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邦雇員匆忙保護自己免受川普的清洗

　　2023 年 10 月，一名行人走過華盛頓特區聯邦三角區，這裏有許多政府工作人員工作。（Matt McClain/The Washington Post）　　By Lisa Rein and Jeff Stein

　　《華盛頓郵報》｜美國聯邦雇員匆忙保護自己免受川普的清洗

　　Federal employees scramble to insulate themselves from Trump’s purge

　　隨著當選總統唐納德.川普的過渡團隊進駐聯邦機構，數千名公務員 —— 以及他們所效力的部分拜登任命的官員 —— 正忙於采取措施，使自己免受新政府承諾的清洗行動影響。

　　聯邦雇員們正在清理他們在臉書和 X（原推特）上有關川普的負麵帖子。一些人，包括至少一名曾在川普首次彈劾調查中作證的知名官員，正在考慮提交退休申請，而其他人則設法轉往看似更安全的機構。華盛頓的招聘公司業務火爆，前來尋求私營部門工作的人絡繹不絕。

　　與此同時，一些機構已著手重新對那些可能與川普議程相衝突的職位進行分類，尤其是那些涉及推動多元化、公平與包容、促進環境正義以及應對氣候變化影響的職位。部分公務員破天荒地開始購買責任保險，以便在遭到降職或解雇時能支付律師費用。而且，在一次罕見的聯合行動中，即將離任的拜登政府任命官員正與工會攜手，延長集體談判協議，趕在即將上任的新政府試圖廢除這些協議之前鎖定福利。

　　在川普於 1 月 20 日就職前，職業工作人員正爭分奪秒地設法應對他削減並徹底重塑 230 萬無黨派官僚體係的計劃。這位當選總統已承諾解雇數千名專業人員，代之以政治忠誠者，從聯邦預算中削減數萬億美元，裁撤一些部門，並將其他部門遷出他所嘲諷的首都那些 “頑固官僚” 所在的 “深層政府”。川普選定的管理和預算辦公室負責人拉斯.沃特今年早些時候對支持者表示，川普的第二個任期將 “讓官僚們飽受折磨”。

　　除了這些大規模的結構變革，許多聯邦雇員還擔心自己會被川普或者埃隆.馬斯克以及維韋克.拉馬斯瓦米盯上，後兩位科技大亨被任命掌管川普新設的 “政府效率部”，他們已開始在社交媒體上點名批評公務員，嘲笑那些在他們看來屬於浪費或帶有政治色彩的工作崗位。

　　“人們感到震驚，確實存在恐懼心理，而且有一種自我約束的情況，因為大家害怕遭到報複，” 美國政府雇員聯合會 3403 地方分會主席傑西.索裏亞諾說道，該分會代表著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的 1000 多名科學家和管理人員。

　　在另一個可能顛覆公務員體係的變化方麵，在國會山占據多數席位的新一屆共和黨議員正在重拾相關立法，迫使遠程辦公的雇員返回辦公室，允許退伍軍人事務部在雇員申訴渠道有限的情況下解雇表現不佳的員工，並要求開展強製性培訓，以確保聯邦雇員遵循政府議程。

　　每屆白宮都會給政府帶來新的工作重點和領導方式，尤其是在政黨更替之時。但川普承諾的是現代聯邦體係中前所未有的變革，其結構調整力度遠比他首個任期時更為深入。在人們拭目以待川普及其盟友能否將這些計劃付諸實施之際，許多職業公務員在其首個任期內對其議程表現出的抵製態度，這次大多轉為暗中進行 —— 工作人員都保持低調，而不再公開表態，以免被盯上。

　　許多白宮即將實施的裁員計劃可能會因訴訟和國會的抵製而受阻 —— 一些人強調這種不可避免的阻力，以安撫緊張不安的人們。

　　“美國政府就像一艘航空母艦，不可能一下子轉向，” 華盛頓地區的律師凱文.歐文說道，他的客戶主要是聯邦工作人員。不過，歐文也在提醒前來尋求指導的客戶，觀望態度也可能適得其反。

　　“這是他們需要嚴肅對待並提前做好應對計劃的威脅，” 他談及預計在川普第二個任期內將出現的形勢時說道。

　　川普的過渡團隊表示，如果聯邦雇員願意在其政府下工作，他們的職位將是有保障的。

　　“川普政府將為那些致力於捍衛美國人民權利、把美國放在首位以及確保合理使用勞動人民納稅錢的政府工作人員留有一席之地，” 川普過渡團隊發言人布賴恩.休斯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

　　川普在 2017 年首個任期入主華盛頓時，曾承諾要精簡政府，與他口中所謂臃腫的官僚機構作鬥爭。但他削減工作人員數量以及要求職業工作人員表忠心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失敗了。在他的首個任期內，聯邦雇員的總體數量實際上是有所增加的。

