看下魚悅,他有些驚訝,因為,魚悅沒有叫他,也沒有叫月光。
魚悅衝著榔頭安慰的笑了一下,笑容還是如一的溫暖,他們現在已經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不用開口,便會知道對方想著什麽,魚悅的笑容仿佛在說:“別擔心,一切都好,隻是現在不方便告訴你,相信我,一切都會被我處理的很好的。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
榔頭也笑著,也仿佛在說:“沒事的,不管你做什麽,不管你會如何,我總是會支持你的。”
房門再次關閉,榔頭上了樓,人們互相看了一眼,接著散開。
琴早的河道工程還在繼續著,他嘴巴裏叨叨咕咕的配著大輪船馬達的聲音,妞妞嘰嘰呀呀的附和著。孫寶雲拖著一把椅子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屋簷下,再過幾個月,她又要做媽媽了,對於未來的孩子,她隱約著依舊有著擔心,因為她的基因問題,她已經給了蕭克羌一個沒有樂感的樂癡孩子,雖然這個家每個人都告訴她,沒關係,不要緊,安心,隻要是這個家的孩子我們都會愛的。但是,孫寶雲真的很想,很想給丈夫一個靈透聰慧的五脈全通的孩子,她撫摸著肚子,依舊擔心著,不經意的身後有人摸摸她的肩膀:“嘿,你又胡思亂想了。”
一刹那的,她頓時安全起來,她閉起眼睛,腦袋向後頂,很快,她找到了那個人的感覺,是啊,沒關係的,即使孩子生下來和妞妞一樣又如何呢?他(她)們都會是全世界最愛他或者她的人,不求他或者她有多麽大的出息,隻要健健康康的,成為一個品德高尚的人,那麽一切就足夠了。
帝堂秋坐在了魚悅身邊的另外一張沙發上,魚悅拿起酒瓶幫他倒了一杯酒:“我想和你談談。”
帝堂秋拿起斟滿的酒杯,魚悅不會像他們一般,因為教育,斟酒的時候會卡在某個教養製定的規格那個度上,他隻倒他認為你應該喝多少的酒,看樣子,他覺得自己應該喝不少。
“我們談什麽?”他拿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魚悅給自己倒滿另外一個酒杯,晃動下裏麵的紅色液體說:“你說,樂醫今後會去向哪裏?”
“不知道,但是,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早晚……他會消失的,這是人類進化的標誌,達到那個程度他就會消失。”
“你說,那些人他們知道嗎?”
“那些人?”
“你的家族,樂靈島,有風,還有……方真,我的哥哥。”
“他們知道,隻是他們不敢承認。”
“為什麽,你要把燦燦算計進去,你明明知道,你的孩子,會成為兩界最大的敵人,他們不會允許他生存下去的,而且把無辜的燦燦算計進來,這樣太無恥了。”
“當年,你不是沒有阻止嗎?我以為你是默許的。”
“當年?是啊,當年,當年我以為,我們都活不下去,如果,有一絲絲的機會我都想,我身邊的人可以繼續的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心髒可以跳動,坦白說,我並不喜歡燦燦,我的不喜歡,隻是因為她誇張的個性而言,但是,我還是……當她是我的親人,因為在那個時候,肯出來為我們患難與共,那麽她注定就是我的家人。”
“是不是……樂靈島注意到她了?”帝堂秋心髒跳動加劇,但是還是問出了那個最壞的答案。
“是,不過別擔心,他們隻是習慣性的把將來要威脅敵人的東西統計起來,燦燦很不巧的成為了這裏麵的未來誘餌,說到底,一切卻是因為我的原因。”魚悅無奈的苦笑著說到,說完,仰頭喝幹那杯酒。
帝堂秋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幫他斟滿,魚悅看著漫溢的杯子,笑了一下:“其實我不需要喝這麽多,該喝這麽多的是你吧?”
“大概。”帝堂秋笑了下,沒碰他的酒杯,他是一個自律性極強的人,當得知了那個最壞的答案之後,他要想想出最安全的辦法,最全麵的每一步步驟。
“別擔心,也許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麽嚴重,也許那個孩子根本沒繼承燦燦的基因。”魚悅低低的說。
“我和你哥哥認識,大概在七歲,他從來不帶我們去你們家,他不喜歡我們見到你,雖然他總是在說他的吱吱如何,如何了,但是,他怕我們的優秀傷害到你,那個時候的隨知意,有個偉大的理想,那就是,建立一個樂醫和人類平等的世界,即使成為不了一個懸琴救世的樂醫,那麽,每個沒有天分的孩子,都要得到平等的權利, 溫暖,公平,充滿愛,那是我們最大的理想,甚至,為了這個理想,我們還很傻的歃血盟誓。接著世界毀去我們這些天真少年的溫暖,沒有給我們公平,我們的世界充滿了算計,那個時候我真的憤恨之極,覺得,打敗那些人的唯一辦法就是要比他們還陰險,要比他們更加的無恥,我按照那條不如意的路走了很多年……直到…….”
魚悅很認真的聽著帝堂秋的話,他為他的停頓表示出了疑問:“直到什麽?”
帝堂秋伸出指頭彈彈酒杯,想到什麽一般,他笑著抬頭:“直到,我再次的遇到了你,你還活著,以你的方式回擊著這個世界,那個時候,那樣的地方,你依舊全心全意的去做著你認為可以給予溫暖和救贖的事情,即使這個世界對你是多麽的不公平,真的,我很感謝你,是你給了我救贖。”
魚悅臉色略微紅了下,他看著一邊:“我……也是很自私的。”
帝堂秋沒有跟他的話,他在繼續自己的話題:“快要死了,就要消失了,我迫切的想活下去,雖然我努力的,壓抑那種懦弱的感情,但是,即使是一個細胞,一絲毛發,我也想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啊。這個世界,燦燦異變了,她的異變,你的人生觀,那些小店市的人給了我一個信號,人類要繁衍下去,樂醫隻能是阻礙人類和這個世界發展腳步的一個大障礙,所以,我希望那個女人能夠給我一個孩子,假如,我真的在那場戰役中死去,那麽,我希望我的血脈可以延續我的誓言,那個被我視為天真,幼稚的誓言,溫暖,公平,充滿愛的去過一輩子,每一個人都是,所以,我和燦燦有了交易,我送她離開,她為我生一個孩子。”
魚悅看著帝堂秋笑了下:“抱歉,我今天動手了。”
帝堂秋搖搖頭:“沒事,其實我也該打,這些年,我知道他的存在,但是,我就是懦弱的不敢去接觸他,要知道,我們的世界並不安寧,離我們越遠,越是安全。所以,我隻能默默的想著他的樣子,知道嗎,有時候,我看著妞妞,總是想,我的小家夥是不是這樣淘氣,這樣邋遢,我……是真的很想抱抱我的孩子。但是,我又不能去,如今,我站在風口浪尖,第三方樂醫倡議書,拉起大旗跟兩界爭鬥,我這個父親給予不了他任何安全的生活,所以我唯一能付出的愛,就是離他遠遠的,遠遠的默默的守護他。”
魚悅伸伸懶腰,站了起來,窗戶早就被推開了,雨後澆灌的土地,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從窗戶外傳來,他笑眯眯的看著遠處的紅日:“帝大哥,去接燦燦吧,還有我們的寶貝,他們該回家了,他們已經在外麵流浪的太久了。”
這是魚悅第一次如此稱呼帝堂秋,帝堂秋有些不知所措,接著淚流滿麵,他站起來,看著那個伸出手指想抓住紅日的男人:“你……終於承認我了嗎?”
魚悅收回手摸著自己的胸口:“恩,其實,每一個人都住在這裏,你,我哥,四海,我會用我的力量去抓住我僅有的東西,這個世界也好,沒有樂醫也好,都是無所謂的的,對於我來說,你們是親人,我魚悅獨一無二,同甘共苦的親人,永遠不能離開的親人。”
帝堂秋扭過頭,擦擦自己的眼淚,他嘲笑自己的不爭氣,怎麽那個天之嬌子,今日竟然想大哭一場了。他無奈的笑笑,低頭吸吸鼻子,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恢複了他的老樣子:“真的想好了,如果燦燦來到這裏,這意味著,從此之後,你,我,這個家所有的人,都將會成為,樂醫的敵人,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
房門,突然被打開,一群人疊加著跌了進來,這群人很無恥的趴在門口偷聽,他們是被雙手捧著一盤子冒著熱氣動物餅幹的月光一腳踹飛進來的。
月光露著壞笑,完全如魚悅的翻版:“我無所謂,悅兒說怎麽就怎麽。”
榔頭伸伸手,做盟誓狀:“我以小老板的意願為主。”
被壓在地下的包四海艱難的抬頭:“哥……說……什麽……就……壓死了,斷氣了。”
易兩笑著把他拖了出去,他衝魚悅和帝堂秋微笑著點點頭,一切都是盡在不言中。
劉君,羅寬,筆直的衝著魚悅他們行軍禮:“我們樂盾,一生都會為自己的樂醫活著,這是誓言。”
他們身後,站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回來的田葛兄妹,田牧戳戳自己的哥哥:“哥,我想好了,不遠嫁,就在這附近住,隻要和大家在一起就好,姓路的要是不答應,就叫他娶別人好了。”
奉遊兒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不存在的灰,他走到桌子前,拿起帝堂秋的那杯酒,一飲而盡,他看著帝堂秋笑了下:“我就不說什麽了,當年一起盟誓,今日,我依然守諾,此生此世,為了,溫暖,公平,充滿愛,不死不休。”
“還……還……有我……隻要先生們不嫌棄。”花椒悄悄從角落裏站了出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卻已經淚流滿麵。
好像又到了某個時段,小豆的琴聲再次緩緩的傳來,琴早手上沾滿泥巴的和妞妞互相折磨對方可憐的臉,孫寶雲躺在搖椅上打著毛衣,搖椅一晃一晃的。
琴早抬起頭,幾隻歸家的候鳥在飛翔著,他閉起眼睛對傻兮兮憨笑的妞妞說:“這裏,真的好溫暖,對嗎?”
“咯咯……”妞妞笑著,這是她唯一能給予的回答。
好好的爸爸
“媽媽,你要小心點……!”好好仰著頭大喊著,胖胖的小臉攢著眉, 他張著嘴巴,都不敢合起來,真的是十分擔心。
這是明燦燦和好好家後院的一棵大樹,第一年,好好出生的時候,明燦燦買下這個小院子,院子不大,但貴在安靜,周圍的鄰居也是很善良的。明燦燦有時候公司忙了,可以把孩子交給鄰居太太代為照看。
好好十分擔心的看著樹上的媽媽,沒錯,就是樹上的媽媽,他已經後悔要那隻會叫的昆蟲做標本了。
明燦燦眼睛盯著那隻蟲子,它匍匐在樹冠上,大約是正在脫殼,所以一時半會也脫身不得。
“好好……媽媽沒事,一會就下去。”明燦燦安慰兒子,好好仰著頭,不知道怎麽了,眼睛突然被樹上掉下的某種塵埃迷了眼,他伸出肉呼呼的小髒手,使勁擦眼睛,結果越擦越難受。
“媽媽……迷眼了……”他蹲在地上喊著。
明燦燦舉著那隻蟲子,看到兒子危險,腳下有些慌亂:“好好,別拿手擦……媽媽,馬上就下去……等……啊……!”
明燦燦驚叫一聲,聲嘶力竭的從樹上掉了下來,她絕望的無法有其他念頭,那隻可憐的蟲,成為唯一的依賴,被她抓的稀爛。
“啊……呃……?”沒有預料中的慘禍,明燦燦大叫著感覺自己掉入一個溫暖暖的懷抱。
她緩緩睜開眼睛,接著呆了。
好好的眼睛,其中的一隻還在掉著眼淚,孩子嚇壞了,他看著媽媽從樹上掉落,接著一個叔叔衝過來抱住了媽媽。
明燦燦處境尷尬,她慌亂的站起來,大眼睛盯著……自己孩子的爹——帝堂秋。
“媽媽……媽媽……”好好拉扯媽媽的褲子,那條可憐的褲子,被樹枝劃出一個大口子,明燦燦露著半條白嫩的大腿還丟了一隻球鞋。
“啊,啊哈哈,蟲子死了……恩……我們去洗手。”明燦燦嘴巴裏冒著幹幹的沒感情的話,彎腰撈起自己家肥兒子,轉身向家裏走去。
帝堂秋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他仰頭看著這顆掛著一麵寫著歪歪扭扭大字牌子的大樹,若有所思。
那麵牌子上這樣寫著“好好的爸爸”
帝堂秋也皺下眉頭,這個樣兒,竟然像極了剛才好好的表情,他有些氣惱的看著明燦燦和兒子消失的方向,這個女人就是這樣欺騙自己兒子的嗎?不知道從那裏拐來一棵樹,說是兒子爸爸?
“媽媽,他是誰?”好好十分好奇的站在床上,明燦燦此刻竟然有一種債主上門的感覺,她是心慌意亂的,怎麽辦?那個人要來搶走他的兒子嗎?
怎麽可能,自己就是拚了命也不會叫他帶走好好,但是自己隻是一個弱女子吧?要是對方和自己打官司呢?自己是做律師出身的,要是告到法庭,自己的勝算有多少?麵對國家對樂醫的優惠政策,自己他媽的,是輸定了啊!
“媽媽……媽媽!媽媽!反了。”好好跺著腳,拚命叫著,媽媽正拿著一條褲子當衣服使勁給他套。
“呃……對不起,好好……”明燦燦抱歉的一屁股徒然的坐在床鋪上,心裏有幾十隻老貓在拿利爪抓著她的心,她緊緊地抱著兒子,不停的念叨著兒子的名字,淚水不停的向下掉,她以為自己做的很好了,她以為自己躲避在這個偏遠的小鎮,那麽誰也不會奪走他了,現在的她……該怎麽辦?
“媽媽?你哭了?”好好伸出肥手幫媽媽擦眼淚,他的小手還是那麽髒,其實換衣服的應該是媽媽才是。
明燦燦坐在床上,摟著孩子,無聲的掉淚,她從來沒後悔有過他,好好是她的全部,全部了。現在,那個人出現了,他來奪走他嗎?自己隻是個普通人,一個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生物,那個人在小店市的威風依然曆曆在目,她該怎麽辦?
好好摟著媽媽,很懂事的拍著媽媽的後背,拚命的拿另外一隻手去擦著媽媽止不住的眼淚。
帝堂秋仰頭看著這棟白色的小樓,它真的很小,但是位置卻是十分好的,對著陽光的房間,他看到了那裏麵漂亮的童話故事窗簾。這個女人,沒有用他提供的那張卡裏的一個錢,她靠著自己悄悄的在這個小小的鎮子,深深的紮了根,這令帝堂秋十分的佩服,原本他也不想打攪這孩子的生活,但是,現在不接他(她)們回去,確是不行了。
他緩緩走到那扇小門前,推開它,門吱吱呀呀的發出呻吟聲,明燦燦突然止住了哭聲,抱著兒子死死盯著門口。
帝堂秋慢慢走到門口,看著那對母子,他第一次這樣清晰的,認真的打量著自己的兒子,這個被自己算計出來的孩子。
他的眼睛長的並不像自己,但是也不像燦燦,如果真的算起來的話,更加像他的爺爺吧,爸爸要是看到這個並不知道的孫子會高興嗎?他早就想要個孫子了。除了眼睛,這孩子的鼻子和嘴巴像極了他的媽媽,那張小胖臉,一看就有些營養過剩的樣子,燦燦把他照顧的很好。
好好從床上推開媽媽,蹦到地麵上,他先是做了一個架勢,接著嘴巴裏配上音了,但見他胖嘟嘟的在地板上挪來挪去,一派被電視教育壞的孩子摸樣,看形態是想保護自己的媽媽,打的是電視劇中的大雜燴拳,聽配音是很厲害,但是十拳,隻有那麽一兩下打到帝堂秋身上,每次接觸到了,就迅速向回躲,這孩子明顯的膽子不大。
帝堂秋露出笑意,覺得挺好玩的,這時候,他的心裏未必有著電視劇,或者那些書籍裏所講述的,見到多年兒子那股子的激動心酸,就是覺得這個胖球頗為好玩。他彎腰蹲到了地上,好好正打的火熱的拳法,頓時停頓下來,尷尷尬尬的擺著架勢停住了。
“你叫什麽名字?”帝堂秋摸摸他的腦袋。
好好不喜歡這樣的撫摸,他甩開帝堂秋的手,氣嘟嘟的,帶著威脅,伸出他胖乎乎的指頭說:“不許……欺負我媽媽。”
“我沒有欺負你媽媽。”帝堂秋不想初次會麵,就給孩子帶來這樣不好的印象,他耐心的解釋。
“可是媽媽哭了。”好好認真的掐腰再次擺起吵架的架勢,這個樣子到是像極了明燦燦撒潑之前的樣子。
明燦燦抬起頭,擦擦眼淚:“好好,過來。”
平時她這樣叫,這個臭兒子,十次有八次是不過來的,但是,這次很乖,立刻就回去了,大概是比對了一下他跟帝堂秋的形體覺得實在沒有勝算的緣故吧。
明燦燦緊緊擁抱著兒子,看著帝堂秋:“你打算什麽時候帶他走?我以後還能見到他嗎?”
帝堂秋沒說這個問題,他衝她笑了一下,安慰著說:“我來帶你們一起走。”
明燦燦呆了一下,怎麽可能,自己隻是個普通人,他了解那些樂醫家門檻有多高。
“魚悅,在外麵。”帝堂秋指指外麵。
“哎?小老板?”明燦燦呆了下,猶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雙眼放光,自己是敵不過這個人的,但是小老板在,那就完全不怕了啊。
她站起來,把自己家胖子放到地麵上,醒醒鼻涕,左右看下,自己這個樣子太狼狽了,不能叫小老板看到,畢竟,當年自己……還是喜歡過他的,不對,不對,明燦燦停頓了下,小老板怎麽會和帝堂秋在一起?她的腦袋一團糨糊,傻乎乎的站了好久才喃喃的說:“我要換條褲子。”
帝堂秋笑了下,彎腰抱起小胖子好好,不管他怎麽掙紮,他就是想抱他。
魚悅和榔頭站在明燦燦的小院子門口,他看著這棟白色的小木樓,隱約著覺得這棟小樓的樣式竟然有些像自己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海邊小樓。
“小老板,你聞到什麽味道了嗎?”榔頭聳聳鼻翼,他聞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是,蝦醬,我看到路口有一排賣蝦醬的鋪子。”魚悅衝他笑了下說,這次,家裏隻有他們三人來到這個小鎮。
“真難聞。”榔頭捏捏鼻子。
小院子,低矮的柵欄門被打開,帝堂秋提溜著一個掙紮的肥球走了出來,他沒辦法好好的抱著他,這家夥會抓人,外加咬。
魚悅和榔頭對視一眼,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對水火不容的父子,街邊,幾個正在玩耍的小孩,被好好殺豬一般的呐喊招了過來。
好好突然住了嘴,他先是擦擦眼淚,接著不說話了。
帝堂秋突然覺得很奇怪,他把小胖子放到地上,蹲到他麵前:“怎麽不哭了?”
好好把腦袋扭到一邊:“哼!”
魚悅有些忍俊不住,這小家夥的樣子,像極了家裏的四海。
街邊,幾個提著菜籃子的主婦,悄悄的紮堆在一起,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也難怪了,明燦燦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個孩子,本身又潑辣,長的也是漂漂亮亮的,在這條小街,本身就是個問題人物,現在家中突然來了這樣三位,如此英俊、高貴、優雅且不凡的男士,難怪周圍人要議論了,更何況,因為開不進來,而停放在街口的那兩輛隻在電視裏,電影裏才出現的高貴的車子。
院子的柵欄門再次的被推開,明燦燦換好衣服,走了出來,魚悅和榔頭對視一眼,接著一起衝明燦燦微笑。幾年前患難與共的那份情再次回到大家腦海,魚悅是個壓抑的住的人,即使如此,他還是伸開手:“燦燦,我們……來接你回家。”
燦燦嗚咽了一聲,滿肚子的委屈,終於得以噴發,她一頭紮進魚悅的懷裏開始嚎啕大哭。
好好再次不知所措了,他能明白的,媽媽這次哭是好哭,可是,為什麽他也想哭呢。於是他也跟著大淚小淚的向下掉,正在不知所措的當口,榔頭卻一把抱起他笑眯眯的問:“我看看這是誰啊?”
明燦燦這聲聲貝相當大的啼哭,震動的周圍的樹葉子沙沙的,魚悅連忙拍拍她的後背,某些人。因為某種原因,必須壓抑自己的情感,她的嚎叫不比實驗獸的威力小多少。
擦擦鼻涕,燦燦伸手抱過兒子,這次到是破涕為笑了,是啊,隻要魚悅在,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進家吧,站在外麵做什麽。”她讓著。
“好。”魚悅點點頭,跟著燦燦向回走。
街邊紮堆的街坊,到是很主動的湊過來,一位太太故作關心的問明燦燦:“好好媽媽,這幾位可是親戚?”
明燦燦想了下,反正也是要離開這裏了,這幾年被這些長舌婦也害得夠苦了,她衝那幾位太太笑了下:“不是外人,是我娘家兄弟和好好爸爸來了。”
那幾位太太頓時更加有了興趣,齊齊的過來,根據好好的模樣上下打量著這三位不凡的男士。
帝堂秋輕輕咳嗽了一下衝她們微笑:“這些年,謝謝大家照顧燦燦了,敝姓帝,是好好的爸爸。”
他在此沒有自稱明燦燦的先生之類,他和明燦燦,似乎沒有任何私人情感,即使……他們中間有一個好好。
魚悅也友善的衝幾位主婦笑了下:“燦燦是我姐姐。”
明燦燦感動扯扯魚悅的衣服,帶著他們進了家,當小院門再次關閉起來之後,這條以做蝦醬聞名的小街,頓時炸了鍋。
入夜,燦燦親手為大家做了飯,明大律師,自從離開小店市,為了遮掩行藏,現在,在這個小鎮做的隻是個普通的超市售貨員。
“嚐嚐,這是這條街最出名的蝦醬了。”明燦燦不停的幫魚悅夾菜。
她身邊的好好,隻是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爸爸,自從懂事以來,他最最羨慕的就是小朋友都有個爸爸,雖然媽媽總是指著後院的大樹說那是自己的爸爸,但是,他清楚,那是媽媽騙自己的。
啊,這是爸爸啊,真好。好好真是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的是,他有爸爸了,下次再也不怕那些孩子欺負自己了,再也沒有人敢罵自己是野孩子了。但是,剛才自己好像沒給爸爸留下什麽好印象,爸爸會喜歡自己嗎?好好真是矛盾死了,最愛吃的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都沒吃幾塊。
帝堂秋一直觀察著這個肉墩子,他似乎沒有跟孩子相處過的經驗,但是,他看著他覺得是格外順眼的,也許此刻他的做爹的天性才慢慢的露了出來。
“好好,去看過樂醫嗎?”魚悅緩緩放下筷子,終於問出了大家擔心的問題。
明燦燦看下打開的窗戶,走過去緩緩關閉它。
“每個月,我都會帶他去接受治療,但是……那是為了掩人耳目,好好他,根本不需要去看樂醫,他小的時候,我因為經濟緊張,悄悄停止過去看樂醫,中間大約停頓過六個月……我們母子都沒事。”
明燦燦說完,看下魚悅,她不擔心,因為主心骨已經找到了,這個每天折磨她內心的最大秘密,終於可以說出來了,她和兒子,根本沒有暴虐症,在這個充滿暴虐症存在的世界,她們無疑成為了一對不折不扣的“怪物。”
被崇拜被發現
魚悅覺得被崇拜是一件尷尬的事情,在家裏,從老到小因為依賴而崇拜他,因為某些經曆而崇拜他,因為被他庇護而崇拜他,因為感情而崇拜他。
他魚悅到底是什麽,大概全世界就隻有那個總是很沉默的月光了解了。他無外乎就是個人,極其普通,甚至有時候在個性上他也是有缺陷的,隻是當一個人崇拜某種東西的時候,往往就會自動忽略被崇拜者的種種缺陷,沒人會詆毀自己的精神寄托。
現在,魚悅很尷尬,因為他的一雙皮鞋被明燦燦的房東先生崇拜了,那個人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眼睛裏卻隻剩下了那雙皮鞋,看這位先生也是四、五十歲的人了,怎麽……如此的不可思議?
“先生一定是做大生意的。”房東先生很確定的說,說完,他跟身邊幾位看熱鬧的鄰居充分的顯示了一下他的閱曆知識。那些鄰居是來幫燦燦搬家的,不管燦燦之前和這些人交情如何,但是從魚悅他們把車停在街口那一刻開始,自願者便多了起來。
那位房東先生的聲調很大,充滿了驕傲的語氣,即使這雙鞋是魚悅的。“這雙皮鞋,我卻是見過的,在白水城的最大的百貨公司,我記得這個記號(他指鞋子邊上的一隻昆蟲商標),最便宜的一雙也要十個華塔。”
這位先生說完,周圍的人驚了,鴉雀無聲的,就連魚悅自己也是震驚的,他雖然不知道這個鞋子到底是什麽,可是,這個記號他知道,家裏的一半人都要穿這樣的鞋子,什麽時候,為了生活奔波做樂器的自己,竟然穿起了十華塔的鞋子?
魚悅看下帝堂秋,帝堂秋顯然對這個事情充分表示出了他原本就帶在身上的那種麻木,他穿過比這雙貴十倍百倍的鞋子,這卻也沒什麽。
一個巨大的,被縫製好的包袱被人從二樓丟了出來,包裹沉悶的墜落到了外麵的土地上,巨大的灰塵被卷了起來,明燦燦趴在窗戶看著那個包袱,這裏全部都是好好小時候的舊衣服,她一件也舍不得丟。她抬起頭,卻發現魚悅尷尬的站在院子裏,被大家參觀。
“怎麽了?”她這樣問。
魚悅搖搖頭,卻指著門口那邊說:“我出去一會,你這裏還要多久?”
“收拾完,要晚上了,這附近的河風景還是不錯的,你想去便去看看。”明燦燦在二樓,指指附近的河流,這些不深的小河給附近的人家提供了幾代人的衣食住行。
魚悅點點頭,盡量維持著微笑的表情,他和帝堂秋還有榔頭迅速撤離了這個危險的地方,他們隨便哪一個都無法拿出證據,來證明房東先生的話是真的。
好好站在家門口的箱子上,捍衛他的玩具,這孩子奇扣,無論燦燦怎麽說,他都不舍得把自己的玩具送別的小朋友,即使燦燦說,到了新家他會有無數的玩具,那也不行。
帝堂秋覺得,這一點來說,兒子還是非常像他的,他小時候就小氣,現在……也大方不到哪裏去。
“好好,爸爸出去會迷路。”帝堂秋放下身段,討好兒子,的確,這周圍的街巷太奇特了。當然,這裏也包含了帝堂秋充分想和兒子建立友好的,親切的父子關係的意思。
好好放下手裏的大鐵人,看下那些沒有一件完整的玩具,又看了一下完整的好不容易得來的爸爸,他終於點點頭,衝帝堂秋伸出手。
帝堂秋楞了一下,孩子也許覺得被大人抱是理所當然的,即使這個孩子現在已經五歲,可是,在他的印象裏,每次出門媽媽總是抱著或者背著他,她怕他累到。但是,在帝堂秋的印象裏,自己這個年紀出門,小小的一個孩子,後麵跟著成群的人,所以從來沒主動要求誰抱過,誰也不會主動去抱他。偶爾,樂盾會把他放在肩膀上,這個時候帝堂秋就會很高興,因為可以不用自己走路了,可是,他又不能被別人看出來他很高興。
昨天,父子鬧了一頓不愉快,以帝堂秋的脾氣和視點來看,他覺得兒子應該最少幾個月不理自己,最起碼他以前就是這樣做的。
他伸出手,抱住了那個軟綿綿,帶著一股子早餐味的兒子,覺得很親,這種感覺是奇妙的,他甚至還略微帶著一點驕傲的看了一下魚悅和榔頭,他在誇耀著他的某種權利。
魚悅微微笑了一下,並不覺得有兒子有什麽值得羨慕的,但是他倒是真的很替帝堂秋高興,因為他的兒子和他很親近。
“我們應該走哪邊?”帝堂秋問脖子上的兒子,他把兒子頂在肩膀上,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頂他到腦袋上。
“那邊,那邊……”小胖子指指一條並不幹淨的路,那邊依舊站在一群閑人看熱鬧。
三大一小慢慢向那邊走著,心裏毛抓抓的,前後左右的人參觀著他們,好好一路上還故意的大叫著爸爸,看樣子這孩子,因為父親這個問題沒少被欺負。
“你喜歡我嗎?”帝堂秋突然仰頭問兒子。
好好想了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顯然,燦燦沒教過,他也沒遇到過。
“那……那你……你會給我買大鐵人嗎?幼兒園下次家長會,你會和媽媽兩人三足嗎?你會……爬樹給我逮蟲蟲嗎?下次學校放學,你會第一個接我嗎?”
