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的塔塔做了一個父母喜歡的專家營銷號,她用長輩能接受的方式,說服他們“不要總向孩子催婚催育”、“莫食貓狗,福澤自來”、“不要盲目買保健品”。
她把做營銷號的想法發到網上後,陸續吸引44萬名觀眾圍觀,許多網友點讚關注評論一條龍,一鍵轉發到“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聊,督促每位家人觀看。
塔塔也跟粉絲們擔保:“絕對正能量輸出,長輩絕佳輔食,你家長放我這你就放心吧。”粉絲們稱她“用魔法打敗魔法”。
魔幻的經曆背後,是一個幾近破碎的女孩成長故事。
在曆經和伴侶分手、被媽媽逼著三戰法考、抑鬱症複發等一係列糟心事後,2024年,塔塔下定決心離開媽媽,來到成都。過去29年,她一直活在媽媽的掌控下,這一次,她想找回自我。
以下是“塔塔”的自述。
因為我法考沒過的事情,我跟我媽吵了很多次架。
我倆聊天除了吵架外,她還很喜歡給我分享老年大師說教的營銷號,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卻說得言之鑿鑿。
也有很多同齡人發帖吐槽,他們的父母聽信了虛假營銷號的視頻,買了各種保健品。
一想到還有這麽多中老年人跟我媽一樣,被這些歹毒的營銷號洗腦,我就想,我能不能做一個受父母喜愛的專家營銷號,給他們反向洗腦?
2025年1月,我不再聽我媽的話準備法考,我決定做一個父母喜歡的專家營銷號,用他們能接受的方式,輸出年輕人的觀點,一鍵轉發說服他們,用魔法打敗魔法。
做號途中,有個帖子讓我印象很深刻,帖主說她89歲的奶奶刷到視頻《老人活太久不死,是吸了兒孫的福氣》,奶奶看了視頻後,每天都在搜索“老人怎麽不吸福氣”的相關話題,年底刷到瓊瑤自殺的新聞後,她下定決心了結她的生命。
這個帖子讓我很難過,如果不是這些營銷號歪曲事實,奶奶怎麽會認為長壽是她的錯,要用死亡的方式替兒女擋災。
我在小紅書分享我做營銷號的靈感後,先後吸引了44萬人的圍觀,大家都很支持我的決定。
我用ai生成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虛擬人設,並取名為靜叔,賬號名為靜悟時光裏,發的視頻大部分與原生家庭、催婚催生、防詐騙保健品有關,例如:《真難!我勸兒女結婚卻勸成了家庭矛盾!》《為什麽孩子越大,越和我疏遠?》《為什麽我的孩子長大了像仇人?》。
我運營的視頻號
關於婚育話題,我以催婚給孩子帶來的煩惱為主題,寫了一期腳本,希望長輩們能多理解他們的孩子,這個視頻被許多網友轉發到家族群,也引起了長輩們的共鳴。
有位長輩留言:“每次和孩子聊天最後總是不歡而散,我又忍不住關心他,聯係後總是鬧得我傷心,看到老師把這個情況說出來,我終於知道了原因,原來距離產生美,要克製住自己的控製欲。”
截至目前,我收獲了將近900個40-60歲的粉絲,我還收獲了許多年輕粉絲的反饋,他們說我的視頻很有用:“我爸爸看了你的視頻後,給我少講了很多大道理。”
我很高興我的賬號既能替年輕人發聲,又能讓中老年人更加理解他們的孩子,幫助更多的年輕人勇敢活出自我,這種種的一切都讓我很有成就感。
我媽對我法考的執著,主要是想我繼承她的法律事業。在她18歲那年,由於姥爺驟然離世,導致她高考落榜,但她很想當律師,於是她跟我姥說,她想複讀一年,考上心儀的大學。
