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大眾“薛定諤G點”?假如京東請的不是楊笠是吳京…
文章來源: 數字力場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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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是冒犯的藝術”,但冒犯可能殺死脫口秀這門藝術——至少可以熔斷具體脫口秀演員的藝術生涯。
前麵這句是對黃阿麗說的,姓“資”的脫口秀經常沾葷帶腥、口無遮攔,貼著政治不正確的邊猛擦。
後麵那句是對楊笠說的,它結合了“中特脫”的本土語境,要義都在羅翔老師的那句“脫口秀不是法外之地”裏。
這兩天,京東踏入了英特爾、舍得酒曾踏進的急流,隻因它們請了同一個脫口秀演員跟自己合作——她就是楊笠。
代價似乎是雙輸:京東被罵慘,“你不知道她走的是辱男路線?”楊笠也被罵慘,“你不知道明州事件?”在雙方都刪除涉合作內容後,又有更多人來罵了,“為什麽要迎合那群抗議者?”
這昭示了商業闖入男權、女權、反男權、反女權暗礁林立的意識形態巨流河的風險:360°,有時候飛刀會從其中359°射過來。你誤入容易,想全身而退很難。
在這事上,我的看法是:楊笠在為她的“冒犯”買單,京東在為它的“冒失”買單,這社會將來會為他們的買單而買單。
01
先來說說楊笠吧。
在“蟈蝻”“金針菇”跟“女拳”“母狗”等汙穢詞匯各執厭男與仇女情緒的一端,兩股勢力經常拿著口頭意大利炮互噴的背景下,發明了“普信男”一詞的楊笠,注定走不出“粉她的,粉到極致;恨她的,咬牙切齒”情緒旋流。
風評兩極化,是在“左中右”中旗幟鮮明地站隊左或右的代價。在女性用戶居多的小紅書和男性氣質爆棚的虎撲上,楊笠的形象就判若天壤。她被一群人視作嘴替,又被另一群人斥為肛替。
某種程度上,這未嚐不是楊笠求仁得仁跟黑粉“反向助攻”的結果。
楊笠成為爭議人物,固然有被輿論裹挾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她自己選的——在離婚都能成女明星口碑加分項的時下,她也給自己戴上了一個名叫“獨立女性”的時尚掛飾。
楊笠最開始拋出那句引爆輿論火藥桶的“那麽普通卻那麽自信”言論時,大概隻是把它當金句抖,未必預料到了社會反響是TNT當量級的。
在部分男性網友用舉報予以反製後,楊笠不是沒有猶疑過,但李誕的那番話——“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你隻需要找到自己的那部分觀眾,並服務好他們”,為她堅定麵向女性市場提供了理論支撐。
於是她後麵又有了爭議性比Pro更Plus的包袱:“男人還有底線呢?”“男人,垃圾”……
如果輿論沒有沿著“用魔法對付魔法”的路子走,那這樣“站定一方,得罪另一方”的策略來得很成功。
要知道,伴隨爭議而至的是有流量帶來的商業價值。楊笠能接到比周奇墨王建國呼蘭龐博思文鳥鳥更多的廣告,恐怕不是因為她的脫口秀功力更高,而是因為她的流量更大。
問題是,現實中的多數男性,都不是坐在脫口秀大會麵對冒犯哈哈大笑的那些男脫口秀演員。
就像沒有一隻鴨子能活著離開南京那樣,沒有一個走進兩性對立漩渦的人可以在“典、孝、急、樂、繃、贏”已成網絡君子六藝的輿論場裏安然度過。
02
那,對楊笠該挺還是該批?
作為一位普通但不那麽自信的男性,我不認為她的幾句狠話多有公共價值——也就跟張無忌母親殷素素死前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和某些電視劇裏的口水台詞“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差不多吧。
盡管她曾在節目上做過解釋,“為了避免傷害到具體的人,所以才在段子中采用了模糊和擴大的方法,將靶子對準了所有的男性群體”,可更高明的法子或許是,從全稱命題式表述變為將箭頭對準那些具體的問題,如嚴重大男子主義或直男癌。
黃阿麗也有很多吐槽男人的包袱,還更敢說。
但仔細看你會發現,她在《鐵娘子》《單身女子》《風流女子》中罵男人,通常是拿自己的感情、床事和生活遭遇開涮,結合上下語境不難聽出,她罵的是有所指代的男性,且是事實支撐著情緒鋪展,而不是抽象宏大的吐槽,也不是情緒堆疊情緒。
因而,我大抵認同池子說的,“總有人問我脫口秀應該什麽模樣,我覺得很可能是羅翔老師那樣,但肯定不是楊笠那樣。”
羅翔的脫口秀有情緒嗎?有,但他是在就事論事穿插知識的基礎上爆梗,情緒連著的是知識而非情緒本身。
但,這不意味著,我要對楊笠上綱上線地搞大批判。
雖然楊笠口中的“男人”是無差別掃射,但我沒覺得是在點我的穴,若是有,我也會對鏡自照。
對於她的“以偏概全”,如果不能置於脫口秀的表達情境中去看,那就太無趣了。真要變成男性用抵製楊笠的行為反證了楊笠所說的,尷尬的就不是她了。
在大眾“薛定諤的G點”動輒給脫口秀畫地為牢,自嘲長相、吐槽老板成了脫口秀素材最後的自留地的今天,何必再把邊界再往回收呢?
