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藝輝vs毛尖很犀利,上海梧桐區不代表有錢有閑
文章來源: 新外灘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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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把這些男人解放出來後,你一方麵會覺得他好笑,因為我們之前見的比較少。但如果以後越來越多的話,我們就會覺得這很正常,反而那種‘霸道總裁’才好笑。
——邵藝輝
今年33歲的邵藝輝,第一部《愛情神話》就足夠驚豔,如今還在不斷帶給觀眾驚喜。
《好東西》上映一周,開分仍然保持在9.1分,憑借著犀利的台詞和溫柔的女性視角,征服了許多觀眾的心。
但電影也招來各種爭議,先是被質疑醜化男性,又曝出“抄襲”風波,後者最近被證明隻是趁著電影熱度上來碰瓷。
不久前,在上海圖書館東館,邵藝輝和華東師範大學教授毛尖,這中國電影圈最犀利的兩個女人展開了一場高質量對話。
過去炫耀式的提問,在這會立馬被打斷;現場近千名觀眾保持了高度的安靜和集中,每個人都在側耳傾聽,時不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原來前夫哥這個角色,當初找了一圈演員都沒人願意演;原來王鐵梅和小葉的情誼,來自邵藝輝和閨蜜的生活體驗;而上海梧桐區,也並不是有錢有閑的專區。
毛尖老師 X 邵藝輝導演
M=毛尖老師
S=邵藝輝導演
“
問了很多人之後,我自己有段時間很絕望,開始深深地自我懷疑。
”
除了徐崢和趙又廷
沒有人演前夫哥
M:我聽說有很多人拒絕演前夫哥的角色,為什麽?是不是在電影圈男性演員有鄙視鏈,大家寧可演一個壞男人,也不能隨便出演這種又渣又軟的男人。
S:我們先問了一批咖位更大一點的,然後被拒絕了,但是那個時候我還可以理解,因為這個不是絕對的男主或者大男主,本來就是雙女主的故事,他們可能不願意演配角。
但是又問了一批之後,發現很多人如果沒檔期的話,不看劇本就會說沒檔期;如果先看了劇本,然後又說沒檔期,這其實就是個借口。
問了很多之後,我自己有段時間很絕望,開始深深地自我懷疑,劇本有這麽差嗎?後來我的年齡都放寬了,哪怕再小一點或者再老一點都可以。
不過的確也有一個男演員是主動想演前夫的,他就是徐崢徐老師。
我很早寫好劇本之後就發給徐老師看,他自己看完就覺得前夫特別可愛。很長一段時間,他還有我們的出品人都在遊說我,說他可以演好,我也相信他絕對能演好。
但我唯一的顧慮是,他在愛情神話裏老白的形象已經特別深入人心了,而我這個片子又跟這個有點平行的關係,感覺這樣可能會讓大家有點誤解。
雖然“老烏”我這裏麵也有用,但是他徹底改頭換臉了,可能你不仔細留意的話看不出來,但如果是老白的話那就太明顯了。
不過在我們快開拍的時候,徐老師說他不能演了,因為他要拍《逆行人生》。後來又找到趙又廷老師,也是唯二願意出演的人。
“
有些男人他可能喜歡做飯,或者情感脆弱,這些東西在傳統敘事裏麵都可能會導致他不像一個‘男人’,說明其實有一部分男人也被壓迫著。
”
性別刻板印象下
男性也是受害者
M:你怎麽看男性角色在女性電影中的作用?
S:很必要的作用,剛才也說了,我們異性戀還是很喜歡男人的。
大家看章宇、趙又廷的角色,覺得他們有喜劇感,其實是因為他們不符合傳統的性別刻板印象,所以大家才會覺得好笑。
可能傳統的大男子氣概大家已經有點看膩了,當一個男人他不是那麽傳統男性的時候,大家就會覺得耳目一新,或者很可愛。
所以為什麽我覺得這種女性電影裏麵一定要有男的,因為本身很多男性也是這種性別刻板印象的受害者。比如前夫哥,他不想出去建功偉業,不想掙錢,他就是喜歡家庭,喜歡弱勢一點。
包括有些男人他可能喜歡做飯,或者情感脆弱,這些在傳統敘事裏麵都可能會導致他不像一個男人,說明其實有一部分男人也被壓迫著。
當你把這些男人解放出來後,你一方麵覺得他好笑,因為我們之前見得比較少,但如果以後越來越多的話,我們就會覺得這很正常,反而那種“霸道總裁”才好笑了。
“
當你跟一個很親密的女性夥伴一起生活的時候,你會發現很舒服,兩個人除了不能上床什麽都能幹,而我們也可以‘上床’,就是會躺在一張床上聊天,反而身心更舒適。
”
女性之間的誌同道合
“除了上床什麽都可以”
M:王鐵梅的書架上有《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文本,我想你一定也從身邊的女性朋友或者女性創作人那裏汲取過很多靈感,分享一兩個你和你的女性朋友的故事,可以是她們帶給過你什麽樣的創作靈感。
S:從三年前到現在,我更加緊密地跟身邊的女性朋友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更多。過去的我也像小葉這樣,覺得戀愛更有意思。
但是在寫完愛情神話之後,我就覺得自己狀態和心情都不好,甚至很抑鬱。
然後我很好的女性朋友,包括我的發小,我的製片人,我們《愛情神話》的時候就在一起工作,她們給了我很多靈感、幫助還有慰藉。雖然故事是虛構的,但是這種感情的確是我從生活中獲得的切實體驗。
我跟我很好的一個女性朋友現在都生活在北京,我想說交同性朋友也需要緣分的,就跟交男朋友是一樣的,不是說是個女的就能成為好朋友。
我們倆在疫情的時候經常住在一起,因為我之前沒有特別長時間跟同性相處過,所以感覺很不一樣。
當你跟一個很親密的女性夥伴一起生活的時候,你會發現很舒服,兩個人除了不能上床什麽都能幹,而我們也可以“上床”,就是會躺在一張床上聊天,反而身心更舒適。
作為一個異性戀我還是需要男性,但是生活上我就覺得好像跟女人生活在一起就很快樂。你們兩個能聊到一起去,在生活上彼此照顧,精神上彼此誌同道合。
“
我一直都喜歡戀愛,也很會在戀愛中保持我的主體性,電影中的王鐵梅更趨近於我的風格。
”
重新定義戀愛腦
無需為愛羞愧
M:接下來聊聊愛情,聽說導演以前是“戀愛腦”?