喜歡也是要講條件的。
帝堂秋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他受到的教育是,有一就是一,做出承諾就要做到,顯然下次家長會他是無法去的,叫他去和別人的家長掙這個第一的位置他做不到,他站在那裏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買,大鐵人就可以,爬樹抓蟲子也可以。”帝堂秋認真的回答了他能做到的事情。
小胖子很認真的思考著爸爸的回答,多少有些失望,但是有總是比沒有強的 ,所以,他拍拍自己的心口對帝堂秋說:“那就先喜歡一點點吧。”
於是,帝堂秋很高興,決定回去立刻給兒子買大鐵人,最少買十個,十個哪裏夠,最少也要二十個。
十幾條捕蝦船停泊在小河的邊上,船隻跟隨著不大的河道撫風晃悠著,河水很髒,看上去是綠綠的樣子,這裏很安靜,就像個世外桃源一般,整個小鎮周圍都是這樣的小河,一條又一條,交通成了製約這裏的人進步的天然障礙,這裏的人不富裕,隻是從那些船的名字上就能看的出來。
“金山號”“鑫向榮”等等。
“虧了燦燦能忍耐的住。”榔頭蹲在河邊一邊吸煙一邊歎息著。
“可能這些河流能帶給她安全感吧。”帝堂秋倒是一副理解的語氣。
三個男士默默的享受著最後一刻的寧靜,他們都知道,從下一刻開始,也許汗毛都需立起來警惕了。
他們看著遠處休閑生活著的人們,聽著路過船隻的機械馬達聲,空氣裏,臭蝦醬的味道在蔓延著,這樣簡單,這樣正常。
“看我,看我……”那個小胖子在大叫著,他的手上全是黑黑的泥巴,手裏拿著一根棍子,棍子上挑著一隻舊皮鞋。
“在哪裏找到的?”魚悅彎腰衝他笑。
“你不罵我嗎?”小胖子奇怪的仰頭問他。
“為什麽要罵你?”魚悅覺得很奇怪。
“我把衣服弄髒,還下河了。”小胖子顯然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還做錯事。
“快樂嗎?”魚悅問。
“快樂?”孩子不懂得何為快樂。
“就是,高興嗎?”魚悅解釋。
“高興,媽媽從來不叫我來河邊,來河邊,會打的。”小胖子丟開那隻棍子,臭皮鞋再次被丟進河裏。
一群孩子在河邊嬉戲,好好很快的參與了進去,那些孩子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並不向大人一般考慮那麽多。
魚悅他們找了一條報廢掉的爛木船坐了上去,就像三個傻瓜一般排排著坐著,一艘船哢噠,哢噠的開過來,船上的人好奇的看著魚悅他們,魚悅他們也看著那些人,接著他們眼神錯開,船越來越遠,船尾,一個男人躺在甲板上酣睡,此刻,即使有風,他也不覺得冷。也許是這輩子,和這些人,隻見這一次,甚至包括腳下的這片土地,都隻能踩一次。
“我覺得,那樣活著,也是不錯的。”帝堂秋覺得很安逸。
“怎麽可能?別做美夢了。”榔頭譏諷他。
魚悅笑了下,他隻是看著那些孩子,他喜歡看孩子玩,小胖子沒了媽媽的監管,徹底放了鴨子,現在已經不是兩條黑胳膊了,他整個人身上都是淤泥,汗珠子,河水,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得分外的誇張。
“回去吧,燦燦該著急了。”魚悅站了起來,榔頭看看手裏的煙頭。
“再……吸半支,再走吧。”這個人今日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情趣起來。
帝堂秋慢慢走到泥胖子麵前,好好遺憾的跟小夥伴告別,他今天真的是,真的是太高興了。
帝堂秋從口袋拿出手帕,找了一處幹淨的水,他濕濕手帕幫小胖子搽幹淨那張早就麵目全非的臉。
“你……恩……嗚(手帕擋住鼻子)你……你可真好。”小胖子閉著眼睛突然冒了一句,來自心底的肺腑之言,這位爸爸真好,隨便他玩,下水和泥都沒關係。
帝堂秋的手停頓了一下,低低的笑了起來,這個孩子,也真好。
關於帝堂秋和好好剛剛建立起來的感情,很快在兩個小時候之後被瓦解。
首先是後院的爸爸樹,大家沒辦法帶走它,接著是好好必須去幼稚園和小朋友告別,再然後是他必須離開現在的家。
孩子從學校回來就開始一言不發,魚悅有照顧小豆子的經驗,但是小豆子的脾氣是隱忍的,他和好好不同,絕對不同,也不可能相同……好好這孩子的脾氣更加像他的媽媽。
“我討厭你,討厭你……”好好啼哭著站在大樹下麵,甚至拿腳踹他的新爸爸,他一隻手抱著大樹,一隻手擦著眼淚。
人都說,一心能二用的人是人才,但是很明顯,好好小朋友能同時做三件事。
帝堂秋很抱歉的摸摸好好的頭,沒說話。
“我討厭你,討厭你,你走吧。”顯然,孩子覺得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出現,他才不得不離開家,離開爸爸樹,離開小朋友。
帝堂秋蹲下,看著兒子:“抱歉,好好,但是你必須走。”
“我討厭你,你走吧,滾吧,滾吧,我開大灰機炸西你。”很明顯的眼淚不管用上至於武力威脅。
帝堂秋無奈的扭過頭,看樣子,魚悅和榔頭完全沒有幫忙的想法,他們正好奇的看著明燦燦的家當。
“真的不去管他們父子嗎?那樣關係會僵化的。”魚悅小聲說。
明燦燦無所謂的笑了下:“我都看了好幾年了,叫他也受受罪吧,沒事的,那個孩子像我,他……不記仇的,很善良。”
不管好好多麽難過,多麽舍不得,他是個孩子,他必須聽從大人的意見乖乖的上車。
“爸爸……我會回來看你的……嗚”可憐的孩子,聲音實在是淒涼無比,但是他絕對喊得不是自己個的親爹,他喊的是後院的那顆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爸爸樹。
明燦燦聽著心酸,於是扭扭臉擦眼淚。
帝堂秋看孩子哭得眼睛紅腫,連忙抱過來哄:“回去,爸爸就找人來挪你爸爸。”他自己都覺得這話別扭。
“真的。”好好抬頭,抽搐著問。
“恩,我從來不騙人。”帝堂秋力求給自己肥兒子一個好印象。
突然一邊的明燦燦加了一句:“是啊,你隻算計人。”
天知道,這個該死的男人突然出現叫自己受了多少罪,雖然大家沒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好歹是好好的爸爸好不好?
“停車……!”猛地,帝堂秋突然一聲大叫,明燦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她以為她說錯了話,帝堂秋要丟她出車。
但是,很快車上的人驚訝的發現,帝堂秋不是針對明燦燦的。
車子未曾停穩,帝堂秋就蹦下了車,因為跑的太急,他甚至摔了一跤,他的胳膊肘,下巴都擦傷了,可是他竟然全然未曾發現一般的向前跑,跑到一邊的河流岸邊,他對著遠處的一艘自由的停泊在河水上的蝦船大喊。
“鈥溪節……鈥溪節……王八蛋,鈥溪節你個王八蛋……啊!”他呐喊著,聲音突然嘶啞,他的下巴上血淋淋的一片。
明燦燦瞠目結舌的看下魚悅:“我不是故意說他的……”
魚悅趴在車窗上,看著那個失手把魚竿掉進水裏的人……
最後一個孩子,最後一個出走者……
在這裏!
再見還是朋友?
“你個混蛋,就這樣跑的沒有蹤影!”
“王八蛋啊,你在外麵死了算了!”
“我以為你早死了,你怎麽不去死呢?”
“一個,兩個,三個的,都這樣,大家到底還是不是朋友啊?”
如果是奉遊兒的話,大概他會說以上的台詞,因為那是他的個性,但是帝堂秋在激動過去之後,他隻是和鈥溪節互相看著,他們都說不出任何話了。
帝堂秋看著鈥溪節那頭橙色的頭發,它不再如陽光一般耀眼了,那些頭發是用最簡單的剪子隨意剪掉的,大概是哪裏長長就剪哪裏,又或者,那把剪頭發的剪子還兼職剪魚鱗,剖蝦肚,猜到這些一點都不難,因鈥溪節的頭發上頂了好幾片幹枯的魚鱗。
“你老了。”鈥溪節突然以之前,很久以前,帝堂秋幾乎要忘記的語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刹那間,帝堂秋幾乎要伸出拳頭,狠狠的打這個混蛋了,他怎麽就能輕易的說出這樣話。所以,他沒對鈥溪節的調侃做出回應。
“他們……都好嗎?”鈥溪節見帝堂秋不理他,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幹笑著,幹巴巴的搓著自己的手。
帝堂秋突然哭了,他很少哭,即使是在他自己本人的記憶裏,他都甚少流淚,即使流也是往肚子裏流的。
“壞爸爸哭了,怎麽辦啊媽媽?”好好爬在車窗上好奇的看著,這個角度看上去,爸爸的眼淚好像一條河啊。
明燦燦看下魚悅,魚悅竟然低著頭,拿著一本從她家的不知道那個角落拽出的一本畫報在看,畫報上,帥氣的各種型男標榜著自己的肌肉和戰神一般的身材。
明燦燦頓時臉色通紅。
好好拿起車上的紙巾盒,打開車門,走到帝堂秋麵前,他拽拽他的褲腳,帝堂秋蹲下來,好好趴在他的耳朵上:“再哭,再哭,啊嗚咭吃掉你哦。”
這個啊嗚咭,是明燦燦自己發明出來用來抑製兒子的怪物。
“好,爸爸不哭。”帝堂秋,拿起紙巾擦擦鼻子和眼淚,他自己也覺得在孩子麵前哭泣,很丟人,但是,卻不知道,就是這刹那的眼淚,引發了那個孩子深深的同情。
“這是?”鈥溪節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問。
“我兒子好好,好好,叫伯伯。”帝堂秋抱起兒子,臉上帶著誇耀的某種表情。
好好沒說話,他掙紮了幾下,從帝堂秋身上爬下去,接著跑到鈥溪節身邊,對著他的腿就是一腳,大概他認為,就是這個家夥把爸爸弄哭了,他踢完就跑,頭都不帶回的。
帝堂秋臉上頓時一片尷尬:“不……不好意。”
“你哭了,這真令我驚訝。”鈥溪節笑著衝他說。
帝堂秋眼睛看著旁邊的一顆種植在河堤邊的大樹,那棵大樹上,因為動物的棲息,一些樹枝是彎曲的,那些樹幹的關節□著,就像老人因為蒼老而暴露的手關節。
他哭了,不是為這些年的委屈,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他哭了,那是因為鈥溪節,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他的手粗大,厚實,充滿力度,出力的關節上到處都是深深的傷痕,手還是鈥溪節的手,但是,他的手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彈奏任何醫器了。
鈥溪節知道帝堂秋為什麽哭,他笑著安慰他:“我總要穿衣吃飯的,要知道每個月的樂醫治療費要把我逼瘋了。”
是,他的手,因為長年勞作終於變形了。這個音樂天才,曾經的帝國驕傲,陽光一樣的少年,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勞作者。
“他們,他們都還好吧,華萊……華萊西亞她還好吧?”鈥溪節終於問了出來。
帝堂秋無法責怪他,他不是華萊,他不是那個等了這個男人十多年的可憐女人。
“華萊她一直在等你,五年前,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依舊在等你,依照她的個性,如不出意外的話,她還會等你。至於其他人……吱吱找到了,知意他,我也不清楚他是生還是死,至於其他人,遊兒還是老樣子,隻是,智力更低了。”
帝堂秋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鈥溪節的表情,除了他聽到吱吱和知意名字的時候,瞳孔略微收縮,嘴角劃出一些難受的抽搐之外,甚至他聽到華萊西亞這個名字的時候,都顯得非常的平靜。
“我在電視上看到了。”鈥溪節突然說。
“看到什麽了?”帝堂秋問他。
“恭喜你。”鈥溪節伸出手。
帝堂秋沒有回應他的友好,他還在看那棵大樹:“我自己無法做到,現在,我都跟著吱吱,沒有他就沒有第三方樂醫。”
“你竟然臣服於某人,這真令我驚訝,糖球兒。”關於帝堂秋糖球兒的這個外號,第一個這麽叫的,其實是鈥溪節。
帝堂秋扭過頭,衝他笑了下,因為久違的稱謂:“他擁有了叫我絕對臣服的力量,所以我跟隨他,心甘情願。倒是你,這麽多年過去了,鈥溪節,告訴我,為什麽,你會離開,當年的事情,別拿表麵上的事情應付我,根本不是那樣的是嗎?”
鈥溪節慢慢蹲在了河沿上,他看著遠方,他佝僂起的身軀就如一個老農,而不像一個壯年人,這個人,曾經被大家稱為“吳嵐”太陽的,那個時候他是那麽的俊美。
帝堂秋看著這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包廉價香煙,接著拿出一個一次性的打火機,他點燃香煙,貪婪的蹲在那裏吸著,大約半支煙之後,鈥溪節看下帝堂秋:“因為我的懦弱,因為的膽怯,因為我的薄弱,因為我的無能為力。”
帝堂秋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麽,知意出事,就是從鈥家開始燃燒起來的,這個人,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所有的計劃,卻又無能無力。他知道那種感覺,他怎麽能不知道呢。
“都……過去了。”他甚至出言安慰這個可憐的人。
鈥溪節把煙頭丟進那條河,他苦笑了一下慢慢站起來:“能過得去,我還用得著站在這裏嗎?”
帝堂秋輕輕搖頭,看著他:“你……鈥家,鈥家沒來找過你嗎?他們是樂靈島在吳嵐的最前沿,他們不可能找不到你的。”
鈥溪節突然開始哈哈大笑,那種笑聲就像聽了什麽笑話一般,他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笑的腸子都攪拌糾結在一起了。
“就……就我,我這樣的一雙手,誰還會需要啊?誰還會需要啊?要不是我身上流著的某種奇怪的血統,那種非我所願的血統,我怕是要做隨知意第二了吧?”
他的聲音很大,順風的聲音,把隨知意這三個字送進了魚悅的耳朵裏,他緩緩放下手裏的雜誌,撫著眉毛輕輕的歎息了下,身體微微後傾咬著榔頭的耳朵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
榔頭點點頭,轉身下了車子。
“你要跟我走嗎?我現在的日子還不錯,有個可以追求的夢想,有個還算有奔頭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話,一起走吧,知意和我們不是還有個夢想嗎?溫暖,公平……”帝堂秋的話還沒說完。
鈥溪節的手突然重重的拍擊在身邊的那棵大樹上,他的表情猙獰著,聲音低低的從喉嚨裏擠壓出來:“別說了,如果可以麵對的話,如果這雙手能挽回什麽的話,我還用站在這裏嗎?我還用躲在這個孤島默默的過我的人生嗎?帝堂秋,我是個懦夫,是個連死都不敢的懦夫……你叫我去麵對吱吱……你覺得……呃……”
他的話還沒說完,榔頭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的動作雖然不能和專業的易兩相比,但是,瞬間放倒一個人他還是能做到的。
榔頭彎腰,扛起了一身魚腥味的鈥溪節,他走了幾步,回頭招呼帝堂秋:“上車了。”
帝堂秋顯然呆在那裏了,他真的嚇了一跳。
魚悅看著被丟在車上的鈥溪節,彎腰看了他一會抬頭對帝堂秋說:“我想,我也需要個人質,舌頭,什麽的,對吧?”
帝堂秋站在車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很久之後,他微微彎腰,坐回車子。
“恩,是個不錯的“人質”。”
門前大樹下,坐著一對……瓜?
包四海盤腿坐在門前的大樹地下,手裏抱著半隻西瓜,易兩抱著另外一半,這兩人的吃相都頗為不文雅,吃西瓜不吐子。
“你再看,再看哥也回不來。”包四海仰頭看著樹杈上坐著的小豆。
小豆低頭看下樹下:“回得來。”他這樣說,語氣很確定。
“你覺得他是人嗎?分明是猴。”包四海悄悄的對易兩說。
剛才,小豆上樹那個速度,那個敏捷度,即使是身體甭棒的壯年猴也比不過。
易兩想了一下,確定包四海的言論:“猴。”
坐在樹上的小豆,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迅速下地,他的耳朵多尖啊,更何況,這個哥哥根本就是想他聽到,他絕對是故意的。
包四海被猛地出現在他麵前的小豆,美美的嚇了一跳,手裏的半個瓜失手跌落。
一隻手,迅速在西瓜落地前,接住了它。
“你要……你要幹啥?”包四海有些慌張,開玩笑,哥不在家,誰能抗的住這家夥啊?
“哥哥來了。”小豆眯著眼睛藐視他,一臉的不屑,說也奇怪,小豆這孩子在任何人麵前都冷靜的嚇人,唯獨在包四海麵前,他的表情是格外豐富的。
“啥?”包四海沒聽明白。
小豆卻轉身站到了路口。
“他是故意的。”易兩看著小豆的背影提醒包四海。
“絕對是。”包四海恨的牙根癢癢,但是,他奈何不了那個人。
一行車隊,模模糊糊,隱隱約約的出現在道路的盡頭,包四海驚訝的看易兩,還真的是回來了、
當車隊,緩緩的,隱約著開到宅子麵前,榔頭最先下車,他彎腰從車裏扶出一個人,接著扛到背上向家走。
本來很熱情,一臉興奮的包四海呆呆的看著從身邊走過榔頭,他指指:“哥,這是啥?”
魚悅走下車,彎腰進車抱出一大堆雜誌,難得出門一次,這一路,見到彩色雜誌他就收集,他最喜歡看畫報了。
“恩,人質。”他這樣回答。
明燦燦抱著睡得糊裏糊塗的好好,慢慢走下汽車,她仰頭看著這座異常大的宅邸,這裏是現在的家嗎?
隱約著,她看到,從院子那邊跑出來很多人,陌生的,熟悉的。
親人們一窩蜂的聚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關於燦燦家裏大多都打過預防針,知道這位幹淨,利落的女人,是這家的一位不可缺少的預定成員,於是,大家也把熱情毫不吝嗇給了她們母子。
“哥。”小豆的語氣裏,突然帶了一絲絲撒嬌的味道,他走到魚悅麵前。
魚悅站在那裏,警惕的看著小豆,他喜歡看畫報,對麵這個家夥卻喜歡剪紙,為了訓練他的耐心,孫寶雲經常把一些畫報彩頁給他剪,有時候,他也會去做點別的,比如,拿著一根微細的蘋果藝術刀,雕刻水果。
“我……看完你再剪。”魚悅哀求著,上次買的那幾本,他還沒看完呢,就眼睜睜的看著對麵的這個家夥給自己“分屍”了。
“想……你了。”真實年齡才十歲上下的小豆,說這樣肉麻的話,其實並不過分。
“呿……”他的天敵包四海在他身邊敏感的發出一聲不屑音。
伴隨著一聲嘎噠噠的的集裝箱車打開的聲音,明燦燦開始擔心起自己帶的那十幾缸蝦醬,那可是全街最好的蝦醬了。
她順手把手裏睡得七顛八倒的好好轉手放進了小豆懷裏,隻要出現在這裏的都是家裏人不是嗎?
“慢點……那個,罐子,一定要小心,破一條縫,這醬味道就走了。”明燦燦在那裏指揮著。
渾不知,他身後,好幾位知道真相的人,都膽顫心驚的看著小豆,還有他手裏的好好。
開玩笑呢,小豆是誰,他的前身可是瞬間秒殺樂聖的家夥,他體內睡著的那個,可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怪物”啊。
也許是覺得這個懷抱不舒服,好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小豆自己也好奇的看著懷裏橫躺著的這團胖肉。
“你是誰?”好好奇怪的看著這個哥哥。
小豆想了下:“我是小豆。”
“媽媽說,我來這裏會有好多的新朋友。”好好看著他,他覺得他很好,也許是來自孩童的那份同一的純樸吧,好好不討厭小豆。
“恩。”小豆點點頭,這裏的人,都很好的。
“我們一起玩吧,做朋友吧?”好好想給自己找新的伴了。
仿佛又回到了小店市的遊樂場,那些朋友們召喚著小豆,他們在遠處拉著手大喊著:“小豆……來玩吧……”
小豆喜歡好好,他確定。
好好有了新朋友,他也確定。
魚悅停頓了下腳步,回頭看下那對互相自我介紹的新朋友,他笑了下,轉身進屋藏自己可憐的收集品。
“要對喜歡的人好一點,必須每天適當的表達愛意,比如,親吻,愛撫……還有,你最需要的XXX避孕套。”
月光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看電視,魚悅打開門進屋,月光抬起頭衝他笑了一下,然後慢慢的站起來,走到魚悅麵前。
“月光,我回來了。”魚悅的語氣裏,竟然有了剛才小豆的味道。
月光看著他,突然伸出手挽住他的腰,接著嘴對嘴的在魚悅的嘴唇上抹了一下。
“我要對你好一點。”月光這樣說。
嘩啦啦……那疊可憐的雜誌,全數掉到了地麵上……
準備好了嗎
花園的空地上,魚悅坐在樹蔭下的躺椅上看一本書,今日天氣晴朗,家裏的人工作的工作,繁忙的繁忙,今天是魚悅的值班日,他的任務是,看管家裏的三個半小孩。
“準備好了嗎?”魚悅放下書籍看著頭頂的樹蔭喊。
“還……沒有啊……”遠處好好的聲音隱約著傳來,剛到新環境的他,對於這塊新的土地,還沒探險完畢,顯然,他還沒找到最好的藏身地點,魚悅放下書,好笑的看著麵前那個胖嘟嘟的身軀,慌張的跑來,跑去。
“準備好了嗎?”他突然大叫了一生。
“啊!”小胖子被嚇了一跳,接著摔了一跤,他憤恨的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和泥巴,看下魚悅,接著撒丫子繼續跑。
“小豆,你藏在這裏,我很快會找到你的。”魚悅無奈的看著樹丫上的小豆,而小豆卻像周身抽了骨頭一般,軟在一根極細的樹枝上:“我藏起來,你要是找不到我怎麽辦?”對於魚悅,小豆從來不掩飾內心的不安,他的心是不健康的。
“不會的,一定會找到你的。”魚悅對他笑著安慰。
“可是,我已經要過十一歲生日了,這樣的遊戲不再適合我了,哥哥。”小豆的語調成熟,怎麽看也不應該是十一歲,他渾身上下無一不成熟,最可怕的是他的智力,如果這個家若要例舉最最聰明之人的話,當小豆之外,無他人。
“去藏起來吧,然後我找你。”魚悅的語氣帶出一絲命令的味道。
小豆無奈的歎息了下,慢吞吞的爬到大樹下,溜溜達達的向遠處走去,而他的不遠處,那隻胖球還在滾來滾去。
明燦燦端著一大盤雕刻成各種奇怪形狀的水果拚盤,笑眯眯的走了出來,雖然最初幾日,她和大家都相處緊張,她不願意理帝堂秋,但是也不想結交孫寶雲。在她的心裏有個大疙瘩,那就是,這個家,原本應該是她,胖子,榔頭,還有小豆的,但是現在,它不再是了。
“要吃嗎?”明燦燦放下盤子,坐在魚悅附近的草皮上。
魚悅側頭看下那些水果,他笑了下:“燦燦,還沒習慣這裏的日子嗎?”
明燦燦搖搖頭:“恩,總覺得,卷進一些事情,這令我很不安,尤其是好好,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魚悅很理解他說的是什麽,但是,他也無法給她一個完美的答案,至於說安慰的話,在這一方麵,魚悅是詞窮的,木訥的。
“準備好了呀……”小胖子的聲音終於從遠處傳來。
魚悅笑眯眯的站起來,放下書,向花園那邊走去,他的身後明燦燦突然開口:“我說,能不能最後找到我家好好。”
魚悅沒回頭笑著說了一聲:“好。”
琴房,寂靜無聲,魚悅的腳步在木質地板上的回音,越來越大,他慢慢的走到一架琴旁邊的櫃子,他無奈的搖頭,這個琴早,虧他想的出來,他也不憋的慌。
“不會吧?”琴早蜷縮成一團的縮在那個小櫃子裏,他都快憋死了,昨天晚上設計好的,萬無一失的寶地,輕而易舉的被殲滅了。
“你不出來嗎?”魚悅蹲下問他。
“不出去,太丟人了。”琴早拒絕到,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麽這麽隱秘的地方會被魚悅輕易的翻到。
魚悅站起來,轉身向琴房外麵走。
琴房外,更玉坐在那裏忙碌的編織著,最近,他學會許多花俏的樣子,魚悅衝他笑下,他也衝魚悅笑一下,完全不知道,正是他多年來的習慣,暴露了琴早費勁想出來的寶地。
靠近柵欄的灌木叢,魚悅哭笑不得的歎息,看樣子這個家的下一代,恩,還是水準一般啊。
灌木叢的綠葉子中間,兩隻小屁股朝天露著,妞妞和好好大概以為自己是鴕鳥呢,或者?他們把自己想象成某種果實?
魚悅強忍著笑,抓著兩個小家夥的衣服把他們拖出來,不甘心的他們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
“你也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魚悅對著空氣招呼著,很快,小豆出現在不遠處。
他根本沒離開魚悅,他就隱藏在他附近,他有他的方式,隻要他不出來,魚悅根本找不到他,但是魚悅不找,他知道他在那裏。
“有水果吃。”魚悅對小豆笑著說。
小豆不說話,卻踢著下麵的泥土,魚悅拽著手裏那對亂搖的俘虜拖到小豆麵前:“你,上次的體檢做的不錯,醫生說可以適當的給你加一些水果。”
小豆抬起頭看著魚悅,難得的露出笑容說:“好。”
“再來,再來……”妞妞大叫著。
“不算,不算。”好好在耍賴。
魚悅坐在躺椅上看著麵前的孩子們,心裏猶如著迷了一般,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甜蜜,即使,即使一輩子沒有那些人的那種所謂的出息,能看到他們,知道他們平安,他們都在,那麽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經意的,二樓的窗簾後,一道熱辣辣的目光掃了下來,魚悅的臉立刻紅的像上了最最上等的紅色染劑。
小豆奇怪的抬起頭,看下魚悅,又看下二樓的窗戶,他小心的靠近魚悅,突然伸手撫摸他的嘴唇,他隻要想摸到,沒人能反抗他,要知道,他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魚悅下一跳,他詫異的看著小豆。
“什麽感覺?”小豆的表情很嚴肅。
“什麽?什麽感覺?”魚悅問他。
小豆突然彈出身子,對著魚悅的嘴唇就貼了過去,一陣怪風刮過,明燦燦和孩子們眯住眼睛。
當他們再次睜開的時候,看到小豆的臉貼在月光的手掌上,他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月光,而月光隻是露著淡淡的微笑看著他,接著,他們像約定好了一般,一起離開。
大約十分鍾後,月光和小豆出現在草坪上,小豆好像是跑了幾萬公裏一般的感覺,汗水濕達達的貼著他的額角在滴答。
而月光卻穿著一件長身圍裙,端著一盤子吃的跟在他後麵。
小豆一頭紮在魚悅懷裏,嘴巴呢噥了幾句呼呼睡去,他累壞了。魚悅驚訝的看著他,再看看月光,趁著孩子們哄搶之際,月光悄悄在魚悅的耳朵邊說到:“知道嗎?每個動物都有發情期,他的發情期到了,而……我的,我想……也到了。”
說完,他竟然舔了一下魚悅的耳垂,魚悅拿在手裏的書,成功的掉在了地上,月光慢慢站起來,仰頭看著這個巨大的樹木,微微歎息:“嘿,悅兒,它可真大,對嗎?”
