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姐》前五季,年年找上王珞丹,王珞丹年年都推掉。
她說她不適合節目主題,她不愛乘風破浪,隻會隨波逐流——40歲以前的她。
有前輩說她過分鬆弛:
“別人戲還沒拍完,就問經紀公司,下部戲怎麽安排。怎麽到你這兒,戲拍完了,三個月都不帶主動來問的。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
這一番恨鐵不成鋼,是因為發生了一件事兒。
事兒不大,但估計王珞丹多少受了點心理衝擊。
這才找前輩談心,還複盤自己前20來年的得與失。
她想,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
於是,她成了這季節目第一位出場的姐。
我還沒來得及追問,她說的那件事,到底是個什麽事。
節目組就過來催她去上聲樂課,采訪匆匆結束。
也沒必要問了,我想,總不會是捷足先登、暢通無阻、平步青雲什麽的。
人都是因為不舒適了,才下決心走出舒適圈。
對了,這是篇久違的采訪稿。
也是時隔8年,我第二次采訪王珞丹,在長沙馬欄山,《乘風2025》錄製間隙。
8年前,王珞丹30出頭時,回答過我的一個蠢問題:
“你期待40歲時,成為一個怎樣的女性?”
她說:“我沒有特別明確,但是我覺得應該是陽光的,明媚的。”
40歲和北京的大風一樣呼嘯而至。
當然不都是明媚的,也起風浪,也泥沙俱下。
王珞丹主動提起自己的變化:
“在20歲、30歲的時候,我的眼睛裏沒有別人,隻有我自己。但是經過了這麽多年,我的眼睛裏有別人。因為我眼睛裏有了別人,也讓別人的眼睛裏有了我。”
我好喜歡、好喜歡這句話。
20歲拚的是運氣。你的高低起落,往往來自別人的一時興起。
到了乘風破浪的年紀,拚的是自己的人格底色。
真正塑造我們的,往往不是順風順水的瞬間。
而是那些你不得不和風浪交手的時刻。
跟拍PD問王珞丹,現在這種顧人周全的性格,你喜歡嗎?
王珞丹:“她這一下給我問懵了,我說我不知道,可我就變成了這樣。”
我:“也可能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是你經過漫長的時間,終於找到了她。”
以下為王珞丹自述:
“40歲,重新介紹我自己”
我一直覺得我的前半生就是在隨波逐流。
機會給到我,我抓住了,我就綻放了。機會沒給到我,我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主動為人生或演藝事業去布局和規劃。
我以前是個打保險牌的人,很多事情,如果沒有60%的勝算,我一定不會嚐試……所以就經曆了這樣的一個事兒……
那個事兒倒不大,但是那段時間我一直坐在寫字台前思考。
真的要延續前半生的隨波逐流?還是說我可以不破不立?
