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兩萬,滑不起雪?
時代周報
2025-02-16 18:41:03
2月14日,在哈爾濱舉辦的第九屆亞洲冬季運動會正式閉幕,但人們對冰雪運動的熱情並未消散。
北京冬奧會的後勁還在發酵,亞冬會又掀起新一輪熱潮。這個雪季,新疆、黑龍江、吉林等地區各大網紅雪場“一房難求”。有人“燒掉”12萬元滑雪度假,有人花40萬元在雪場旁邊投資買房。
社交平台上,一名14年雪齡滑雪博主的1對1教學報價高達6800元/天。據其在平台上透露,去年11月中至12月底,自己在雪場的教學課時費、品牌廣告推廣等收入加起來約24萬元。
硬幣的另一麵,作為打工人的錢包“粉碎機”,高昂的成本開始讓許多年輕的愛好者望而卻步;而隨著行業入局者漸增,大小雪場在競爭中摩拳擦掌,價格戰暗流湧動。
狂飆的滑雪行業,如今站在了尋找新平衡的十字路口。
民宿“一房難求”,有人為滑雪在崇禮買房
從黑龍江亞布力陽光滑雪場去年11月開板以來,孫文輝的民宿又開始“一房難求”。
他經營的民宿是一幢小別墅,房間不多,但勝在距離雪場僅有幾分鍾路程,是許多雪友鍾愛的聚集地。“(民宿)就在雪道旁,基本都是滿房的狀態,春節期間的房間提前1個多月就有人預訂,不然排不上房。”
據孫文輝透露,該地區民宿價格在24/25雪季普遍比23/24雪季上漲了40%~50%。
從小在哈爾濱長大的孫文輝,是一名滑雪狂熱愛好者。十多年前,一部戶外滑雪電影讓孫文輝與滑雪運動結緣,“看完第二天我就衝動地買了套雪具”。
在孫文輝發布於朋友圈的一條視頻裏,他踩著雪板在公園道(滑雪場中專門為單板滑雪者和自由式雙板滑雪者設計,用於展示各種滑雪技巧的特定區域)連續躍過了6個跳台,配文“56歲了,該飛還要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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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孫文輝真正投身於滑雪行業,是在2017年左右。彼時,黑龍江、吉林、遼寧、河北等地都在響應“3億人上冰雪”的號召。哈爾濱也落戶了全國第一家、也是世界規模最大的室內滑雪場——融創萬達室內滑雪場。孫文輝就是融創萬達室內滑雪場的首批雪票銷售渠道商。
通過雪票銷售,孫文輝很快積累了行業人脈和資源,組建了瘋滑雪悅滑雪俱樂部,並投資民宿。
近兩年,滑雪一躍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和亞布力度假區的遊客接待量一起,孫文輝的生意也迎來爆發增長。
“從去年開始,遊客增量一下就超出了疫情前幾年的總和。亞布力的滑雪場比較老牌,以前雪季都是年齡偏大的固定客群。但是去年開始年輕人多了不少。”孫文輝以前不溫不火的民宿生意,近兩年每年接待人次都有近30%的漲幅。他主理的滑雪俱樂部,也從200多人擴展到400多人的規模。“現在每年都有上百人申請加群,我們還要篩選”。
為了滑雪,還有很多滑雪愛好者開始重金投資。社交平台上,吉林的鬆花湖、北大壺,新疆的阿勒泰,都成為雪友們滑雪置業的熱門地,很多樓盤打出了“買房送X年雪票”的推廣活動。孫文輝說,在雪圈來說很正常,“(我們)雪場有30萬元~40萬元的酒店式公寓,很多都是滑雪發燒友買了。”
7年雪齡的林清和老公就選擇在崇禮買了房,“冬天滑雪,夏天老人和小朋友可以來。”因為是工程老板的抵賬房,他們買下來5000元/平方米,價格是對麵小區的1/5。林清覺得撿了個大漏。
打工人的錢包“粉碎機”,雪友12天“燒掉”13萬
雪季一到,雪板一開。一句“山頂見”,滑雪愛好者們就蠢蠢欲動,“打飛的”奔赴千裏之外的高山雪域。對於眾多南方雪友來說,一場或精心準備,或說走就走的目的地滑雪,成為每年一度的重頭戲。
沒有人會拒絕從繁重的都市工作中解放,馳騁雪道的感覺。溫良在上海從事金融工作。2019年前後,在亞布力和日本新瀉分別體驗了一次滑雪項目後,他迷上了滑雪。此後的每年春節,滑雪成為了溫良一家四口的固定項目。
溫良更追求度假式滑雪,住宿、交通開銷是大頭。據其回憶,“前兩年我們去長白山,每天的住宿費用、餐飲、雪票等花費5000元。10天下來就是5~6萬(元)。”隨著滑雪運動的火熱,在熱門的滑雪目的地,住宿、餐飲等各類成本水漲船高,春節旺季更是如此。
2025年2月,溫良一家四口結束了為期12天的新疆禾木滑雪行,賬單嚇了他一跳。僅吃住行費用就超過了13萬元。他說,“住宿2間房,每天花費5700元,雪票每天2000元,吃飯300~500元,每天的開銷在8000~9000元。機票也是全價,每人往返約7000元,這還沒算教練費。”