魚悅沒說話,一邊滿嘴食物的琴早噴著餅幹沫附和:“大……”
他下半句話成功的被妞妞給阻止了,這丫頭最近喜歡把她的小手指伸進他的鼻孔探險。
琴早一聲慘叫,捂著鼻子跑開……
帝堂秋和奉遊兒陪著鈥溪節慢慢順著陽光大道走,陽光大道是祈兆最最寬廣的大街了。
“幾年前,我們來這裏的時候,這裏隻是個普通的小鎮。很貧窮,很落後,你看,現在他真的很好,我覺得,我們的樂醫新製度對社會,對樂醫都是沒有壞處的,是可行的。”
帝堂秋對身邊的好友介紹著。
鈥溪節此刻,再次換上了他多少年來沒有穿上的那些衣服,最最昂貴的貼身裏衣,最好的理發師為他護理他的頭發,他的牙齒得到了最精心的護理,甚至,他的腳趾都被指甲師,好好的治療過了,他有一個灰指甲,在右腳的老拇指。
他站在那裏四處看著,看著那些或闊綽,或繁忙的人們,這裏的人都在笑著,為他們的生活。
“這裏,很好。”鈥溪節嘴巴上是誇獎著,但是心裏的黯然卻不為人道之,時間的差距造成的某種距離不止隻是肉體上的,就像他現在穿著的這套昂貴的衣衫,他怎麽看自己,都像借來的。
他覺得自己是空洞的,沒有希望,沒有甜蜜,甚至連寂寞都是沒有的。
“嘿,別著急,慢慢來溪節,幾年前,我和帝堂秋差點死在小店市,如果那個時候我們真的死了,那麽,我們的人生也就停滯在那裏了。現在,我們把每一天都當成討了大便宜一般活著,我有一種感覺,知意還活著,你現在即使千般的不好,你都比他強的,有時候,我就想,我們這輩子,能再聚集在一起,我就什麽都不求了,現在,就少他和華萊西亞了,以前,我和堂秋根本不敢想有今天,所以,你……你能陪我們一起等嗎?”
鈥溪節沒有說話,他站在一個櫥窗前。
那是一家照相館的櫥窗,為了顯示這家照相館的年份,那櫥窗裏陳列著許多,許多的老式照片。
鈥溪節看著一張類似於好朋友聚會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少年們都隻有十多歲,他們誇張的擺著各種姿態顯示自己張揚的性格,他們放肆的笑著,那笑容仿佛在告訴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的太陽,它是因為我才升出的。
朦朧間,鈥溪節仿佛看到了那個時候,記憶中的鈥家大門,記憶中的鈥家的圍牆,少年的他,抱著一疊自己最喜歡的書快樂的向外跑著,他的祖母在他身後喊著:“溪節呦,我的金孫,你要慢點,莫摔著了你。”
他就那樣奔跑著,一直跑到家的大門口。
有著世界上最溫暖笑容的華萊西亞,她總是第一個衝他微笑,奉遊兒怪叫著攀爬到他身上,帝堂秋衝他優雅的點頭,人到齊了,於是他們一起看著那個人,他們心目中的老大,隨知意。
他製定一個又一個的目標,製定一個又一個有利於他們進步的計劃,他帶著他們向前走著,他們站在山頂發誓,一定要實現那個偉大的目標。
然後,他們一天,一天的成長,友誼依舊是那麽好,然後有一天,爺爺突然對他說:“也不知道我的金孫,和隨家的知意,在音樂攻擊力上那個厲害。”
他的父親驕傲的說:“自然是我的溪節。”
爺爺非常平淡的搖頭:“我看不見得,若是溪節比知意厲害,我怎麽看我家溪節對他百依百順著,你知道他的脾氣,若贏不過他,他怎麽能服氣呢?所以,我覺得還是隨家的知意要厲害的多。”
是呀?到底是誰厲害呢?以前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鈥溪節找到隨知意提出了決鬥,接著他受傷昏迷,昏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躲避在暗處的爺爺,他依舊帶著那麽,那麽慈祥的微笑,但是,他看到了他手裏的“暮鼓”。
暮鼓,是爺爺一直藏在袖子裏的一件微型小醫器,以前他總是想和爺爺要,但是爺爺總是摸著他的頭笑眯眯的說:“等我的金孫長大,全世界爺爺都送你給。”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鈥溪節的心中總是得意的,雖然他很少把那種得意露在臉上。
他跌倒了,接著進入了奇妙的昏迷狀態,他什麽都能聽到,他根本沒有被打傷,他隻是被有些人擊暈後,注射了某種肌肉麻醉劑。但是那些人顯然低估了他身體抗擊麻醉的能力,他什麽都聽到了。
爺爺的說話聲,隨家爺爺的哀求聲,老祖宗說琴島主計劃的時候,他們在他麵前既無忌憚的說著坑害他最好朋友的醜事,而他,竟然是這件陰謀的最大幫凶。
他聽到隨家爺爺的反抗,他拒絕那麽做,他大喊著:“吱吱已經沒了,你們還要害我的知意,除非拿了我的命去。”
接著,他聽到了威脅,各種各樣的威脅,醜惡的威脅,無恥的威脅,他都不敢相信,他最最親近的那些人,那些給他世界上最溫暖笑容的臉上,那些總是讚賞他的嘴巴裏,竟然可以說出那麽多醜惡的話。
那一夜,天黑的影子都看不到,他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他在夜裏穿行,他摔了一跤又一跤,他□著雙腳,雙腳鮮血淋淋,那夜的涼風一直透過他單薄的衣衫,灌進他的肺,他的心。
然後,他終於跑到了那個懸崖邊,他看著那些人把知意丟下去,那夜,特別的黑,但是他看到隨知意竟然看著他笑,他不知道為什麽他要笑……
“溪節,想什麽呢?”奉遊兒拍拍鈥溪節的肩膀,他嚇了一跳的回頭。
“啊?”鈥溪節叫了一小聲。
“我說的話你可聽到了?”帝堂秋無奈的看著他。
“什麽?”鈥溪節沒聽到,隻好問一次。
“哎……我是說,我們要辦一所不大的學校,我們希望你成為那所學校的校長,為我們的夢想培養更多的第三方樂醫。”帝堂秋看著鈥溪節說。
學校
鈥溪節輕輕抬起頭,看著帝堂秋和奉遊兒,輕輕搖頭,一言不發。
“沒事,那件事情並不著急,我帶你去看看,我們剛買了地方,學校正在修建中。”帝堂秋並未勸阻鈥溪節,他隻是邀請他去看學校。
一輛公共汽車停在路邊,鈥溪節有些驚訝的看著帝堂秋衝它打招呼,他們從口袋裏拿著一張卡,在車門上劃了一下,機械聲木木的傳來:“已付費!”
鈥溪節沒有那張卡,帝堂秋隻好刷了兩次卡。當然,刷卡也是正常,鈥溪節驚訝的是,不管是奉遊兒也好,帝堂秋也好,他們活得很隨意,即使身上穿著最最昂貴的衣服,但是他們依舊坐著公車,公車上沒有座位,他們便拉著吊環站著。
有幾位年輕的少女,正站在他們不遠處,膽子大的,就明目張膽的看,膽子小的,便羞怯怯的看,鈥溪節覺得身上有種東西正慢慢回來,他說不清那是什麽,但是,他受到了那些愛慕眼光的鼓勵。
沒人去注意他們身上的高檔衣服,有些東西過於高檔了,反而返璞歸真了。
自從上次在明燦燦那裏出事,帝堂秋就不再穿那種把記號放於外麵的牌子了。
“真沒想到,你們會這樣的生活。”鈥溪節歎息了一句。
公車到站,這裏是一個大站,許多乘客下車,空下不少位置,奉遊兒忙不迭的跑到最後一排,愉快的打招呼:“快來,快來,這裏有座。”
鈥溪節坐在好友的中間,空氣裏的味道是他這十幾年所熟悉的,廉價化妝品味,勞動者的汗酸,頭油味,這些味道夾雜敞開的公車窗戶吹來的灰塵和泊油路上的車位煙。
沒有樂盾,沒有侍衛,沒有隨從,沒有親隨,他們很自由的坐在那裏,很自在,很習慣,仿佛生活在此,天生如此。
鈥溪節很驚訝,這些年,他想過無數次自己所承受的東西,他認為,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他在折磨自己,因為自己的罪孽。
“你看什麽?”帝堂秋衝他笑笑。
鈥溪節輕輕搖頭,笑了下:“我很羨慕你們坐車免費。”此刻,他的語調裏,竟然多了一股子,許多年之前,他愛帶的那股子調侃的味道。
“回去,叫克羌給你辦一張,還有醫保卡,你的手,我們準備找專家幫你會診下,魚悅說有一種好藥可以緩解,雖然,這些關節已經變形,但是,你是不是考慮轉下醫器呢,有些醫器對氣的要求比手要多。”帝堂秋建議。
鈥溪節依舊不說話,他看著窗外,那些景物一直在倒退著。
“那邊是最新的綜合醫院,除了吳嵐那家斯蘭第一醫院,這裏將會是吳嵐第一大的醫院了,那邊,那邊是祈兆最新的商業步行街,有十二公裏長,那裏現在所有的鋪位都定完了,咱們家的四海,一口氣包了半條街,接著三倍價分租出去。那個家夥,其實……做樂醫還真是屈才了。”
帝堂秋歎息著,一句屈才,鈥溪節終於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世界在變,許多東西都變了,夥伴們長大了,知意沒了,他的弟弟卻來了,可是不管怎麽改變,隨家兄弟總能站在領導者的位置。
這是注定的嗎?
帝堂秋緩緩站起來:“下一站。”
也許是公車的節奏太適合睡覺了,此刻奉遊兒跟著節奏簡直睡得香甜,帝堂秋習以為常的扯著他下車,完全不管車上的人以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們。
“在那邊!”帝堂秋伸出手指著遠處的田野。
“到了啊?”奉遊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使勁折磨,揉搓著他可憐的眼睛。
鈥溪節呆呆的看著遠處,呆了……那裏,油亮亮的一片接天綠色,風吹那些綠就像抖動綠色的絲緞一般,一股子,一股子的它們翻滾著,一直翻滾到某個地方。在那裏,一種不知名的紅色金屬發出火焰一般的紅,而火焰的上頭,傳說裏永恒的存在,在火中一次次地輪回重生,不死不滅的火鳥,展翅向天空飛去。
“這裏隻有一個雕像,嗬……”帝堂秋坐在田邊,脫去皮鞋還有腳上的襪子,他把襪子卷成卷塞進皮鞋,然後拎著它下了田,站在田埂上向裏走。
奉遊兒快樂的歡呼一聲,也那樣進去了,鈥溪節看著他們的背影,他漏掉了很多東西……那個漏掉的遺憾如果能用語言形容的話,那麽,那麽,可以用蝴蝶在蛹殼裏掙紮展翅那麽長來形容。
鈥溪節漏掉了夥伴們,最最美好的季節。
“我們要修建一所學校。”鈥溪節仰頭看著那隻火鳥,他大聲喊著,聲音放肆。
“它不必有多麽大。”奉遊兒撫摸著那雕像。
“它是創造幸福的地方。”帝堂秋回頭看著鈥溪節。
一陣風再次抖動這塊綠色的碧氈子,鈥溪節呆呆的看著他們,他的耳朵邊,突然想起一首歌。
“我們站在生命的起跑線。
世界的精彩在眼前浮現。
來自年輕勇往直前的勁頭。
不畏艱險,
向前衝,
唱著青春激蕩昂揚的歌聲
音樂是我們的船槳,
友誼是音符的依存,
向前衝 前麵有光
向前衝。。。。。。。前麵是夥伴走過路的方向……”
當吳嵐麥苗抽穗,遠在大海那邊的萊彥卻到了葡萄豐收的季節,往年大量出口水果的港口,如今依舊門庭冷落。不過,這也無所謂,萊彥人總是如此的樂觀,既然無法賣掉,那麽,就釀成酒,儲存起來,要是萊彥閉關鎖國個五六十年,哈哈,那個時候這裏的酒瓶瓶都夠拍賣了,要是那樣,還不發死。
萊彥人的性格自古樂觀,關於這個國家的性格形成,無從可考,但是,閉關鎖國如今卻是往第五個年頭走了,全民的統購統銷似乎走的頗為順利,萊彥卻未顯示出有些人期望的那些疲態,似乎這個國家的人活得還頗有自己的滋味。
天洲的大拇指突然針刺一般自己跳動了一下,他疑惑的看著它。
“昨天晚上,又沒休息好嗎?”元年小心的幫天州倒著今年出的新酒。
天州輕輕的搖下頭,他看著跳動的那個拇指,隻是覺得奇怪:“並沒有,隻是耳朵邊突然想起一首歌,很久之前唱的歌了。”天州輕輕側下頭,突然笑了下著搖搖頭,無論如何,每當想起那首歌曲心情卻是愉快的。現在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經曆了。
天州撫摸下那隻突然刺疼的手指,慢慢坐到身邊的那張看上去很古老的雕花木椅上,木椅上鋪墊著一張很大的獸皮,匍匐在地麵上的動物頭顱尖牙仍舊在呲著,但是那雙玻璃眼睛裏卻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天州淺淺的喝了一口,他對元年點點頭,元年轉身走過去打開門。
環奉謙卑的站在門口,他依舊是老樣子,沒老,也沒憔悴,在有風混了這麽多年,“天地方圓”他連個諧音都沒混到,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年他在小店市選擇錯了一個目標,那個叫小豆的孩子,是他不該碰的。
即使如此,環奉沒有憤恨,無法憤恨,能活著已經不錯了,他和阿綠現在覺得是十分幸福的,在萊彥的陽光下,他們可以擁有一個角落。
比起掩埋在海洋當中那個島嶼四色花樹下的方真,他們幸福的多。
四年前,方真被帶回總部,多年不下手術台的春水親手執刀,那個全世界都認為最刻薄、最尖酸的方舟卻獻了自己的軀體,他走的特別的坦蕩,異常平靜。如今,在花樹下,有個地下室,閑了,天州會回去看一下,在那裏,方真蜷縮在那裏,姿勢猶如在母親的子宮裏,他的懷裏抱著一個銀盒子,在那裏放著方舟,他們很幸福,方真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天州一邊看文件,一邊沒抬頭的,很隨意且溫和的問:“看什麽呢?”環奉慌忙搖頭:“沒什麽。”
天州笑了下,沒有追問。
環奉當然不敢告訴他,自己在看什麽,他在看著那張和死去方舟一樣總是尖酸的臉露出溫和的笑,他受不了,不習慣,甚至,他是恐懼的。
“恩?”天州疑惑的恩了一聲,從大疊文件裏抽出一張東西,再次的仔細的閱讀起來。
環奉輕輕抬頭,看了下文件角,是那些文件裏唯一的紅色曲別針,怪不得呢。
“這一份留下,其他的,拿給先生吧。“天州很無所謂的扣下纓然的文件,現在的他,已經是作為繼承人存在於有風,所以即使他要扣某個文件,別人也不敢說什麽,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環奉不做聲,接過剩下的文件,轉身欲走。
“環奉,你和阿綠在情報部已經三年多了吧?”天州看著文件問。
“是。”環奉趕忙回身答到。
“你們都是做研究的,留在情報部門也不是很好,還是回來幫我吧。”
“是。”
元年輕輕關閉起房門,凝神聽了一會,轉身走到天州麵前,小心的說了一句:“春水先生不是說,您不愛見到他們,就叫他們永遠呆在情報部門嗎?”
天州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元年低頭沒敢再說話。
隨著元年躡手躡腳的出門聲,天州放下手裏的那份文件。
鈥溪節回來了,現在他們三個在一起了,和吱吱在一起呢。
遠處的葡萄園慢慢傳來歌聲,天州拉開窗簾,從這裏遠遠看去,正在豐收的農人們在那裏奏樂慶賀,那古樸的音樂聲,即使是高高的圍牆也隔絕不住,今日的校園,特別安靜,學生們都去義務勞動了。
“老師,老師……”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喘著粗氣從遠處跑來。
天州探出頭,衝他笑了下:“別著急,慢點說。”
學生氣喘籲籲的,跑到他麵前,指著不遠處的葡萄園:“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誰打起來了?”天州不緊不慢的問。
“您們班的學生,和高年級的學生在打架。”那位學生解釋著。
這裏是學校,有風為了培養下一代,在萊彥的邊城建立了這所樂醫專業學校,這裏執行著天州倡導的,“樂識相容 ,不拘門第,無謂出身,以樂明理。”之校訓,從三年前學校正式向萊彥各地,各階層招生,學費以及一切費用全部由國家承擔,這也是,六國唯一的一所不收費的樂醫專門學校。
現在,天州在此處任教,他在此的身份是學校的一位深受學生愛戴的老師,因為他總是帶著一副春天一般的和煦微笑的臉。
隨著那位帶路的學生,天州來到學校的小操場,此時,這裏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菜市場”
漫天菜葉齊飛,葡萄於酒桶滿地亂滾,這空氣裏,竟然有一些看不到的,模糊的音刃在沒有規律的亂竄著。這小操場後麵就是學校的食堂,看樣子,學校的食堂受到了襲擊。
元年帶著一些學校的警衛慢慢跑了過來,那些警衛拉這個,拽那個,因為未來的樂醫很嬌貴,這裏的孩子都是萬中選一的有天分的未來樂醫,所以他們做事非常謹慎。
操場的一邊,一聲巨大的鼓聲,悶呼呼的傳來,精神力並不高的學生們,當下呆立,操場回複了安靜。
天州看下警鼓的方向,卻是學校執法隊的一位脾氣暴躁的老師,這位老師原本是有風的作戰隊員,因為同情融心人質,受到上層排擠,所以他被下放在這個地方。有風的樂醫學校,在有風許多人的心目中,是最最沒油水,無刺激,沒前途的所在。
那位敲鼓的老師,叫圓喧,是個炮筒,他最最拿手的不是醫器,或者治療,他最最拿手的技能就是罵髒話,得罪人。
“看看吧,我們這些帝國寶貝,萊彥的未來,多麽的有出息,看看你們的樣子,我真為你們感到恥辱,你們的父母要是知道家中的驕傲,在學校幹的這種筆筆卑劣之事,一定會羞愧的跑回他們父母的子宮裏哭泣!…………”
天州小聲的笑了起來,悄悄對身邊的元年說:“圓喧最近罵人有進步,都不帶髒字了。”
元年尷尬的笑了幾聲。
“既然他們都不餓,就餓他們一天吧。參與打架的,如此有精力,就罰他們拿棉棒擦全校的玻璃。”天州說完,轉身離開。
天州做出這樣的處罰是非常的輕的,他知道圓喧愛體罰學生,但是,誰沒度過青春呢,既然這些孩子有精力沒處發,那麽就找點事情給他們做吧。
天州一邊走,一邊想著,回去要給纓然寫一封信了,按照約定的,兩天一封信,必須要寫,還有學生的作業也要批,有風的一些事情也需要好好處理。他現在,雖然不能去那些人的身邊,但是,他正在努力著,他的身後,是有風未來的力量,他要借助這些力量,總有一天堂堂正正的回到吳嵐,站在吱吱的麵前,站在他們的麵前說:
“我們終於可以站在一起了。”
還是學校
“老師,請等一下。”天州回頭,卻是自己班上的孩子,天州在這家學校是很奇怪的一個存在,沒人知道他叫什麽,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有風是做什麽的,他的出現很隨意,有時候他會突然出現在他教的那個班,有時候他會消失一半月,除了校長元年,好像沒人知道他的來曆,學生們叫他老師,那些老師叫他先生。
天州回頭,看著這位學生,他記得他,好像,他還是自己親自挑選的吧,在長風的大街上,他無意看到這個孩子,他趴在醫器店的櫥窗貪婪的看著,眼睛裏飽含著某種壓抑不住的“貪”,天州相中了他的那個貪,在他看來,一個樂醫不必要有太大的天分,吱吱就是那樣的孩子,但是你一定要對音樂有“貪”。
“老師,難道您不為大家說一句話嗎?您難道不問我們為什麽和高年級的打架嗎?我問過他們,其實您才是我們的輔導老師對嗎?”這位學生很認真的看著天州說。
看著那張有朝氣的臉,天州笑了下,是啊,這個年紀的孩子,他們執著,熱情,熱愛世界,他們什麽都熱愛,就連最無聊的花花草草他們都會認為那是因為他們才開放的,就像現在,他們覺得自己這個所謂的老師理所當然的必須管他們的屁事一樣。
“其實,那個處罰意見也是我給的,同學。”天州衝他笑笑,那張年輕稚嫩的臉頓時漲紅了,是啊,這張臉,實在不適合對別人微笑的。
天州回到房間,拿起桌子上的教案一頁一頁的翻著那些學生的文章,這次,他給的題目很偏,甚至,這個題目是別的老師都不敢出的。
“五國和萊彥最終會走向何地?”
天州仔細的翻著那些文章,臉上漸漸露出失望之色,滿紙的吹噓,套詞,這些孩子,也不天真了嗎?
輕輕解開身後微微帶卷的長發,以前……方舟總是把它照顧的很好,現在,天州卻並不在意它,他對這個身體,有時候有一種很尷尬和感傷的情緒,他有時候會撫摸他,他感受著他的溫度,以前,他從來沒有擁抱過他,甚至他連半句溫暖的話都未曾主動的給予過,現在……他可以隨便給了,因為他們再也無法分開了。
天州的眼睛突然停留了下來,他看到了一份非常有趣的文章:
“……融心或者有風,如何衡量這兩個樂醫機構在一個社會,乃至一個國家的真正的職能作用,可以這樣來衡量……融心是精確性的構成,而有風是擴散性的構成……但是,無論是有風也好,或者是融心也好,即使算上大家都在觀望的第三方樂醫機構,他們都不應該參與到政治體係當中,因為從政治的選擇角度來講,他不僅涉及某一特定領域具有相同方向的連鎖性決定……”
房間的玻璃,突然發出嘰嘰嘎嘎的擦玻璃的聲音,天州抬頭,卻看到剛才那位學生,正舉著棉簽,一副負氣的樣子擦玻璃。
天州想起了自己的處罰,對了,他罰所有打架的學生,去拿棉簽擦全校的玻璃。
“老師,您知道嗎?高年級同學說,您出這樣的題目,應該送您去樂醫總裁所接受製裁,說您對有風保藏禍心,所以大家才打起來的……”
天州衝這位學生笑了下,拖動椅子來到窗口,做出他要聽的樣子,現在,他的心情突然很好。
“老師,您知道嗎?雖然您經常消失,雖然您一共隻教過我們不到三十堂的課,但是大家都喜歡您,因為您的課是全校最好的,而我們的成績一直也是最好的,那些人(他指高年級),他們是嫉妒,他們說那些不堪入目的話,把髒水潑到您身上,是在是太卑鄙了……”
“髒水?”天州覺得事情不應該隻是淡淡的出題引起的戰爭。
那位學生趴在玻璃上,努力了半天,終於漲紅著臉說:“他們說,您和校長先生是那樣的關係,說您每次離開是因為,您除了和校長先生好還和多位有風高層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不許大家知道您的姓名,因為一旦傳出會很丟臉……他們說了好多證明,有的人說在萊彥皇宮附近見到過您,說您正陪著皇族購物……你們態度親昵,一看就是那樣的關係……”
學生說完,緊張的抬頭去看他暗戀的,崇拜的老師,很快,他失望了,那位老師沒露出他期盼的那種,憤怒的,壓抑的,堅決否定的某種表情,他正悠閑的拿著一疊子學生的考卷扇風,他的表情還是那麽悠閑,甚至,還有一絲絲笑意包含在裏麵。
“事實上,許多老師也附和這些謠言,許多話就是他們那裏傳出來的。”為了確定自己話的可信度,學生再次加大了那些話的分量。
“哦。”天州覺得很有趣,真的,很久沒有聽過這麽有趣的事情了,他甚至想起了元年那張肥頭大耳的臉。
“您不生氣,您不解釋嗎?”那位學生突然違反規定,從窗戶外麵蹦了進來。當他的雙腳踏上軟綿綿的地毯的刹那,他覺得,自己闖禍了,因為這間屋子,屬於學校明文校規絕對禁止進入的地方。
“坐。”天州衝這個孩子笑了下,指下對麵的一個矮腳塌。
學生膽戰心驚的坐了上去。
“你們擔心我?”天州問他。
“呃……是的,您是我們最喜歡的老師了。”學生呆了一下,點點頭。
“我很高興。”天州真的很高興。
“老師在我們心目中是最純潔的,您…………%……&最最美……的。”學生羞愧的低下頭,他的心髒亂蹦。說話開始出現結巴。
天州打開麵前的卷子,指著一個名字問,這個彭三爭,你認識嗎?”
這位同學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看著天州說:“老師,那是我?”顯然,天州的態度使這位同學的感情受到了傷害,哪有老師不知道學生叫什麽名字的?
“哦,知道了,你是彭三爭。”天州並不在意,能使他在意的事情實在不多了。
受到傷害的彭三爭站了起來:“那麽,我告辭了。再見,老師!”
“彭三爭同學,你的玻璃擦完了嗎?”天州問他。
頓時,彭三爭同學的臉再次的古怪起來,他的腮幫子奇怪的抖動著,那麽大的窗戶,學校才發給他兩個棉簽,他要擦到明年嗎?
天州笑了起來,他不知道,人麵部的肌肉可以抖動的如此豐富,這樣的抽動,能做到的人真的不多呢。
彭三爭站起來,從口袋摸出那個棉簽歎息了一下向著那扇巨大的窗戶走過去。
“彭三爭同學,你和音符是朋友嗎?”天州坐在房間裏,舒服的翹著二郎腿,一邊看彭三爭擦玻璃一邊問。
“老師,我已經成年。”彭三爭同學的意思是,老師我已經長大了,這樣和音符交朋友,或者和音樂做朋友的話,你就不必拿出來了,他說這話難免帶了負氣的語調,一個連自己學生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師,他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天州笑了下,走到一邊的樂器案前,他拿起一把掛在牆上的長形十三弦慢慢走回那張椅子,他緩緩坐下,今天的心情真的不錯,少年負氣的語調,信任的眼睛,崇拜的眼神,叫他想起許多事情。
天州伸出手,緩緩撥動起麵前的十三弦:“知道嗎?隻要和它們做朋友,感受它們的美好,它們可以為你做好許多事情。比如……擦窗戶。”
嘀嘀喃喃的一陣陣柔和的音符卷著漂亮的銀色音刃,在天空托著小尾巴緩緩的飛翔起來。
彭三爭呆呆的看著,在他的世界中,他從未見到過這麽多音刃,足足有千萬條那麽多,它們細微到看不到,但是因為數量巨大,所以它們團聚成了各種圖案和絢麗的光影。
“不必去想,你要走到哪裏,即使你打開清晨的窗戶,那些音符也會趴在窗戶玻璃上形成哈氣的,那個時候,你和它們問好了嗎?”