我決定要重新去做一個可以去主導自己節奏,主動出擊的人。
但我不知道如何去做。
後來遇到一個很喜歡的角色,我就去成都拍戲了。拍著拍著,《乘風2025》導演組就到成都來找我。
也是感謝他們還是很堅定地選擇我。不然我即便再不想隨波逐流,可依舊還是活在原本的生活節奏裏。
烏蠅歌:這大概就是年紀送給我們的禮物,讓我們不再顧慮那麽多。其實人不願意主動出擊,往往是因為害怕被拒絕。
王珞丹:害怕被拒絕,對。
我們在做新人的時候其實是不害怕的,那時候沒有真正的所謂的麵子。
所謂的麵子就是你這張臉、這個名字帶來的壓力。我是nobody的時候,其實我非常敢,我敢去拒絕導演,我敢上來說我就不演這個,我不喜歡。
我敢是因為我也沒有覺得自己能量有多大,我隻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做事。
而且當時大家也很喜歡我的性格,我也因為拒絕了一個導演,反而那個導演說好,那我就讓你演你想要的角色。
但是長大之後我確實被這個名字,和曾經大家對我的期待束縛住了,我害怕我沒有做到大家期待的樣子。
像是關在一個玻璃房子裏,你好像能看到我,但實際上我活在我自己的世界裏。
這麽多年了,我才剛發現這個問題,我愛(王珞丹)這個名字勝於愛我想做的事情。
然後我經曆了那件事情……
我也有跟前輩去聊天,那個前輩點了我一句。
我發現我應該要更愛我做的事情,更愛我的事業,少愛一點我的名字、麵子。那會讓我畏手畏腳,不敢往前衝。
來這裏還有一個原因,導演組說服我時,跟我講了一句話。
她說你不需要想那麽多,你隻要想,“這個舞台給了你一次重新介紹自己的機會”,這話當時就戳中我了。
烏蠅歌:就當再做一次新人。
王珞丹:對,希望大家重新認識我。看到我這些年的積累和成長,現在的我是一個全新的我。
七年洗出來一個新的我。我的閱曆在增長,我可以詮釋和以前比完全不同的角色了。可是總得要讓大家先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才能釋放出更多的可能性。
烏蠅歌:現在對女演員的討論,從邊界到標準都有很大變化。以前會說女演員過30歲就沒機會了。現在似乎40歲才剛進入黃金期,你有這個感覺嗎?
王珞丹:我覺得是大家更期待看到更成熟的女性形象了。所以女性角色的維度和年齡都大幅度增長。
這也是時代的變化,給予了女演員和女性角色更大的空間和可能性。我也正在做轉變。每個演員的突破都跟大時代有關。
烏蠅歌:現在有明顯感覺到手的好角色變多了嗎?
王珞丹:其實好劇本永遠是少的,無論你在什麽位置。包括現在大家認知度非常高的演員,我們自己私下裏聊起來的時候,她們也會覺得為什麽沒有遇到自己想演的類型。每個演員都想去突破,但大眾和製片人找到你,肯定希望這個方案是保險的。
比如說以前老找我演那種小妞角色,所以就一直找我演這類。作為製片人,找一個可以打穩牌的,那也沒錯。
所以就更需要一些舞台釋放你的可能性,讓製片人看到她的性格還可以這樣,她還可以演那種(不一樣的)。
“我的存在,讓很多30+的姐姐看到40歲依舊能綻放”
我被導演組第一個發到那個初見麵的會場(苦笑)。
我到的時候,什麽人都沒有,我當時就想說好,謝謝導演,真愛我,我真的會謝。
因為第一個出來,我就要一直等到第30個姐姐出來才能結束。從中午11點開始,我錄了整整六七個小時。
錄完我整個後脖子全脫皮了,人家來蛻變,我是來蛻皮的——曬蛻皮的,三亞那個大太陽啊。
但是反過來講,我也有機會跟每個姐姐都能夠有一個很好的交流。
烏蠅歌:你後來問過導演組,為什麽選你第一個出場嗎?
王珞丹:我問了,但沒給我一個明確的回複,我就直接說謝謝你。
我猜測,我正是一個承上啟下的年紀。
在我年紀以下,有30歲的姐姐,剛剛步入可以上節目的年齡。
在我之上,還有很多我非常敬仰的前輩。
所以第一個派我出來,是不是想讓我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
我不知道他們的思維是不是這個,我相信這個節目做了這麽多季,她們在排前後邏輯的時候,應該有過非常多輪的糾結和掙紮,可能有8000個版本。
她們也很辛苦。我們雖然是頂著大太陽錄,但她們肯定前一夜沒睡,一直在討論讓誰出來開場。
烏蠅哥:來之前,最期待見到哪個姐姐?
