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假裝很懂很喜歡，和真懂真喜歡還是不一樣
說起今年最熱門的股票，恐怕非泡泡瑪特（9992.HK）莫屬，如果從一年前的低點36港元算起，到6月12日的266.8港元的收盤價，已經上漲了接近7倍，如果從上市以來最低不到10港元的前複權價算起，已經上漲了超過25倍，毫無疑問是一隻超級牛股。
更重要的是，有沒有買泡泡瑪特，已經成為了區分投資人能不能跟上時代的判斷依據之一，如果有做消費股的投資者沒有買入泡泡瑪特，而仍然在抱著年線已連續下跌五年的白酒股，很可能會被暗暗貼上一個“過時”的標簽。曾經的消費股代表是茅台、五糧液和伊利，現在的消費股代表已經是老鋪黃金、泡泡瑪特和蜜雪冰城，接下來可能還會有古茗、布魯可和卡遊，就像麥克阿瑟將軍說的，老戰士不死，他們隻是跌沒了。
不過請放心，我不是來炫耀買到了隱藏款的Labubu，或者泡泡瑪特股票，雖然我的確是買了點後者，但是完全沒有達到有意義倉位的程度，跟錯過沒有太大區別，驅動我買泡泡瑪特股票的原因，很可能跟有些中年消費者買Labubu的原因一樣，隻是為了證明自己還不算太老，還能跟得上年輕人，但是說到底，假裝很懂很喜歡，和真懂真喜歡還是不一樣。
買盲盒的感覺就像打新股
早在泡泡瑪特在2020年底上市甚至更早之前，我就關注過這家公司。
不關注也不容易，如果你這幾年去過百貨商店和購物中心，就會發現這家公司明黃色的商店已經占據了不少商場的黃金位置，還有不少自動販賣機默默分布在角落中，當時我已經見識過幾個沉迷於購買盲盒的年輕人，就連我家人也買過泡泡瑪特的早期爆款Molly。
說起泡泡瑪特所在的潮玩賽道，我也沒那麽陌生。我自己也買過手辦玩具，但都是屬於上個世紀的陳年老IP，比如星球大戰、變形金剛和異形什麽的，直到現在，我的微信頭像都是我書桌上擺著的一個黑武士。但是這些消費經驗並沒有讓我看好泡泡瑪特，反而可能阻礙了我，因為它們都讓我感到這個行業的利潤太微薄了，成長天花板太低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廣州，周末偶爾會去逛逛海珠區的一德路玩具批發市場，那是一個玩具的天堂，或者地獄，你能想到的所有動漫形象幾乎都能在那裏買到，各式各樣的手辦和玩具堆滿了一間又一間的商店，老板恨不得論斤幺著賣，花上幾百塊就能裝滿一個裝垃圾的巨大塑料袋，實在很難想象，這種極度貨品化的行業能夠出現百億甚至千億級市值的公司。
這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功於泡泡瑪特所采用的盲盒銷售模式，雖然創始人王寧自己並不承認盲盒是泡泡瑪特的核心，但是我仍然認為，盲盒是泡泡瑪特商業模式的關鍵組成部分，它讓購買過程變成了一種冒險。斯金納箱實驗早已證明，隨機性的獎勵能夠建立最持久、最難以消退的反應，說白了就是讓消費者感到上癮，以至於直到現在每次我想起泡泡瑪特，最直接聯想到的畫麵都不是Molly或者Labubu，而是在泡泡瑪特商店裏拚命搖晃著包裝盒、試圖猜測裏麵裝了些什麽的收藏愛好者。
如果還有從來沒有購買過盲盒體驗的投資者，不妨想一想A股打新股為什麽讓人如此沉迷，因為就算中簽能購買的股數也不多，打新股其實不可能帶來太高的絕對收益，但是中簽公司難以預測的首日上市表現的確讓人難以自拔，有時候一家基本麵看起來不錯的公司也就能帶來聊勝於無的收益，也有的時候一家你還擔心過會不會破發猶豫過要不要棄購的公司一天卻漲了好幾倍，讓人多巴胺飆升，買盲盒也能帶來類似的體驗。
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茅台和Labubu
盡管如此，買入泡泡瑪特的股票還是一個太難作出的決定了，尤其是在它剛剛上市的時候。2020年12月11日，泡泡瑪特上市首日便高開超過100%，市值一度超過了千億港元，收盤時股價也有69港元，對應市值953.29億港元，靜態市盈率大約237倍。