天州手快速的抖動一下,桌麵上魚缸裏的水突然自動的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小珠子向著玻璃撞擊而去。
彭三爭坐在窗台上,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風景,放佛置身於童話世界一般,他長大了嘴巴,手裏僵直的舉著那兩個棉簽,就像個“賣棉簽的小男孩”。
他仿佛聽到一個女人在他的耳朵邊,甜甜膩膩的吟唱著,那些孩童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它們調皮的鑽進魚缸,它們抬起水珠丟向玻璃,那些水珠撞擊後分散成更多,更多的珠子,音符們很高興,它們仿佛很久沒有出來嬉戲了,如果這一次不玩個痛快,一定不會甘心的……
“哈……”彭三爭說哈,他不知道該用什麽單詞去形容此刻的舒暢,於是他說了一句哈,但是伴隨著他的哈,幻想消失了。他連忙回頭,剛才彈琴的老師,已經悄悄離開,那架裝飾用的十三弦回歸了它的本位。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那窗戶,它光亮透徹的證明了,那些音符它們來過,又走了……
彭三爭慢慢向著那架十三弦走過去,他伸出手,撫摸著琴弦邊的那塊木頭,還是熱的呢,真的,真的是老師觸摸過它呢。
彭三爭哭了,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覺得,他是應該哭的。
元年小心的站在天州的身後,這次先生離開,下一次回來又要兩個星期了。
“那個彭三爭,幫我看好他。”上飛機前,天州這樣對元年囑咐。
“他不是最優秀的。”元年陪著小心說。
“我看他順眼。”天州撇了元年一眼說。
元年沒敢說話,今天,他的話實在是多了。
模具、量盆,各種型號的小勺子,小刀子,麵粉,黃油……就這樣呈現堆山的形狀圍在魚悅身邊。
現在魚悅坐在百貨公司對麵的水池邊,腳前堆滿了月光買的廚具,魚悅無奈尷尬的拿著一本街邊買到的畫報無聊的翻閱,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想著其他事情。這幾天,月光好奇怪,他不開門的破門進出,他從滾燙的水裏拿東西,他吃飯咬斷好幾把叉子(鋼製),他做蛋糕用光家裏所有的麵粉,他無意中毀壞著他碰到的,遇到的所有物品。他的體溫一直持續在一種奇怪的高溫狀態中,這種高溫終於在今晨爆發,他成功的燒了家裏的廚房。
魚悅為月光找過醫生,那位醫生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條人魚開了穩定劑,因為他的腦電圖,心電圖,體溫,沒一個正常的,醫生都很驚訝,為什麽這個人還活著,隨便哪個人遇到這些情況其中的一個,也早就該死去了。
魚悅打發走了那個想留下來做研究的醫生,無奈的自我歎息,看樣子,月光病了,甚至,魚悅還悄悄的翻閱了家裏的關於金魚生病的書籍,可惜一無所獲。
比起魚悅的焦慮,月光似乎是最沒什麽的一個,除了壓抑自己,他每天都在給自己找事情做。
“啊,我買了許多上好的糖霜呢。”月光放下手裏的大包小包,彎腰對魚悅笑著說。
“恩,你……還好吧?”魚悅伸手摸下月光的額頭,還是那麽高的溫度,這可怎麽好?
“沒事,沒事,過去就好了。”月光把手當成扇子,對著空氣扇動了幾下。
“月光,不然你回海裏住一段時間吧?你在內陸呆了很久了。”魚悅小心的說出他最不願說的話。
月光笑了下,他想伸出手觸碰下魚悅,但是很快又縮回手去,他不知道他觸碰到他會如何,他快壓抑不住自己了。
“我沒事,一切都會好的,真的,隻要過了下個滿月,一切都會好的,安心。”月光安慰著魚悅。
現在的魚悅,用人魚的年紀來算,還小,不是一般的小,月光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告訴他的好。人魚,每四十年一發情,每次發情期大約三十天,這段時間,體溫,心跳都會加快,隨著身體的熱度越來越高,雄性人魚會發出奇怪的味道,如果附近有母人魚的話,她們會趕在月圓之日遊到雄性人魚身邊,然後,在月圓之日,雄性人魚會喪失某種理智,一心隻想做某些事情。如果錯過月圓,那麽母人魚就隻好等待下次了,人魚是異常聰慧的物種,尤其是人魚中的雄性,他們本身就屬於少數群體,加上個性孤高,有的人魚寧願一輩子不找伴,也不願意交尾,這大概就是人魚滅絕的一個原因吧。
月光想好了,在滿月那天,他會躲避到家裏的地下室,他在那裏準備了寒冰,足夠的寒冰,他會安全的度過發情期的。
寂靜的夜啊靜悄悄?(上)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傍晚,天氣略微有些陰沉,灰蒙蒙的,仰頭看去,天空所有的雲都聚集到了可憐的太陽那一邊,太陽在那些密集的雲彩後,掙紮出一絲絲最後的暖色之後,無奈的退下,而每天都應該上來的雙月,今日,卻來的很緩慢。
今日,是雙月渾圓的日子。
“爸爸,你上班真辛苦,要吃什麽?哎呀,我幫您按摩……”妞妞作出溫順妻子的樣子對胖子好好說。
活脫脫她媽媽的一個溫順賢惠妻子翻版。
可憐的好好,出生於單親家庭,他不知道該怎麽應答,和小女孩玩過家家這樣的遊戲,他實在不想做,可是這裏同齡玩伴又隻有妞妞一個。媽媽昨天拎著他耳朵命令他照顧妹妹,不許招惹她不高興,但是這個妹妹真的好難伺候,他無奈的四下看著,想找個人問下,這個時候自己該做點什麽啊?
這裏是,魚家的琴房,妞妞自發的把這裏當成自己的一個遊戲角,因為這裏夠大,可以打滾,匍匐著爬來爬去。最初的時候,家人是不允許妞妞來這裏,因為小豆每天在這裏練琴,但是由於小豆很久沒發病的原因,大家也就慢慢放鬆了警惕,上個星期,帝堂秋為討好兒子,買了個一個全國最大的號的寶寶屋(那種特大的過家家玩具房子),家裏沒有地方擱置那套豪華,奇大無比的昂貴玩具,隻好暫且放在這裏。而且,這種玩具根本不適合男孩子玩啊!
現在妞妞盤腿坐在那裏扮演一個“合格”的媽媽,她穿著一套髒兮兮的小花裙子,還紮了花椒的草莓圍裙,那圍裙看上去就像她的裙子,雖然她裏麵的裙子早上的時候,還是套非常可愛的嶄新的小碎花公主洋裝。好好穿的倒是很幹淨,他的脖子上甚至紮了一條不知道從那裏拿來的領帶,看花色,這種帶卡通圖案領帶的人,家裏好像隻有奉遊兒帶,整體看上去,這孩子還算潔淨,這孩子在某一點來說,很像他的父親,衣服不容易髒。但是做爸爸他顯然是不合格的,沒辦法,單親家庭的孩子。
“你要說,家裏今天都好吧?”妞妞在氣憤的用拇指指著那個可憐的不知所措的“爸爸。”
好好點點頭,站在那裏,小聲帶了一些不好意思的味道:“家裏,今天都好吧。”
妞妞得了台詞,雙手舉天,一副家庭婦女的樣子,這個樣子倒不是孫寶雲的:“哎呀呀,爸爸呀,老大考試又不及格了,哎呀呀,老二尿褲子了,哎呀呀隔壁的張太太來喝茶了,哎呀呀…………”
這孩子深受肥皂劇的毒害。
小豆今日的琴聲很小,他不想打攪到小弟弟和小妹妹,妞妞的樣子實在是有趣,很形象,甚至……有些像他的媽媽,他悄悄的看著。
“我……我要說什麽?”好好更加不知所措了,小豆的手停頓了一下,笑容攀爬在他的嘴角。
妞妞歪歪嘴巴,無奈的嘖嘖嘴巴,她回頭看下那套巨大的過家家的玩具,雖然形容不上來,但是還是覺得,好好糟蹋了這套玩具,這人,簡直不上道嘛!
“你坐到那邊去,要開飯了。”妞妞一副家庭婦女熟練工的樣子。
“哦。”知道做了錯事的好好,走到一邊坐在玩具沙發上,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很是老實的樣子。
在後來的遊戲中,妞妞很快把好好排斥到了一邊,她一個人在那裏自說自話,捂嘴嬌笑,和不存在的鄰居太太似乎聊的很好,偶爾她會打不存在最調皮的孩子,偶爾她會抬起頭看下好好,接著和不存在的鄰居太太嘲笑一下自己不堪的“丈夫”。
好好打個寒戰,覺得女人實在是可怕的動物,以後他絕對不要找老婆了。
他看著嘀嘀咕咕跟那位不存在的太太說自己家隱私,拿腔作勢的嬌笑,嗔怪,一層奇妙的小米粒在肌膚上蔓延著,好好更加難過了……
“我……我……要做什麽?”他像在幼稚園裏一樣舉手提問,他盼望著這種無聊的遊戲趕快結束吧,他要自由。
“哎呀,爸爸不是給您放好洗澡水了嗎?你洗完澡就能吃飯了。”妞妞邁著小步來到好好麵前,親昵的說著。
為了可以參與進妞妞的遊戲,好好終於艱難的說出他認為最為得體的話:“就……不洗了,吃,吃飯吧。”
妞妞捂嘴笑了下:“哎呀呀,爸爸肚子餓了呢,馬上來,就好。寶寶們,和爸爸在家好好呆著不許搗亂哦,媽媽出去買菜。”
說完,這孩子提著一玩具菜籃子就向門口跑,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下腳步扭頭發出一聲怒吼:“毛毛(不存在的老二的名字)你在尿褲子,就罰你沒晚飯吃!”
茫然的好好,看下四周,再次不知所措,他實在無法進入狀態。
琴房內的音樂,音符突然傳出了一連串充滿童趣的跳躍,叮叮咚咚的。
好好慢慢走到小豆麵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於是他開始在四處轉悠,一會兒摸摸這裏,一會假裝不在意的發出歎息。
“過來。”小豆停下彈琴的手,回頭招呼他。
好好笑了下,不好意思走過來,站在琴的麵前,伸出小手按了一下琴鍵,琴發出清脆的回音。
小豆彎腰把他抱在膝蓋上:“你不會嗎?”他問。
好好點點頭,他沒受過任何音樂的教育,帝堂秋似乎也不著急教他那些東西。
“要學嗎?”小豆問他。
“要。”比起做爸爸,好好更加喜歡學彈琴。
琴房的氣氛突然好了起來,隨著斷斷續續的琴音,小豆教的認真,好好學的用心,可惜這種好氣氛沒有多久就被提著大菜籃子進來的妞妞打斷了,一邊進來,一邊帶著準媽媽的口氣:
“爸爸啊,菜市場的張太太說,魚肉漲價了,我就買了牛排,你餓了吧,很快就好了。”說完她徑直跑到玩具那邊的廚房“開灶做飯。”
小豆看下好好:“去吧。”
好好撇嘴:“不去。”
“妞妞會傷心的。”
好好的胖屁股終於挪動了幾下,蹦下凳子,慢慢坐回那張爸爸沙發,等待開飯。
話說,妞妞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婦,她很快動作麻利的匯集起她從廚房拿來的那堆食物,把它們切碎,擠上各種各樣的顏色漂亮的醬汁。
“吃吧,今天哦,真是累死我了。”妞妞捶著後腰把一盆子精心烹飪好的放到“爸爸”麵前。
好好認為,在他人生並不長的幾個春秋中,他從來沒麵臨過如此艱難情形,麵前這盆慘不忍睹的東西,它能吃嗎?
“妞妞,你怎麽又這麽髒了?”從娘家剛回來的孫寶雲推開琴房的門對自己家小髒孩責怪著,這孩子總是這麽髒。
妞妞吐吐舌頭,回頭對好好說:“爸爸,我去一下,鄰居太太又來囉嗦了,記得把東西吃完哦,挑食可不好哦。”
孫寶雲哭笑不得看著自己家妞妞,她什麽時候成了囉嗦的鄰居太太了?
好好點點頭,看著妞妞被孫寶雲領走,門緩緩的關閉後,他慢慢垂下頭,吃還是不吃,這是一個問題。
琴房的音樂還在響著,好好思考了一會,端起麵前的那盤食物,來到小豆麵前,含著眼淚哀求:“哥哥……”
哥哥?他叫自己哥哥?小豆放下彈琴的手,看著麵前端著一盤所謂食物的好好,從來沒人叫過他哥哥,他也有弟弟了嗎?他接過那盤亂七八糟的食物悄悄看下四周,接著臉色微紅的對好好說:“你……能再叫一次嗎?”
“哥哥……幫我吃了它吧。”好好帶著撒嬌的語氣對小豆說。
“好……”
一米見方的巨大冰塊堆積在地下室,月光穿著很單薄的衣衫,坐在那些冰塊上,他的心煩躁到了頂點,即使是如此寒冷的寒冰也壓抑不住他的□。
魚悅緩緩推開地下室的門,那裏鋪麵而來的冰涼霧氣,衝的他根本無法進入:“月光?”他對著裏麵喊。
“悅兒,你別進來,這裏太冷了。”月光的聲音緩緩從裏麵傳來。
“等一會,我去穿厚一點。”魚悅說完,轉身要走。
“別去。”月光大聲阻止他。
魚悅停下腳步,回身問他:“為什麽?”
-“你別進來。現在,我不能看到你……”月光的聲音在壓抑著什麽,他的聲音有些飄,軟綿綿,膩膩的味道。
靠著地下室的門,魚悅坐在台階上,他從口袋裏拿出那個酒壺,很久沒用它了。
“月光,你有事瞞著我,你從來不這樣。”魚悅的聲音帶了一絲絲委屈,這樣的語氣在魚悅成年之後,他就沒再用過了。
恩……像是在撒嬌。
冰庫裏,月光的眼睛緩緩的上了一層紅色的霧氣。
“你……回去睡覺吧,過了今晚就好了,記得把這裏的鐵門鎖上。”月光的聲音突然帶了一絲絲人魚無聲歌的尾墜音。
魚悅手裏的酒壺掉到地上:他摸著自己的心口,有些奇怪的問“|月光,為什麽我的心跳的這麽快。“
地下室裏沒人說話,月光直直的躺在冰塊上,他不要聽那些聲音了,他要抑製不住了。
魚悅又叫了幾聲,裏麵沒有人回答他,月光他?到底是怎麽了?帶著這樣的疑問魚悅慢慢走回一樓。
“嘩,你的臉怎麽這樣紅。”迎麵遇到的榔頭驚訝的看著魚悅通紅,通紅的臉頰,他甚至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額頭。
“嘩,好燙,你發燒了?”榔頭驚歎到。
“沒有,哈……啾!”魚悅十分配合的打了個噴嚏,說實話,地下室那邊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冷呢。
屋子裏的眾人,齊齊的看著魚悅,這人一直是健健康康的,頭疼腦熱這樣的事情,根本很少遇到。
花椒倒了一杯熱水遞到魚悅手裏,魚悅接過熱水魂不守舍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別人跟他說話,他根本聽不到,腦袋裏亂成一團,月光他到底怎麽了。
剛才還在客廳的人突然都消失了,大家有一件共同的事情要做。
三分鍾後,榔頭拿著一粒感冒藥走過來遞給魚悅:“吃了它。”
魚悅接過藥。吃下,繼續想事情。榔頭轉身去廚房,生病的人嘴巴沒味,他本來還納悶呢,今晚魚悅怎麽吃的這麽少。
四分鍾後,花椒拿著一粒感冒遞給魚悅,魚悅接過去,吃下。花椒轉身小步子向廚房跑,她知道個發汗的偏方,有個老婆婆告訴她,大蔥的胡子可以發汗。
魚悅在那裏渾渾噩噩的呆著,這段時間,月光總是回避和自己有身體上的接觸,就是輕微的觸碰他都拒絕,到底,到底是怎麽了?自己被月光討厭了嗎?
“給你。”帝堂秋帝國一粒感冒藥給魚悅。
魚悅接過去,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還是就著水吃了。
“早點睡覺吧,天不早了。”帝堂秋故作不在意的說了一句,但是還是抑製不住的擔心的眼神。
魚悅靠著沙發,敲敲腦殼,怎麽覺得自己在霧裏?他站起來晃晃悠悠的上樓,迎麵著,明燦燦端著一杯水,拿著一粒感冒藥遞給他,一邊給一邊說:“快吃,快吃,我去找好好。”
魚悅接過去,吃了藥喝了水,飄著回臥室了。
今夜,是雙月渾圓的日子,據說在海洋的那邊,每天到了這個時候,潮水會比平時上的早,來的猛。
今夜的魚家一如以往的平靜?
年老的花花匍匐在花園的葡萄架下,月夜對貓兒來說,那就是個快樂的世界,在他的世界裏,這夜色是那麽的清晰,花架下的蟲子,驚飛的小鳥,蛐蛐兒的叫聲,遠處街區夥伴的召喚,都在吸引著她,花花沒有著急去附近的街區串門子,她老了,不再像當初那麽活潑了,甚至她的一條腿也瘸了,想當年,她和一隻白色的大貓搶那隻英俊的公貓的時候,她不小心把自己的爪子卡在奇怪的地方,從此落下了殘疾……青春啊,總是叫人在年老的時候不停的追憶呢。
寂靜的家中,突然傳來一陣陣奇妙的聲音,花花警覺的站了起來,她的毛突然炸了起來,衝著宅子叫了起來。
“喵嗚……喵嗚……!”
“孫寶雲的手有節奏的拍著清洗的白白淨淨的妞妞,這孩子隻有這個時候是最漂亮的,就像個洋娃娃一般,現在的她放進盒子裏,就能打上絲帶擺在櫥窗裏了。
洗了澡的蕭克羌走到妞妞旁邊,微微彎腰親吻了下女兒,孫寶抬頭看了他一下說:“克羌,花花叫的好奇怪。”
蕭克羌笑了下:“沒事,睡吧。”
魚悅在床上深眠,此刻就是一個巨大預製板拍下來他也不會清醒的,感冒藥吃多會這樣。
花花在繼續慘叫著,魚悅出了一生大汗,他踹開被子,黑色的絲綢睡衣敞著口,一塊雪白的胸口皮膚□著……
屋門緩緩的被推開了……魚悅沒發覺他翻了個身,呢噥了一句:“月光……”
那個身影顫抖了一下,慢慢的向他走近。
寂靜的夜啊靜悄悄?(下)
雙月突破烏雲圓潤潤的掛在天空,今夜的雙月是紅月,花花匍匐在那裏猙獰的嗚咽著,它的喉嚨發出呼呼的恐嚇之聲,它是這個家庭裏的成員,雖然它不是一隻狗,也無需去代替狗承擔保家護院的職責,但是現在很明顯的,麵前這個怪物的出現實在是十分的不美妙。
在好好的一聲“哥哥”的呼喚聲中,得到了快樂的小豆,他們先是快樂的彈了一會子琴,接著小豆甚至十分有性子的給好好念了兩本畫報,那期間,好好用他的胖胳膊一直抱著小豆的脖頸。
這種濕潤潤的感覺,令一直繃緊的小豆,感覺很放鬆很濕潤,他覺得暖和和的,溫熏熏的,有種被溫暖的風吹拂臉頰和身體的感覺,後來,明燦燦來接好好,還悄悄的塞了個烤餅給小豆。
出於一種對過去生活的追憶和眷戀,明燦燦是喜歡小豆的,在得知這孩子的命運之後,在當了母親之後,明燦燦對小豆加倍的好,她和小豆的母親當年一直是不合的,而且那個女人死的是那麽的慘烈。所以,明燦燦每當想起都會發自內心的有一種,他要照顧小豆這樣的責任感,所以平日裏她對小豆的照顧是很多的。
小豆抱著那個餅子,坐在窗台上看著滿月,他覺得很溫馨,很感動,接著他昏昏沉沉的決定個打盹,再後來,這個潛伏很久的怪物終於出現了……
怪物趴在葡萄架上,花花也趴在那裏,但是它的平衡感顯然沒有這位怪物好,它膽戰心驚的反抗著,一不小心竟然踩空了。
“噓……”怪物伸出手挽救了要摔下的花花,他甚至使用了人類的噤聲手勢。
花花被遠遠的丟了出去,大大的慘叫了一聲,接著再也不叫了,大概它衡量了一下,它和那個怪物之間的懸殊性太大,所以它決定噤聲。
誰說動物都是不識時務的,花花就很懂得這套。
得到安靜的怪物,直立起身體,他現在覺得,雙腳站立是很舒服的姿態,他四下張望著,好奇的看著,這裏是哪裏?怎麽一覺醒來,世界變了個樣子?
一陣清風,帶著圓月某種植物的花粉味道吹進怪物的鼻子,怪物挼搓了一下鼻子,眼神突然變了。
他聞到了幾股子熟悉的氣味,那種令他切齒痛恨,一生也無法忘記的味道,他的滅家仇人就在此處,他確定。
葡萄花架輕微的晃動了一下,再次恢複了平靜。
魚悅在翻滾著,身體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子流淌著,那些汗水粘黏的絲綢睡衣,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這令他非常的不舒服,於是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拉扯下上衣。
月光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的上上下下,他伸出手觸摸他,但是又閃電一般收回手,他在克製自己,但是,很快,他的雙眼慢慢的上了更加血紅血紅的顏色。
這些天強行抑製的神經終於完全坍塌了,月光抓著床鋪上的某塊布料,“嗤”的一聲把它抓成呢兩半。
“不行……”他低聲呢喃著,最後那股子神經命令著他,這是悅兒,他還小,他不可以對他做那樣的事情。他倒退了幾步,轉身進了浴室把自己澆灌在浴室的冷水之下。
雙月緩緩的越來越接近,這是大自然的正常現象,當它們最終碰撞在一起那一刻,海麵的潮水會接天蓋日襲來。
浴室裏的水聲還在流淌著,魚悅臥室的窗戶緩緩的拉開,那個怪物,悄悄的走了進來,他小心的看下四周,現在他不能不謹慎了,屬於小豆的記憶,分享給了他謹慎這個詞匯,他必須小心翼翼的做完一些事情,一切威脅到他的東西都應該被消除,一切傷害過他家人的人,都必須從這個世界,消失!
怪物慢慢走近魚悅的床鋪,魚悅還在沒完沒了的發著他不該發的汗珠,他煩躁的踹了被子丟了枕頭,床單,夢中,他在沙漠裏慢慢的行走著,頭頂是火辣辣的太陽照射,周圍全是黃黃的沙子,他掙紮著,匍匐著爬行。
他需要水,那怕隻有一滴。
怪物輕輕觸碰了一下魚悅,接著,快速的倒退,再過去觸碰,再快速倒退,一直這樣循環了幾次後,他認為沒有任何威脅了。
於是他露出微笑,該結束了,殺了他,再殺了另外一個人,他就去找他的夥伴,找他丟失的東西。
慢慢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魚悅,他的手指緩緩的向長伸延,指甲快速的變成又細又尖的利刃。
利刃穿透空氣的聲音在房間中穿了出來……
天空的雙月,終於碰撞在了一起,海岸的潮水轟隆一聲膨脹起來,國家氣象中心發出預告,仲夏來臨了……
怪物的指甲在接觸到魚悅喉嚨的刹那,被空氣裏藍色的發絲齊齊的切斷了,怪物警惕的再次倒退,攀爬在屋子的角落,他睜大眼睛,帶著怨恨和猶如現在仲夏那股子憋了三季的怒氣的潮水一般的執念之氣的眼神,狠狠的盯著麵前這個該死的,總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的人。
今天,他決定了,即使是這個人阻擋,他也無所畏懼,他要殺了這個人,他確定。
月光也在生氣,此刻的他,眼睛裏的瞳孔已經全然變紅,積壓了上千年的□是可怕的,尤其是,好事被阻擋就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月光盯著那個怪物,他的發絲在空中飛舞著,所有接觸到發絲的物品都被切斷了。
“轟隆!”一聲巨響,月光終於和憤怒的怪物交上了手,魚家的屋頂被毫不客氣的穿了一個大洞。
人說,雙月撞擊後的月色是最美的,今夜也是如此,漫天的星辰被美麗的月色逼迫著不敢出來,雙月映照著的光輝緩緩的透過屋頂大洞,照在依舊睡得香甜的魚悅身上,他還在做夢,夢裏還在那片沙漠裏辛苦的找著水源。
榔頭第一個衝進魚悅的臥室,他顧不得看滿床的春色,他大聲叫他,搖晃他,可惜吃了好幾片感冒藥的魚悅根本無法回應他的急迫,沒辦法,榔頭隻好拿起床單卷起魚悅抱著他從家裏衝了出去。
好好的爸爸樹,被帝堂秋從蝦醬街費了很大的功夫移植了回來,今夜也是這顆爸爸樹在魚家的第一天。
魚家的人神色緊張的聚集在它周圍,好好揉揉發困的眼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怎麽了?受傷了?趕快去叫醫生……”蕭克羌看著榔頭抱著魚悅衝出來,連忙緊張的一連串的追問,不止他,家裏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榔頭苦笑著搖頭:“沒有,隻是睡著了,我怎麽叫他都不起來。”嘴上他是這麽說的,心裏卻是別有著一股子異樣的味道,他第一次這樣抱著他。
他的身邊,穿著一隻鞋子就跑出來的蝴蝶君,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魚家的屋頂,轟隆隆的撞擊聲不斷的傳了過來,越來越多的人跑了出來。
田葛和奉遊兒緊急之下,顯然穿錯了睡衣,田葛穿了奉遊兒的卡通睡褲,奉遊兒穿了田葛的藍格子睡褲,他們很慌張,甚至鞋子都是一樣一隻的。
“怎麽了?地震了嗎?”田葛急急的跑到劉君麵前問。
劉君上下打量著他一下:“先生的睡褲花色不錯。”
田葛低頭,接著臉轟隆隆一下的也地震了,他小心的看下周圍,接著躲避在樹的陰影下麵,奉遊兒大咧咧的站在那裏看屋頂的那兩條快速的上下翻飛的身影,田葛一把把他揪回了陰影。
月光憤怒了,積壓的,被抑製的,被千年海底積在一起的□令他完全混亂了,他的目標竟然被別人抱走了,這令他無法忍受,他是誰,他是海底的王,他快速的奔著榔頭他們站立的方向跳了過去。
被月光強大的怒氣籠罩著的榔頭不知所措的看下四周,家裏的人都很沒義氣的躲到了更遠的地方,就連蝴蝶君都是一臉你活該的表情。
榔頭考慮了一下,小心的把依舊在沙漠裏徘徊的魚悅放在地上,快速的走到了大家的身邊。
他怎麽能讓他過去,每次都是他阻止自己,每次自己跑出來,都是這個人在阻止著自己,怪物無比憤怒的擋在月光身前,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他和他拚了。
轟隆……
“啊,我的廚房,我剛做好的醬菜……”花椒哀歎著。
轟隆!!!!!
“明天我再陪你去菜場吧,滿月之後的菜要好吃的多。”孫寶雲安慰著花椒。
“轟隆!轟隆!!!!”
“我剛畫好的學校設計圖,媽的。”帝堂秋氣氛的嘀咕了一句。
“轟隆!轟隆!轟隆隆!!!!!“
“媽媽,爸爸說髒話。”好好氣憤的指著帝堂秋跟媽媽告狀。
一聲連一聲的坍塌的聲音,魚家的右邊小樓倒了七八座,一條藍色和黑色的影子快速的從倒塌的中間大宅,打到了邊緣,空氣中,無數的東西在翻飛著,冰箱,大床,電視,衣櫃,甚至……還有一個青花馬桶……
“哇……哇……哇……”琴早爬在爸爸樹上,看著遠處的盛況驚歎無比,他完全相信,那兩個人,拆完那片房屋之後,就會把這個星球打個洞,打到另外一邊的土地上去。
更玉伸開手,護在大樹下,雖然他自己知道自己身材嬌小,琴早掉下來,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是他很執著的那麽伸開雙臂,保護著自己最珍惜的人。
“大家,還是向後退一下吧,我覺得,這裏也危險。”一直不發言的易兩很冷靜的給大家分析著,他的背後背著拿著一個望遠鏡正在緊張觀戰的包四海。
天知道,這麽緊急的時刻,這個家夥怎麽拿到望遠鏡的,總之他就是有了。
“同意。”帝堂秋點點頭。
“可是爸爸樹怎麽辦?誰來保護爸爸?”好好反對。
帝堂秋嫉妒的看了一眼那個歪脖子大樹,心裏歎息到:“孩子,好像我才是你的爸爸吧?”
明燦燦安慰了孩子幾句,好好就是不願意,大宅那邊,前麵的房子已經全然變成了廢墟,地麵的震動一波又一波的傳來,這裏的確是不能呆了。
好好掙紮著從媽媽身上滑下,他走到爸爸樹前伸開雙臂護住它,他不能丟棄爸爸樹。
蝴蝶君摸摸下巴,跑到魚悅前麵,抱起他。
“嗚………………”一聲來自月光喉嚨的憤怒的低吟令他顫抖了一下,即使如此,蝴蝶君還是沒停下他的腳步,他抱起魚悅來到爸爸樹下,把他放成平靠著大樹的樣子,回頭對好好說:
“把叔叔放在這裏,好好的爸爸樹就安全了。”
好好看下周圍的大人問:“真的嗎?”