王珞丹:我跟葉童姐有合作過,我還蠻想再見到她的。
葉童姐是這些季以來,年齡最長的,我很佩服她,在任何時候,你看到她,你就會覺得60歲也不用緊張、害怕。
我看到50+的姐姐,我也覺得,哇,曹穎姐真牛,那唱跳搞的,腿可長了,上台就放光芒,啪一個亮相,你就覺得特別有範兒。
那我也希望30+的姐姐看到我能覺得40歲也在綻放。
我們呈現了不同年紀的女性最好的樣子,也讓所有的女孩看到,未來什麽樣都不用擔心。
“40歲後,我眼睛裏有了別人,也讓別人眼睛裏有了我”
一公《珊瑚海》那個舞台,我看哭了。
舞美用了無人機,先是變換隊形,布滿天空,像星空一樣。
突然一個無人機滅了,我當時以為壞了,沒電了。後來發現它墜落了,像流星那樣滑落,接著一個又一個,你就看到一顆又一個璀璨的星星在墜落。
我當時眼淚嗡就下來了。
很丟臉,我不想在鏡頭麵前哭。下來我就問PD,能不能別剪進去。她們說沒關係,姐姐們都哭了。
那個無人機的表演很壯觀,跟那首歌完美結合在一起,那一刻就像是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璀璨的一顆星,又注定會隕落。但無論如何,我們曾經綻放過。
我不知道節目組在編排這段無人機秀的時候,是不是這麽想的。每個人的解讀跟她的經曆有關。
烏蠅歌:這也是它和別的綜藝最不同的地方。
王珞丹:好看。還有真人秀部分,有時候我們說能不能別錄這些遊戲環節了,我們要去練習。
但不玩又不行,因為很多觀眾還是很愛看真人秀部分的,我就(擼袖子)快點,這part趕緊完事,我們要去練習,導演組也很無奈。
但我是那種人,有些環節來了,我說這是要幹嗎呀,結果我玩得最起勁,最嗨。
有一個穿手串兒的遊戲,我說這個環節是要幹嗎呀?後來我穿得最歡,我給別人穿,穿了五串,都拿出來分享給姐姐們了。
烏蠅歌:你現在戴的串,就是你們自己穿的?
王珞丹:對。姐姐們太逗了,看到粉晶說,這招愛情的,我不要。招財的給我,招平靜、招人緣的可以,就是不要愛情,太好玩了。
我很容易讓自己快樂,但我又是一個心特別細的人,我能夠捕捉到很多別人的情緒,所以還蠻打架的。
烏蠅歌:那過團體生活,不會內耗嗎?如果這麽敏感的話。
王珞丹:是這個問題。做演員,有敏感度是非常好的,但到了這個節目,你也沒有辦法,因為我天生敏感。
誰的一個眼神,我就知道,知道她是舒服,還是不舒服。
我最近也在想,可能在20歲、30歲的時候,我的眼睛裏沒有別人,隻有我自己。但是經過了這麽多年,我的眼睛裏有別人。
因為我眼睛裏有了別人,也讓別人的眼睛裏有了我。
姐姐們會覺得我很貼心,這我確實沒想到。我說因為你們剛好見到了40歲的我,好像麵麵俱到,照顧每個人的情緒,但以前我不會。
包括我的導演也問我,現在這麽一個顧全大局的性格,你喜歡嗎?
給我問蒙了,我說我不知道,可我就變成了這樣。
我想做一個外圓內方的人,但也許還沒有平衡得特別好。有時候也許太顧及大家的想法,自己並不舒服。
怎麽能又有自己的堅持,但是態度又很溫柔,我希望做那樣的人。
我的PD,她突然cue我,說喜歡我以前的樣子,肆意張揚的,非常有個性和態度的。
她說現在我太照顧大家情緒,太顧全大局。說話也都很穩,很溫柔,但是缺少了之前的風格,沒有態度了。
烏蠅歌:溫柔也是一種態度啊,隻要它是真實的。
王珞丹:對。就像你的掌紋也在慢慢的變化,你的性格也是會因為你看到的世界的變化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