還是那句話:一個越來越開放的鬆社會,比一個動輒得咎的緊社會要更有活力。
03
再說說京東吧。
很顯然,京東跟楊笠是絕配還是錯配,企業決策者跟網上許多人的反饋並不同頻。
現在看,京東也跟英特爾、舍得那樣,不得不跟楊笠切割——刪掉微博,官方稱“後續無合作計劃”,都是止損動作。
京東跟楊笠合作,做錯了嗎?
管它錯沒錯,那都是它的權利。
部分網民紮堆退京東Plus會員,做錯了嗎?
管他們錯沒錯,那也是他們的權利。
隻不過,現實給京東上了一課:在“法無授權即可為”之外,還有無數條被不具名網友劃定的紅線。
楊笠不是官方蓋章的“劣跡藝人”,但卻是有些網友心中的“拳師代表”。
在“厭屋及烏”的情緒戰車碾到京東後,京東沒法不低頭:失去一撮用戶是其一,隨時麵臨被舉報風險是其二,兩重壓力堆一起,它隻能妥協。
沒辦法,在商業世界裏,認的是利弊,而非是非。
如寇大庸老師所說:被高度符號化的楊笠,已經構成了天然的篩選器。“是否被她冒犯”也成為了一種事關個人評價的標準,以區分用戶的品味、格調以及素質。
當消費者通過楊笠這個符號來反觀自身時,一個沒有起點和終點甚至沒有具體對象的比較鏈條就此形成,對楊笠的討厭、喜歡或者不在乎,都構成了塑造和理解品牌的環節,通過個體對楊笠的不同理解,品牌可以實現品牌形象與受眾的精確匹配。
有了英特爾、舍得、京東的前車之鑒,今後再有企業跟楊笠合作時,免不了會考慮其影響力的AB麵對自己是利多還是弊多,考量品牌符合跟楊笠代表的身份符號的兼容度。
但在流行“談利弊”而非“談是非”的環境裏,我們興許也該思考下:利弊真的比是非更重要嗎?
我尊重很多網民基於個人喜惡做出的用腳投票行為,但更期待支撐人們抵製與否的,是一個不被政治正確泛化拽入“過度敏感綜合征”的、更加成熟的商業環境。
04
接著說回社會。
楊笠不是黃阿麗,京東不是亞馬遜。
亞馬遜若是請黃阿麗代言,大概率不會有太多爭議。
但京東跟楊笠合作,注定要直麵不一樣的輿論生態。
現實中,“犯我者,雖遠必罵”的衝動會被“老板,罵不得;甲方,罵不起”的現實調教,但,罵楊笠不會有什麽風險。
楊笠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魔法,遭到很多人的“一言不合就舉報”魔法的阻擊,幾乎是必然。
我對楊笠價值匱乏、情緒有餘的“暴論”無感,沒惡感也沒好感。
比起尖銳對立,我更喜歡英國作家娜奧米·阿爾德曼說的:用一種性別去壓倒另一種性別的戰爭,既沒有盡頭,也沒有勝利者。
在極端女(男)權跟民粹、飯圈已成輿論場三大神秘力量的當下,社會需要的,是盡可能將兩派極端聲音導入溝通對話通道,而不是引向情緒對情緒的漩渦。
但比起脫口秀裏未必妥當的調侃,我更擔憂的,還是另一種魔法——一言不合就舉報,兩句不合就抵製(Ps:說的不僅限於此次事件)。
加繆說:需要正確,這是庸俗的人的標誌。
如今,太多人對“正確”的定義越來越窄——雖然他們自己不一定時刻正確,但他們會要求別人時刻正確。
這,興許才是更壞的情況。
不是說不要正確,隻是說很多時候我們認為自己正確的同時也要包容別人的正確。
切回京東跟楊笠合作這事上,我所在的某個微信群裏,有人說——
京東是時候找吳京代言,來對衝這波負麵輿情了。
聽著似乎有幾分道理,但,誰又能確保,吳京代言不會引發“又一種魔法去對抗另一種魔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