大人們一起很沒良心的點頭,某種程度上來說,躺著的那個家夥也是怪物,放他在這裏最合適不過了。
榔頭奇怪的看了一眼蝴蝶君,蝴蝶君仰頭看著天空的月亮,歎息:“今天月色不錯呢,對吧大家?”
當他再次低頭,周圍隻剩他和大樹還有魚悅了,那群很沒義氣的人已經跑的沒了影子。
地麵劇烈的抖動著,天空飛舞著的已經不是家具了,天空飛舞著的是屋頂,房梁,後麵小樓的鋼筋樓梯,地麵的大片的水泥地板,屋子的花崗岩。說來也奇怪,家裏有醫器的地方,那兩個下意識的都躲避開來,所以廢墟上出現了很奇妙的場麵。
一棟,一棟,奇形怪狀,就像抽象畫畫家作品裏的樓房歪七扭八的在那裏,強自聳立著。
那怪物在笑,不知道怎麽了他就是在笑,他現在不是笨蛋了,小豆思維裏的知識告訴他,他幹了一件令自己天敵憤怒的事情,不管今夜是不是能成功,他總歸是高興了,不知道為什麽,這種幸災樂禍的人類的情緒竟然在他的心底蔓延起來,啊,他真是愉快,愉快無比。
月光的頭發,今夜竟然暴漲了十幾米,大概是他可憐的□無法發泄,所以他隻好拚命的長頭發,那些頭發卷起地麵能卷起的一切物品,丟向那怪物,怪物嘎噠噠的笑著,呦嗬嗬的笑著,聲音異常難聽,他快速的躲避著,雖然打不過他,但是沒關係,他能躲得了就成。
空氣裏,沒有什麽可以丟的時候,那些丟棄物變成了地麵上的大樹,地下的石塊,說來還真是奇怪了,他們就是無法接近魚悅坐的那個地方,月光每次接近,那怪物就來襲擊他,引開他,那怪物想接近,月光就理所當然的阻擋他。
田葛拿著望遠鏡,站在政府的消防車上看著那邊已經是灰蒙蒙一片的家宅。
“哎……有的打嘍!”他歎息到。
“你們就不擔心嗎?”明燦燦有些生氣的說。
家裏人奇怪的互相看了眼,對啊,為什麽就是不擔心呢,他們完全不認為會出事,而且這種想法,還是集體的觀念。
“不知道啊,我就是覺得不會出事。”榔頭挖挖腦袋嘀咕著。
站在不遠處的消防局長,國家安全廳的人,倒是非常熱鬧的履行自己的職責,戒嚴的戒嚴,派人偵查的偵查,這裏真的是熱鬧極了,甚至比魚家那邊還熱鬧。
警報聲,警車內調兵遣將的聲音,空中直升飛機的翅膀的哢噠聲,警察局長手上拿了個大喇叭,不停的翻。
“不要慌,鎮靜!鎮靜!!!!!!”
奉遊兒披著毯子,坐在消防車後麵,奇怪的看了一眼那位局長,他問家裏人:“他叫誰鎮靜?”
集體一臉鎮靜的家裏人,人手一杯警署咖啡,當然,小孩除外。
“不知道!”他們異口同聲,接著,空氣裏傳來稀溜溜的喝咖啡的聲音。
那場大戰,從半夜打到黎明,終於以月光的發絲挖出了地下深埋二十米的市政設施中的供水管道而結束。
巨大的水壓,把怒吼的自來水噴發出來,那些水來到空中變成雨水落下,澆灌在魚悅身上。
魚悅終於在沙漠裏找到了水,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著變成了廢墟的家。
小豆晃悠了幾下睜開眼,奇怪的看下四周,隻是打了個盹,家?怎麽變成了這樣?他好累,於是他決定睡個三天三夜。
他仰天栽倒,昏昏沉沉的倒下了。
月光仰著頭,冰涼的水終於把他滿身的□灌溉了下去,他忘記了初衷,忘記了要找交尾者這件事,大概人魚不知道爸爸是誰,原因就來自這裏吧。
月光覺得很累,但是又不放心,他四下尋找著,找著自己擔心的人。
“哈……啾!”一聲噴嚏聲從大樹下傳來,魚悅晃動下發昏的腦殼,他覺得自己真的感冒了。
大汗後被冰涼的自來水澆灌,不感冒才怪呢。
月光晃晃悠悠的來到魚悅麵前,人魚□過後,總是非常疲憊的,他蹲下來撫摸下魚悅,低頭深深的親吻了他的嘴巴。
魚悅呆呆的看著月光,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吻自己。
月光一頭栽倒在魚悅懷裏呼呼大睡起來,魚悅迷迷糊糊的四處看下嘀咕了句:“我一定還是在做夢。”
當然了,睡覺前還在床上,一覺起來,家沒了,月光還……還吻了自己?
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他想了下,再次躺下,抱住月光的腰借著藥勁繼續睡了起來。
每當大事過後,總是要有人善後的,魚家人終於回到了變成廢墟的家,大家努力的在廢墟裏翻找著東西,盡量把損失減小。
“那,三個人,怎麽辦?”
包四海指著爸爸樹下,鑽在政府給發來的救濟睡袋裏睡得無比香甜的三人問。
家裏人一起抬起頭,憤怒的發出了共同的吼聲!
“挖個坑,埋了!”
他們這樣喊。
潛伏者
地錦輕輕擺動了一下手,宮門口的士兵微微讓開路,天州在萊彥皇宮的角門下了車子,大部分時間他都走這道門,安靜,不招惹人注意。
天州和地錦走在通向外宮的玉石花拚接成漂亮圖案的路麵上,地錦不敢和天州肩並肩的走,所以他向後微微慢了半步,這樣的距離既能令天州先生感覺到他,而且也表示出了絕對的恭順。
“你們是這麽發現他的?”天州問他。
地錦連忙回答:“開始的時候,許多人不敢相信的,就連我也不敢……不敢相信,畢竟,我們是師徒……可是,情報部終於還是從我們在萊彥的潛伏者那裏拿到了最最原始的檔案,據說這份檔案是從樂醫仲裁所的絕密檔案庫流傳出來的,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挖了……他……出來。甚至,我們還損失了兩員在萊彥的兩名非常重要的成員。”
天州停頓了一下腳步,一副想著什麽卻又想不起來的樣子:“我記得,上次調查內部,是三年前的六月,六月……”
“六月二十三日。”地錦小心的提醒著。
“對,就是二十三日,我記得那次,你跟我保證過,萊彥高層就如白紙一般潔淨,這裏的每個成員都是信得過的,都是有風最最忠實的戰士。對吧……我記得你拍著胸口這樣對我保證的?尊敬的……地錦長老?先生?大人?我記得那個還是你經常宣稱的接班人,你最最珍惜的徒弟吧?”
地錦沒說話,他在默默等待著,等待著這位有風第二位權威,他所敬畏的貴人的怒氣平息下去。他地錦,一沒後台,二沒太好的天分,能從一個普通的無姓氏有風,混到可以用地這個字做首音,他已經整整煎熬了三十年,有時候他很看不起有風內的年輕派,事實上有風的長老係,那些一直跟隨著大先生出生入死的長老們,一直很看不上那些好高騖遠,沒點定性的年輕派,這是這幾年關於年輕派和長老派的衝突
可是他們又有什麽辦法呢,麵前這位貴人喜歡那些年輕人,這幾年他更是大力提拔他們,他們能有什麽意見?他們的聲音就是合起來也到不了那位大先生那裏,更何況,麵前這位貴人是那位先生最最信任、疼愛寵愛的繼承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可不想激怒他。
他等著天州那股子怒氣發完後,從一邊的提包裏拿出一遝子文件雙手呈給天州。
天州看了一會,驚訝的抬頭瞥了他一眼,然後轉身,一言不發的向著存在在這個皇宮內幾百年的那個地下牢房去了,世界上最最安全的監獄,沒有比皇宮更加合適的地方了。
他們共同來到一處看上去像是品茶,談音的地方,地錦敲敲牆壁上的牆板,很快,屋子整個的牆壁挪動開,那裏麵竟然是另外一個天地。
厚重的一米厚的整齊的大青石疊加起的古老密道,昏暗的,令人從心底顫抖的顏色,黑色,腐朽之色在這條道路上蔓延著,這裏就像通向地獄的道路。
天州皺下眉頭,回頭看下地錦:“我說……你,這個該死的破愛好,能不能不要呈現在我麵前?”
地錦一臉狼狽,拿出口袋裏的絲帕擦擦他額頭的汗珠,連忙敲敲地板上的第五塊地磚。
巨大的地獄牆,緩緩推開,取而代之的是幹淨,整潔,很現代的一條通道,天州無奈的輕輕搖頭,回頭看下這位可憐的小老頭,他最近還是真夠倒黴的。那個人他最最喜愛的天才徒弟,他的驕傲,同時那個人還是讓•哈金依賴的摯友,目前萊彥皇帝陛下喜愛的人,據說他們好像還有不可告人的某種關係。
小店市一戰後,那個人出現在萊彥,在一個偶爾機緣下成為了地錦的徒弟,他很有天分,非常有才能,短短五年時間,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貧民小子成為了擁有方姓的頭麵人物,他甚至還是青年一代的偶像。
方泉,有風國家樂醫仲裁所的後勤部長,萊彥財務部實權派人物,有風十大長老地錦最寵愛的徒弟。
方泉,原名……葉楊(該人身份詳見樂醫第一部《跟隨》),吳嵐陸軍部天盾營少校軍官,“陣亡”於小店市。
地下室十五層,有風最最隱秘的刑房。
“你不進去嗎?”天州問地錦。
地錦苦笑了一下:“不去了,您知道他是我最最疼愛的徒弟,我是真的疼他,他是那麽有天分的孩子……這麽多年了,不管如何,感情也是有的,恕我無禮,我是不願意見到他受刑的,所以……我就不進去了。”
天州點點頭,把手和眼睛放到區別器上,牆壁傳來巨大的哢噠、哢噠的聲音,那扇沉重的門緩緩拉開。
“天州先生,如果可以……”地錦略微帶著一絲哀求的話音從天州身後傳來,天州回頭看著他,地錦一臉痛苦,他看著自己的腳麵,深深的鞠躬接著說。
“如果可以,請您……殺了他吧,不要,不要叫他受更多的罪,那……那孩子,我……一直很喜歡的,他是那麽的優秀,如果可以,請您不要把他交給春水先生,求您了!”
天州沒有說話,隻是皺了下他漂亮的眉頭,轉身離去。
真絲襯衣,漂亮馬褲,筆直錚亮的長靴,這些曾經昂貴的奢侈品如今已經是沾滿了灰塵和血跡。就連那張清秀俊雅的臉頰上,深紫色的刑痕留在那上麵。
整整三天,葉楊一直在被刑訊當中,他記不得自己昏迷了多少次,有多少刑具加諸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覺得,現在被倒吊在這裏,已經是很舒服的事情了,如果這些人允許的話,他想睡一會,假如他們發發慈悲,他想要求他們殺了自己,這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天州慢慢的坐在了葉楊麵前。
“上次,有風內部聚會,我記得,你坐在離我十個位置的距離,現在這樣相見,方泉……或者稱呼你葉楊先生,我自己都驚訝無比。”
身體被吊在空中的葉楊笑了一下,他沒有說話,三天來,他一個字都沒有發出過,即使那些鋼釺從他的腳趾甲縫隙裏一個又一個的釘進去他都沒吐半個字。
“信仰是個好東西,它令人瘋狂,你的事情他們告訴我了。說實話,我真的很驚訝,三天了,連控製腦部的藥物都摧毀不了你的意誌,方泉,我對你的信仰非常好奇,是誰派你來的?你的目的是什麽?你要在有風得到什麽?或者是你已經得到了,那麽,你把你親愛的師傅賣給了誰?你把給予你無上尊嚴和榮華富貴的有風賣給了誰?這些都是我好奇的東西,葉少校,不要令我失望,您的摯友,無比依賴你的皇帝陛下,讓•哈金在我來的路上給我電話,他說,假如可以,他願意擔保你,看吧,每個人都在為你求情,這些人每個依然是對你充滿了人類那些乏味的,可笑的感情,你的人緣可真好,葉楊,告訴我,一切都好商量。”
天州難得說那麽多話,但是這個葉楊,他真的很重視他,他到底在有風拿走了什麽情報?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有風到底哪些地方被他破壞?假如這個人在有風中編織一張密集的關係網,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因為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和地位。
葉楊還是一言不發,在天州提及讓•哈金還有他師傅地錦的時候,他的眼神裏流出一些努力壓抑著的痛苦,是啊,他想結束這一切,結束這漫長五年的潛伏,一天天的提心吊膽,一天天的欺騙著那些給予他真正愛和友誼的人,這種滋味比殺了他還令他痛苦。
現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死,想結束這一切,如果能死亡的話,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天州手臂托在他坐的那張宮廷直背椅子上,這些萊彥的貴重古董,一直被藏於地下,現在,天州沒當它們有多珍貴,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張普通的椅子,甚至他認為這些椅子是不舒服的。比如現在,他坐在這裏,看著麵前這個神情堅毅的青年,他想他能讀懂他的某些情緒,那是絕望,期盼解脫的一種眼神,雖然他一言不發,但是,一些很輕鬆的東西還是遮掩不住流露了出來。
是啊,作為一個間諜,一個爬到這麽高地位的間諜,他的每一天,每一天的日子可想而知,他肯定是不愉快,甚至是提心吊膽的。天州很好奇到底是誰委派他來的,他現在很懷疑,這個人,是樂靈島派遣來的密探,但是他也有一絲絲疑惑,因為整整五年多,這個人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比如大麵積的破壞,他手裏可是掌握著有風仲裁所最最重要的後勤部啊。
這人非但沒有,他還做了大量的對有風有意義的事情,不然他也不會得到認同,爬得這麽快。每個人都這樣評價他,溫柔,細膩,做事情考慮周全,什麽事情交給他都是放心的,他得到了無數的信譽和讚賞。
“你想解脫?”天州站起來,托起葉楊垂下的頭。
葉楊無力的掙紮了一下,終於說話了:“老師……他很難過吧?”
天州笑了下,點點頭:“恩,難過的要死了。”
“殺了我,我什麽都不會說的。”葉楊的喉嚨沙啞無比。
天州慢慢坐回他的位置,想了一會,還是最後決定勸阻一下他:“在我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初級的,不過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春水先生那裏,有一百種能叫你張嘴的方法。”
葉楊想了下,努力撐起他的頭看著天州,露出哀求:“天州,殺了我,不然你會後悔的,殺了我,把我隨便埋在哪裏,不要把……把我交給春水。”
天州笑了下,他抬起胳膊看了下手表:“你還有十分鍾,葉楊,告訴我,一切好商量。”
葉楊無力的垂下頭,過了很久之後開口:“隨知意,我是個軍人。”
他叫他隨知意,天州猛的站來起來,他已經確定此人是來自樂靈島了,他想不出誰還能對他有興趣。
葉楊不知道,最後掙紮的一句話已經把他送入深淵。
時間慢慢過去,疲倦不堪的葉楊竟然倒吊著睡著了,他要抓緊時間養精蓄銳,他知道未來還有許多可怕的未知的東西等待著他,他期盼死亡,希望得以解脫。
春水慢慢推開房門,他看了一眼倒吊著的葉楊,接著衝著天州點點頭,現在,天州不必再以以前的語氣跟他說話,他們的位置已經倒轉。
“先生,他還是不說嗎?”春水問天州。
天州點點頭,隨意的張開手,他決定不再插手此事。
春水衝著門口捧著一個針劑盒的阿綠點點頭,阿綠走了進來。
朦朧中,葉楊感覺有人撕開他可憐的已經破碎的襯衣袖子,他掙紮了幾下但是無濟於事,那小小針筒對他的傷焊乎是沒有的,感覺……不到的。
接著,他頭疼欲裂,思維混亂成了一片,他的大腦幾乎要炸開了,他大叫著,喊著那個壓抑了五年的名字。
“帝堂秋……救我……”
天州猛地從那張古董椅子上蹦了起來,他震驚的來到注射了思覺混亂劑的葉楊麵前,葉楊拚命的扭動著身軀,他掙紮著,淚流滿麵的呼喚著他愛人的名字。
“堂秋……救我……殺了我……”他嘶叫著。
春水麵無表情的看下天州,他看著他的手表,再過三分鍾,這個人的記憶係統就會被破壞掉,因為這種藥還是新藥,所以他也很想知道,它針對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時間慢慢過去,葉楊被放置在地麵上,他抱著自己的頭掙紮著,一直掙紮到不能再動彈了,他的瞳孔放開,神情呆滯起來。
“你是誰?”春水問他。
葉楊努力回憶了一下,考慮了很久後說:“葉楊。”
“你的身份。”
“吳嵐陸軍天盾營上校軍官,第五課預備成員。”
“你到有風的潛伏目標,你的目的?”
葉楊一言不發的平躺著,他很痛苦,卻也無力掙紮了:“目的……潛伏,保護隨知意的安全,如果情況允許,就把隨知意帶回吳嵐……帝堂秋……你忘記我了嗎……是忘記了吧?忘記了……也好……”
天州慢慢走到葉楊麵前,他已然震驚,葉楊的任務,竟然是衝著他來的,昔年的好友竟然以這種方式保護著自己。
他不知道該這麽辦才好,他蹲下抱起葉楊把他放置在那張椅子上,他甚至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他傷痕累累的身上。他問他:“你……和帝堂秋是什麽關係。”
葉楊呆呆的想了會,突然哭了出來:“堂秋,你來接我了嗎?為什麽還不來?”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天州,他把他的臉貼在天州的胸膛,他緊緊抱著他歎息到:“這次,我要死了,帝堂秋,恐怕,我不能再愛你了,這可怎麽好?”
天州的腦袋發蒙,他看了一眼走到門口的春水,春水的目的已然達到,這個人,他不會再對他有興趣了。
“我帶他走了。”天州對春水說。
“是的先生,隨便您這麽處置他。”春水笑了下,他要快速的離開這個地方,躲上一段時間,這藥物的後作用是可怕的,他可不想接受反應過來的天州的怒氣,現在,就是纓然有時候都是怕天州的。
“我好累……堂秋,要是……我死了,你一定會很難過的對吧?”葉楊迷迷糊糊的想睡了。
“累了……就睡吧。”天州彎腰抱起這個可憐的潛伏者,他腦袋亂成一片,他要怎麽跟帝堂秋交代,很明顯的,他好像傷害了那個人的……他不知道該這麽形容他們的關係了。
吳嵐,魚家。
帝堂秋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大叫了一聲,接著一身冷汗,他又夢到他了,他又夢到了葉楊。
那個在小店市,和他生死與共的,總是說著黑色笑話犯著小迷糊的可愛人,患難與共中,他們有了那層關係。假如說帝堂秋這個人有甚多秘密的話,那麽葉楊這個秘密,是他心裏最大最大的機密了。
帝堂秋緩緩把手伸進胸口,他摘下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打開那個小小的相片盒子的吊墜,他凝視著悄悄從軍部檔案裏取下的葉楊的照片。
“葉楊……你在哪裏?”他問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衝他微笑著,一言不發的也凝視著他。
缺乏的元素
人是怎麽組成的?有人這樣說,大自然把陽光,空氣,水還有各種各樣的元素,這些東西平均的嵌合在一起,就形成一個比例完美的人。
當然也許偶爾也有不完美的出現,但是我們不能怨恨,因為,大自然,或者我們的命運女神在紡織命運的時候,一定在煮咖啡,因為她在看管她的水罐子,所以忘記了某種元素,少放進去了什麽,所以不要著急,會得到補償的,一定會的……
“那是什麽?”孩子指著樹杈上的一些疊加在一起的樹枝問自己的母親。
“好好,那是小鳥的家,小鳥的爸爸,還有媽媽為了未來的寶寶而修建的家。”燦燦跟孩子解釋著,她也在看那棵爸爸樹上的新住客。
“爸爸樹會高興的。”好好很興奮的撫摸著樹幹。
燦燦笑笑撫摸下兒子玩耍的汗津津的腦袋瓜子,他總是怎麽懂事,這麽貼心。
“燦燦,過來一下。”孫寶雲支撐著越來越大的肚子站在新修的走廊口喊明燦燦。
“新房子看上去就是順眼。”燦燦歎息著,坐在水泥台階上。
“恩,可不是,以後叫他們多拆幾次好了。”寶雲磕著幹果坐在那裏開玩笑著說。
“是個好辦法。”燦燦想了下很認真的回答,接著兩位女士相對著嗬嗬笑了起來。
午後的紅蜻蜓輕輕立在院子裏的小水池上,睡眠的圓形漣漪一圈圈的向外泛著,一陣小風微微吹佛,妞妞在不遠處提著一根棍子,正在追趕可憐的花花,而離她不遠處的好好卻拿著一本漫畫書,坐在爸爸樹下閱讀著。
“好好他……知道你和帝先生的關係嗎?”孫寶雲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明燦燦笑了下:“恩,他知道,知道媽媽是媽媽,爸爸是爸爸,我們永遠不會在一起,但是我們都非常的愛他。”
“他現在還小,長大了,也許會想的。燦燦趁著年輕,趁著現在條件還能挑揀,為好好找個爸爸吧,最好是普通人,朝九晚五的,能給你們母子一個安定的日子,這樣是最好了。”孫寶雲雖然沒有燦燦年紀大,但是對婚姻,這幾年她還是頗有經驗的,已經把燦燦當成親人的她,句句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燦燦拿起地上丟著的一塊抹布,擦著自己手上的油漆點子,她一邊擦一邊苦笑:“找個普通人是好,可是那不是害人家嗎?家裏看上去是穩定的,但是,寶雲……寶雲……你也很辛苦吧。”
她回過頭看下孫寶雲,孫寶雲撫摸著肚子苦笑了下:“恩,雖然克羌那個人,什麽都不告訴我,但是,他經常失眠,悄悄給我們母子存錢,他總是默默的擔當著所有的事情。這個家裏每個人表麵上都是笑嘻嘻的,他們從來不把外麵那些事情帶到家裏來,按道理,我該知足了,可是……不知道,反而更加擔心呢,因為不知道是最可怕的。”
大樹下,妞妞站在好好麵前雙手卡在腰上耀武揚威的狂笑,好好抬起胖臉,挺無奈的看著她。
燦燦丟下抹布,從口袋拿出一盒香煙想抽,突然她想起,後麵的孫寶雲,她抱歉的笑了下,又把香煙放進口袋裏。
是的,她吸煙,從離開小店市開始她就以吸煙這樣的方式調節自己。
“寶雲……擠壓了許多心事吧?”燦燦小心的問著。
孫寶雲撫摸著放在膝蓋上未打完的毛線圍脖,“誰的心裏都有放不開的事情的,倒是燦燦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明燦燦笑了下,很無所謂的仰天躺在台階那邊,那裏剛剛被太陽曬地暖和和的。
“寶雲,你說我吧,以前我是個律師,每天呢,就像你說的那樣,生活平淡,總是充滿幻想,其實也不算是什麽遠大的幻想了,我就是想嫁給個有錢又英俊的男人給所有的人看,知道嗎,我到現在都在納悶,為什麽我要結婚就非得給她們看呢?我老家是外省鄉下的,以前我最不愛說這些事,覺得貶低身價,而我的父母似乎也不喜歡我,因為我從小……脾氣也就不招惹誰喜歡,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媽對我說,你找個男人,他能給你個窩你就不要回來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媽會那麽說,我也懶得問,大概鄉下地方總是覺得我這樣的人,特獨立也是很丟人的吧。那個時候我總是覺得委屈,總是在生氣,我就想著,啊,等著吧,等我嫁給個有錢的男人,我就帶他回去給你們看,我氣死你們,我拿錢嚇死你們……(她坐起來看著孫寶雲笑著)你說,我蠢不蠢?”
孫寶雲站起來,甩甩胳膊,笑了起來:“一點也不,真的。”
明燦燦張下嘴巴:“哈……是啊,不蠢,不蠢……”她無所謂的嘮叨著,腦海裏卻一直翻著某個人的身影。
“我是國王,你是我的王後……燦燦,我們去結婚吧……”是啊,她無法忘記那個人,怎麽能忘記。
“媽媽,人爸爸回來了!”好好甩開漫畫書,對明燦燦喊了一句,接著朝著剛進院子的帝堂秋奔了去。
帝堂秋沒像以前一樣笑哈哈的抱起兒子丟一下,他摸摸麵前的孩子,強撐著笑容苦笑:“好好,今天爸爸不陪你玩了,爸爸……有些工作要做。”
好好挺失望的,但是他和這個爸爸剛熟悉,也沒辦法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所以,他乖乖的點點頭,他要去找媽媽,尋求一些慰藉。
魚悅站在家裏的台階上,消息他知道了,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一直去萊彥的榔頭帶來的消息。
“你……吃飯了嗎?”魚悅不會安慰人。
帝堂秋搖搖頭,他扯了一下領帶,看著魚悅說:“一會第五課的人要來,我在新修的會議室等他們。”
魚悅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
帝堂秋渾身帶著一種世界毀滅,幾乎絕望,失魂落魄的風閃進了家,躲避在一邊的奉遊兒慢慢走了出來,他看著那個人的背影,無奈的搖頭。
“他一定很後悔,他總是在算計,總是走在別人的前麵,每個人都說他是最自私的人。”
魚悅靠著欄杆輕輕搖頭:“他不是的,他是可以依靠的。知道嗎,第一次在小店市見到你們,我挺討厭他的,可是時間長了,我才發現,帝……大哥他,其實,是最……最,我也說不上來,但是,他靠得住的。”
奉遊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是,我知道的,有時候我真的很奇怪他要得到什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努力去實現知意的夢想,他因為小店市算計樂靈島。因為……因為那個夢想,他能把一切都拋棄了,他的孩子因為他,成了……那樣的孩子,他親手送自己的愛人去第五課,我說……小老鼠,你說帝堂秋,圖什麽了?”
