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和馬斯克,能“長期共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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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正式就職美國總統,特朗普已經開始想著為美國“開疆擴土”。

1月初以來,這位候任美國總統的言論一再震驚周邊國家與盟友。從“收回”巴拿馬運河,到吞並加拿大為“美國的第51個州”,再到不排除通過軍事手段奪取北約盟國丹麥的自治領地格陵蘭島。

一直以來,曆屆美國政府都以保持友好穩定的周邊環境而自豪;至於美國侵略北約成員國,則是存在於虛構作品和模擬法庭比賽中的“極端問題”。特朗普真的毫不在乎“後院穩定”、不尊重盟友的核心利益嗎?美國資深外交官包道格(Douglas Paal)的回答是:是的。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特朗普是目標導向的,讓周邊環境穩定這件事,恐怕不在他考慮的重要因素之內。”

包道格是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原副會長,曾在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和國務院任職,擔任過國安委特別助理兼亞太事務主任等職。2024年7月初,他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準確預判了拜登的退選。近日,就特朗普二度就任總統會對美國的內政外交政策帶來何種影響,包道格再次接受了《中國新聞周刊》的專訪。

“我們談論的都是一些複雜問題,但特朗普不善於處理這種問題。他總是試圖找到那個並不存在的‘簡單答案’。”包道格多次感慨。此外,根據美國憲法,特朗普不可能再尋求連任總統;再考慮到中期選舉民主黨可能奪回眾議院控製權,特朗普很可能隻有兩年時間能充分實現自己的“曆史成績”。這讓他顯得更加時不我待。

“特朗普2.0”將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世界的每個角落?特朗普對華盛頓官僚體係發動的“戰爭”能成功嗎?馬斯克能製止特朗普的貿易戰計劃嗎?特朗普是否會向普京發出改善美俄關係的信號,是否會拋棄歐洲盟友,又是否打算和金正恩重逢……包道格指出,世界可能都將為特朗普的各種“追求”付出代價,但對特朗普來說,這並不重要。

特朗普和馬斯克,能“長期共處”嗎?

特朗普(右)

“人事動蕩”可能沒那麽激烈

《中國新聞周刊》:你認為“特朗普2.0”和“特朗普1.0”會有怎樣的不同?一些分析認為,再次就任總統後,特朗普將對華盛頓的“官僚體係”開戰,用“特朗普粉絲”取代國務院和五角大樓的專家型公務員。這是否真的可能發生?

包道格:確實,特朗普在組織第二任期時似乎比他的第一任期更加專注和自信,比上一次更早、更有組織地完成了內閣提名人選的確定。在權力交接的過程中,對總統的忠誠也總是會被強調。新政府上台後,總會有一些人事變動。特別是這一次,官僚體係內部有很多恐懼,認為將會有大規模的動蕩。但我對此表示懷疑。

進行大規模人事變動的成本,將比特朗普團隊目前預想的更高。美國曆史上,(對官僚體係)影響最大的例子可能是羅斯福和杜魯門的新政。在那之後的半個多世紀裏,你看看艾森豪威爾、尼克鬆、肯尼迪……以及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他們都曾宣稱要改革官僚機構,但事實上並沒有成功。裏根對美國政治產生了深遠影響,但他也沒能重塑官僚體係。

所以,基於曆史經驗,我們無須對媒體渲染的特朗普“新政”過度緊張。華盛頓的專業官僚會有變動,就像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內,美國國務院曾有一個時期出現較多的高級職務空缺。但就整個體係而言,變動幅度可能沒有觀察人士現在預測的那麽大。

《中國新聞周刊》:在這個問題上,你不覺得特朗普會成為一個例外?比如,一些極右翼智庫和機構的成員,很可能獲得高級外交、安全職位的提名或任命。從專業性的角度看,他們能成為合格的外交官嗎?

