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南方周末》的新年獻詞似乎出了問題,無論怎麽換主題,跟潮流,它似乎寫不進人的心裏了,再也沒有以前的力量了。問題在哪裏?恐怕不是出在文字或主題上。說文字,《南方周末》的文字仍舊華美動人,盡管《南方周末》衰落的調子已經唱了二十年,但到了年底,仍然沒有一家媒體的年終獻詞能比它更好;說主題,人工智能替代人類崗位,算法影響人類思想、社會決策,也是十分緊迫的議題。例如蘿卜快跑引發了要崗位還是要技術的爭議,Sora、Suno還有
AI 繪圖引發了音樂圈、設計圈的焦慮。《南方周末》選這個主題其實是沒錯的。
這話對嗎?如果你從語文的角度,沒有錯。但這裏的“你”卻不能讓任何讀者帶入,這個“你”實在太強大,卻又太虛空了。仿佛輕飄飄的一句排比,一個動作,就解決了許多人終生難以麵對的難題。這個“你”可以“力挽狂瀾”,可因為蘿卜快跑下崗的網約車司機卻不可能挽救自己的飯碗;這個“你”可以“無可估量”,可在車流中穿行的外賣員卻必須要從係統的審判裏討得一日三餐;這個“你”可以用“你的活法”定義世界的算法,匯成世界的真相,但實際上畢業生們近年來感受到的卻是在Boss直聘裏隨波逐流,在社交媒體的極端情緒中左搖右擺;這個“你”正在奔走呼告、伸出援手、拚盡全力,姑且不說奔走呼告、伸出援手與
AI 究竟有什麽關係,單說普通人“拚盡全力”真的能夠解決目前的困境,能戰勝不斷進化的 AI
嗎?更重要的,《南方周末》又怎麽在它一年的故事裏讓我們看到這些偉大的“你”的呢?《南方周末》如何報道默默的為AI做數據標注的“電子富士康”,設計AI外賣算法卻被AI排擠離職的程序員,因為AI生圖而再也接不到活的草根設計師,被
AI 洗稿卻維權無門的自媒體作者呢?說實話,這樣的稿子不是沒有,但《南方周末》的我是真的想不出來。
更何況,這個“你”究竟是誰?它是 AI 的控製者、開發者、監管者,還是使用者?相信以《南方周末》的新聞眼力不會看不出,實際上 AI
不僅僅是人與機器的鬥爭,更是人與人的鬥爭。AI
背後那些深層的問題:數據的壟斷、規則的僵硬、平台的貪婪,監管的缺失,實際上是長期以來的社會問題、分配問題的延續,而不僅僅是因為套上了技術的殼子就變成了一個新問題。普通人也絕不是去“選擇”新技術,而是一次次的被強加、被投入到這種環境中,被迫掙紮求存。不談具體的解決方案,甚至不提真正的責任歸屬,用一個籠統的“人性”來指代受
AI
受影響的所有人,讓食利者逃脫社會責任,卻要受害者守衛人性尊嚴,這種高調真的有價值嗎?這難道不是和《南方周末》應該有的價值觀相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