　　他在任期結束時對聯邦工作人員發起了最為全麵的衝擊 —— 一項名為 “F 項計劃” 的行政命令，該命令要求取消數萬名專業人員的公務員保護，以便讓政治忠誠者取而代之，這相當於恢複到 19 世紀末現代公務員製度建立之前的總統任命親信的用人體係。但在該政策生效前，他的任期就結束了，而喬.拜登總統很快就撤銷了這一命令。

　　如今，曾在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開始實施 “F 項計劃” 的首任白宮預算主管拉斯.沃特，隨著川普承諾恢複 “F 項計劃”，他將重回原職。

　　許多公務員在經曆了拜登政府對聯邦雇員及其工會的支持後，如今麵臨形勢的急劇變化，他們表示需要提前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各級職業雇員都在考慮辭職或退休計劃，盡管目前隻有一些零星的數據。

　　管理和預算辦公室至少有四名高級職業政策官員計劃在川普就職前或就職之時離職。據兩位了解其計劃但因涉及私人談話而要求匿名的人士透露，其中包括馬克.桑迪，他曾在 2019 年川普首次彈劾調查中打破常規，就暫停國會批準的對烏克蘭軍事援助這一決定出庭作證。桑迪在國會山作證時表示，他曾對川普擱置對烏援助的合法性提出質疑；而這位當選總統已威脅要報複那些他認為曾與自己作對的職業 “官僚”。

　　桑迪的離職尚未公開宣布，白宮的一名女發言人拒絕置評。

　　預算辦公室的眾多職業官員對川普的一係列政策心存警惕，從他推動重新對聯邦工作人員進行分類以便更易解雇他們，到拉斯.沃特擴大總統單方麵取消開支權力的計劃等，相關人士表示。

　　“我認為，那些曾在不同政黨執政的多屆政府中工作過的最優秀、經驗最豐富的管理和預算辦公室職業工作人員離職的風險非常高，” 在該機構工作了近 30 年的凱西.斯塔克說道，“許多雇員都在積極考慮自己的選擇。”

　　中央情報局和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的高層監察人員（均為拜登任命的官員）近幾周都宣布了離職消息，監察長群體的同事表示，他們擔心川普可能會延續其首個任期內對監察長們展開的清洗行動。

　　美國國家氣象局的一名氣象學家最近刪除了其社交媒體賬號上所有提及氣候變化對極端天氣構成威脅的內容，以及任何有關工會支持的內容，他說：“這樣能讓我自己顯得更無政治傾向。” 川普長期以來一直否認氣候科學，並且對氣候變化的危險性表示懷疑。

　　“我通常會相信別人說的話，而這些人對聯邦工作人員說了一些相當難聽的話，” 這位氣象學家說道，像本文采訪的二十多名現任和前任公務員一樣，他要求匿名，因為公開表態可能會使他們成為新政府的打擊目標。國家氣象局隸屬於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根據馬斯克的公開言論以及由保守派傳統基金會為川普第二個任期製定的路線圖 “2025 計劃”，該管理局可能麵臨規模縮減或機構裁撤的情況。

　　社會保障局的一名支持同性戀權益的信息技術雇員在大選後鎖定了自己的臉書賬號，並刪除了 X（原推特）上所有反川普、支持同性戀權益以及支持烏克蘭的帖子。

　　公務員們紛紛加入加密消息渠道以及Reddit的匿名聊天室，探討各種可能性。一些人樂觀地認為，訴訟將阻止川普針對聯邦工作人員的大部分議程生效；而其他人則對自己的工作深感焦慮，擔心會被解雇。

　　“人們看到了有關政府工作人員的那些言論，自然就會想，‘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美國外交服務協會主席、高級外交官湯姆.亞茲傑爾迪說道。

　　川普任命的聯邦調查局負責人卡什.帕特爾已發誓要解雇該局的高層官員，關閉其華盛頓總部，並讓起訴記者變得更容易。在司法部內，當初的恐慌情緒在眾議員馬特.蓋茨撤回其作為川普的司法部長人選提名後有所消退，此前蓋茨因性交易指控遭到檢察官調查。但即便有了新的人選 —— 前佛羅裏達州總檢察長帕姆.邦迪，美國這個最大執法機構的 10 萬多名工作人員中，仍有許多人對這位誓言要解雇職業工作人員並起訴其敵人的總統心存警惕。華盛頓的律師事務所招聘人員接到了大量來自職業執法官員關於私營部門工作的谘詢。

　　“對公務員如此不屑一顧，這很不尋常，大家都知道他們為什麽想離開政府，” 正忙於接聽司法部律師大量來電的招聘人員薩拉.範.斯滕伯格說道，“這些人中有很多在政府裏都幹得非常出色，” 她說道，“問題是目前私營部門沒有那麽多崗位空缺。”

　　那些計劃留在政府部門的人正在仔細瀏覽聯邦招聘網站，尋找其他可能免遭裁員的機構發布的職位信息。根據川普的競選網站，教育部、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環境保護局、國稅局、司法部以及至少二十幾個規模較小的機構都麵臨大幅削減或裁撤的命運。

