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砍掉他的腦袋”，菲律賓正副總統互曝死亡威脅

菲律賓總統費迪南德·R.馬科斯（Ferdinand R. Marcos Jr.）與副總統莎拉·杜特爾特（Sara Duterte）之間的矛盾正式公開化。在過去一個月裏，這對曾經精誠合作的競選夥伴從破口大罵到互送死亡威脅，現在已經發展到了動用政治程序來消滅政敵。副總統莎拉·杜特爾特於12月2日遭到彈劾。她因對總統馬科斯發出死亡威脅以及涉嫌參與暗殺毒品嫌犯的非法行動而麵臨法律風暴。莎拉是菲律賓前總統羅德裏戈·杜特爾特（Rodrigo Duterte）的女兒。馬科斯與杜特爾特都是菲律賓的政治家族。莎拉與馬科斯一連串政治紛爭意味著兩個政治家族脆弱合作的徹底崩潰。

“想砍下他的頭”

就在兩年多前，馬科斯和莎拉的選舉組合憑借“國家團結”的競選口號，以壓倒性勝利贏得選舉。然而莎拉正麵臨國會的貪腐指控，而她認為這是一場由總統費迪南德·R·馬科斯（Ferdinand R. Marcos Jr.）策劃的最新政治攻擊。於是，她在11月23日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在持續兩個小時的講話中，莎拉對馬科斯破口大罵。她說，在意識到兩人關係已經變得有毒後，她“想砍下他的頭”。她還提到馬科斯的父親、菲律賓的長期獨裁者。她表示，如果自己被暗殺，已雇傭的殺手將刺殺馬科斯、其妻子以及議長馬丁·羅穆亞爾德斯（Martin Romualdez）。她也警告馬科斯的姐姐、參議員艾米·馬科斯（Imee Marcos）：“如果這些攻擊不停下來，我真的會挖出你父親的屍體，把它扔進南海。” 事後她解釋稱，這並非威脅，而是表達對自身安全的擔憂。這場發布會最終招致12月2日的彈劾。

這份由多名知名公民社會活動人士提交給眾議院的彈劾訴狀，指控莎拉犯下了包括違反憲法、背叛公眾信任在內的約二十多項罪行。這當中包括對總統、其妻子和眾議院議長的死亡威脅。“我們希望通過這份訴狀，能結束副總統給人民帶來的噩夢，”眾議員珀西瓦爾·森達納（Percival Cendana）表示。訴狀中提到，莎拉的威脅顯示了“其心理狀態的極度失常、墮落以及缺乏繼續擔任菲律賓副總統的心理素質。”文件稱，這不僅是對公眾信任的背叛，也構成重大罪行，應立即將其彈劾下台。

馬科斯表示，彈劾莎拉·杜特爾特將浪費時間，而國家麵臨其他挑戰，但反對者表示，為了促進問責和法治，他們將推進彈劾程序。彈劾訴狀將由菲律賓國會審查，而國會由馬科斯及其表親、關鍵支持者羅穆亞爾德斯的盟友主導。國會聖誕休會將從12月20日開始，至1月13日恢複，隨後許多議員將開始為5月12日的中期選舉開展競選活動。目前，眾議院正在調查莎拉以副總統及教育部長身份收取的6.125億比索機密和情報資金的涉嫌濫用問題。今年6月，她已卸任教育部長職位。

在11月23日的電視聽證會上，莎拉強烈抗議其幕僚長祖萊卡·洛佩斯（Zuleika Lopez）因被控妨礙調查遭暫時拘留事件。菲律賓警方對莎拉及其安保人員提出刑事指控，指控她涉嫌在國會與警方就洛佩斯拘留問題發生衝突時襲擊執法人員並拒絕服從命令。杜特爾特指控馬科斯、其妻子及羅穆亞爾德斯腐敗、領導力薄弱，並試圖壓製她的聲音，因為外界猜測她可能在2028年競選總統。菲律賓國家調查局（Nation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已傳喚莎拉就其威脅一事接受調查。警方、軍方及國家安全顧問立即加強了對馬科斯一家人的安保措施。