包道格:我相信現實。特朗普會試著與眾不同,嚐試做出改變,並可能取得一點成績。但曆史表明,他的成功將不會如政府以外的許多人所擔心的那樣嚴重,也就是不會像其團隊內部許多人期待的那樣。

你提到的外交官問題就是一個例子。這個問題的前提是:到目前為止,高級外交職位的獲得者都是合格的外交官。但事實是,多年來,我們看到美國政府選擇高級官員的標準不斷降低,越來越多的工作被給予政治捐助者,而不是適格的個人。

在這一點上,我不認為特朗普政府有意願改變,他們會繼續同樣的事情。畢竟,競選成本太高了,新政府必須獎勵“金主”。和往常一樣,隨著政府更迭,人們會抱怨新政府任命了不合格的人選,但事實是,以前的人選也不比新人選更適格。

《中國新聞周刊》:目前,在國會兩院,共和黨都占據多數席位;保守派法官亦占據最高法院法官席位的多數。也就是說,特朗普能得到國會兩院以及最高法院的支持。但在2024年選舉中,民主黨在眾議院失去的席位其實並不多。按照美國選舉的周期慣例,這是否意味著,在2026年的中期選舉中,共和黨大概率將失去對國會的控製,特朗普也將難以推進他的大多數內政外交構想?

包道格:是的,這將是正常的結果。就像2024年總統選舉中,哈裏斯的失敗是大概率的,因為美國選民的情緒一向是反對現任政府的,而哈裏斯未能將自己和拜登區分開來。

當然,2026年中期選舉的具體結果,還要取決於特朗普最初的政策取得了多大的成功,以及公眾判斷他是否會走得“太遠”。美國總統總是這樣,當他在執政開始時控製了白宮、參議院加上眾議院時,他就會為執政黨四年後的失敗埋下伏筆,因為沒有製衡時他會在政策上走得太遠。奧巴馬、克林頓、拜登都犯了同樣的錯誤。

從這個角度說,特朗普應該非常小心,不然他會為共和黨的失敗埋下種子。如果他隻是專注於給富人減稅,而不能給那些不那麽富裕的支持者帶來足夠的經濟增長和生活改善,“紅潮”在兩年後就會被吹走。

馬斯克能否和特朗普“長期共處”?

《中國新聞周刊》:贏下總統選舉後不久,特朗普就在社交媒體上宣稱他將對諸多國家的商品征收額外關稅。這不算一個全新的表態,但他這麽快地就正式提起此事,是否意味著“貿易戰”將在特朗普上任的第一天就開始?

包道格:我認為,特朗普一直以來的意圖是,要麽打“貿易戰”,要麽就為貿易談判創造條件。相比“特朗普1.0”時期,這次他似乎將加快速度。至於加征關稅的具體目標,我的猜測是,當他提出一個目標,他會在就職總統後向這個目標邁進。但這裏還有法律和經濟問題。一是在現有的職權內,他能提高多少關稅;二是對經濟的後續影響是什麽。

《中國新聞周刊》:關於“貿易戰”可能帶來的後果,我們都知道一些常見的答案,但是,“貿易戰”會影響特朗普的支持者們的生活嗎?特朗普是否還會構建一種敘事來轉移自己的責任?

包道格:我認為他可以構建某種轉嫁責任的敘事,但是否有足夠的說服力,目前還不清楚。可以確定的是,這場選舉中,美國選民對美國舊有的經濟模式感到厭倦,特朗普被賦予了一種改變國家經營方式的授權。這包括關稅問題,特朗普對關稅的看法,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他和大多數經濟學家的觀點一直不同。現在,他被授權嚐試用自己的方法。

至於結果,首先,對於其他經濟體可能受到的影響,美國社會不會有太多的同情。所以這將取決於美國國內的結果。但是,特朗普處於一個不尋常的位置,因為他不會尋求連任。根據美國憲法,他不可能再出任下一屆總統了。所以,在許多方麵,他的政治遺產已經通過贏得第二次總統選舉得到了確立。他還有四年時間去努力實現自己的目標,而從“特朗普1.0”來看,他對這些成績、結果的解釋,與我們這些人想的不一樣。

《中國新聞周刊》:一些樂觀的分析認為,特朗普的商業夥伴,特別是埃隆·馬斯克,可能會嚐試說服特朗普不要升級與其他國家的貿易戰。你覺得特朗普會聽他的嗎?馬斯克在“特朗普2.0”中到底扮演怎樣的角色?