　　“如果我是一名預算分析師，我會申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的工作；要是我在環保局，我會設法轉到退伍軍人事務部或者聯邦航空管理局，” 歐文說道，他指的是那些他預計 “不會被裁撤” 的機構。

　　公務員們向即將離任的擔任領導職務的拜登任命官員尋求指引，結果喜憂參半。據一位熟悉其做法的人士透露，退伍軍人事務部部長丹尼斯.麥克多諾告訴他的總部工作人員，“他們為退伍軍人所做的工作很重要”，並讚揚了他們在其任期內取得的成就。上周在辭去社會保障局局長一職的前幾天，馬丁.奧馬利的高級幕僚與該局勢力強大的工會達成協議，將慷慨的遠程辦公政策維持到 2029 年 10 月，這首次將居家辦公作為集體談判合同的一項內容，而非由管理層隨意決定。

　　麵向客戶的社會保障局的居家辦公政策一直是共和黨人的重點抨擊對象，川普首個任期時的社會保障局局長就廢除了一項頗受歡迎的遠程辦公試點項目。

　　許多大型部門紛紛效仿，延長包含雇員在與管理層發生糾紛時有仲裁權等員工權利以及其他工作條件內容的勞動合同，有些合同一簽就是五年，以此來阻撓即將上任的川普政府可能實施的破壞工會的計劃。

　　拉馬斯瓦米在 11 月 18 日得知這些舉措後在 X（原推特）上回應稱：“我從盟友那裏聽說，聯邦政府工會正在匆忙更新他們的集體談判協議，以防被解雇。”

　　“像大多數美國上班族一樣被要求每周回辦公室上班五天，顯然這一前景‘讓他們悲傷欲絕’”，他寫道。

　　社會保障局的首席信息官在上周的一次強製性市政廳會議上告訴她的工作人員，當新團隊入駐時，要 “保持冷靜，低調行事”。國務院的拜登任命官員因舉辦傾聽會安撫那些對川普第二個任期感到焦慮的雇員，很快激怒了國會共和黨人。在致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的一封信中，眾議員達雷爾.伊薩（加利福尼亞州共和黨人）質問納稅人花了多少錢 “來迎合那些因美國民主正常運轉而個人備受打擊的聯邦雇員”。

　　國務院的一名發言人表示，該機構不對國會的相關信件發表評論。這位發言人說，每個辦公室的管理人員有權自行決定 “如何支持其團隊成員”。

　　一些拜登任命的官員已試圖通過行政舉措預先保護職業工作人員。據一位了解相關變化的人士透露，商務部某機構的領導已更改了組織結構圖，以體現那些原本在華盛頓地區工作、後來因遠程辦公而遷至別處的工作人員情況。這麽做的目的是顯示有更多員工分布在全國各地，而川普團隊已表示計劃將多個部門遷往這些地方。

　　其他地方的公務員也在改變自身工作的性質。一位因擔心遭到報複而要求匿名、且不願透露所在機構名稱的長期從事氣候變化研究的人員表示，她預計會遭遇更多在川普首個任期內經曆過的那種幹擾，當時她稱自己曾被迫從工作中刪除有關氣候變化人為成因的相關內容。所以她現在正在尋找辦法，將研究重點聚焦於極端天氣的影響，而不與氣候變化相聯係。這位研究人員表示，她對年輕科學家傳達的信息是希望他們留在政府部門工作。“我真的不希望看到我們出現大規模人員流失的情況。”

　　幾個主要機構的官員表示，他們正在審查職位描述，剔除涉及多元化、公平與包容政策（這些政策遭到保守派的嚴厲批評）的相關內容，或者敦促擔任這些職位的員工申請其他工作。他們表示，與多元化、公平與包容相關的空缺職位不會再招人填補。

　　一些員工正在尋求法律保護，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工會官員索裏亞諾表示，他的好幾位同事都購買了責任保險，以防成為新政府的打擊目標。“為了在政府裏做一份工作，那些我們認為隻是按部就班、遵守職業道德規範和科學評審規則的員工，居然要麵臨職業責任風險，這是聞所未聞的。”

　　美國能源部位於匹茲堡的國家能源技術實驗室的領導們正在更改一些研究項目的名稱，這樣它們就不會顯得像是 “環保類行動”，美國政府雇員聯合會 1916 地方分會主席利拉斯.蘇庫普說道，該分會代表著美國疾病控製與預防中心以及匹茲堡能源部的工作人員。

　　她表示，在川普的首個任期內，離開該實驗室的氣候變化研究人員沒有得到補充 —— 但當時也沒人被解雇。而這次大家的焦慮情緒如此嚴重，以至於實驗室正在去除那些與特定項目相關的職業科學家的姓名。

　　“通常情況下，你會希望把他們的名字展示出來以獲得認可，” 蘇庫普說道，“但我們都在努力打破常規思考。你不知道什麽會成為新政府的導火索，什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