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江蘇某村莊,一名戴口罩的男子按照線人的指引,鎖定了兩名疑似被拐兒童的居住地,拍了幾張照片,正欲離開,幾名村民走上前警惕問詢,男子掃了一眼門口的竹籠,表明自己是來購苗的養殖戶,幾句話便脫身上車。隨即,男子駛向鎮派出所,將自己掌握的信息和證據,移交給值班警官。
幾天後,警方傳來消息:被拐兒童身份確認,後續調查工作正在進行中。上官正義長舒一口氣。
收到線索、篩選核實、現場取證、移交部門,這是上官正義打拐路上的“常規操作”。作為民間打拐誌願者,近年來,上官正義活躍在打擊網絡販嬰、偽造出生證明、代孕等涉拐產業鏈的路上。隨著監管部門介入,一個個涉拐團夥被打掉,他被越來越多人關注,但同時,質疑也接踵而來。
上官正義(央廣網發 受訪者供圖)
“不越界不蠻幹”
上官正義出生於四川,從小練過武,當過兵,做過保安、跆拳道教練。當保安時,他常去火車站義務反扒,曾意外發現一個雇傭未成年人賣花的團夥。隻因一絲懷疑,他早出晚歸,為此蹲上十天半月,最終協助警方順藤摸瓜,打掉了違法團夥。
走上打拐之路,緣於2007年上官正義在網上關注到一起被拐兒童事件。事件中,孩子丟後,父親長期酗酒,家裏的診所也幹不下去了,現在人已接近癱瘓,讓上官正義深受觸動。
“傳統的拐賣兒童現在不多了,更多的是網絡販嬰以及代孕、偽造出生證明的涉拐產業鏈,自己更多地關注涉拐產業鏈上的違法行為。”上官正義告訴記者。
打拐線索從何而來?上官正義打開自己的手機,某社交平台的賬號上有上萬條私信。“一開始我的線索來源是QQ群和論壇,現在則是微博和抖音。”對於很多網友提供的有價值的線索,上官正義會前往現場,交叉核實、尋找更多證據,然後向新聞媒體、有關部門提供更為翔實的材料。
現場取證之前,上官正義會做充分的準備工作,周密計劃,反複論證。“我不會直接和違法分子硬碰硬,更多的是關注買賣的中間環節進行取證。”上官正義直言,自己有一腔熱血,不懼怕和違法中介鬥智,但是還是要回歸理性,不能越界,不能蠻幹。
1年舉報43家醫院
去年10月份,上官正義臥底3個月,調查了一起網絡販嬰案件。由於當晚買賣雙方交易一再延遲,直到晚上10時許才完成交易,上官正義回到酒店已是淩晨。他連夜將此事經過寫成4頁書麵材料,按上手印,第二天一早報警,並將所有證據材料移交警方,協助警方破獲案件,解救了被販賣的嬰兒。
就是這個案件,讓上官正義卷入了輿論的漩渦。不少人認為,上官正義在當晚交易之前,就應該報警,從而避免嬰兒被拐賣。但是上官正義則認為,這起案件涉及範圍廣、人員眾多,收集證據難度大,且根據自己多年經驗,孩子不會有人身危險,所以自己選擇了後報警,固定證據,打掉整個鏈條,不給團夥“走脫”的可能。
對於上官正義來說,打拐路上,這樣的質疑並不少。因長期舉報代孕和偽造出生醫學證明的團夥和醫療機構,上官正義也經常被舉報對象“舉報”。
“2024年,我舉報了43家醫院,每一次舉報我都格外慎重,因為一旦有瑕疵,就會被別人抓住把柄,甚至被潑‘髒水’。”上官正義告訴記者,自己曾被誣蔑向民營醫院索要數百萬元,還有人說他因為民營醫院沒給他“充話費”,所以選擇曝光。對於這些“髒水”,他不會逃避、隱藏,而是把這些質疑發在社交媒體,公開回應,也讓更多人去評判。
對於上官正義打拐的費用從何而來,也有人質疑其靠流量帶貨。“目前,我完全是自費‘打拐’,主要靠自媒體上直播和掛小黃車賣貨的收入來支撐。粉絲中很少有人質疑,大家都比較理解。”上官正義說。
讓打拐這件事始終“有流量”
打拐路上,會觸動犯罪團夥的利益,上官正義和家人都曾被威脅過,其個人曾被威脅注射病毒。“平時我都是一個人,不少人會勸我找個助手。多一個人,優勢和劣勢都有。找一個能堅持下來的其實挺難的。”上官正義頓了頓說,自己一般都是“智取”,取證後第一時間向相關部門舉報,所以常常是一個人行動。
讓他很感慨的是,一些曾被他曝光後入獄的當事人出獄後,會主動聯係自己。“他們聯係我,會談起自己剛入獄時恨我,但是一段時間後,會開始感到慶幸,幸虧從事違法領域的過程中,被我介入,否則繼續下去,恐怕會釀成更惡劣的後果。”
被舉報人理解,是打拐路上讓人欣慰的事。上官正義更看重的是涉拐產業鏈的土壤被鏟除。
“抓捕和定罪是司法機關的事情,而我對於涉拐產業鏈上的中間環節比較熟悉,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他表示,自己參與的很多事件,也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隻要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著製度完善,就是好事。
作為“民間打拐群體的代表”,上官正義認為,讓打拐這件事始終“有流量”,這樣大眾才會追問進度、了解新型拐賣方式。“我就是想讓更多人關注到打拐這件事,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