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清(Rowena He)1972年出生於中國廣州,是加拿大籍的曆史學者,曾任香港中文大學曆史係副教授,是中央在哈佛大學六四天安門曆史與記憶研討課的華裔學者。何曉清與教授近、當代中國曆史研究,包括八九民運、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權等,哈佛商業評論東南亞主編、時代雜誌前任副編輯伊格內修斯形容她為“美國最有權限的學者之一”。(維基百科)1989年時,何曉清17歲,以中學生身份參加了省港大遊行。1998年,她移居加拿大並在多倫多大學獲得了博士學位。之後,專門從事包括六四在內的曆史研究。2019年,她任職香港中文大學曆史係副教授。然而,她在見證了香港反送中運動和香港停止一切紀念六四的活動後,2023年她的簽證突然被港府拒絕,因此遭到校方即時解雇。(中國數字空間)
那是2023年11月,生活懸置在美國,等待了整整半年後,何曉清才正式收到了香港入境處的拒發簽證通知。她本來是香港中文大學曆史係的副教授。2019年7月受聘上任,以工作簽證從美國入境香港。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香港長期生活。2022年7月,她在中大推薦下赴美短期研究一年,同時申請2023年6月回港的工作簽證續簽。 2023年10月24日,香港入境處稱「考慮了所有因素和周邊環境」,決定拒絕她的簽證申請。這篇文章采訪於2023年底,何曉清離開香港後不久。(張潔平)
香港媒體《集誌社》於2025年6月3日發表了一篇六四主題的文章《曆史學者何曉清的自白:我與香港的四個六四時刻》,梳理了何曉清與香港的幾段六四故事,其最終采訪完成於2023年底(何曉清離開香港後不久)。從中,可以看到這位學者如何冒著風險於2019年來到香港任教(何曉清於2019年7月受聘上任,時值反修例運動,大專學界罷課等),又如何因為守護六四記憶逐步成為當權者的眼中釘,最終被香港政府拒之門外(“被拒批、被解雇,再不能回到香港”)的過程。

2023 年底被拒批簽證、未能返港後,教學時一直低調的何曉清,在北美各地巡回演講、出席聽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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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這篇文章的節選內容:
故事一:2020年6月4日 – 中大教堂裏的眼淚
那天晚上,我(何曉清)應邀在中大的六四悼念活動分享。那天我和同學們鄭重其事,早早就約在崇基的一個小餐廳見麵,大家都很儀式感地穿上黑白衣服,邊走邊聊地走到崇基小教堂。1989年之後這麽多年,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在香港,在中國的土地上參加六四的紀念活動。我從來都沒有機會去過維園的燭光集會,一次都沒有。那天晚上,我突然就站在了一個大學的小教堂裏麵,所有人都知道什麽是維園,都知道什麽是《自由花》。一講完,直播關掉,燈也滅了,然後全部蠟燭就起來了。大家唱《自由花》,全部人一齊唱。歌詞紙都不用的,每個人都知道歌詞,都沒有錯的。我知道終於可以,在這麽近的地方,和能夠讀懂我們的人,讀懂了我們30 年、為我們點了30 年蠟燭的人們,站在一起,和他們一起點蠟燭、唱自由花。
2020年6月4日,何曉清在中大參與六四祈禱會,那是她第一次在中國境內悼念六四。
故事二:2021年平安夜 – 他們把民主女神像從中大校園搬走
我開設了一門叫”Ordinary Voices, Extraordinary Stories”的課程,用紀錄片、回憶錄來講述曆史記憶,從土改到反右,一直講到香港的抗爭。有個大陸的男孩,他一開始對我們的課程內容充滿懷疑,但那些紀錄片太真實了,特別是一部關於土改的紀錄片裏麵的農民訪談,他深受觸動。第二個學期他繼續來旁聽,他看到大陸同學第一堂課就挑戰這些曆史,他就忍不住去勸說……因為一次又一次,看到這個變化,香港的六四博物館被關了,維多利亞的燭光沒有了。我們一退再退…..2021 年聖誕節平安夜,他們把民女從中大校園搬走。就像他們在平安夜審判劉曉波一樣。

2010年6月4日六四燭光晚會結束後,民主女神像被運至中文大學,豎立在火車站廣場草地。
故事三:2022年6月4日 – 支聯會案,「這怎麽不是血呢?」
2022年5月,我去了法庭旁聽支聯會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案提訊…我看到他們頭發全部都白了。李卓人和何俊仁,而且何俊仁也瘦了很多。我真的馬上就眼淚流出來。但是沒有哭,一聲都沒有哭出來,隻是在那裏不停的就流眼淚。我們在同一個空間,可是他們變成被審判的人。而不是應該被審判的人坐在那裏。爭取公義的、尋求真相的人,變成了最後所謂的受害者。但我不願用受害者身份來描述我們。我們有自主性,任何時候都不隻是受害人,包括天安門母親,他們也在用他們最微弱的力量去反抗。

2021年9月國安處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拘捕支聯會成員,李卓人至今被還押逾1365日;何俊仁在2022年8月獲準保釋,2023年3月被指違保釋條件即時還押,至今被扣押逾千日。
故事四:2023年6月4日 – 無法觸摸的記憶
《文匯報》2023年2月28日發表評論檄文《中大須清除反中亂港「學棍」》(其中點名了何曉清)這一次他們就是想拿走我的尊嚴。我要去很艱難的生存,等待,一天一天的精力和時間,本來是應該在創作,在教學的,可是每天反反覆覆的在跟一個個龐大體係抗爭,失去空間,失去自由……到了6月,原本應該回學校的日子,我知道可能回不去了。我采訪流亡者的時候,是把整個人都放到他們的經驗裏麵去體會的。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很理解他們的。可是我現在知道自己完全不了解。家國不能兩全。我寫他們,然後不管願不願意,到今天自己也變成了一個他們。在曆史長河裏麵,這三十年就是我青春的全部。我大概也不能再有另外一個三十年。好像三十年,就是在做一樣事情。這麽多年,我盡力做好了。(PS.2023年中起,何曉清一直等待入境處的續簽簽證,五個月間搬了22次家;直至10月底被拒批、被解雇,她知道再不能回到香港。)

何曉清說曾以為自己很理解流亡者,直至自己也變成了他們,她才知道自己完全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