我姥二話不說領她上學校報名,給她陪讀,甚至我媽複習到淩晨兩點,我姥也給她做宵夜。
在姥姥的支持下,我媽如願考上重點大學的法學係,並一路讀到碩士學位,她是我們家學曆最高的孩子。
30歲出頭時,我媽就成了律所裏的主任,通過不斷的工作積累,她成了市裏小有名氣的律師。她在事業上升期生下我,這段婚姻沒有持續太久,我4歲那年,他們就離婚了,之後我就跟著我媽生活。
我爸是講師,小我媽4歲,長了張酷似張國榮的臉,我爸每次出門都得抹定型發膠,梳個大背頭,我媽很喜歡我爸,就倒追了他。
也正因外貌出眾,我爸很受女性歡迎,我媽醋勁大發,跟我爸小則吵架,大則互毆,在打架這事上,我媽也非要分出個輸贏。
有次,他們又吵架,我媽讓我去房間待著,我透著門縫偷瞄,隻見我媽抄燒開的水衝我爸身上澆,我爸嚇得直罵她“瘋子”,轉頭跑出屋子。
童年時期,父母經常打架,這並未對我造成太大的心理陰影,最痛苦的日子還要從她成為單親媽媽後說起。
我媽很樂於助人,她做過很多公益案子,替受冤屈的人們伸張正義,是當地非常有名的律師,她上過報、受過訪,市民們送的錦旗掛滿了整個律所。她是我心中的榜樣,我也曾想成為像她一樣的勇士,但勇士背後的小孩卻承受著非凡的壓力。
圖源《我們與惡的距離》
印象中,我媽有兩個電話,一台是小靈通,另一台是翻蓋手機,她電話接得很頻繁,為了方便她辦公,我跟我媽住在律所,律所兼備辦公、做飯、洗澡、休息等功能。
周末是律所最忙碌的時候,早上7點卷閘門一掀開,門外的當事人烏泱泱闖入,我媽白天接待客人,晚上接各種人的電話。有時淩晨3點,我也會被她的手機鈴聲嚇醒,臥室隔音差,我被迫聽她打電話。
白天睡不了懶覺,晚上又睡不好,長久以來,導致我經常性頭痛、睡眠障礙和神經衰弱,我現在對聲音也很敏感,有時聽到電話鈴聲,我會緊張到心髒像被拳頭猛地攥住一樣難受。
小學時,我很羨慕那些能周末結伴出去玩的朋友,我媽不喜歡我出去玩,她讓我給她當小助手。
當時律所和打印社是分開經營,律師辦案不包括當事人複印的材料,我媽從日本進口打印機、複印機和傳真機,讓我打印文書、幫當事人複印文件,從當事人那收取的打印費,就是我的零花錢。
找我媽的官司有不少陰暗的社會案件,錄入卷宗時,我接觸了很多拐賣婦女、強暴婦女的案子。我發現,原來這個社會並不是電視上演的那般正義,有些人明明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但卻被虐待、被侵犯、被囚禁、被殺害。
我僅有11歲,可我對他們的痛苦感同身受,有時看著那些字字泣血的文書,我無法抑製我的眼淚。
律師這份職業完全被我媽融入我們母女倆的生活,可她不會管我能否消化這些負麵情緒,我隻能壓抑在心,希望隨著時間流逝,淡化內心的瘡疤,但事情卻朝反麵發展,過早接觸社會陰暗麵,讓我患上了焦慮症和抑鬱症。
高考後,我聽從我媽的意見,讀了法律專業,但進入社會後,我不想當律師,童年的卷宗給我帶來的隻有傷痛,沒有力量。我既無法成為像她一樣揚善懲惡的法律鬥士,也無法如她所願繼承她的衣缽,去處理一個又一個棘手的案子。
我媽麵對高壓的案子,鬥誌滿滿,我隻感到焦慮和恐慌。我跟她坦言,我當不了律師,我媽很費解,家族中很多孩子跟她一起從事法律行業,她是他們職業上的引路人,她不明白,為什麽她的孩子不能像別人家孩子一樣,當律師出人頭地?
