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真也開始逐夢演藝圈了。
近期,隨著參加演技綜藝、新片上映,丁真身上被烙上了“演員”的新標簽。然而,他的表現卻引發了爭議,“丁真被資本做局了”也成了人們的普遍想法。
事情的起因源於正在播出的演技綜藝《無限超越班3》。以學員身份出席節目的丁真因普通話水平受限、沒有表演基礎而在節目中“頻頻出醜”,一眾導師紛紛為之苦笑、語塞,以至於有網友調侃“教丁真演戲就像教小學生高數”。

丁真相關熱搜
而丁真在節目中的表演片段也一度刷屏互聯網,貢獻了很多現象級的抽象梗。在綜藝節目嚴重依賴話題討論度的當下,流量隨之湧入,意外盤活了節目。一時之間,丁真仿佛又像五年前爆火時那樣重回輿論中心:有人說他被資本操控,有人說他正在自毀,有人說他嚐試走出舒適圈。從起初拒絕影視邀約、參加慢綜,到如今的拍電影、上演技綜藝,丁真和演藝圈之間的距離正在縮短,同時,他受到的輿論炮轟也變得愈發激烈——隻因人們覺得“丁真變了”。
不過,麵對變化,丁真也並非全然被動。在新近播出的節目裏,他就主動表示“我也不可能,一輩子是純真的”。無論人們是否願意承認,如今的丁真都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藏族少年。他更像是一個被“任意打扮”、過度解讀的互聯網符號。你認為他是純真的,他就是純真的;你認為他是蠢笨的,他就是蠢笨的。在互聯網的聲浪中,他可以是精神象征,可以是大眾情人,可以是泄憤的靶子,也可以是無害的笑料。
丁真“失真”,吃了不會演戲的虧?
若不是參加演技綜藝,人們可能很難想象純真的丁真有一天會和“假”“失真”等詞聯係到一起。可他在節目中的前期表現,偏偏就是如此——做演員不適配,演戲不合格。
在節目鏡頭的呈現中,與其說他在演戲,不如說在搞抽象。在一場戰爭戲的模擬試驗裏,戰友都在緊急戒備,隻有丁真四處亂竄、與大部隊背道而馳,最終衝著鏡頭舉起一朵花、露出一抹傻笑。看到他的表演,導師劉濤、爾冬升和“無限助理”章若楠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爾冬升甚至不解地問:“沒看懂最後那個,你對著鏡頭笑,是在幹嘛?”對此,丁真給出的解釋是:“我不知道敵方在哪兒”,演了半天隻演了個寂寞。

丁真舉花朝鏡頭笑
類似這樣的迷之表現,丁真在節目裏還有不少。尤其在前幾期裏,他經常陷入一種遊離的狀態,眼神空洞、記不住台詞、甚至連演戲是什麽可能都沒搞懂。有一次,節目組安排學員們進行分組現場拍攝。分到《白府捉妖》劇組後,丁真飾演的許仙有一句“白姑娘,他們說這附近有蛇妖出沒,你要小心”的台詞。很簡單的一句話,但他卻反複出錯,一會兒把“白姑娘”叫成“白娘子”“白小姐”,一會兒忘掉後麵的台詞,一會兒又在拍攝中蹦出幾句藏語。因為普通話說不好,劉濤不得不對他現場教學,被網友戲稱為“媽祖點化犛牛精”。
小組的拍攝進程被他一再耽誤,導師心急如焚。劉濤親自下場示範後,見丁真還是不得要領,直言丁真演戲像在演盲人。而丁真卻隻能一再道歉。曾誌偉忍不住怒吼“不要每次都講對不起,要記住(台詞)!你幾歲了!”,沒想到丁真卻以超絕鈍感力回應“二十三歲了”,有種雞同鴨講的既視感。

曾誌偉朝丁真發飆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網友得出了一個結論:丁真與整檔節目格格不入,但他光是站在那裏,就讓觀眾想笑。
在被調侃刷屏之後,不少觀眾對消費丁真形象的現象提出了質疑,重則上升到“內娛霸淩丁真”的程度。在節目後半程,丁真開始呈現高光表演現場,後采、對話等片段也多了成長線。對待表演越發展示出積極態度,製片人張萌還向他拋出古裝劇邀約,他開始受到專業認可。而在演技之外,丁真此前便已被蓋上網絡烙印的精神屬性則再度回歸,比如分享資助表妹上學的經曆,以展現他的多麵、淡化輿論爭議。
丁真之於演技綜藝,更像是一匹被圈養起的野馬,一個貢獻KPI的“工具人”。樂子有了、討論度有了,丁真賺到了流量和報酬卻也消耗了自己,所以網友懷疑“丁真被資本做局了”,看似調侃,實則自有道理。

