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古拉斯·普埃奇。(法國《挑戰》雜誌)
普埃奇約90%的股份,
早已被出售。
作者:劉瀟
從身家140億歐元(1歐元約合8.2元人民幣)到身無分文,甚至坐飛機隻能買廉價航空的中間座位,82歲的愛馬仕繼承人尼古拉斯·普埃奇隻用了一年。
近日,普埃奇公開指控,他名下價值百億歐元的愛馬仕股票已“不翼而飛”,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信任了25年的財富管家。

“一無所有”
自1837年由蒂埃利·愛馬仕創立以來,愛馬仕品牌已傳承六代。普埃奇是創始人的第五代外孫。
1985年從巴黎高等商學院畢業後,他從母親那裏繼承了4.77%的愛馬仕股份,又從姐姐那裏繼承了部分股份。此後,普埃奇獨自持有5.7%的公司資本,在家族100多位持股成員中股份最多。
去年,根據《福布斯》的統計,普埃奇以156億美元的身家位列全球富豪榜第121名。但如今,他名下的600萬股愛馬仕股票已不見蹤影。
事情要從1998年說起。當時,普埃奇手握大量愛馬仕股份,但對商業和家族事務興趣寥寥。於是,他便找了一位瑞士的私人財富管家來打理自己的財務。這位財富管家名叫埃裏克·弗雷蒙德,曾活躍於歐洲銀行界。

·埃裏克·弗雷蒙德。(瑞士《日內瓦論壇報》)
弗雷蒙德學識淵博、舉止優雅,很快贏得了普埃奇的絕對信任。普埃奇將自己的支票本與簽字權交給弗雷蒙德管理,甚至連叫出租車、買機票、安排約會、預訂餐廳和酒店,都讓弗雷蒙德處理。更令家族成員詫異的是,普埃奇還讓弗雷蒙德代表自己出席愛馬仕股東大會。
令人沒想到的是,到了2022年,普埃奇卻因為一名園丁,與弗雷蒙德分道揚鑣。
據媒體報道,普埃奇當時與家中一名摩洛哥籍園丁關係密切。無兒無女的普埃奇還打算啟動法律程序,收養這名園丁為養子,將一半財產留給他。園丁結婚生子後,普埃奇與園丁一家的感情也很深厚,稱其家人為自己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們”。
2022年9月,普埃奇要求弗雷蒙德把近1億歐元轉給園丁夫婦,但遭到弗雷蒙德的嚴厲拒絕。隨後,普埃奇解雇了弗雷蒙德,還聘請了法律團隊和谘詢公司審查財務狀況,結果令人震驚:他原以為存放在銀行賬戶、登記在自己名下的600萬股愛馬仕股票,竟已“蒸發”。
2023年9月,普埃奇在瑞士對弗雷蒙德提起3起訴訟,指控其濫用信任、侵占資產,並要求數十億歐元賠償。但瑞士法院駁回了普埃奇的指控。
2024年,普埃奇在法國對弗雷蒙德提起了類似的訴訟。今年5月,普埃奇又向法國法院遞交訴訟,向弗雷蒙德索賠。7月,弗雷蒙德在接受法國司法部門為期3天的問詢後,被初步指控偽造文件、使用偽造文件及濫用信任等罪名。
然而,問詢結束不到兩周,67歲的弗雷蒙德在瑞士阿爾卑斯山區騎自行車時被火車撞死,警方判定其為自殺。隨著他的去世,普埃奇百億財富的去向,成了一個難以解開的謎。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弗雷蒙德的死讓案件的追查變得極為困難。而財產不翼而飛的普埃奇,隻能靠家族部分成員的經濟援助度日。

“格格不入”
普埃奇如今的處境,與其在愛馬仕家族中的“格格不入”有關。
據《紐約郵報》報道,普埃奇“過得像個隱士”。他在家族中一直像個邊緣人士,遊走於集團事務之外。他為人孤僻,隻對馬有著濃厚興趣。為了避稅,也為了躲避家族目光,他一直隱居在瑞士山中。

·普埃奇。(法國《挑戰》雜誌)
這樣的性格,也讓普埃奇在一次危機中,被整個愛馬仕家族孤立。
2010年,愛馬仕家族發現了路威酩軒集團(LVMH)的“惡意”收購行為——早在21世紀初,路威酩軒創始人伯納德·阿爾諾就開始通過複雜手段悄悄收購愛馬仕股票,到2010年,LVMH一度持股超13%。
驚醒的愛馬仕家族迅速團結起來,成立了一家控股公司,一致對外抵抗對手收購。當時,50多名愛馬仕家族繼承人在巴黎召開秘密會議,決定“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跟阿爾諾廝殺到底”“寧願毀掉愛馬仕這個品牌,也不願拱手送人”。
他們將50.2%的股票用嚴格的股權托管方式鎖定,未來20年不允許出售;剩下12.5%的股份,家族托管基金有優先購買權;多位家族成員還變賣財產,對公司進行補貼。
然而,普埃奇不願意鎖定自己的股票,更不願意變賣家財幫助公司。這一決定削弱了家族的防禦陣線,無異於背叛。
在隨後的數年裏,普埃奇持續承受著來自家族成員的巨大壓力、遊說乃至指責,讓他身心俱疲。
2014年,他辭去集團職務,徹底告別家族業務,隻保留了股東身份。其發言人當時表示:“辭職是因為他多年來一直受到家人的困擾。”

連鎖反應
法國審計部門最新調查顯示,普埃奇約90%的股份,早已在2001年至2013年期間被陸續出售,他自己卻毫不知情。
陷入財務危機後,普埃奇在今年5月的訴訟中,還一並狀告路威酩軒侵吞股票。他聲稱,自己的股票實際上落入了路威酩軒的囊中。
對此,路威酩軒發布了一份措辭強硬的聲明,全麵否認指控,稱其為“毫無根據的惡意解讀”,並保留采取法律行動的權利。
北大匯豐商學院智庫世界經濟副研究員朱兆一對環球人物記者說:“這起財富糾紛,遠不止‘遇人不淑’那麽簡單,而是反映了繼承型富豪在財富管理上的係統性問題。首先,這是財富‘躺平’的代價,繼承者對資產缺乏主動管控的意識;其次,這也是情感綁架替代製度防線的代價,當財富管理全憑個人信任時,‘信任’就成了最大的漏洞。”
“這件事的警示是,管理財富必須依靠製度而非人情,尤其要警惕那些看似‘貼心’的財務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