沒人知道帝堂秋圖什麽了,就連他現在也茫然了,現在的他猶如踩在棉花堆裏一樣。三個月前,那場噩夢清醒後,他找到第五課,調查了葉楊最後一次情報時間,接著,有風那邊,傳出方泉因為身體原因辭職的消息,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方泉完了。
從第一次送葉楊去第五課開始,他就知道,葉楊會遭遇到危險,他一直知道的……
帝堂秋雙手捧著頭,呆呆的托著自己要垂下的頭:“今天上午,有風有關部門發出訃告,方泉因病去世。”
他的……葉楊沒了,帝堂秋太陽穴上的青筋暴突著,他忍耐著,他拚命回想父親還清醒的時候對他說的話:
“帝堂秋,你不能哭,全世界都能哭,唯獨你不能……”是啊,他不能哭,帝堂秋不能哭。
“啊!!!!!!!!!!!!!”新修的魚家深處,突然一聲夾雜著壓抑不住悲哀的嚎哭傳來。
一聲……兩聲……三聲……
魚悅拿起屁股後的酒壺,給自己灌了幾口,他知道,他的身上又背負了東西。他就像一個正在成長的烏龜,每一年,家的重量都在成長,可是他就是必須背負著它的家到處走著,葉楊,是為了哥哥死的……
魚悅回頭看著依然在修建的屋子,他撫摸下酒壺的壺口然後倒立著它把裏麵的酒傾倒在地麵上,倒得一滴都不剩。
孫寶雲放下毛衣針看下明燦燦:“燦燦,我們去菜市場,買些新上季的菜吧,他們應該需要補充點什麽。”
明燦燦點點頭,笑了下:“好,我回去換件,換件衣服。”
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知道怎麽應付這件事,可是寶雲似乎早就習慣這樣的日子,她駕輕就熟的放下手裏的活計,是啊,你們不願意與我分享你們的苦,那麽,我就為你們多做一些甜吧,這樣你們可以輕鬆一些。
明燦燦默默的跟隨著,現在,這個家,也許她還不熟悉,時間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她會在這裏和這裏的人默默的保護著好好的安全,守護著他的成長,一直守護到他長大。
時間,慢慢的過去,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毀掉的家修複好了,比以前更加漂亮。
學校的第一棟教學樓蓋好了,可是卻不能招生,樂靈島正式幹預第三方樂醫,不允許魚悅他們麵對社會招生,除非他們自己去找學生。
魚悅說沒關係,一個一個找也可以。
帝堂秋把自己整整關了兩個月,瘦了二十多斤。
然後……鳴蟬脫去了今年第一身衣裳,天空變換了無數次麵皮,雙月碰撞了四次,時間就像一股子淡煙飄散散的過著……
慢慢的……大家一起來到了盛夏……
“媽媽,弟弟什麽時候出來?”妞妞趴在媽媽的肚子上,眼巴巴的期盼著,這個弟弟,實在在媽媽的肚子裏呆了太久了,她想可能一直要等到自己上學,他才願意出來。
“快了,小弟弟再等兩天就出來了。”燦燦捧著一盤水果來到她們麵前笑著說。
寶雲拿著梳子扭過這個死也不願意梳頭的妞妞,她現在很為她擔心,再過幾天就要坐月子了,誰來給這個小瘋子梳頭啊?這個世界能製住她的人真的不多,要不然就給她剪個假小子頭吧……孫寶雲一邊梳這一邊想。
“媽媽,有個叔叔。”妞妞指著大門的方向說。
孫寶雲以為妞妞為了逃避梳頭出的花樣,她沒抬頭,帶著一些生氣的口吻說:“有個爺爺,你也得梳頭。”
“真的有。”妞妞有些生氣,她指著那裏大喊著。
孫寶雲抬起頭,驚訝了一下,還……真是有個人呢。
院子口,剛剛掛上爬牆虎的拱橋下麵,一位個子高高,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正在四下打量著,尋找著什麽,他的身後,有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提著行李跟著這位先生。
孫寶雲招呼了幾聲,她現在實在不方便。
花椒從客廳帶著圍裙,拿著一個雞毛撣子跑了出來。
“有個叔叔。”妞妞很喜歡家裏來客人,她拖著花椒去迎接那位客人,真好,她可以逃避梳頭了。
“這位先生,您找誰?”花椒上下打量著這位年輕人,這人二十多歲,長的很清俊,這個家漂亮男人太多了,花椒的眼光如今也是很高的,在她看來,這位先生最多是中上等,不過,他的氣質很好,就像……就像……恩,該如何形容呢?
白紙……沒錯,白紙,這位先生就像一位白紙。
年輕人看著自己手裏拿著的那張紙,他照本宣科的念著:“我來這裏,找一位叫帝堂秋的先生,醫生說,他會養我,照顧我,醫生說這裏是我的家。”
他說完衝著目瞪口呆的花椒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說:“抱歉,那個,能幫我把出租車錢付了嗎?”
花椒張張嘴巴,她回頭看下也站起來的孫寶雲,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
“糖球子叔叔……糖球子叔叔,有人找你啊……”妞妞連喊帶蹦的跑進屋子找正好在家的帝堂秋,最近大家都不會去給他找事情,大家都知道他需要時間恢複。
一小會,帝堂秋被妞妞強拉著來到家門口,他哭笑不得說:“妞妞,我自己能走,別這樣拽,這樣不是淑女哦……”
接著他呆了,他站在樓梯口,看著那個人,眨巴下眼睛,看下四周,他狠狠的掐下自己的腮幫子,疼的,啊~~是疼的……
他慢慢的走到這人的麵前,他不敢相信,他淚流滿麵,他的心都因為這次的見麵,撕裂了,他從未這樣失態過。
“葉……楊?你活著?啊?”他喃喃說著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感受著他的溫度,啊,真好,是熱的。
“等下,等下。”葉楊阻止著帝堂秋的擁抱,他伸出手,拿出另外一張紙抱歉的衝帝堂秋笑笑:“抱歉先生,我有健忘症,失憶症,所以,那個……哦,我來這裏找帝堂秋,醫生說,她可以照顧我,她是……呃,我的愛人,我的家在這裏,恩,你們……這樣歡迎我,看樣子醫生說的是沒錯的了……好吧,先生,您看您都哭了,可是……抱歉,我不認識你,您能請我的妻子出來嗎?我覺得我是應該很想她的……雖然我不認識她。”
方舟吹過的過去的風
環奉下了車子,順著學校操場的膠皮跑道慢慢的走著,學校的學生好奇的看著這位突然出現在學校的陌生人,因為是封閉式的學校,任何一點點新鮮事情都能引起這些孩子的好奇心。
天州把一隻腳跨在欄杆上做著拉韌帶的活動,為了和這個身體嵌合,他需要每天鍛煉三個小時,所以在帶班之餘,天州還帶了一堂經常不來的體育課。
環奉站在天州後麵默默的看著他沒說話。
“人……送回去了?”天州放下一條腿,又把另外一條隔上去。
“是的。”環奉現在是天州的助手了,假如順利的話,也可能在年底,他能叫圓奉什麽的,當然他自己倒是不在意的,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鬧了沒?”天州回頭看著環奉問。
環奉拿起一邊欄杆上的毛巾遞給天州:“恩,開始很不願意,非說要回醫院,我隻好給他吃了一點點安眠藥。”
天州把毛巾掛在脖子上,慢慢向著自己的寓所走:“辛苦了。”他好像想起什麽來一般,笑了起來。
環奉也難得的露出忍俊不住的樣子:“帝先生的日子會很難過吧?”
“不會,他會很快樂,他能看到他,觸摸到他,即使他現在是一張白紙,那個人也不會在意的,畢竟,他活著。”
“是啊,這幾個月,先生一直悉心照顧他,能恢複成這樣,春水先生都很驚訝了呢。”
“不要提那個人,環奉,會吃不下晚飯的。”
“抱歉,先生……有件事想求您。”環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天州奇怪的扭頭看著他,環奉很少要求什麽,今天倒是真的奇怪了:“你說。”天州對他說。
“是這樣,我和阿綠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們六歲就在一起訓練了,當年的夥伴,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這幾年經曆的事情也不少,我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見到有風崛起,萬裏飛揚的那一天,所以……先生,我想和阿綠結婚,想和他在一起。”
環奉說完小心的看著天州,天州站在學校的大古木下,他穿著一套樸素幹淨的運動服,腳上也是最樸素的運動鞋子,天州不像方舟那麽講究。
“嗬……”天州突然笑了,環奉嚇了一跳,那個笑容不應該出現在天州臉上,那是屬於方舟的,充滿妖精味道的魅惑的笑,環奉熟悉這種笑容,每當方舟露出這樣的笑容,他就要使壞了。
環奉倒退了幾步,深深的鞠躬,他甚至感覺到,那個人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慢慢走到他的麵前,用他沾滿泥巴的腳底踩著自己的頭,說著那些過分的話語,接著他會拿著他身上帶著的潔白的絲帕擦著自己高貴的鞋底,會說:“真髒。”然後把那條絲帕丟掉,丟到垃圾桶,丟到大樓外麵,丟到一切他看不起的地方。
環奉嚇壞了,他低頭顫抖著,小心的看著麵前的路麵,那雙穿著球鞋的腳,慢慢的走近他,越來越近,環奉努力把頭低到最低的程度,這樣,他可以輕易的踩到,他說了不符合身份的話,他期盼得到原諒,如果得不到原諒,那麽最起碼不要連累阿綠。
“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說,我得不到,憑什麽你們就可以,接著他會踩著你的頭告訴你,他要把阿綠調到你們這輩子都見不到的地方,他真的會這樣做,每次這樣做,他都會很高興,以前……我一直不喜歡他,認為……他是瘋子,變態……起來吧。”
天州沒有踩環奉的頭,他不是方舟。
環奉驚魂未定的站起來,遠處的一些正在做運動的學生,好奇的站在那裏,遠遠的看著這個方向。
“環奉,你知道嗎,方舟他也是和你們一個訓練營出來的吧?”天州問他。
環奉點點頭,加倍的陪著小心說:“是的,我們是同期的,那個時候方舟很早就送去不知道那裏做潛伏任務,後來我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長大了,脾氣什麽的全部都改了……”
“跟我來。”天州突然對環奉說出邀請之語,環奉再次驚了。
環奉緊張的抱著那個杯子,杯子裏的茶竟然是天州先生親自給他倒的,他簡直是受寵若驚。
“你怎麽了?”天州坐在他對麵,看著他。
“不……沒什麽,您說。”受到刺激的環奉,無法集中精神。
“環奉,把你知道的方舟告訴我,全部,我要知道全部,每一件事情我都要知道。”天州就坐在那裏,看著麵前神情緊張的環奉。
“好……那……我盡力。”環奉好像突然懂了一般。
時間緩慢的過去,環奉甚至膽大的在天州麵前捧著杯子無意識的喝著,思考著,回憶著。
“那麽……從我第一次見到方舟開始說起嗎?先生?”
環奉終於抬頭,有些記憶是他自己也不想回憶起來的,那些記憶很痛苦。
“恩。”天州雙手交叉在胸前,他坐在暗處,環奉看不到他的表情,因為此刻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但是,環奉知道,那個人一定是睜大了雙眼看著自己。
“我……我原來姓麥,哦,我從自己說起先生不怪罪吧?”環奉問。
“不,你選擇你最舒適的方式敘述就可以了。”天州這樣說。
“好,那麽就從我家說起吧,因為,我不知道方舟先生的身世,但是我想我們這樣的孩子一定出身來曆是一樣的……
我家姓麥,是老有風的一支小組係,記憶裏,我們一直活的很貧窮,我們比窮人窮,精神上也不得安樂,每個孩子出生,融心都要對那些孩子做初步的精神力的鑒定,您知道,融心對我們的控製是很嚴格的,融心的樂醫家庭出現一個天生五音全通的孩子,會大肆慶祝,有些家族大的人家,甚至會登報慶賀,唯恐天下不知。
但是,有風的後代不會得到這樣的福利,一旦有那樣的孩子,我們就會得到毫不客氣的封印,成為廢人。
所以,幾百年前,有風一直有一股力量,它的全稱是“盛典”,這個力量會在融心封印我們之前,悄悄帶走有風的有天賦的孩子,我的天賦大概是在五歲的時候被發現的,在融心到來複查之前,爸爸聯絡到了盛典,然後我就去了無名島。
您知道,在無名島,有許多我們這樣的孩子,從到達那裏那天起,我們就要放棄自己的姓氏,成為為了有風崛起的炮灰,先生,請您原諒我用這樣的詞匯形容我們……
那是……哦,我當年五歲,方舟先生那個時候,大概四歲吧,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正和幾個比他級別高好多師兄鬥器,在有風,我們這樣的行為是被允許的,即使是對方死了,也沒有任何人去追究你的責任,春水先生那個時候是我們的教官,他常說,渣是不配活下去的。
我記得那天,安清嚇哭了……”
“安清?”天州帶著疑問重複了一句。
“安清……安清他是方舟先生的第一個戀人,抱歉。”環奉有些為難的道歉。
“沒事,你繼續講吧。”天州覺得不在意,他現在想收集方舟的一切,即使那是他不想知道的曆史也無所謂。
“我有時候覺得,老天爺造人是有偏差的,您知道嗎,方舟先生五歲就姓圓了,他非常優秀,那個時候,他就像一團火焰,熱情,快樂,他從來不用醫器殺人,他經常對我們說,他能看到音樂精靈,許多的音樂精靈,他不但跟我說,他跟每個人都這樣說,也許是年少無知的幼稚之言,於是他得到了許多嘲笑,尤其是比我們大的學長。他們經常嘲笑他是個瘋子……那個時候的圓州也的確像個瘋子,為了證明自己,他到處找人決鬥,沒完沒了的決鬥,他總是傷痕累累。您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安清,阿綠,還有圓州,我們是多麽好的朋友啊,我們無話不談,我們開心的遊戲,我們相依為命,同甘共苦,我們最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們不是一個媽媽生的,那個時候我們認為,我們甚至認為,我們建立了世界上最堅韌的友誼啊……時間緩慢的過去,他的決鬥逐漸升級,最初為了證明他的某種言論的決鬥,成了升級版的生死相鬥,安清,圓州成為了我們那群孩子的佼佼者,那個時候,我和阿綠是多麽的為我們的好友驕傲啊………”
環奉停頓了一會,自己拿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淪陷在某種記憶當中。
“大概是到了十二歲的時候,春水先生第一次派遣我們出任務,安清抽到了最不好的簽,他被派遣到切爾汶,據說是要被送到一家……屬於貴族常去的休閑的□之所做小童,您知道,那地方,並不是什麽好地方,安清很傷心,當時我們都在安慰他。當時我們很奇怪,為什麽和安清最好的圓州一言不發,安清甚至因為這件事,要和圓州斷交,但是兩天後,我們出任務的時候,安清去了尼灃尼,而圓州卻去了切爾汶,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到圓州了……”
“再……後來呢?”天州接著問。
“再後來是五年後了,圓州回到了無名島,成了方舟,成了春水先生的義子,他高高在上,脾氣古怪,那個熱情不再的方舟,即使得知安清去世的消息,都沒掉一滴眼淚。我們開始畏懼他,離他越來越遠……然後一年後,您來了,您知道嗎?您的眼睛,是多麽像死去的安清啊,充滿絕望,總是不快樂,總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至於……後麵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所以……”環奉放下水杯慢慢站起來。
“先生……您知道嗎?我們一個班,八十個孩子,活下來的就隻有十一個,我們失去了很多,所以我想和阿綠在一起,以後,有風和融心走到哪一步都好,我想和阿綠在一起,所以,請您答應,好嗎?求您了。”
環奉慢慢的跪下,他哀求天州,他這輩子要求的真的不多,他隻求,早上起來,睜開眼睛就看到阿綠,那麽他就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天州安靜的呆了一會,他語調清淡的說:“不可以。”
環奉絕望了,神色灰白的坐在了地上,他喃喃的說:“您也恨我嗎?您知道的,我們這些人,根本就無法反抗那些事情,所以,請您憐憫。”
天州笑了下,慢慢站起來,他看著窗戶外,用低緩的語調說:“環奉,你和方舟他們都比我大,有些事情,也許我經曆的還沒你們多,為什麽你的內心還不成熟呢?你,錯看了方舟,就連我……我說,我錯看他,是因為我不屑去了解他,那麽你們呢,你們這些好朋友呢?他珍惜你們,所以才不允許你們在一起啊,假如他對你和阿綠親切,那麽,你們就會成為長老會掣肘他的工具,假如,阿綠和你在一起,萬一發生某樣事情,那麽你們會成為對方的牽絆……我是沒關係的,因為我命好,總有人容讓我,照顧我,所以他才肆無忌憚的……和我在一起,對於其他人,他無法顧忌到的人,他不會表示出他的關心,甚至他會打壓你們。知道嗎,你爬的越高,迎接的風越大,打壓你們其實是方舟唯一能保護你們的方式,他知道你們會恨他,他知道全世界會恨他,即使這樣,那個人做壞人依然做的那麽高興,他就是那樣,即使他死了,可以令別人不為他傷心,那麽他就滿足了,他打壓你和阿綠,那是因為……他依舊熱愛你們,依舊珍惜你們,依舊眷念著你們那份少年天真的感情……這就是……我們都不知道的方舟啊。”
夜深了,房間沒開燈,環奉在哭泣,天州沒有回頭,卻是知道的,因為環奉的聲音按耐不住的充滿壓抑著的悲音,他不敢哭,他習慣壓抑著了,即使他知道在此哭泣也是無所謂的。
“我……我可以擁抱下您嗎?請允許我……拜托,此刻即使是接受您最大的處罰,也是無所謂的,但是請您,允許好嗎?”他哀求著,然後不等天州的允許,他走過去狠狠的擁抱他。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不停的說。
“環奉。”
“在。”
“他很高興。”
天州拿起環奉的手,撫摸著自己的心髒,環奉能感覺到那心,在愉悅的跳動著。
“撲通!撲通!”
“我要去切爾汶,你陪我去吧。”天州對環奉說。
“是。”
“我依然不會給你姓氏。”
“沒關係,真的。謝謝您。”
“好了,別給人看到了。”天州掙脫開那個擁抱,他不喜歡這樣,即使他知道方舟喜歡,但是,他不是方舟。
環奉緩緩放下手臂,轉身要離開,現在,他必須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下自己掩蓋了多少年,壓抑了多少年的感情。他走到門口,回過頭:“先生,您離開可以嗎?”
天州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是的,沒關係的,現在的他有足夠的能力,控製一些東西了,在那個日子到來之前,他想多收集一些那個人的記憶,多收集一些他的故事,以前他想成為隨知之,但是現在,他不可以再成為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走,也許未來麵對的是一條絕路,但是在走到懸崖之前,他想分享一些方舟的事情。以前,他是不屑知道這些的,他錯過了很多美好的東西,是的,他要知道他,知道那個把自己奉獻給愛的人,他不懂得這樣的感情是為什麽而來,他不懂,所以才要學習,才去尋找……
環奉站在學校操場上,仰望星空,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熱情的少年,他自信滿滿的站在小山坡上,指著天空對他們說:“嘿,你們知道嗎?我可以看到音樂的精靈啊!”
天州也在看著星空,他問他:“嘿,方舟,你愛的是我還是安清?你能告訴我嗎?”
他卻不知道,不遠處的噴泉的角落,一個少年激動的咬著下嘴唇,他震驚,他受到了驚嚇,他不敢相信,月亮光線下的那個窗戶下,他看到了最最敬愛的老師在和一個男人擁抱著。
掛牌子的家人
葉楊好奇的看著麵前的這些人,也許幾分鍾之前,他還是認識他們的,但是一個轉身,甚至幾十秒的時間,他就不認識了。
葉楊不知道自己誰,他們說自己是葉楊,那麽那就是吧。
有時候,他們看自己的樣子,很痛苦,不過這沒什麽,因為轉個身,葉楊知道自己就會忘記這些痛苦。
“我是帝堂秋,我是你的愛人,對不起……”等等之類,一直一直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著這些奇怪的話,是誰在說呢?忘記了啊。
為什麽要用那麽痛苦的眼神看著自己呢?作為有瞬間失憶症的葉楊,並不覺得,他有多麽的痛苦。這裏房子很大,人們都對自己很友善,好吃好喝的,他不覺得痛苦,一點也不覺得,除了……有時候撫摸心髒的地方,那個地方會酸楚的委屈,別的倒也真的沒什麽。
“吃藥吧。”帝堂秋拿著幾粒藥來到葉楊麵前,他又發呆了。
葉楊轉回頭,先是笑了下,這種笑容,帝堂秋很熟悉,因為那是一種試探的微笑,顯然他又忘記自己了。
“我是帝堂秋,你的愛人。”帝堂秋從脖子裏揪出一個牌子。
那是一個綠色的絲帶,絲帶的頂端有個牌子,牌子上寫著帝堂秋的名字,還有他和葉楊的關係。
“我是帝堂秋,我和葉楊是愛人關係,我是可以被信賴的人。”
葉楊認真的閱讀了那個牌子,然後衝著帝堂秋笑了下:“我想我是記得你的。”
他在撒謊,他的個性就是這樣,總是難為自己,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
“是啊,你一定記得。”帝堂秋把藥遞給他,看著他吃下,他抓住他的胳膊,解開袖口的扣子,他撫摸那些傷痕,即使那裏接受過最最好的治療,有些傷痕,粉紅色的凸起,還是在的。
葉楊皺著眉頭思考著,他不懂,在這樣平和的環境裏,誰會給自己帶來傷害,留下這滿身醜陋的傷疤?不過沒關係的,他既然記不得那些傷害,那麽他就不會痛苦。
“都過去了。”帝堂秋拿出一管疤痕靈,擠出裏麵的膏藥慢慢的細心的幫他按摩著,
葉楊抬頭看著他,努力的記憶著。
坐在客廳另外一麵的魚悅,他先是看了一會那兩人,接著他回頭悄悄對月光低聲說:“我很害怕。”
魚悅很少對別人露出這種怯懦態,但是他真的害怕了,一個人的記憶被抹殺後,那麽,那個人還完全嗎?
“你在怕什麽?”月光輕輕的挽住他的腰。
最近這兩人好像明白過了什麽了,從精神上的依賴,已經發展到可以進行一些情人之間的親昵動作。比如,悄悄的親吻,互相……擁抱。
大多的時候,魚悅會縮成一團,卷進月光的懷裏,這種動作,他們以前在大海裏經常做,那個時候,每天晚上月光都會包裹著魚悅,他們身體緊密的貼在一起,嚴絲合縫的嵌合在一起,就像一個整體。
“要是,有一天,我忘記了你,月光,那要怎麽辦呢?”魚悅靠著月光的肩膀問。
月光微微低頭親吻下他的頭頂:“你不會忘記我的,我們已經是一體的了,雖然很痛苦,悅兒……你有我的守護,你分享我的生命,人是無法忘記自己的手掌或者軀體的任何一部分的。”
“是……這樣嗎?”魚悅點點頭,站了起來,現在他突然很有靈感,他覺得他能寫出那首曲子的第二樂章了,甚至他想好了名字,那個名字叫“忘記”。
他們身上都帶著牌子,魚悅的身上是這樣寫著:“我是魚悅,是和你一起同甘共苦過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會為你提供最好的庇護。”
月光的牌子是這樣寫著:“我是月光,我是你的大哥,我會做最好的小點心,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訴我。”
院子裏的人工噴泉嘩啦啦的流淌著,田葛在看著田牧的來信。最近,她和自己新婚的丈夫,在萊彥另外一個城市生活著,他們住著政府的貸款公寓。田牧用彈奏醫器的手為丈夫切菜洗衣服,她很少回娘家,她盡量把自己的生活和這個家隔絕開,那個姑娘心裏有個疙瘩,她需要時間。
“田牧說什麽?”奉遊兒剝了一瓣桔子放進田葛的嘴巴裏。
“唔……她問你好。”田葛回答。
“你說,葉楊會好嗎?看到糖球兒這樣痛苦,我的心裏也是歪歪的,不舒服。”奉遊兒坐在田葛身邊嘮叨。
田葛把那封信小心的折好放進上衣口袋:“會好的,其實,這樣也不錯,他們相處愉快,如果葉楊恢複記憶,一定會很恨他吧。如果是我我就恨了,我可以接受一切,但是我無法接受我的愛人把我推入火坑。”
奉遊兒歎息了一下,他這個人很少歎息的:“堂秋很痛苦,恨不得以身代之,當年的任務是葉楊自己要求的,那個時候,實在派不出更加合適的人了……田葛,如果是你對我這樣做,我不會恨你,我會很高興為你做一些事。”
田葛撐撐自己的肩膀,最近的練習真的是累死他了,家裏大大小小一堆事,妹妹的婚禮,包四海畢業考試無法當班,孫寶雲生了一個兒子,現在蕭克羌在醫院照顧她,榔頭去了萊彥,魚悅為學校的事情一直在跟樂靈島交涉。整個治療所,就剩下他和奉遊兒在當班。至於那個白癡琴早,竟然跟著包四海的屁股去了白水城,這個人……恩,還真是不好說呢。
“車來了。”奉遊兒指了下家門口的接送車,他們必須在這個繁忙的時期,努力的工作。看樣子第三方樂醫不開學校,真的是不成了。
田葛點點頭,站起來,一塊帶著綠絲帶的牌子從身上掉下來,他彎腰撿起小心的帶到脖子上。
田葛的牌子是這樣寫著的:“我是田葛,我大你一歲,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奉遊兒雙手插在口袋裏,他走路的姿態並不美觀,甚至有些窮得瑟的感覺,那塊家人帶的牌子上是這樣寫著的:“我是奉遊兒,我是你的摯友,我們一起死裏逃生,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他們去哪裏?”葉楊好奇的看著田葛和奉遊兒,他看得到那塊醒目的綠絲帶,現在,他下意識的習慣,見人想看牌。那兩個人帶著牌子,他確定那些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表示出自己的關心。
“他們去工作,葉楊。”帝堂秋每句話的尾墜都會重複葉楊的名字,這個可憐的人,有時候甚至無法想起自己是誰。
“工作啊,我也想工作呢,你……(他低頭看下牌子,他又忘記他是誰了)也工作嗎?”
這個人是自己的愛人啊,真是不好意思呢,葉楊作出奇怪的別扭的表情,臉頰紅紅的。
“恩,我也工作,為許多人的幸福工作,葉楊。”帝堂秋耐心的解釋,此刻,他的疤痕靈已經幫葉楊擦到了腳腕。
“哎。”葉楊叫了一聲,顯然,那裏的傷還未恢複好。
“疼了?葉楊?”帝堂秋手勁放輕,更加溫柔。
院子裏,幾聲嘟嘟的喇叭聲,帝堂秋放下藥膏,仰頭看下葉楊:“嘿,克羌和他們新生的寶寶回來了,我們去接他們。”
花椒神色慌張,圍裙上全是麵粉,她帶了幾個家人跑了出去,她脖子上的牌子是這樣寫著的:“我是花椒,您的朋友,需要任何服務,都可以找我。”
那些傭人的脖子上帶的牌子也寫著:“我是您可以信賴的人,有事您吩咐。”
“哎……”月光第一次看到這麽小的寶寶,軟軟的,香噴噴的一股奶酸,他伸出手,觸摸了一下他,小家夥扭了下脖子有些不耐,月光嚇了一跳。
“您要抱抱他嗎?”孫寶雲把兒子遞給月光,臉上露著一種母性的驕傲的笑容,看看她的孩子吧,全世界最好的。
“可以嗎?”月光小心的接過那個小生命,嗬……他可真好啊,多麽可愛。
“這是我弟弟。”妞妞大聲宣布,小心守護。這幾天,這些人每次去看望都跟她開著把小弟弟抱走的玩笑,她要受不了這種刺激了,她可不準備把自己的弟弟送給他們。
“真是遺憾,又是個缺乏五音的。”蕭克羌嘴巴說著遺憾的話,但是做父親的那種憐惜和愛意卻帶了出來。
魚悅拍拍他的肩膀:“挺好的,他會幸福的。”
蕭克羌點點頭:“長得像我。”說完笑彎了眼。
“我可以抱抱嗎?”葉楊走過來,他也想抱抱。
月光大方的把孩子放到他懷裏,反正不是他的,他可不管葉楊會不會抱,孫寶雲一臉擔心。
“安心,沒事的。”魚悅安慰孫寶雲。
葉楊接過那個寶寶,他看著他藍色的小斑點繈褓布,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巨大的刺激,又令他瞬間失憶了。
“噶……”
“呃……”
每當葉楊露出這種刹那呆的表情,大家都知道,這家夥又犯病了。
葉楊迷茫的看下周圍,又低頭看著自己抱著的寶寶,他困惑的拚命回憶,但是很遺憾,他什麽也想不起來,他習慣性的掃了周圍人帶著的那些牌子。
蕭克羌:“我是蕭克羌,你的兄弟,你的家人,有任何心事都可以找傾訴。”
孫寶雲:“我是孫寶雲,妞妞的媽媽,蕭克羌的妻子,你的嫂子,缺什麽就告訴我。”
妞妞:“我是蕭妞,妞妞,我是你的侄女,不許動我的小餅幹,不許抱走我的小弟弟。”
……
葉楊仔細分析了那些關係之後,他來到帝堂秋麵前,把孩子遞給他:“我……我們什麽時候有個孩子了?”
他很痛苦的看著他。
帝堂秋哭笑不得,他彎腰在繈褓裏翻了一下,找到那個新做的牌子給葉楊看。
寶寶的牌子上這樣寫著:“我是寶寶,還沒有名字,我是你的侄兒,我將來會很愛您,您也要愛我。”
葉楊恍然大悟,心終於安下了。
祈兆的一家小法庭,明燦燦正在為自己的當事人辯護著,回到這裏後,她慢慢的找回自己的位置,她不準備依靠誰,作為一個律師,她操持回自己的舊業。
“……在這起犯罪中,我的被告人XXX屬於次要地位。當日毀壞財物中,犯意是另外兩位被告XXX,XXX引起的,也是他們直接組織策劃並親自實施毀壞財物。在整個過程中,被告人XXX僅僅是協助而已,其在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次要的……”
好好坐在法庭上,看著穿著一套律師服,滔滔不絕的母親,眼睛裏全部是崇拜。
法庭審理結束後,明燦燦帶著好好去街邊的快餐店吃兒童套餐。
“好好,你怎麽不帶牌子?”明燦燦發現兒子脖子上少了那一條綠絲帶。
“媽媽,我不喜歡那個叔叔。”好好覺得自己的爸爸整天圍著那個人轉,都忘記他了,而且那樣對媽媽,委屈啊!