溫良透露,教練報價基本都是500~600元/小時,3小時起教。他請的教練報價3000元/天,“時間是6小時,但是在這6小時裏,他們還會留1小時吃飯。實際教學時間是5小時。另外,我們在禾木還請了2名導滑,帶拍攝。”他補充,滑雪運動整體開銷比較大,但住宿等很多也是個人選擇,豐儉由人。
盡管並非每個人都會有像溫良一樣的滑雪賬單,但整體而言滑雪並不是一項“錢包友好”的運動。對於零基礎的滑雪者來說,一次室內滑雪場的體驗就要花費超過500元。而隨著頻率和技術的進階,花費也大概率會水漲船高。
2022年,蘇翊鳴駕著單板騰空一躍,奪得北京冬奧會男子單板滑雪大跳台冠軍,實現了中國單板滑雪冬奧會金牌零突破。距離北京市200多公裏的崇禮,也成為了網紅滑雪度假區。
去年12月,有過幾次室內滑雪經曆的北京白領玥玥,決定在崇禮和朋友來一次2天1夜的周末滑雪行,花費超過3000元/人。她算了一筆賬,“交通、食宿、雪票、裝備租賃加起來就花了差不多3300元,原本我們兩人總預算2500元,這還沒有算請教練的費用,教練是400元/小時,住宿、吃飯都是普通水平。”
這次崇禮行平攤之後的費用,是她在北京半個月的房租,可謂打工人的錢包“粉碎機”。
為了降低滑雪運動的成本,他們也開始精打細算,比如去性價比高的雪場,蹲二手市場撿漏。在互聯網行業工作的二火,2023年11月考了國職滑雪指導員資格證,做起了兼職滑雪教練。“就是為了降低成本,補貼滑雪。但相比上課,還是更喜歡自己滑,上班已經夠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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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場多為“百日生意”,經營者打起“價格戰”
熱鬧與繁榮背後,中國的滑雪行業也暗流湧動。
北京市滑雪協會副主席伍斌在《2023-2024中國滑雪產業白皮書》中提及,“2023-2024雪季財年(2023年5月1日至次年4月30日),國內滑雪場的滑雪人次達到了2308萬,同比增長14.49%;國內新建並投入運營的滑雪場30家,實際處於對外營業狀態的雪場總數為719家,相比上年同比增加22家。”
與挪威、瑞典等國家滑雪場四季營業的“北歐模式”不同,我國的許多滑雪場基本都是“百日經濟”。這對於重資產投入的雪場來說,經營壓力可想而知。
今年1月,複星旅文聯席總裁兼Club
Med全球副首席執行官徐秉璸就在媒體采訪中坦言,部分地區由於滑雪場數量大量增加,已經有供大於求的局麵,雪場開始打起價格戰,“(室外)滑雪場不是越多越好,百花齊放或許並不適合滑雪場行業。”“這是一種惡性競爭,從運營成本來說,企業很難有利潤。”
徐秉璸還指出,滑雪運動用戶黏性強,重複使用度高,就要求雪道越多樣化越好,基礎設施越完善越好。比如國外很多完善的滑雪場雪道長,幾個山頭連在一起,並且設施豐富多樣。而室外滑雪場屬於有限資源,早期中小雪場過度開發,並不利於未來的長期可持續發展。
即使在亞布力這樣周邊配套十分成熟的熱門區域,孫文輝也捕捉到雪場之間的一絲競爭壓力,“在這個雪季初,包括亞布力地區的幾家主要雪場,都試圖通過雪票降價來吸引客源。”
孫文輝說,對於很多沒有名氣的中小雪場來說,投入成本和經營壓力都會更大。“新雪場需要靠自己運營,跟旅行社合作,才能得到各自更多客源。尤其是一些雪場周邊既沒有旅遊資源,也沒有經營特色,能保持收支平衡就不錯了。”
不過,讓孫文輝擔憂的,還有其他問題。“我感覺來亞布力這邊的發燒友整體人數好像不如去年。”他認為,一部分是因為新雪場的分流;另一方麵,則是滑雪這項持續高成本投入的戶外運動,開始讓部分經濟狀況不太穩定的年輕人望而卻步。
盡管心中仍有憂慮,孫文輝仍然開始籌劃開拓其他業務線條。“滑雪行業整體的發展態勢肯定沒有問題,隻是還需要一些時間。下學期準備拓展滑雪教學培訓業務,找一些合作機構來做冰雪運動推廣,加入青少年冬令營等體驗項目。”
2024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於以冰雪運動高質量發展激發冰雪經濟活力的若幹意見》提到,到2027年,中國冰雪經濟總規模達到1.2萬億元,到2030年冰雪經濟總規模達到1.5萬億元。
在冬奧會與亞冬會的投資熱潮過後,滑雪運動行業的供需天平開始發生改變,在這樣的前提下,滑雪行業如何保證穩定的消費者體驗,雪場如何拓客國際客源,提升四季化運營能力。身處行業中的每個人,還在努力尋找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