一家千億市值、百倍市盈率的潮玩公司？看不懂，不敢碰，於是我把這隻股加入自選池之後就不管不顧了，在隨後兩年時間裏看著它從69港元漲到了最高的107港元，然後又一路下跌到了不到10港元，最大跌幅超過90%——看起來，又是一個經典的“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的例子。
泡泡瑪特的遭遇並非孤例，同樣被認為代表了年輕人喜好和文化的嗶哩嗶哩（9626.HK）也在這段時間從最高的1052港元跌到了最低時的60多港元，跌幅超過93%。
我慶幸沒有在上市時買入泡泡瑪特的同時，也開始有點動心，市場是不是有點太悲觀了？至少我認識的那些喜歡潮玩的年輕人，還沒有放棄購買的習慣，隻不過降低了一些頻率而已，就算我已經不再年輕，也能夠理解情緒價值在這個時代有多麽寶貴。
不過，對於泡泡瑪特這種高度依賴市場風險偏好的成長股，我的邏輯是一定要買在右側而不買在左側，因為這類公司在下跌時候幾乎是沒有什麽底部可言的，就算是跌了90%，還可能再跌90%，看來市盈率已經很低了，但隨著盈利下降回頭看原來還是個高點。反過來，如果它走出了反彈趨勢，上升空間也是巨大的，有句關於十倍股的名言是：如果一隻股能漲10倍，那麽先讓它漲兩倍看看（那時候誰能想到它能漲20倍……）
真正讓我下決心買入泡泡瑪特的，是在小紅書上看到越來越多明星和網紅將Labubu與各種奢侈品搭配曬出的照片，它讓我意識到“泡泡瑪特是年輕人的茅台”這句話可不是個比喻。
茅台同樣是一家我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的公司，因為我自己不喝酒，也不懂品酒，我完全不能體會到白酒愛好者對於茅台的各種美好體驗：色清透明、幽雅細膩、入口柔綿、清冽甘爽、回味悠長、酒體醇厚豐滿、空杯留香持久……就連茅台酒傳說中的醬香，在我聞起來也是一種有點臭臭的味道（請茅台愛好者們原諒我的無知）。
直到後來請教一位茅台投資者才讓我明白，茅台的價值遠遠不止於一種味道有些特別的酒。在一場商務宴請上，上茅台是最容易讓客人領會這場宴請價值和誠意的方式，如果要發一張照片用最少的像素來傳遞飯局的檔次，那麽非茅台紅白相間的酒瓶莫屬，而當Labubu開始成為一個能夠匹配鉑金包的時尚掛件時，你就不能再用看待玩具的估值來看待它。
盡管此時的泡泡瑪特早已經從低點上漲了不少，但是跟重新恢複上升趨勢的盈利增長相比，看起來還不算太貴，於是我麻著膽子買入了最低的觀察倉位，很快泡泡瑪特又重新回到千億市值，這次幾乎沒做多少停留又翻了一倍，市值衝過了兩千億。
從基本麵上看，此時的泡泡瑪特有了出海的新故事，從趨勢上看，不斷突破新高的泡泡瑪特大概率還會繼續上漲，一直漲到大家瞠目結舌，但是從市值上來看，它已經貴到我左手抓著右手都下不去手，早已超過樂高，幾乎相當於四個三麗鷗。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來，雖然我買了泡泡瑪特的股票，但我還從來沒買過一隻Labubu，我讓DeepSeek分析了半天為什麽人們會如此喜歡Labubu，但我自己卻沒有試圖去擁有過一個，這意味著我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泡泡瑪特，也並不真正喜愛它，用年輕人的話說，懂了，但沒真懂，我隻是在努力裝作理解，或者說，為了讓自己感覺還跟得上時代，我並不懂得年輕人到底為什麽如此喜歡Labubu，也不理解這種感情能把這家公司的股價托舉到多高。
在近期的永樂2025春季拍賣會上，一款顯示為初代藏品級薄荷色的Labubu最終以108萬元的價格完成競拍，這個消息反而讓我鬆了口氣，它意味著泡泡瑪特很可能即將脫離市盈率等財務指標的地心引力，開始進入我更不能理解的鬱金香、NFT等資產領域，這下我也不用再努力裝作能夠理解它了，畢竟，每一代人都會有每一代人的茅台和Labubu，我隻是剛好夾在了這兩代人中間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