脆弱的政治家族合作

莎拉是菲律賓前總統羅德裏戈·杜特爾特（Rodrigo Duterte）的女兒。馬科斯的父親費迪南德·馬科斯（Ferdinand Marcos Sr.）也曾擔任菲律賓總統。兩人的合作是兩個政治家族——杜特爾特家和馬科斯家——的合作。這種臭名昭著的政治家族“聯姻”本應牢不可破：杜特爾特家族在菲律賓南部有強大支持，而馬科斯家族則在北部占據優勢。但這隻是一次便利的聯盟，而它的破裂方式卻異常激烈。莎拉的彈劾案也是發生在馬科斯家族與杜特爾特家族之間政治聯合破裂的背景下。這種分裂加劇了菲律賓前總統杜特爾特在其所謂的“禁毒戰爭”中所麵臨的法律風險。據估計，在他的任期內，約有3萬人被殺害，其中許多人是警方的處決對象。

馬科斯政府正在重新審查那段時期的案件，並允許國際刑事法院（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ICC）派遣官員到菲律賓進行調查。這引發了一些猜測，即馬科斯可能允許ICC逮捕他的前任。“他們完全轉變了方向，” 杜特爾特的前發言人哈裏·洛克（Harry Roque）表示。“他們的目標就是把杜特爾特送到海牙。” 海牙是國際刑事法院所在地。

這種內鬥讓菲律賓政府無法應對許多結構性問題，比如失業和貧困，這些問題困擾著這個擁有約1.1億人口的國家。即將在明年5月舉行的中期選舉，被認為是兩大家族之間的代理戰。“馬科斯必須摧毀杜特爾特家族，”政治分析家、前總統貝尼尼奧·阿基諾三世（Benigno Aquino III）顧問羅納德·利亞馬斯（Ronald Llamas）表示。“如果杜特爾特家族在中期選舉中表現出色，他們一定會對馬科斯家族發起複仇。”菲律賓總統和副總統是分別選舉的，因此他們在問題上持相反意見並不罕見。但國家從未如此被這種鬥爭所吞噬。

菲律賓政治中的暴力文化

然而，這兩個最有權勢的政治家族之間的衝突，暴露了菲律賓政治中根深蒂固的暴力文化。“全球治理與協商民主中心”的阿黛爾·韋布（Adele Webb）表示，這種文化源於菲律賓殖民時期的經曆，尤其是20世紀上半葉美國的殖民統治。她指出，美國聲稱在“教菲律賓如何實現民主”。“但暴力是美國在菲律賓治理邏輯的一部分，”她說。“這種嵌入政治體係的暴力，尤其是在選舉中——消滅政治競爭等——可以追溯到幾十年甚至一個世紀前。”

馬科斯的父親費迪南德·馬科斯，因1970至80年代戒嚴時期通過法外處決、酷刑和強迫失蹤進行獨裁統治而臭名昭著。在菲律賓民主化的時代，暴力依然持續。2009年，馬京達瑙（Maguindanao）的一次州長競選中發生了臭名昭著的屠殺事件：58人被槍殺，其中約一半是記者，這是菲律賓曆史上最嚴重的單一政治暴力事件，被稱為“馬京達瑙屠殺”（Maguindanao Massacre）。2016至2022年杜特爾特在執政期間也發動了殘酷的“禁毒戰爭”。

菲律賓政治家族勢力巨大，莎拉與馬科斯一連串政治紛爭也提醒人們，一些家族崇尚軍事化，喜愛暴力。僅杜特爾特家族的5名成員就擁有654支槍支。杜特爾特本人至少登記了363支武器，而莎拉名下登記了28支槍支。菲律賓大學迪裏曼分校政治學教授阿裏斯·阿魯蓋（Aries Arugay）表示：“暴力始終是他們作為政治家族身份的重要組成部分。” 盡管菲律賓麵臨內部分裂和治理真空，一些民間組織通過推動和平運動和提供災後援助為菲律賓提供了一線希望。“在這些完全自私的政治行為者無法填補的治理空白中，人們正在努力填補，”韋布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