包道格:特朗普的政策立場中存在一些矛盾,亟待解決,否則將阻礙他實現自己想要的成就。如果代價太大,特朗普可能會指定某個人去解決它們。在這個背景之下,馬斯克的主要任務可能是放鬆管製並降低美國政府的成本。當然,他在特朗普身邊的地位,似乎比蒂勒森這樣的“特朗普1.0”中的一些商業大亨更穩固。(注:2017年初,特朗普開啟首個總統任期,石油大亨雷克森·蒂勒森出任國務卿。但蒂勒森上任後不久,就在特朗普的核心團隊中被邊緣化。2018年3月,蒂勒森黯然離職。)

至於馬斯克和特朗普的長期關係,這個問題需要提給心理學家(笑)。一方麵,在特朗普團隊中,馬斯克現在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另一方麵,特朗普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馬斯克和其他人一樣,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他們兩人都是意誌堅強、善變的領導者。對他們未來的關係,現在我們還很難預測。

《中國新聞周刊》:馬斯克能否改變特朗普對電動汽車的看法?這對全球應對氣候變化是否是一個好消息?

包道格:首先,我對馬斯克的理解是,他支持通過放鬆管製,而不是增加更多保護環境的法規,來振興美國經濟。其次,如果特朗普要“獎勵”他的支持者,他需要取悅的是那些在鐵鏽地帶被拋棄的工人,以及很多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這是和多數民主黨支持者不一樣的特征。而這些人,顯然並不熱衷於應對氣候變化。

當然,就像我們剛剛提到的,特朗普的政策立場裏有一些矛盾。特朗普必須找到方法來刺激美國的經濟。總的來說,放鬆管製、降低關稅能推動經濟發展,解決住房短缺、失業率高等問題。但是特朗普團隊目前的議程包括反對移民、提高關稅,這其實與放鬆管製的理念相悖。所以,特朗普到底會采取怎樣的經濟措施,還有待檢驗。

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投入會受限製

《中國新聞周刊》:在外交政策上,特朗普就職後麵臨的第一個挑戰,就是他所說的“24小時內解決烏克蘭問題”。對此,一些歐洲學者對我說,歐洲主要國家將采取全麵靠攏特朗普的對外政策,以換取特朗普對歐洲安全的承諾和對烏克蘭的支持;也有觀點認為,歐洲領導人將能找到辦法說服特朗普,讓特朗普覺得支持烏克蘭能展現他的“偉大”。你如何看待這些判斷?特朗普將如何解決烏克蘭問題?

包道格:首先,特朗普做不到在24小時內解決烏克蘭問題,這永遠不會像揮舞魔杖那麽容易。其次,簽署“停戰協議”似乎是美國“撤出”烏克蘭的最可能途徑。這顯然是特朗普的目標。雖然可能會讓多方不滿,但此類協議往往是雙方開始妥協的基礎。

至於歐洲的選擇,歐洲不是鐵板一塊。東歐國家在烏克蘭問題上比西歐更加強硬。與此同時,西歐正經曆政治變革。當前,英國、德國、法國的政府都顯得比較“弱”。我想,由於歐洲的領導力目前比較軟弱,歐洲各國確實可能朝著特朗普想要的方向發展。換句話說,歐洲需要適應一個日益弱化、對北約和歐洲安全的參與度降低的美國。未來已經注定。

當然,目前改善美俄關係的潛力是非常有限的,因為雙方在全球外交、安全和經濟事務上都有非常對立的目標,很難得到解決。

《中國新聞周刊》:在中東政策方麵,特朗普能否如他所願,從中東的動蕩局勢中脫身?

包道格:目前還很難知道。按照特朗普自己的說法,他想要解決烏克蘭和中東的戰事,將美國的精力集中到亞太地區。但在過去幾十年裏,有許多美國總統試圖離開中東,卻發現自己不斷被卷入那裏的衝突中。我認為沒有任何理由能讓我們相信,特朗普會比其他總統更幸運,能避免繼續陷入中東亂局中。默認的情況是中東領導人繼續指望特朗普上任後的美國深度參與中東安全事務,而這將限製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投入。

《中國新聞周刊》:在朝鮮核問題上,你認為特朗普仍然有興趣和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會麵嗎?

包道格:也很難說。一方麵,美日韓在處理朝鮮問題上陷入了政策僵局,特朗普將能帶來一些新的想法,重點在於他本人怎麽想。另一方麵,隨著朝鮮和俄羅斯的夥伴關係深化,半島各方都麵臨更複雜的局麵。總的來說,僅僅重新敞開談判大門的可能性並不高。畢竟五年前雙方就這樣做過,然後我們來到了今天(的緊張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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