我就在我媽的掌控下成長,直到高考那年,我跟她說想去英國留學,才物理上隔絕了我被控製的人生。
英國留學學費不低,但我媽幹房地產賺了不少錢,供我留學也沒問題,但我必須聽從她的安排,本科雙修2個專業:資產評估和法學,這2個專業都不是我喜歡的,可作為一個沒有經濟能力的孩子,我隻能聽她的。
學2個不喜歡的專業很痛苦,我一邊要麵對學業上的壓力,一邊要應付我媽打來的跨洋電話。她不會管英國有時差,有時我上著課,也會給我打電話,讓我給她訂機票。
資產評估和法學是2個毫不相幹的行業,我在這2個天差地別的專業中周旋,學到快要人格分裂,我的焦慮症越來越嚴重,以至於渾身長疹子,軀體化反應越來越嚴重,早上想起床上課,我的意識很清醒,但我的身子卻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壓住。
我莫名其妙失憶的次數逐漸增多,有次坐火車,我突然忘了要去哪一站,我也不記得為什麽要坐火車,我猛地站起來,慌慌張張下車。
好不容易熬到本科畢業,看著周圍同學都在申請研究生,我也想讀研。但我媽卻跟我說,國內房地產逐漸走下坡路,她沒錢供我讀研,我得回去幫她賣房。
本科畢業那年我才21歲,我怕我媽不把手裏的樓盤清出去,家裏要破產,我隻能回家。
回國後,我每天都在接待旅行團的客戶,給他們陪玩講解,促成交易,好在那時國內正處於房地產紅利期的尾聲,所以我單月賣了七八套房,房子的高提成讓我在2個月內賺夠了讀研的所有費用。
我不喜歡賣房,所以賺夠錢後,我跟我媽提出,房地產的工作壓力太大,我不太能適應,我想找別處實習。她很生氣,罵我:“你寧願給別人實習都不回家?你怎麽舍得放你媽一人在這?你是想逼死我嗎?”
為了讓我屈服,她把菜刀架到脖子上,威脅我:“你要走,我就死給你看!”
一想到我媽當年跟我爸打架不要命的狠勁,我很怕她說到做到,我隻能求饒,我說不走了,都聽你的。聽到我投降的答案,她才把菜刀放下。
我繼續在我媽身邊待著,直到第二年9月份,我申請讀研的學校要開學了,她才放我走。
逃到英國後,我又麵臨新的難題,英國正值冬季,而此時身邊熟悉的朋友也一個個離去,留下我一人住在出租屋裏,度過漫長的冬時令。
我從黑夜入睡,又從黑夜醒來,終日見不到太陽,這對我的病情雪上加霜。
我研究生讀的也是資產評估,而這個專業對口的工作位於北京和上海,我來到北京,試圖成為一名按部就班的上班族。
可一次北京的早高峰,讓我徹底放棄我的想法,北京地鐵人滿為患,我不用主動上車,排在身後的人就把我擠了上去。車廂內狹小的空間、逼仄的人群,很快就讓我呼吸急促,差點暈倒。
我與北漂無緣,我來到成都,工作了一段時間,並認識了我的伴侶。再後來,我媽說她年紀大了,她需要我在她身邊。這是她難得對我服軟,我也心軟了,我就帶著伴侶回到東北老家,在她的律所幫忙。
回到老家後,這次的矛盾遠超我的想象,我媽既不認可我在成都工作時取得的成就,也不認可我伴侶作為律師的職業專業度。
我媽還總喜歡在我麵前嚼舌根,細數我伴侶的是非,就像電視劇裏的惡婆婆跟兒子告狀兒媳一樣,我就是那個兒子,夾在我媽和伴侶之間,兩頭不討好。
通過我媽和我伴侶的相處,我突然意識到,我跟她鬧得那麽僵硬,是因為她發現我擁有了獨立的人格和意識,她覺得無法操縱我,怕我像我爸一樣,遠走高飛,她才頻繁遷怒於我。
我媽執意讓我法考,也是因為她覺得,我繼承她的事業後,能一直在她身邊陪她。對她而言,我更像是她的附屬品。
認清這個真相後,我逃跑的心蠢蠢欲動。
在我媽的壓迫下,我再次發病,重新接受心理治療,但她從不承認我的心理問題,她認為,是我心態不好、抗壓能力差。
即使我帶她去了3個三甲醫院,跟我一起麵診,不斷自證我的病情,她也依然認為:醫生的診斷有問題。
我媽自己就考了心理執照,她覺得她都能考過,可想而知醫生水平有多差。
我之前單獨麵診時,跟醫生講述過我媽的情況,醫生認為,她有可能患有類似躁鬱症的心理疾病,建議我帶她來看病。
我一直想帶我媽看心理醫生,有次好不容易說服了她,結果臨門一腳她又反悔了。
與此同時,我媽迷上了禪修課,她對禪修老師信服得五體投地,她認為,隻有禪修才能救我。家裏的親人都以為她瘋了,他們覺得,禪修課就是騙錢的。
但我媽依然跟家人對抗,由於家人不認同她,她惱羞成怒發脾氣:“為什麽不讓我女兒去,哪怕把她綁著去上禪修課,那也是為了她好,我能害了我女兒嗎?”
