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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語故事《拖車》
拖車
朋友出去度假，總是喜歡掛一個拖車。除了帶上全家的床單毛巾和更換衣物，還有咖啡壺、熱水器、過濾紙、調味品和零食飲料等，大大小小的無不具細，最後甚至連兩個禮拜所用的洗衣粉，也特意裝了小盒帶上。我看著她井井有條地準備，看著他們全家拖了一大車東西蜿蜒地慢慢駛出村口，感覺這樣的度假有點像搬家。因為，在這個拖車裏麵，人們可以裝上一切他們所習慣了的東西。走到哪裏，帶到哪裏。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曾經經曆過一次小小的地震。那是在將近麵臨畢業的前夕。大家為了最後的論文正暗自互相地較勁。突然，在半夜時分睡著的床便開始抖動。繼而便有人叫喊著帶頭往外逃。我下床，還特意把臨睡前刷好的皮鞋放進盒子裏蓋好，然後才舍得逃。當大家站在空地上仰望著黑色的夜空，不安地等待著傳說中預震後的主震，或者主震後的餘震時，心中暗自猜測著如果是一場天翻地覆的大震，自己將會是死是活？
直到這時，心頭才醒悟這平時精心以待的一切，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竟顯得如此地微不足道。論文的優劣，畢業後分配的好壞，這些平時最讓我們頭痛的問題，在人人都將麵臨死亡的時候，是如此地缺乏意義。從校長到教授，從講師到學生，你積累了很多嗎？你賺取了很多嗎？你平素的努力並不能幫你逃過眼下這命運的一劫。在那個不期而遇的夜晚，我開始醒悟。醒悟到努力是可以去做的，但是結果卻不應當去求。雖然以後糊塗的時候也常常忘記了這點，會為一些不如意的小事哭啼。然而，畢竟是有了此次的經曆和此番的醒悟，即便是哭啼，哭啼之後倒也馬上釋懷。
人生之路漫長曲折，一路的風景變幻無常。如果你是帶了拖車在跑，那麽最後你的人生便可能成了拉拖車的人生。不能帶走的東西無論是一段真心的日子，還是不堪回首的時光，即便是無法從記憶裏麵驅除，也還是讓它們留在原地吧。就好像度假是為了換種心情，換個口味，人生的路程本身也是人生的探索。拖車可以給你一種很習慣很安全很少有改變的感覺，但是同時它也阻止了你去發現和經曆你所未知的經驗。
選自穆紫荊散文《又回伊甸》2012 華友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