明燦燦摸摸兒子的腦袋,拿起手帕幫他擦擦嘴角:“傻瓜兒子哦,媽媽和爸爸並不是夫妻,媽媽這麽說,也許好好不明白,但是,媽媽和爸爸中間沒有愛情,所以不能在一起。”
“那,爸爸和那個失憶叔叔有愛情嗎?”好好問。
“有的。”明燦燦真心的祝福他們,她想她這輩子,也是個幸福的人了,她脖子上有一隻國王送給他的戒指,隻要一天帶著它,那麽她就是皇後。
好好咬著嘴巴裏的食物,心裏就是覺得不舒服,但是又毫無辦法。他仔細想了一會,還是從小包包裏拿出那個牌子,歎息了一下帶到脖子上。
“我是好好,您的侄兒,我很調皮,如果我冒犯了您,請您原諒我。”
這一個月,從葉楊來到魚家,每個人都努力,努力就像以前別人接納自己一般,接納著這個新家人,大家的生活正在慢慢的,慢慢的向前行進著。
萬裏之外的切爾汶機場,天州在閱讀一份情報,他看了一會笑著把那份情報遞給身後的環奉。
環奉雙手接過去閱讀了一會,笑著對天州說:“我挺好奇,葉楊身上帶了什麽牌子,情報部的情報真是越來越有漏洞了。”
天州點點頭,心裏略微安了很多,有時候他真的很羨慕自己的弟弟,他總是在創造著奇跡,那些創造是無意的,但是,他總是收獲滿滿,自己就沒那麽命好,不管他多麽努力,卻總是在做著錯事。
錯事嗎?
“這是我們要入住的地方,您確定要住在這裏嗎?”環奉小心的問著。
“恩,就住這裏,我要從他的第一步開始。”天州笑眯眯的說。
環奉呆呆的看著天州,天州在笑,這令他驚訝。
此刻萬裏之外的魚家,葉楊正站在院子裏玩弄的著自己胸前的牌子。
那個牌子上這樣寫著:
“我是葉楊,我有失憶症,如果我不小心走丟了,請您把我送回這個地方(地址)…………那裏是我的家,我的家人會重重的酬謝您。”
院子裏一聲貓的歡悅笑聲,花花叼著一隻大老鼠從院子裏飛快的跑過。它的脖子上也帶著一塊小牌子。
“我是花花,我是魚家的貓。”
都市遊行中的大鼓手
春夏交界,有個孟神節,不知道這個節氣是怎麽來的,總之它是傳統,是六國共同度過的最大的傳統節日,《音樂狂歡遊行三天不間斷在春夏交界到處喧鬧進盡情大鬧節》,簡稱《春夏節》。
以前,在魚悅他們的環境裏,樂醫是不允許在這一天不帶護衛上街遊行狂歡的,魚悅是沒機會,帝堂秋他們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羨慕不已,嘴上不屑,其實很想,一起玩的一個節日。
今年,在祈兆,這個家裏的每個成員,都得到了可以自由出行的特許,也就是說,他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這怎麽不令某些人欣喜若狂。
大清早的才六點鍾,魚悅已經行動起來了,花椒和傭人們在屋子外裝飾一輛平日買菜的有後鬥的小貨車。今天,蕭家全家,燦燦和兒子,琴早,小豆,葉楊和帝堂秋都必須坐這輛後鬥裏安放了舒服的厚厚的軟毛座位,中間有個擺滿零嘴的長條案子的車子出行。這幾位,被命令必須坐在車裏參加遊行和狂歡,不得離開車輛一步,沒辦法,雖然別人不會給車裏的帶來什麽麻煩,但是車上的某些人確實的的確確有不安因素存在。
“金色的絲帶再加一些。”燦燦倒是對這種平民狂歡很有興趣,好多年沒有全心全意的因為一個節氣去做準備了。
“燦燦,這是什麽?”琴早很好奇,真的,他看不出麵前這輛金燦燦,明晃晃,掛了金彩帶,加了金色的遮陽傘,帶著兩對圓形翅膀,有個圓嘟嘟腦袋和黑乎乎的兩個圖了黑色冒充眼睛的西瓜車像什麽。
“拉金蟲。”明燦燦為琴早解釋。
“拉金蟲?”琴早雖然笨,但是也是受過最高尚的教育而成長的樂醫大人,他確定他的昆蟲學教授未曾為他介紹過這種奇妙的昆蟲。
“恩,它吃樹葉,拉金子。”明燦燦確定的點點頭解釋。
“啊,傳說裏的昆蟲嗎?真是了不起。”琴早為燦燦的博學而發出讚歎。
“不是傳說裏的,是我想出來的,要是真的有那樣的蟲子,該多好啊,我一定養很多啊……”明燦燦拍拍手發自內心的讚歎了一句,說完轉身走開。
可憐的琴早,大概在他的世界,這樣自由的去想象,是不允許的吧,他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那個女人,心裏卻是佩服不已。
“尿片!”孫寶雲。
“拿了。”蕭克羌。
“奶嘴。”孫寶雲。
“這裏。”蕭克羌。
“寶寶睡袋。”孫寶雲。
“這裏。”蕭克羌。
“我的防曬膏。”孫寶雲。
“這裏。”蕭克羌。
“我的進口小陽傘。”孫寶雲。
“在這。”蕭克羌。
“出發老公。”孫寶雲十分興奮的一揮手。
“好的,老婆!”蕭克羌上去挽住老婆的胳膊,高興的奔著拉金蟲去了。
花椒一手拉著打扮成某種蒼蠅的妞妞,別問這種裝扮是誰的興趣,總之一定是那個怪胎,一隻手小心的抱著寶寶跟著他們叫喚:“夫人,先生,孩子!”
那對夫妻一頭冷汗的回頭去接孩子。
“他們很高興?”月光笑眯眯的站在台階上,人類今天的氣氛是他所喜歡的。
“恩,大家的弦最近繃得太緊,所以都很高興呢。月光,我們一先走吧!”魚悅拉下月光的胳膊,悄悄從一邊的角門出行了。
他們路過音樂大廳的時候,卻看到一隻肥肥的蚊子(好好)報著一根柱子大喊著:“不要,死也不出去,太難看了,不要啊!!!!”
明燦燦笑眯眯的拎著肥蚊子的翅膀:“兒子,安心,沒人會笑話你的,你是今天遊行大會上最帥的蚊子呢。”
“不要!!!!死也不要!!!!!”
“死了你也得給我出去!!!”
“那我還是死了好了!!!!!!!!”
……
“四海呢?”劉君四下張望著。
“大清早的就出去了,據說學校有活動,畢業最後一年,大概也是想好好的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吧。”羅寬笑了下。
白水城,商學院聚會中心,包四海無比熟練的騎著一輛獨輪車在學校裏溜達來,溜達去,一會大學遊行車就要出行,作為學生會的重要幹部,他希望站好最後一班崗。
為什麽包四海要騎獨輪車這個問題,沒人比跟在他後麵的易兩更清楚了。四年大學,身高還是那麽點,一張娃娃臉,這家夥經常被人認為誤入大學的高中生。當然這一點是不能提的,一提包四海肯定爆炸。
今天包四海穿了一身牧羊人的衣衫,一會學生會的一些學妹會穿著白白的,小羊兒的衣服一起遊行。在學妹當中人緣超級好的包四海,被學妹們一起托付為本年度所有男同學最嫉妒的牧羊人,鑒於某人個子太低,學妹一起出了個主意,就是叫牧羊人騎著獨輪車出行。
“易兩啊,你覺得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帥咧?”包四海摸摸氈帽上的那根彩色雞毛。
“恩,很帥……”易兩笑眯眯的誇獎,包四海還未曾飄蕩起來,身邊幾位女生卻眼睛露著小星星一般的讚歎起來。
“啊……多麽帥的一根豆角啊!!!!!!!”
包四海一頭冷汗的看著麵無表情,穿著一身豆角裝的易兩,大失敗。
“走吧。”易兩衝他微笑。
“……恩……”包四海甩甩腦袋,腰身一扭快樂的找羊學妹們去了。
上午十點,祈兆的天空幾股白色的禮炮雲團出現了,《音樂狂歡遊行三天不間斷在春夏交界到處喧鬧進盡情大鬧節》正式開始。
月光和魚悅今天都做穿著很長的袍子,這種袍子是純白色的,魚悅的下擺繡了一根火腿腸,月光的下擺繡了幾個大麵包,他們的臉上帶了半個巧克力餅幹麵具,衣服背後繡了紅紅的一個大字,月光那個字是“名”,魚悅那個字是“廚”。他們合起來就是“名廚。”
關於這個遊行創意,汗……魚悅的。
……
那幾朵白色的火藥雲終於消散於天空,魚悅拉著蹭著牆邊慢慢的行走著,這身邊的人就如春潮一般,呼呼啦啦的,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去,總之他們非常的興奮。
音樂聲突然從是四麵八方響起,月光驚訝的睜著眼睛四處尋找著,這不是樂醫的音樂,隻是單純的音樂,也許正常人看不到,但是月光能在天空中看到那些音樂凝聚成的快樂粒子,它們就這麽突然從四麵八方湧現出來。
“悅兒……”
“我看到了月光……”
“很快樂呢……”
“是啊,那麽多……”魚悅和月光仰頭看著那些單純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宣泄出來的音樂的靈感,隻是覺得十分舒服愜意。
切爾汶,春夏節也在進行中,現在,天州就住在切爾汶的首都度古,他們入住在度古的一條小街裏,方舟以前在切爾汶的第一套房子就在這條叫希水的小街裏。
希水很貧窮,因為這裏住著的都是附近幾條娛樂街討生活的人,這些人徘徊在城市邊緣,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顛倒著度過他們的人生。天州查閱方舟過去的資料,方舟第一次的任務就是在附近娛樂街的一家貴族休閑吧,他的任務就是為了接近那裏的某個政治人物……而希水這套破舊的小公寓,就成為方舟邁出人生的第一步。
初到切爾汶,環奉想了很多辦法把這套小屋子收拾的齊整,那裏已經快二十年沒人住了,走廊裏破舊的木板地板嘰嘰呀呀幾乎要塌陷,房主雖然很實在的告訴環奉,他可以提供更好的住房,價格是一樣的,但是環奉的態度很堅決,不,應該是天州的態度很堅決,他確定他要在這裏住個十幾天。
環奉安排好天州的住所,很快的返了萊彥,要知道他必須處理天州不在日子裏的一些事務,現在,他已經得到了天州的全部信任。
春夏節的前一天,天州睡的並不好,因為這小屋的床並不是那麽舒服,還有推開窗戶外麵就是垃圾傾倒點,房間裏很悶熱,又不敢開窗,環奉沒給天州裝空調,因為這間破樓的電線根本扛不住。
天州一整夜的躺在那裏翻來覆去的想方舟在這裏的日子,他看著那塊天花板,幻想方舟看著它的樣子,一直到淩晨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是還沒睡了幾分鍾,屋子外,卻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天州反應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抓起丟在一邊地板上的很舊的一條牛仔褲套在身上,他□著上身,把門打開。
屋子外,希水的幾位街坊呆呆的看著這位大美人,他雙眼帶著一絲嗔怒看著這幾位。
“作為……作為希水的街坊,您願意賺五個卡遜塔嗎?”那位穿著古代樂隊衣衫的青年渾身冒著粉紅色的泡泡,看著天州磕磕巴巴的問到。
天州不明白,另外一位中年人連比劃帶說的說明來意。
原來,希水這個邊緣小區的街坊門組織了一隻臨時樂隊參加春夏節,他們的大鼓手昨天晚上在酒吧喝多了,所以今天臨時找替代。
“不願意。”天州冷冷的回了一句,管他什麽春夏節,他才剛剛有點睡意。
“先生……我們的人手實在不夠,您不想連累整個小區的街坊吧,我們實在找不到第四十八個男人了,我們連雜貨店阿伯都叫上了,不然就排不成方陣了,我們又不能用其他街區的人……哎……這是你的義務啊……先生……”
那位青年拔著門哀求著,但是天州不為所動。他從萊彥過來,提前處理了六天的公事,來這裏因為不適應失眠加煩躁,他困極了。
“先生,每個住到這個街區的人,都要履行義務的,您不能拒絕,不然……”青年大喊著,卻突然發現努力關門的這位大美人,突然停止了他的動作。
“每個住在這裏的人,都要去嗎?”天州對這句話是很感興趣的。
“當然,每個人都被安排任務,不管後勤也好,捐錢也好,必須的。”青年認真的解釋。
“那我捐錢。”天州回答。
“不行啊,您是這個區的第四十八個男人,必須去。”那位中年人口氣有些硬。
天州看看他們,想了一下:“我不會敲大鼓。”
“啊,您看我的手勢就行,我每蹦一下您就敲一下,我是樂隊指揮。相信我好嗎?”青年看天州語氣鬆動,高興的解釋,啊,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半小時後,天州穿著一套略微顯得大了一些的卡通樂隊士兵裝,胸前綁了一個大鼓,他站在隊伍的最後一排,他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他也毫不在意,反正這裏沒人認識他。
樂隊的人們站在那裏竊竊私語,畢竟,這個人壓根不像希水的人,即使他穿著那麽不合適的衣衫,但還是這麽醒目。
“這個,您戴上好嗎?
那位青年雙手拿著一頂誇張的高頂白色金邊士兵帽子雙手遞給天州,天州接過去毫不在意的戴上。
那帽子,顯然是不合適的,它太大了,天州的半個頭陷在裏麵,還有那條帽帶,它寬寬的卡在天州的下巴上。
“真是抱歉。“青年很抱歉的看著方舟勉強露出的不足四厘米的臉,他無法看前方,他隻能看著地麵。
一些人笑了起來,但是笑聲並不是惡意的。
上午九點,切爾汶的白色禮炮在天空炸了幾聲,那位換了樂隊指揮製服的青年,揮動了一下他那把金色帶星星的指揮棒高喊。
“希水的街坊們!“
“在呦!”
“去年我們輸給了XX街的*****們,今年可不能輸了!”
“是呦!”
天州半個哈欠被憋了回去,他被那位青年的鼓勵逗樂了,這家夥倒是很會挑動氣氛呢。
“大家想下,如果今年我們贏了,那麽我們會得到什麽?”
“二十個卡遜塔!”
“那麽大家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是!!!!!!!!”
隨著一聲巨大的炮響,希水街的大鼓手初登場!
切爾汶中心區的觀禮台,一群達官貴人們早就在此包了席位娛樂,春夏節的觀禮台並未按照一般的政權階級區分,它是按照錢數區分的,你出的錢越多,位置就越靠前。當然,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前三排的席位,能提前買到席位的都是有辦法的人,這所謂的辦法和路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上午九點十分,狂歡的熱浪席卷整個度古中心區,,男女老少披紅掛綠,豔裝濃抹,載歌載舞,一輛輛有特色的彩車,各種形式的表演隊伍從觀禮台前經過。觀禮台上的人,購買一種叫折金卷的帶著絲帶的銀質紙片,如果看到中意的隊伍,就把紙片丟出去,這些紙片按照等級不同能換到現金。
所以每年觀禮台這邊能觀賞到最最精湛的表演,因為度古最最有錢有勢的人都聚集在此。
“敖文表哥,真是的,今年又是你得手了。”薩卡敘寧衝著前麵包席的好友打招呼,這位二十多歲的度古金融新貴羨慕的看著自己的表哥,他總是這麽有辦法,每年都能買到前座。
敖文回過頭,衝自己表弟弟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薩卡敘寧高興的拉著自己小女朋友的手,站起來,看下四周羨慕的眼神,然後帶著某種虛榮穿過狹隘的過道,坐到前排。
撫摸著那個舒服的包邊軟沙發,薩卡敘寧舒服的歎息:“嘿,表哥,真不愧是度古的魔術師呢,你總是最有辦法的,哎?今年你怎麽沒帶新伴呢?怎麽,我們切爾汶找不到表哥喜歡的人了嗎?”
敖文靠著沙發,他那張切爾汶著名的英俊臉上露出一臉乏味:“膩了。”他淡淡的說。
“是啊,是啊,您早就該收下心了,還是聽從姨媽的,找個女人吧,女人很好的,幹嗎喜歡……呃,抱歉表哥。”薩卡敘寧連忙閉了嘴,自己這個表哥有多難招惹,他是清楚的。
本來好好的氣氛,因為敖文的陰鬱,搞的十分尷尬,薩卡敘寧神情緊張的四下張望,突然他指著一個隊伍的大鼓手說:“哈哈,表哥,您快看那個鼓手,實在是太有趣了。”
敖文微微抬頭,那是一個一看就是臨時拚湊的平民樂隊,他們穿的製服有新有舊,樂隊的音樂簡直可以用亂七八糟來形容,但是就是這樣的隊伍,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他們哈哈大笑著,把手裏的折金卷丟過去。
隊伍最後的鼓手,安全按照自己的意願敲著大鼓,他高興了就來一下,不高興了,就無所謂的跟著隊伍溜達。他的帽子太大了,他隻好用一隻手扶著,另外一隻手他還想打哈欠,顯然這位鼓手先生最近沒休息好,顯然他忘記了自己手裏拿著的鼓槌,每次打哈欠他丟了他的大鼓槌,可憐他身邊的長號先生隻好不停的幫他撿起來。
於是在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時間,滑稽由此而來……
敖文先生也覺得十分有趣,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薩卡敘寧長出一口氣的躺回座位,安心觀賞起演出。
但是,就在此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大鼓先生大概敲的過於用力了,他一下沒抓住,鼓槌飛了出去,那鼓槌好巧不巧的落到了敖文的腳前……
從天而降的一億個餡餅
天州一邊走路一邊打瞌睡,假如不是因為疲憊,他一定會喜歡這樣的遊行,這樣的氣氛,猶如上千人吹著愉快的下班口哨一般的愉悅,在他過去的日子何嚐感受過。
童年,少年,青年,如今他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天州,不管如何變換環境,他都未接觸過這個層麵,他對這個層麵的認知是無知的。
隊伍的音樂奇奇怪怪的彈奏著,對音樂要求完美的他,實在無法忍受,忍無可忍,他隻盼望著這樣的遊行趕快過去吧,他腳上那雙靴子實在太大了,雖然那位好心的指揮為自己塞了不少衛生紙進去,但是他還是覺得帶不起來。
他就這樣拖遝著這雙大鞋,帶著那個大帽子,一生當中他走了最長的一段路,徒步行走八條街,他的胸口,那麵大鼓越來越重,還有人不停的往他身上丟東西,他覺得被冒犯了。
此處的冒犯,並非天州對階級如何的敏感,而是他承受的教育令他無法忍受這樣的態度,這是他的潛意識習慣。
那位指揮先生,從來沒指對過節拍,雖然他大汗淋淋,雖然他無比賣力。整個段快樂進行曲,竟然沒有一位演奏者願意按照曲譜走,48個人,就有四十七個人按照自己的情緒來,他們搖頭晃腦袋的,渾身激動的,無比興奮的亂七八糟的表演著。
而他們的觀眾們竟然也完全不在意他們的錯誤,他們很捧場的笑著,鬧著。
多少年來沉澱下來的習慣,天州不能忍受錯誤,尤其是音樂上的錯誤。所以四十八個人,隻有他自己按照正確節拍走,但是正是因為這樣他成了隊伍裏唯一的錯誤者。
一段小號的齊鳴,接著是一段長號逐漸,逐漸把音樂送上高峰,在律動中,本曲最□的那聲大鼓終於輪到了。
天州打了個哈欠,舉起鼓槌準備給這些錯誤的演奏者還有那些錯誤的、完全沒樂感的笨蛋一聲正確的大鼓聲。
但是,很遺憾的是,那個抓握著並不舒服的大鼓槌失手從他手裏滑了出去。
天州的眼睛跟著鼓槌,一直跟到它平安落地,然後他扶著自己的大鼓,還有那頂該死的帽子,慢慢走出隊伍。他沒看到此刻隊伍的演奏者用多麽驚訝的眼神看著他,他沒看到他穿越過人群,走到貴賓席台階上的時候,那位指揮者幾乎暈厥的樣子,他隻是按照自己認為正確的步調走。
天州看看地麵上的鼓槌,又看看胸前的大鼓,非常明顯,他無法彎腰蹲地的撿起那個鼓槌,所以他跟旁邊的人說:“幫我撿起來。”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是還是撿起他的鼓槌遞給了他,他給的角度十分的刁鑽,就身體向後躺著,微微抬起手臂,愛給不給的樣子。天州吸吸氣,是,這裏不是樂醫的世界,他隻是個平民,如果想平安的在切爾汶度過一段時日的話,他還是不闖禍的好。
於是,他微微低頭,去拿那個鼓槌,那個該死的鼓槌。
然後,那個巨大的帽子,很稱職的掉了下來,砸在了那個人的腦袋上,天州看下他,那個人摸摸額頭,驚訝的盯著他看。
“抱歉。”天州為自己的帽子砸到人道歉,他看那人不動,隻是那麽奇怪的看著他,他無奈的身體微微下傾,拿過那個鼓槌。
天州想站起來,但是更大的麻煩等待著他,他的頭發勾到了那位先生胸前金燦燦的禮花扣上,天州看下那邊已然震驚的完全停止的人們,是啊,他耽誤了那些人可憐的遊行,要是那些人輸了,自己還能在希水住下去嗎?
天州抬起腿,一腳踩在貴賓席的沙發上,把手伸進靴子,他隨身都要帶小刀。以前他帶信仰之刃,現在,為了安全著想,他帶著一把匕首,說是一般的匕首,那把東西也是銀光錚亮,發著逼人寒氣的東西,尤其是當他拿出來一刀揮斷頭發,接著很利落的把匕首回鞘插回靴子,然後微微把身體向右邊挪動了兩步。
兩個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大漢,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天州看下他們,嘴角勾起一絲絲笑容,能叫他們觸碰到自己才奇怪了。
“抱歉。”天州為自己帶來的麻煩進行了二次道歉,如果環奉看到一定會萬分驚訝的。
那人還是沒說話,真是沒禮貌的人,天州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眼睛帶著一貫的鄙視外加看不起的眼神。
大鼓聲再次響起,樂隊指揮揮舞著他的指揮棒,顫抖著指揮著,他一邊指揮一邊向後看,而他的大鼓手,依舊執著的犯錯,依舊打著他的哈欠。
指揮先生非常驚訝,為什麽這位鼓手能安全的回到隊伍裏,警察就……這樣放他回來了?
天州並不知道,剛才自己已經在危險的地段幾經徘徊,並非他不聰明,也並非他不精明,隻是在他所以然的世界當中,隻是飛個鼓槌,隻是那把刀切下頭發,隻是大帽子掉下來砸個人,這些算不上什麽吧?而且他已經道歉了,雖然他覺得略微不妥,但是做都做了,他懶得去想,他想回家睡覺。
坐在貴賓席上的敖文,無視表弟薩卡敘寧驚愕的張大的嘴巴,他隻是輕輕的,小心的,從扣花上摘下那一縷軟軟的,質量非常好的頭發,他輕輕把那縷頭發放在嘴巴邊親吻了一下之後,對表弟笑眯眯的說:“嘿,薩卡敘寧,你看到了嗎?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薩卡敘寧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點點頭。
天州背著那麵大鼓,跟著那個雜牌軍整整走了十一個小時,他的雙腳打出泡。關於他的驚險經曆,開始那些人還是在意的,但是遊行隊伍狂歡氣氛的渲染,人們見無人來追究,漸漸的不再害怕,雖然過了今天他們肯定會想,會說這件事,但是,那是明天的事情。
“您好,您要吃個水果嗎?剛才有位大眼睛的姑娘,往我口袋塞的。”隊伍終於休息,據說,兩個小時候,就要進入深夜狂歡,所以這個節日才叫《音樂狂歡遊行三天不間斷在春夏交界到處喧鬧進盡情大鬧節》,那位指揮先生走到天州麵前遞給他一個蘋果。
天州看下那個蘋果,多少人拿過它,這個人的口袋誰知道會裝些什麽東西,他才不要吃,天州把腦袋扭到一邊,根本不想理這個人。
指揮先生不好意思的看下四周,幸虧所有的人都疲憊不已,大家都在抓緊時間休息,沒人去看他的尷尬。
“我叫研然艾洪,您的名字?”指揮先生介紹著自己,切爾汶的人都是複姓。
天州想了下:“天州。”
關於天州這個名字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即使在有風,知道天州這個名字的也不過是長老會以上階級的人,這世界上的人萬萬千千的,天不是個多麽特別的姓氏,它隻不過是在有風的遊戲規則裏起了一個區分作用的符號,這就是天州對自己姓名的態度。
“您是外國人?”研然艾洪說完上下打量已經脫去大鼓,甚至脫了鞋子,坐在路邊台階上的天州。
天州沒理他,他正看著自己的腳,他的腳上大大的起了六個大水泡,腳趾前端的薄皮全部起來了,非常的疼。
研然艾洪對那些水泡並不在意,隊伍裏許多人都起了,即使是勞動人民,也會受不了今天這樣的遊行的。
“哎呀,您可真驕傲。”研然艾洪笑了下,他站了起來,伸手從路邊一個長刺的植物上摘下植物的刺,他彎腰抓起天州的腳準備吐吐沫消毒,然後拿那根植物的刺幫他挑開那些水泡。
“啪!”天州一巴掌打開他的好意,他絕對無法忍受別人對他的腳吐吐沫。
研然艾洪有些怒氣,他張嘴正要說什麽,場地另外一邊有人叫他:“指揮先生,指揮先生,快到這裏來。”隊伍中,一個吹小號的號手神色慌張的叫著研然艾洪。
天州抬頭看了一眼走開的研然艾洪的背影,接著看自己的腳,他的腳如今並不美觀,那雙大鞋不知道有多少人穿過了,一些黑色的泥巴粘在他的腳上,這令他惡心,他抬起頭,看下四周。
這裏是隊伍休息區,一些公共的水管在地上自由的冒著冷水,有些饑渴的遊行人員走過去,撿起水管直接就著水喉喝水。天州站起來,也撿起水管衝洗自己那雙可憐的腳丫子,衝洗幹淨後,他有樣學樣的摘下一根植物的刺紮破那些水泡,擠出裏麵的水。
研然艾洪端著一大盒麵值非常大的,齊刷刷,新展展的折金卷來到天州麵前,他的身後,遊行隊伍的所有成員都是驚訝的,帶著羨慕的眼神,嫉妒的眼神看著研然艾洪。
“這是……千蘇敖文先生指名給您的。”研然艾洪蹲下,向天州展示那些可以換成現金的折金卷。
天州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用自己撕下來的襯衣包裹自己可憐的腳。
“按照規矩,東西要平均分配,當然最大的一份是您的,您看,你要留下多少?”研然艾洪吞咽了一下口水,這是錢,真正的折金卷啊。
“隨便。”天州換了一隻腳繼續自己工作。
“那麽,五分之一可以嗎?”研然艾洪小心的說出一個公平的分配方式。
“……”天州點點頭,注意力依舊放在他的腳傷上,即便是那邊發出巨大喝彩聲,他都沒抬頭。然後在接著休息的一小時內,不斷有人過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有人親昵的稱呼他為老兄,有人把自己帶的老婆親手做的餡餅遞給他請他一定要嚐一嚐,很快天州周圍放滿了食物。
遠處的音樂還在喧嘩著,天州坐在路邊的廢紙板上,他伸展著自己勞累萬分的腿,靠著路邊的牆壁,而他的周圍放著各色食物,半個麵包,幾個餡餅,幾瓶飲水,還有半個幹乳酪,假如不是他那副海妖一般的麵孔,假如不是他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他和真正的乞丐是沒區別的。
“他收下了?”千蘇敖文很高興那個有一雙藍眼睛的絕頂美人能收下自己的禮物,即使得到了確定的回答,但是他還是再次的問了下自己的隨從。
“是的,沒說什麽的就收下了。”隨從笑著回答。
“幹得很好!不過真的很遺憾呢,原本我對他印象還是很好的,不過……算了,沒個性就沒個性吧,不過我真的很喜歡驕傲的、有性格的人,你知道的,我見了太多空虛的軀殼,找個有思想、有個性的人真的是很難的,我以為……”
千蘇敖文突然發覺自己嘮叨的過多了,他閉了自己的嘴,繼續作出非常有興趣看表演的樣子,隨從沒說什麽,到是他的表弟討好的說了幾句那位美人的話,千蘇敖文給了表弟幾個笑臉,非常的難得。
休息過後,又是幾個小時的夜遊,天州覺得這輩子,他一定會深深的把這個記憶記在靈魂當中,當那位指揮先生告訴大家可以結束了的時候,他揪下那麵該死的大鼓,二話不說的攔了一輛穿行在遊行隊伍中的出租摩托離開了。
回到希水區的天州,無比狼狽的回到寓所,什麽走廊破舊的黴臭,什麽並不舒服的床鋪,什麽窗子後麵的垃圾堆,他都顧不得了,他打開房門,脫去那套該死的遊行製服,脫去那雙臭鞋丟到門口,直接□的走進房間。把那些討厭的東西拍在門外,他站在狹小的浴室衝了個熱水澡,甚至他還好不嫌棄的吃了一個冰箱裏放了一天的硬麵包,然後,他穿著幹淨的睡衣鑽進床鋪,隻用了一秒鍾就睡著了。
第二天下午,千蘇敖文帶著自己的表弟,還有他的隨從來到了希水區。
“我的天,表哥,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地方。”薩卡敘寧拿著他的手帕堵著鼻子,小心的繞過那些路麵上的臭水凹,他一邊走一邊抱怨著。
往日,希水是非常熱鬧的,在那些臭水凹的附近,到處都是小攤子,現在這裏除了到處跑的野狗,安靜異常,昨日興奮的人們已經沒有精力再出來做什麽營生了。
“是這裏嗎?”千蘇敖文仰頭看著這棟二層舊樓,這棟建築物竟然能直立起來,簡直是奇跡一般。
“先生,絕對是這裏,我前兩天交的鑰匙,您不知道,他的同伴……嘖嘖,那也是一位美人呢。”房東太太討好的笑著,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圓形鑰匙板,那上麵綁了一圈的鑰匙。
“我去幫您把他叫下來?”房東太太討好的說。
“不用。”千蘇敖文非常大度的揮揮手,他很想看看那位有著一雙寶石一般眼睛的美人到底生活在什麽樣的環境。
走廊的樓板子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睡夢中的天州皺下眉頭,他翻了個身繼續睡,他累壞了。
“膨……膨膨膨……膨膨膨膨!”房東太太一邊敲門,一邊衝著千蘇敖文笑,她很尷尬,因為她的這位房客好像很注重自己的隱私,他換了新的鎖子,她的那圈權利鑰匙竟然沒有一把能打開這裏的鎖頭。
千蘇敖文看著地麵上丟棄的服裝,那些衣服四處丟著,甚至,幾條帶著血漬的襯衣布也丟棄在門外。看樣子,他的這位新寶貝,過的並不好。
膨……
膨膨膨……
膨膨膨膨……
天州終於被巨大吵雜的敲門聲吵醒,他緩緩的坐了起來,他看著搖搖欲墜的大門,一些灰塵緩緩的因為某種力量的撞擊掉了下來。
撩開被子,天州光著腳站在地板上,來自腳丫子上巨大的疼痛一直傳到他的心底,他一步一挪的來到門口打開門,門外,那位肥碩的房東太太帶著笑容對他誇張的喊:“我的孩子,真要恭喜你了,您的頭頂,硬是砸下了一億個餡餅呢!”