在我媽的強烈要求下,我曾上過一節禪修課,大約有30人在大堂,大家統一穿著白色的綢麵大褂,盤腿坐在地上,舉起雙手,一起高呼“感謝聖賢”,接著,老師讓台下的學生兩人一組抱在一起,大喊大叫,跟電影《周處除三害》裏演繹的場景一模一樣,我看著身邊癲狂的人們,隻覺毛骨悚然。
圖源《周處除三害》
我不想再跟我媽去上禪修課,但她又不讓我看心理谘詢,她覺得,醫生開的藥會把我吃成傻子,導致我隻能偷偷看病。
雖然我媽沒具體跟我透露她在禪修課花了多少錢,但她每節課不落,而每節課的價格在4000到3萬之間,就連跟老師買的舞蹈服也要8000一套,她還騙我說是網上99塊錢包郵買的。
我起初不明白,我媽那麽精明,怎麽會被這種騙局吃得死死的,後來我發現,禪修是一門針對高知人群的課程,他們有錢有閑有能力,禪修的受眾也想結交更多的高端圈子,尤其是中年婦女,她們有錢,可孩子成家立業後都不在她們身邊,她們內心是很空虛的,這時禪修課出現她們麵前,宣稱:我們的受眾都是上流人士,加入我們的大家庭,可以認識更多的新朋友,我們一起去遊山玩水,一起吃喝玩樂。
禪修、佛道隻是一個外殼,中年人可以通過這個圈子來迎接新的人生,體驗更多的樂趣,這是一個針對中老年人的騙局,但她們被騙得心甘情願。
我媽信玄學,不信我,讓我跟她相處的越來越難受,後來,隻要我跟她共處一室,我都會犯病,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我要扛不住了。
2024年5月,在心理醫生和網友的建議下,我再次逃跑,自駕去了成都。離開她後,我一邊治病,一邊在網上更新我對抗心理疾病的過程。
我以為我的生活會逐漸回到正軌,但不出一個月,我媽又叫我回家準備法考,我徹底爆發,我給她發信息:“你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我說什麽你都會聯想,你刺激我情緒讓我動手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我有病不能受刺激嗎?最恨你不分青紅皂白說一的時候辯論二,好人的理智都被你撥亂,別說我這個精神病了。”
我媽直接把我拉黑,看到消息未發出的紅色感歎號時,我心裏鬆了口氣。
我在小紅書分享媽媽把我拉黑的事情
但我媽可不會輕易放棄,在她的連哄帶騙、連哭帶鬧的幾套組合拳下,我原本堅定要逃離她的信念搖搖欲墜。
我覺得這樣抗爭下去,除了兩敗俱傷外,我得不到任何安寧,在成都獨居時,我又犯病了,有時吃著外賣也會突發驚恐,我倒在沙發上,意識逐漸模糊,我的小狗察覺出我不對勁,在我身邊搖著尾巴,擔心地看著我。
家庭監控記錄了我突發驚恐的過程
我轉念一想,我媽為了我能當上律師,從我18歲折磨到我29歲,要不投降吧,按著她的意願來吧,那樣我受的折磨可能少一點。
我繼續準備法考,每天從早上八點學到淩晨兩點,周末也不停複習,我備考了半年,就走入考場。
分數下來後,隻差12分,就能過法考,我也不知什麽情況,明明模擬考的分數是能過的,我很不甘心。
我問朋友,為什麽會這樣?她說:“既然你考了兩次都沒過,會不會是因為老天認為你不適合當律師呢?要不你還是放過你自己吧。”
2025年春節,我依然留在成都,我媽沒提前說就買機票來找我,讓我開車帶她去雲南玩,路過川西山路時,我們在車裏再次因為法考的事情吵架,她說:“你心裏有病,你怎麽過得了?”