劉濤誇丁真“打開天靈蓋了”
“天選吉祥物”,當丁真成為一種網絡現象
2020年,丁真因一段7秒的短視頻走紅於網絡,從一個無人問津的甘孜少年搖身一變成了備受追捧的“甜野男孩”。走紅後的他一直承擔著一種“天選吉祥物”的重任:一方麵,他簽約成為四川甘孜理塘縣的旅遊形象大使,推動了當地的旅遊經濟發展;另一方麵,在草原策馬奔騰的他成為了一種具象化的精神象征,代表了都市人未曾抵達的自由遠方。

丁真代表家鄉宣講
在今年以前,丁真的主要身份是“網紅”。鑒於其身份的特殊性,他在被流量圍獵的同時,也一直與爭議相伴。
參加《無限超越班3》並非是丁真第一次遭遇全網群嘲,早在2022年他就曾遭遇過一次嚴重的網暴:取黑稱、編段子、p黑圖、p遺照……漸漸地,某些人還將“丁真”變成了一個貶義詞,用來形容“沒有真才實學,隻靠包裝出名,被媒體強捧的人”。網絡上先後締造出了滑雪丁真(穀愛淩)、賽博丁真(何同學)、健身丁真(劉畊宏)等多個稱號,甚至知乎上還出現過一個著名的“互聯網之問”:四大丁真,分別指代哪些人?問題下的每個答案裏都羅列了不下十個“XX丁真”,戾氣十足。
事實上,早在2021年,丁真遭遇全網黑就已初露苗頭。這年7月,“理塘金曲”《Zood》橫空出世,人們開始以音樂的形式批判丁真。《Zood》以美國熱歌《Mood》為伴奏,用說唱的形式列舉了丁真“文化程度低,抽電子煙,爆火全靠臉”等諸多黑點。後來又有很多UP主效仿《Zood》,創作出了《I got smoke》《煙distance》等一係列“丁真音樂”,播放量動輒破百萬,讓丁真成為了一種互聯網現象或學科。

網絡平台上的“丁真歌曲”
在黑丁真的網友們看來,丁真取得成功太過容易、太不公平。他們不明白,就憑一張臉,丁真憑什麽這麽紅?一番困惑後,很多人將對丁真走紅的不解轉變成了憤怒與攻擊,宣泄到了他身上。
剛走紅那兩年,丁真及其團隊是極其謹慎的,簽約旅遊形象大使也好,拍攝紀錄片《丁真的世界》也罷,都在為宣傳家鄉而努力。而且丁真還有意與飯圈保持距離,比如拒絕了《創造營》的邀約,拒絕粉絲買大屏應援等。
更難得的是,丁真還在麵臨外界喧囂的同時,還在努力地學漢字、練普通話、研讀粉絲寄給他的書,並保留了自己的自洽與生活哲學。早前“丁真禪意”的話題火出圈,因為丁真在綜藝裏說過的一些話很治愈,展露出了現代人少有的浪漫。比如,他在與謝霆鋒錄製《百姓的味道》時,就有過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對話,謝霆鋒指著天上飛的鳥問丁真:“你羨慕他們嗎?你看它們多自由。”丁真說:“我不羨慕。”謝霆鋒問:“為什麽?”丁真回:“因為我也很自由。” 就此,公眾將丁真投射為對抗都市焦慮的精神圖騰的過程徹底完成。