天州看下她身後的那幾位,一股子巨大怒火纏繞在他心中,他甚至想,也許他來切爾汶本身就是錯誤的一個行為。
“我欠你房租?”他問房東太太。
“當然不,我親愛的孩子!”房東太太誇張的說。
“滾!”天州這人,即使怒火再大,他也是這樣語調清晰,不驕不躁,他對這位太太說出了他在人生之前從未對女人說過的過分話。
說完,狠狠的甩上了房門,轉身繼續睡覺去了。
都是愛過他的人
房東太太驚訝的看著這位在她看來,實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時髦的上等人,她甚至能從他那雙毫無瑕疵的手上能觀察出來,這位先生養尊處優。
但是,他們就這樣的,毫不留情的,被那位新房客關到門外一直關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房東太太沒說話,她唯一的,小小的權利就是欺負一下那些付不出錢來的房客們,當然,那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的樂趣,假如不是虧欠房租,誰會去陪一位又老又醜的女人嘮叨呢?
敖文站在那棟搖搖欲墜的小樓下麵,他看了一會突然對身後的表弟笑了:“這裏是希水,這裏的驕傲隻能保持三星期。留下我的名片,他會來找我的。”
天州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某人預定的目標,自己已經被打上了標簽,他今後,不要想在切爾汶任何地方得到工作。
當然,關於這個問題,天州不會考慮的,他隻是來感受方舟的生活,住一下他住過的地方,了解一下他的世界,他無需也要按照方舟走過的那些生活道路也原樣子的來一把。所以,大概那位敖文先生要失望了,這輩子,天州不會求他,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不會求他。
至於為什麽他會這樣偏執的到處尋找那個人的痕跡,這大概隻有他自己明白了。
每天清晨,天州會從那張小床上爬起來,他認真的打掃著個人的衛生,打掃房間,清潔自己。說起來可笑,天州不會自己保養手指和修剪指甲,在他成長的這兩個畸形環境中,無論怎麽變化,無論多麽人間或者地獄,都有人為他修剪他的手指甲。
清潔完畢後,天州會穿好衣服,慢慢的溜達出去。在有個地方,坐在那裏可以看到方舟工作過的地方,那是一家咖啡店的窗戶,隻要坐在那裏,就能看到某個休閑銷魂之所。天州每天會在那裏吃兩餐,晚上很準時的九點上床休息,他完全不覺得乏味,他甚至覺得,這,就像一個假期。
“天州先生,請等一下。”研然艾洪在小區的一個角落叫著天州,這是天州在這裏住的第十四天,最近他胃口不好,所以,咖啡也不喝了,還自動給自己減餐。
“這個給您。”研然艾洪悄悄遞給天州一卷錢,那些錢很髒,麵值並不大,抓的溫熱。
“不要。”天州把錢遞還給他,轉身想走。
“難道您想屈服嗎?難道您真的要成為那些剝削者的玩物嗎?假如不想,那麽請收下這些錢,我會悄悄支持您的,相信我。”那位曾經的指揮先生,很急切的略微帶著氣憤的把錢塞回來。
天州抓著那卷鈔票,奇怪的看下這位一副正義使者樣子的切爾汶人。
“不管您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相信我,真的,您隻能相信我,等這件事情過去,我就帶您離開,離開這個醜惡……啊!您要幹什麽?不要……救命啊……”
天州打了正義先生,因為他一邊說話,一邊竟然拿起他的手撫摸起來,所以天州毫不客氣的把他一腳踹到牆根,毫不客氣的揍了他。
走出巷口,天州突然看下自己的手,他突然明白了某個人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他拿出口袋裏的手帕,把手和皮鞋的邊擦了一下,接著他把那塊手帕丟進垃圾堆說:“真髒。”
千蘇敖文坐在車子裏,看著那個人被那個卑劣的下等人拖進小巷,他氣的牙根癢癢,沒過多久天州走了出來,他拿起白色的絲帕連手帶鞋子擦了一遍後,把那塊手帕丟棄在路邊的垃圾堆。
千蘇敖文看著天州的背影走遠之後,他下了車子,來到小巷,小巷的一角,有位鼻青臉腫的先生呻吟著:“請幫我……哎呀……叫警察……救命啊……我要死了……請幫我……叫救護車……”
千蘇敖文當然不會救他,他甚至想也上去踹他幾腳,他站在那裏突然笑了。
“表哥,不好了,你的美人被帶走了。”薩卡敘寧從街外跑進來。
最近,千蘇敖文每天都會來默默的看著那個叫天州的家夥,開始他覺得他是來看他的窘迫樣子的,就像之前他做過多次的事情一般,他逼迫過許多人,他認為這是一種遊戲,他的手段並不高杆,但是屢屢得逞,這不能怪他,這隻能怪全球經濟緊張。
最近,千蘇敖文覺得自己淪陷了,他瘋狂的喜歡上了一個人,說不清為什麽喜歡,那個人沒親戚,沒朋友,他就像個希水幽靈,他不說話,不交朋友,他每天默默的坐在那個座位,托著下巴看著一個方向,一看就是一天,千蘇敖文覺得,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寂寞的人,他就像一本命中注定的悲劇書。
天州看著麵前的這張照片,照片裏的方舟還呈現少年時的模樣,他還小,還稚嫩,還……有著單純的笑,但是……他依偎在一個臭豬的懷裏。
天州放下照片,看著麵前這隻肥豬,此刻切爾汶的天氣並不炎熱,但是,這個人卻一邊擦著額頭的汗珠,一般喘粗氣,天州看下照片再看看他,心想,這人比起以前,大概是最少胖了八十斤以上呢。
“我,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抓不到你了,我的小心肝……”一個肥碩的人用如此尖細的嗓子說話,這實在很難聽。
天州的心髒莫名其妙的疼了起來,他站起來,很快有個彪形大漢強迫他坐了下去。
現在天州坐著的地方正是,他一直看著的希水邊緣的一家私人會所,當年的方舟在這裏做過最卑賤的小童。
“真沒想到呢,你長大後竟然這麽漂亮,不,當年你就是最漂亮的。寶貝兒,把那些東西還給我好嗎?你知道的,沒有那些威脅人的東西,這裏的買賣是在越來越難做了,寶貝,我們可是夫婦的,我不是答應你了嗎,一定會對你好……來,把那些東西還給我……我們再像以前那樣好嗎?”
確實的,實實在在的天州感覺到了那份疼痛,來自內心。
“你不能跟他走。”千蘇敖文跑進這裏。
“千蘇敖……文,啊,新生代的帝國大商人,真是歡迎,不過本店現在暫時不開業,您能晚上來嗎?”胖子怪笑著對千蘇敖文說。
“來你這裏會髒了我的鞋底,祖其晤貢,全切爾汶都知道你是個變態,你性虐待玩弄死的少年染紅紐利河水(切爾汶的三大支流)。”
千蘇敖文這句話是說給天州聽的,但是很明顯的天州沒有聽,他渾身在發冷,的確他腦袋裏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但是這個身體,這個身體是他的吧?真可笑,他竟然想替他來找什麽記憶,他在翻找什麽呢?他能看到他什麽呢?看到……是啊,他看到了,他看到一個屋子的角落,那個傷痕累累的方舟,看著窗戶外的藍天。
“我竟然一點溫暖也未給過他……我是豬嗎?我甚至還不如這隻豬呢。”天州慢慢站起來,向外走,那些保鏢想阻攔他,但是很明顯,他們無法靠前,一陣古怪的音樂從奇怪的地方響起來。
那是環奉。
天州慢慢的走到那個胖子麵前,他仰頭看著他,他必須仰頭,他太胖了。
“你可記得我?”天州問他。
胖子愣了下,在他記憶裏,那個少年方舟大概不具備這樣的態度吧,他就是個小可憐,當然,最後那個小可憐盜取了他一生的心血,他才不得不從切爾汶的某個層次跌落在這個下等區蜷縮著自己。
“當然……記得,我以前是那麽的愛你,每天晚上……我都會叫你啼哭十幾次,一天……”
胖子在那裏嘮叨,千蘇敖文卻呆了。
“我說我不認識你你相信嗎?其實,我還不如你呢,我從來……都是看輕他的,為什麽這樣冷呢……”
天州說著奇怪的話,他站在那裏看著屋頂的吊燈,吊燈的周圍是古代的一個壁畫,上神的兒子因為錯誤被丟入凡間,他成為卑劣的奴隸,與秸鱗(傳說中世界上最醜陋的女人)生下了一個兒子。
那副畫的名字就叫□。
“真是遺憾呢,我們都是……愛過他的人,嗬,一個傷害他的肉體,一個傷害他的的心。”天州低下頭,突然很方舟的撫摸一下他的頭發,他的神情突然變得那麽像那個人。啊!他終於明白了他,他必須做出那麽招人厭惡的刻薄,他害怕別人觸碰他的內心。
“你必須死。”天州對他說,是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他過去對方舟做過什麽,也許那個時候的方舟必須討好他,必須忍受他,但是他是天州,所以,這隻豬,他必須死。
“如果他死了,你會離開切爾汶嗎?說實話,我並不想和您對立,我還不想招惹你,我也打不過你。所以,我允許你在切爾汶殺死這個肥豬的話,你能離開切爾汶嗎?”
屋子裏,一個女人的聲音慢慢響起,天州沒有回頭,他早就知道這個人,她就在他的附近。
“切爾汶的國家樂醫總裁所所長,新上任的所長華萊西亞大人,幸會。”天州緩緩回頭,看著那位穿著一身火紅長裙的女人。
包四海小心的問著魚悅:“哥,您看行嗎?我第一次想收個徒弟呢,現在我們這邊不是不能對外招生嗎?但是你看,我們可以自己找啊。”
現在,魚悅和包四海還有易兩,還有剛回國的榔頭,坐在白水城的一家很普通的酒吧裏,以魚悅對酒水的認識,這裏沒有一杯能喝的酒,這裏的東西實在是太難吃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酒吧裏的人都吃的很香甜,甚至他們聽音樂都聽的如醉如癡。
“琴聲細膩,表現力豐富,音樂富有張力,節奏把握清晰,四海,這人不錯。”榔頭對包四海誇獎了幾句。
真是沒想到,隻是幾年,榔頭一張嘴竟然說的全部行家話了。
魚悅笑了下,看看包四海:“挺好的,隻不過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來,還有,他最少也有四十多歲了把?已經不好打基礎了,而且,人家願意來嗎?”
包四海笑了下:“第三方樂醫名聲不好,但是他又不知道我是樂醫,先騙到手再說。”
魚悅笑了一下,看看榔頭:“據說這條酒吧街有白水城最好的酒,我很久沒回來了,不然,我們喝一杯。”
“是啊,我們也很久沒一起喝酒了。”榔頭衝他笑了下,兩人站起來,轉身離開。
“這兩人,以為拍電影呢,還來去都不打招呼的。”包四海無奈的搖頭,他看下身後的易兩,易兩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鈔票,伸手抓過一位酒保的領子硬生生的,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的就把人家拖了回來。
“把,那個人叫過來。”易兩把鈔票放在酒保的口袋裏後指著舞台上一個捧著一把模樣古怪,通了電的樂器,大叫大唱的,頭發用啫喱全部焗的梳理起來的,穿著鑲嵌著寶石的馬甲,露著胸口的骷髏紋身的……中年男人。
酒保看了易兩一眼,把錢從口袋拿出來,丟到他的臉上,怎麽說呢,這位酒保的動作是帥氣的,不過易兩才不會為此受到影響。
“你們這些該死的挖角者,我們老板不簽約!”那位酒保這樣喊著。
易兩被如此侮辱,他自己不在乎,但是有些人卻受不了了,包四海蹦了起來,對著酒保的屁股就是一腳:“誰要挖他的角。”
酒保向前倒了一下,易兩迅速阻擋到包四海的麵前,他悄悄的把腦袋後仰:“您就是來挖角的。”
包四海,仰頭喝了幾口……汽水,他不喜歡喝酒。
“誰說的啊,我就是來收徒弟的,真的。”
酒吧,最怕亂,隻要有一絲絲的風吹草動,人們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無比。他們圍攏過來,開始大喊大叫,唯恐天下不亂。
那些收份子錢的保安公司,倒是迅速撤離了這個地方,假裝沒看到。
“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是來收他做徒弟的。”大概是覺得自己個子太低,包四海蹦到桌子上突然指著舞台上一臉霧水的彈奏者大聲的解釋了一句。
那些人,他們哄堂大笑,就連那位演奏者他也笑了。
鬥
甘圖仔細看著麵前這個娃娃臉,在周圍哄堂大笑的聲音當中他打量著他,這人二十歲大概都不到吧,一張娃娃臉,微微的笑意甜甜的,他並未因為那些笑聲而去生氣,他就很熱切的看著自己,那個表情不像在看人,倒是像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在看一個玩具,他要得到自己,甘圖冒了一身冷汗,因為那個娃娃臉的目光實在是太熱切了。
這可是自己的第一位徒弟啊,包四海熱切的看著甘圖,年紀大點沒關係,個子比自己高,沒關係,沒有基礎,沒關係,他可以教他,哥哥都答應自己收徒了呢,這次一定要好好的給他們做一次漂亮的事兒,一定要家人刮目相看。
“你一定要做我的徒弟。”包四海確定的再跟甘圖說了一次。
甘圖尷尬的笑了下,他不想打擊這位先生,他是正宗的音樂學院畢業的學生,因為畢業後工作難找,他才開了這家酒吧。這附近的酒吧生意個個不如他,那是因為甘圖的音樂在酒吧一條街是出名的,甘圖熱愛音樂,以前他也做過有關於音樂的美夢,那就是讓全世界認同自己的音樂,可惜,他的形象好像不適合當年的流行風,也許現在野性男人會招人喜愛,可是他的年紀又大了,不過在這個小小的酒吧街,倒是人人認識他的。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啊。”甘圖對包四海有禮貌的笑下,應付著,畢竟來的都是客嘛。
“怎麽你才可以做我的徒弟呢?說出你的條件來,我答應你任何事情。”包四海是急切的,但是他忘記了,越是急切別人越覺得你不值得。
“小兄弟,我真的不可能做你的徒弟,我也沒有什麽條件,如果您喜歡我的音樂,你可以每天來,我給你六折,幫這位先生辦一張貴賓卡。”顯然這位甘圖先生也並非傻瓜,他已經在推銷自己的貴賓卡了。
包四海看下易兩,易兩麵無表情無法給予他任何幫助,於是他隻好辦理了一張貴賓卡。
“甘圖……再來一曲……來一個!”酒吧有人吆喝著。
甘圖衝自己的衣食父母們點點頭,轉身上了舞台,一邊的服務生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鍵盤樂器,他站在那裏衝大家鞠躬:“在我們這條小街,我們這個酒吧不是最排場的……甘圖也不是最有出息的酒吧老板(觀眾笑),但是,能和大家交朋友,表演甘圖最喜歡的音樂,那正是最快樂不過的事情了,這首曲子,節奏快速,是我最近做的曲子(啊,他還會作曲,包四海更加高興了),它的節奏非常快速,希望大家喜歡。”
甘圖的手指輕輕的放在鍵盤上,一首輕快帶著濃鬱的街頭風的曲子慢慢的,由他的手指表現了出來。
音樂的最初,那些音符就像軟綿綿的棉花糖,輕柔……後慢慢的那些東西產生變化,開始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加著速度,越來越快,輕盈跳躍的節奏充滿歡樂的氣息,甚至,一些活潑的顏色也被他表現了出來。
酒吧裏喧鬧的聲音從甘圖的音樂開始,就停止了,沒有人去打攪甘圖的音樂,因為即使是放過一個節奏也是遺憾。
“易兩,我喜歡他。”包四海歎息了下,沒想到平民的世界,音樂已經能演繹成這樣了,真是了不起。
關於音樂的美感,表現力,其實並非樂醫的主要課程,樂醫是從精神力開始的,他們注重的是音樂的磁場力,但是也不是說樂醫的音樂是不美的,因為每個人都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一代一代的研究音樂,音樂怎麽可能不美呢?隻是樂醫很少在公眾場合演出,從最開始,樂醫的音樂從來就不服務於耳朵。
包四海坐在那裏慢慢的想著,甘圖的音樂不錯,竟然能把那些快樂的情緒代入到他的思維當中,作為純音樂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好啊……”
“真棒……”
“甘圖……”
“聽得老子的尿都快爽出來了。”
甘圖一曲結束,酒吧裏熱鬧非凡,讚賞聲一片,這些觀眾,有的已經聽甘圖的音樂達到十年,為了滿足他們,一直一直吸引他們,甘圖一直在努力著。
包四海慢慢站起來,走上舞台,甘圖呆了一下。
“這位客人。”
“做我的徒弟……”
“……”
“你願意聽我的音樂嗎?如果我的比你好,如果我贏過你,那麽你願意做我的徒弟嗎?”
“也不是這麽說的,我們好像沒賭博吧?”
“你喜歡音樂嗎?”
“當然。”
“好吧,那麽……聽我一曲,你再想一下吧。”
包四海站在那些鍵盤前,太少了,一組的鍵盤,根本無法表達出他每天彈奏的音樂,而且這些通了電的樂器,包四海覺得,它們缺少表現力。
“可以再給我上兩組鍵盤嗎?”包四海回頭問甘圖,甘圖呆了一下,他看著下麵亂成一團的觀眾。
“滾下去。”
“誰叫你上甘圖的舞台了。”
“你算什麽東西?”
“快滾下去。”
包四海尷尬的笑了下,從他做樂醫開始,就沒被人如此對待過啊?不過好在他現在性情還算訓練的不錯,他隻是笑了下,但是易兩未必就願意見到了。
“呯!”一聲槍響,酒吧頓時安靜了,易兩的手裏一隻手拿著一把槍,對著觀眾席。
“坐好,拿好你們的酒杯,憋住了,好好聽,誰搗亂,誰……死!”
好吧,現在真的沒人說話了。
包四海尷尬的衝甘圖笑了下,他自己動手,從一邊的樂器台上搬了兩個鍵盤。
“呼……這樣的演奏還是第一次呢,我很少演奏這樣的音樂呢,怎麽說呢,很開心。那麽我也表演一個快速的,快樂的樂曲吧。”
包四海的雙手放置在鍵盤上,他甚至學著甘圖的樣子衝大家點頭,接著他的手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了高節奏快速彈撥的狀態,不是說他要賣弄,這已經是最低的速度了,而且這三個鍵盤根本不再一起,它們是分成兩組,一組上下,一組單個的,所以他要不停的調整位置。
一滴水,從第一個音符開始,滴落在一片樹葉上,水珠炸開,變成千萬個水珠,跳躍,它們跳躍著,向前跳動著,上班族拚命奔跑追趕公車,球場上短跑運動員快速的奔跑,小醜快速的玩耍著手裏的拋接球,冰上運動員快速的表演著旋轉,他們轉動著一直轉動到你看不見到他,主婦們衝進打折的商場拚命的購買著,動物園的猴子從這個樹蹦到那個樹,日曆在快速的翻動著,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轉個圈再來一次。
天空是藍色的,是灰色的,是白色的,是七彩的,牆上的藤蔓是綠色的,大媽的披肩是豹紋的,陽光下的草帽是金黃的,孩子們的笑臉是愉快的,各種各樣的顏色快速的得到某種命令一般它們……
“劈啪……嗤嗤……劈啪……”在樂曲結束之前,那些電子樂器,因為支撐不住包四海的速度,終於短路,燃燒了。包四海看著燒著的鍵盤,遺憾的,尷尬的衝甘圖笑了下:
“抱歉,我會賠償的……”
甘圖擦了一下鼻子滴下的鼻血,沒錯,這裏所有的人都在流鼻血,因為一首曲子,隻聽了半首,精神因為得不到舒緩,硬生生的這些可憐人都流出了鼻血。
“請您,無論如何也要收我做徒弟。”甘圖抓住包四海的手,激動的渾身發抖的說。
天州慢慢走到華萊西亞麵前,很多年沒見了呢,這個姑娘長大了呢,她怎麽會到這裏?怎麽會在切爾汶成為仲裁所的所長?沒人比他更清楚了,為了鞏固自己的力量,樂靈島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找到了四方遺族。
“你長大了,都敢穿露胸裝了。”天州突然調侃了一句。
華萊西亞頓時麵紅耳赤,她低頭看下自己這套美豔無比的豔紅色的長裙,是啊,女人一過三十就開始對漂亮的顏色感興趣,她是越來越喜歡紅色了。
“要你管。”華萊西亞捂住自己的胸,無比尷尬。
“你怎麽不去吳嵐,鈥溪節回來了,在吱吱那裏。”天州不希望華萊西亞卷進他和融心的戰爭。
華萊西亞神色暗淡了一下,無奈的笑笑:“我剛繼承了族長。“
天州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轉回身看下那個一言不發的胖子,那個胖子已經看到了華萊西亞,因為她火紅的紅裙細腰上掛著樂醫仲裁所的牌子,這樣的人他招惹不起,所以他保持沉默。
“我要殺個人,行個方便吧?”天州笑了下,對華萊西亞說,他的語氣非常輕蔑,就像那個胖子是一疊端到麵前的蛋糕一般。
“隨便你,殺了你就走吧。”華萊西亞的語氣透著不耐煩。
“我還不能走呢,即使你放我走,那些人也未必放的。”天州指指屋子外的屋頂。
那邊的屋頂,一些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華萊西亞後退了幾步,撫摸下自己的紅寶石項鏈:“我還有一個晚會要參加。”
說完她轉身要離開。
“華萊西亞,看到你很高興。”天州在他身後說了一句。
華萊西亞沒回頭,她小聲的說:“我也是。”
那道紅影消失了,天州轉回身,屋子的窗戶突然無聲的破碎,化成無數片,一些快速的穿過破碎的窗戶,進了這間已經狼狽不堪的大堂。
環奉悄悄的走到天州身邊:“我來吧。”
“不用,看好門戶,小心狗跑了。”天州微笑著下著命令,今晚,在這裏,他要消滅這個肉身的一道魔障。
屋子那邊,那些窺視者拿出了自己的醫器,天州接過環奉遞給他的那把二尺三寸餘,腹廣七寸,琴冠為魁,琴弦十八根的醫器,他輕輕的就猶如撩撥愛人的衣扣一般,手指緩緩向前抖動,那些破碎的玻璃,突然猶如被千萬條木偶師提拉的控製線一般從地麵升起,接著猶如利劍一般衝向那些人。
今夜的音樂,是給方舟的,天州就這樣告訴自己,他彈撥著,回憶他們一起坐在河岸上,四色花樹下,一些美好的時光流逝了,他沒注意到,當他警醒,那些美好的東西卻成了寂寞的印記,它越快樂,自己越寂寞,所以天州的音樂是寂寞的。
寂寞如刀,殺人無血,天州的音樂幹淨,卻不優美,它隻是利器,那些窺視者,一個又一個的無聲倒下,血把白色的透明玻璃染成紅色,最後它們集中在了一起,一起奔向了那個早就呆了祖其晤貢。
祖其晤貢帶著那些血玻璃向前走了幾步,接著身體出現一條,又一條的小傷口,那些玻璃圍繞著他,切割著他,淩遲著他,他慘叫著,甚至他想抓住麵前的一片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惜的是,他伸出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不見了,他難聽的嗓音一直發出絕望的慘叫。
千蘇敖文緊緊閉起眼睛已經不忍再看,再次他是沒思想的,他無法想象。
突然祖其晤貢的聲音驟然停止,他睜開眼睛,卻正好看到祖其晤貢的腦袋被什麽切割了一般,它整齊的掉了下去,祖其晤貢死了。
太好了,他可以不必忍受這樣的折磨了,千蘇敖文轉頭去看表弟,卻發現他早就昏暈過去。
“真是多管閑事。”天州把醫器慢慢的放到地麵上,他看著窗戶外。
“你不覺的你太殘忍了嗎?”窗戶外有人帶著責怪的語氣說。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樂靈島更加殘忍的人嗎?”天州譏諷到。
“我不想和你起糾紛,吱吱會不高興的。”窗戶外那人歎息了一下說。
天州皺下眉頭,手指波動了一下,千蘇敖文覺得大地突然發了怒,他被一股子奇怪的力量推倒,他身後的牆完整的到了下來。
琴汐冠就坐在外麵的某塊空地上,他的腳下鋪墊了昂貴的紅地毯。
那些粉塵四下飛揚著,但是唯獨無法進入紅地毯的區域,琴汐冠無奈的搖搖頭,優雅的坐到後麵的那把椅子上歎息了下說:
“為什麽我不能叫呢,我才是他的親生哥哥,而你,你知道,知道你現在算個什麽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