S:對,我覺得應該是,但首先我們應該重新定義戀愛腦。因為我過去喜歡談戀愛,但是我沒有為戀愛付出太多不該付出的東西。
很多時候我們抨擊一個人戀愛腦,是說戀愛是他人生的重心,付出了大量財力、物力、人力、精力,犧牲了太多自己。
但是我一直都喜歡戀愛,也會在戀愛中保持我的主體性,電影中的王鐵梅更趨近於我的風格。
我小時候最喜歡看的愛情電影是《廊橋遺夢》,小學的時候瘋狂地為它流淚,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也想去拍那樣的故事。
“
我自己從來不穿高跟鞋,因為一直覺得它很束縛現代女性,尤其是對於要工作要上班的人來說,它不方便活動,隻是看起來得體光鮮。
”
不穿高跟鞋了
女性視角敘事
M:從《愛情神話》到《好東西》,有很多新的東西發生,包括在《愛情神話》中女性都還穿高跟鞋,用奢侈品什麽的,在這裏麵全部變成了平跟鞋,你是很自覺地把她們的鞋跟給砍掉了?
S:對,其實我在拍《愛情神話》的時候,就有了一些想法,但當時還不是那麽完備。當時我還讓老白的角色去反駁了,其實那個反駁是比較代表我自己的態度的。
我自己從來不穿高跟鞋,因為覺得它很束縛現代女性,尤其是對於要工作要上班的人來說,它不方便活動,隻是看起來得體光鮮。
還有那些影視劇裏,總讓女角色又穿著高跟鞋,又要開車、殺人,甚至在大街小巷上追匪徒。
在拍《好東西》的時候我很注意這點,因為王鐵梅她每天都很忙,又要經常在地鐵上,有很多走路的戲,所以她本來就不適合穿高跟鞋。
裏麵也有很多鞋是宋佳老師自己穿到片場,她平時也穿球鞋,我就說那就不用換了,穿你這個就行。
M:《愛情神話》上映的時候,有一種聲音質疑說,為什麽你是從一個男性視角出發去講女性的故事,你怎麽看待這一點?
S:我之前出小說的時候,出版社給我貼了個“高顏值”的標簽,結果就會有部分男的發一些惡心私信,他們看到你寫浪漫小說,首先想到的是你肯定談過很多男人。
在那本書之後,我寫的所有小說,基本上都是以男性口吻在寫了。因為我不想再聽到那種聲音,我是談過戀愛,但是我不希望你這麽去說我和我的小說的關係。
“
在梧桐區拍攝主要是因為好看,我本身拍的就是一個有點童話意味的故事,為什麽要那麽現實主義。
”
上海梧桐區
不代表有錢有閑
M:你的兩部電影都發生在上海,上海也成了你的電影中對女性友好的世界,但也有人質疑你的故事怎麽都發生在梧桐區,好像隻關注這一個區。
S:從《愛情神話》的時候就有這種聲音,也影響到我創作《好東西》,因為潛台詞是說主角就是一群有錢人,啥也不幹,喝咖啡就行。
其實我覺得有道理,當時我還自己寫了一篇文章發在豆瓣上,說我的生活裏並不是電影裏那樣。我喝咖啡都是喝全家的水,5塊錢的,不是去咖啡廳裏喝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去解釋,可能我覺得被貼上有錢人標誌讓我覺得很羞恥。
找很多景的時候,比如說鐵梅工作的地兒,我本來想在北京找一個商業體,但是疫情之後,它有一點落敗了,最後就換成了現在這個。
所以在梧桐區拍攝主要還是因為好看,我本身拍的就是一個有點童話意味的故事,為什麽要那麽現實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