謝霆鋒和丁真在綜藝節目中對話
不過,熱鬧總會退場,“丁真效應”也會逐漸減退。《無限超越班3》開播前,丁真雖然還是穩定地出現在大眾視野裏,但其熱度早已不及成名初期那般。而《無限超越班3》的邀約,也因此顯得恰逢其時。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丁真參與《無限超越班3》也是一場一拍即合的共謀。
而名利相隨、褒貶一體,亦是丁真不得不麵對的實際問題。網紅和演員畢竟是兩個概念。一旦丁真真正踏足演藝圈,成為內娛“208w”中的一員,那麽等待著他的批判、挖苦與嘲諷必將更加洶湧——“演員門檻這麽低嗎”。
“王寶強第二”並非誰都可以,純真不是演技萬能鑰匙
除顏值外,丁真最突出的殺手鐧就是他的純真感。這在當下的確是一種稀缺品。但純真感其實是一種很難把控的東西,一旦把握不當就會被觀眾視作“鈍感”“愚蠢”。
把握純真感難,將純真精準地帶到表演中更難——它考驗演員對角色的理解、共鳴與表達。參加《無限超越班3》前,丁真出演影視作品一直在本色出演。比如,他在饒雪漫小說改編的電影《永不失聯的愛》裏演一個藏族少年,在家鄉理塘縣拍攝,演的角色也叫“丁真”,相當於是在演自己,演起來沒有任何難度。

電影《永不失聯的愛》劇照
饒雪漫與丁真合作後對丁真非常認可,認為“他身上有一種‘會消失的東西’——未被工業化的真實感。”她認為演技可以練習,但生命本身的氣質難以替代:“當他在鏡頭前微笑時,你看到的不是演技,而是生命本身。”饒雪漫還將她對丁真的認可帶到了《無限超越班3》裏,甚至因丁真與李誠儒發生了爭論,使李誠儒語氣不快地說“你非要用他那我可以走”。
對於饒雪漫的這種表現,網友主要持兩種態度:一是資本作祟,出於各種利益瓜葛,饒雪漫不得不袒護丁真;二是丁真真的有可塑性,能讓饒雪漫看到一些真實的原始魅力。
那麽,丁真能將他的純真感有效注入作品嗎?能,但具有一定偶然性。比如,在《無限超越班3》後期的某期節目中,他演一個受重傷的小戰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記者說“我幫你拍張照,寄給你家人”,他眼裏閃著淚花,氣若遊絲地說“我沒有家人了”。接著記者喂了他一顆糖,他的表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起來,從痛苦切到甜蜜再切到念及家人故去的悲傷,情緒轉換一氣嗬成,效果堪稱驚豔,連一向嚴苛的郝蕾都直呼“電影咖”。

丁真演技高光
這場戲是節目播出以來,丁真最出彩的一場戲。由於和前期表現差距明顯,所以這期播出後,很多人都懷疑丁真是“扮豬吃老虎”,用前期的裝傻充愣“欲揚先抑”。私以為,有這種可能,但可能性不大。結合丁真之前在慢綜裏的表現看,丁真的內心世界並不匱乏,所以在出演“以靜製動”的內心戲時,他其實更有把握,更能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但對一個真正的演員來說,這顯然還不夠。影視作品裏強調的純真感,並不是簡單的未經雕飾,而是一種沒有被程式化表演箍住的表演可信度,即看起來不像演的。
這要求非科班出身的演員在純真之外,還具有一定的表演天賦。比如,在電影《最愛》裏,王寶強有段不到一分鍾的摘花戲,劇本上可能隻有一句話,但他卻將這段戲演出了層次與邏輯:先是眼含熱淚,然後似笑非笑,最後才隨手摘下路邊的一朵小花,戴在耳朵上,回頭衝章子怡憨笑了一下,轉身走了。雖然他演的是一個傻子,但大家卻能在癡傻之外,窺見他內心的憂傷。

電影《最愛》中的摘花戲
凡是能持續不斷輸出作品的演員,沒有哪個會靠純粹“本色出演”。王寶強沒有經過更多的專業院校表演訓練,但作為演員來說,他理解角色的能力和對細微情緒的感受力都很出眾。主演電影《Hello!樹先生》時,他就曾表示這個角色不僅僅在於動作或細節設計,而在於人物的那種狀態。
但丁真礙於語言、文化、成長背景等多方麵的原因,要想達到這種理解力顯然還有不小的差距。所以就目前的狀態來看,丁真與生活太近,又與表演太遠。
作為一個現象級人物,丁真的走紅更像是站在時代的風口上,意外吃到了短視頻時代讓人一炮而紅的紅利。但他注定也隻能是丁真、隻能製造“丁真效應”,而難以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更難以成為“王寶強第二”。“草根逆襲”的神話已經在丁真身上完成了他的版本,無法複製出另一個版本。而綜藝舞台則徹底放“理想符號”丁真闖入專業領域,把純真變成了笨拙,把矛盾變成了賣點。而為此承擔罵名的丁真或許正在經曆另一場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