我載著媽媽騎行邛海拍攝的照片
我一邊開車,一邊情緒失控地質問她:“你沒看到啊,我這麽大半年都在努力學習,就為了這麽個考試,我過不了我也很不甘心,你為啥把考試失敗全部賴在我的心理問題上?”
川西山路崎嶇,稍有不慎就會車毀人亡,但我媽不會管這些,她在副駕駛上繼續對我的人生指指點點,逼我辭掉在成都找的新工作,三戰法考。
每當我有新的目標、新的計劃,我媽就會打斷,讓我按照她安排的人生走,一旦我有逆反心態,她就情緒爆發,2個手機換著語音轟炸我,直到手機沒電為止,我的精神狀態被她折磨的支離破碎。
在我不斷跟我媽抱怨我當不了律師後,她曾跟我坦言,她年輕時也被這份職業折磨得頭痛欲裂、幾欲精神崩潰,有時開庭,她的手也會抑製不住冒冷汗、發抖,可是我爸離開我們之後,沒再給我們打過一分錢,一想到不當律師,就會徹底失去經濟來源,她還是咬牙硬扛了下去。
今日的我,是曾經的她,她能挺過來,所以她認為,我也能像她一樣破釜沉舟,成為像她一樣有名望的律師。
從小到大,我媽都在控製我,但她也很愛我,我記得15歲那年,臨近中考時,我跟她說我想去看上海世博會,考試結束後還沒出成績,她就帶我飛到上海,我們連續看了3天的展。
我和媽媽去世博會的經曆
4歲那年,我上民族舞課,我是班裏最小的孩子,東北的冬天好冷,老師好嚴格,舞蹈的基本功練得我很疼,我每天上課都會哭,但我還是堅持把課上完,直到我媽晚上八點下班來接我。
那時,我媽剛跟我爸離婚,我們家條件遠沒現在好,我倆為了省打車錢,走了4公裏路回家,她在雪地裏牽著我的手,厚厚的雪地上布滿了我倆的腳印。
天氣嚴寒,但有我媽陪著,我每一步都走得幹勁十足,不一會就又熱又累,我想讓我媽抱我走。
媽媽說:“再堅持一下,走到前麵那個雜貨店門口,媽給你買‘美國提子’的冰棍。”
我一聽就呲牙樂,感覺渾身是勁,拖著我媽的手向前走,到了雜貨店,我媽果真給我買了冰棍。
學舞蹈的日子很苦,可是下課的夜晚,我媽都領著我回家,陪我吃我最喜歡的冰棍。
我媽不太會照顧孩子,但她對我提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我在媽媽全心全意地愛中成長,卻也被這份不理智的愛裹挾到叫苦不迭。
在英國讀書時,我曾把我和媽媽的畫像紋在手上的靜脈處,深橘色墨水的針刺進我皮膚的痛感,就像她一直以來對我表達的愛,濃烈而刺痛。
我手上的紋身
後來,隨著我媽事業的上升,我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錢越賺越多,房子也越買越多,但現在回想起來,和媽媽在雪地裏走路回家的日子,是我童年中最幸福、最無憂的日子。
沒有接不完的電話、打不盡的官司、寫不完的卷宗,更沒有見不完的當事人,隻有我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