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過境"魚米之鄉",湖南平江72小時洪災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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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平江縣許多在地裏忙碌的人來說,這場洪水來得猝不及防。

“就10分鍾,水就有半米到一米左右深了。”平江縣安定鎮安白坪村的果農小傅回憶家附近的黃金洞水庫7月1日泄洪時的情形。在這場洪水中,新農人小傅“整整占地280畝的果園,全軍覆沒”。

7月1日下午,湖南省平江縣防汛抗旱指揮部發布《關於眾誌成城抗擊特大洪水的通告》。《通告》稱,根據氣象部門預測,7月1日下午至7月3日,全縣還將普降大雨,局部暴雨,預計過程累計雨量80毫米至120毫米。

一位土生土長的80後平江人告訴記者,他自小在洞庭湖畔長大。在他的印象中,除了洪水或洪水次生的泥石流外,洞庭湖區域鮮有天災。氣候條件適宜農作物生長,因此也被長輩們稱為“魚米之鄉”。

在一場特大洪水侵襲後,這個位於湖南省東北部山區的糧食和農業生產大縣內,多數田地都浸泡在水裏,一片荒蕪泥濘。世代生活在這裏的農戶“手中的飯碗”,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別救了,命要緊”

從6月20日起,平江縣的雨淅淅瀝瀝下了近十天,但不算大。6月30日16時49分,平江縣氣象局發布暴雨紅色預警,預計平江縣東北15時至18時降雨量達100毫米以上,並伴隨雷雨大風等強對流天氣,致災風險極高。

7月1日上午,平江縣新城區康樂村家紡店店主瀟瀟發現,平江縣城裏的河流水位比以往要高,又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泄洪的通知。中午,她驅車前往地勢較低的店鋪,打算將貨物往高處轉移。12時左右,她到了店鋪,路麵已有積水,但車輛通行沒有受阻。

本以為自己將麵對的僅僅是一場小內澇,但漲水的速度超乎她的想象。15時,店鋪裏的水位已經到達她的胸口,她估計水深達1.5米。為了緩解緊張焦慮的情緒,她和幾個姐妹手牽著手、緩慢地挪動著走出店鋪並拍攝視頻,將康樂村受災的情況發到網上。

她所在的康樂村,除了幾個地勢較高的小區外,幾乎全部受災。平江縣城內的老街受災更為嚴重,水幾乎漫到了店鋪的門頭。

災後,浯口鎮興教街居民正在清淤打掃。鄭子愚/攝

7月1日下午,位於白坪村上遊的黃金洞水庫開始泄洪,上遊的水來得很猛,小傅家的果園就在泄洪區下遊,當時父親還在村裏看守果園,小傅住在縣城。

泄洪的消息,當地提前發布了公告。但即便如此,小傅一家依然束手無策。畢竟果樹無法移動,果園內的排水係統最終通向附近河道,若河道水位過高,排水係統就是失靈的。

相比果園,小傅更擔心父親的情況,洪水導致停水停電,信號全無,他多次給父親打電話,均未打通。

而此刻,父親正在村裏積極搶救。第一步是疏散果園的果農,有的果農還想在離開之前,順手救一點辛辛苦苦種植的果子。“別救了,命要緊”,小傅父親對果農們喊道。

果園損失慘重。受訪者供圖

父親將5到6名果農疏散至安全處後,水已到他的大腿根部,父親還想著去救回一點兒物資,最終失敗,就連果園的營業執照和賬本都被洪水重走。

不到半個小時,果園被全部淹沒。

小傅家這片曾經茂密的果園種植著桑葚、藍莓、葡萄、柑橘、生梨等經濟作物。果園由小傅四十多歲的父親來打理,大學畢業後,學醫的小傅響應國家號召回鄉創業,成為一名“新農人”,父親負責帶領果農種植,小傅負責營銷推廣。果園的經營蒸蒸日上,但現在卻都成了泡影。

那晚,小傅的父親整夜無眠。平時在村裏,他住在一個十分簡陋的被泡沫夾層包裹住的集裝箱內,當時集裝箱也被衝得不知蹤影。他將車停在距離果園最近的安全區域,每30分鍾觀察一次果園的情況,看著辛苦種植兩年多的果樹浸泡在渾濁的洪水中,心裏很不是滋味。

距離小傅家近三十公裏外的童市鎮是平江縣重要的“油茶之鄉”,童市鎮內10餘萬畝的油茶林,是鎮裏石洞村及周邊的幾個村莊的重要經濟來源,村民們以種植、加工煙茶,生產茶葉和茶油為生。

和小傅父親一樣,洪水來襲時,糾結於去與留的還有石洞村的茶農小李。

小李平時住在山上,村裏有一片他的茶園。暴雨後,山體滑坡阻斷了下山的路,過去的兩天裏,他因為接收不到通訊信號,和外界失聯了兩天。

小李依稀記得,在水位最高的時候,他曾嚐試過往山下走,可走到一半,路就浸沒在水裏,無路可走了,遠處高高架起的公路橋依然變成“跨江大橋”。路基兩邊,洪水攜帶著泥沙不斷上漲,目光所及的田地都成了湖泊,隻有田間地頭的防風樹能從水中露頭,勾勒出原本田塊的輪廓。山路被切斷,信號也完全中斷,小李隻能原路返回山上的住處,被洪水隔成孤島。

通往山下的道路被中斷。受訪者供圖

“原以為是一場雨,沒想到是一場災”,小李感歎。相隔3公裏外的芭蕉村受災更為嚴重,小李表示,有十幾戶村民的房屋完全被山體滑坡掩埋,目前仍然處於失聯狀態。

打通最後一個孤島

7月2日淩晨1時半,11名來自河南伊川的神鷹救援隊隊員連夜趕到平江縣城。出發前,他們與平江縣應急管理局取得聯係,得到的回複是“本地很需要救援人員”。

隊長梁緒偉回憶,剛到現場時,雨下得特別大,基本上城區裏房屋的一樓都被淹了,“有好多人都困在家裏沒出來”。剛開始救援時,救援隊的主要轉移對象是老人和孩子,“光轉移出的重病老人就有6位”。水漫上了二樓,救援隊不得不從窗戶口、陽台上把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孩子一個個背下來。

神鷹救援隊正在轉移災民。受訪者供圖

7月2日中午,神鷹救援隊接到一位病人家屬的求助:家中80多歲的老人在平江縣眼科醫院住院,急需一種腎病特效藥。

但此時,縣城內有這款藥的藥房都被洪水淹了,藥浸泡了洪水,等於作廢,隻能由家屬從武漢把藥寄到縣裏,再委托救援隊駕駛衝鋒舟送到醫院。當衝鋒舟到達眼科醫院的門口時,梁緒偉才發現,醫院的電動伸縮門由於被洪水沒了一大半而無法打開。萬分急迫下,隊員梁朔博穿上救生衣遊進醫院送了藥。

救援隊隊員遊進平江縣眼科醫院送藥。受訪者供圖

被洪水圍困而麵臨斷藥危機的,還有另兩位被困在家中的高齡老人,他們急需治療心髒病的藥物和生活物資。腿腳不便的她們,隻能留在3樓家中,等待著神鷹救援隊的到來。

前往孤老家的路是有些危險的。梁緒偉發現,洪水裏漂浮著各種雜物,阻礙衝鋒舟的行駛,電線肆意地耷拉或浸泡在洪水裏,隨時會帶來觸電的風險,它們把通往孤老家陽台窗戶的路層層包圍。隊員們隻好用刀把懸掛的電線切斷,衝鋒舟沿著房屋小心地把物資從陽台送進去。

救援隊隊員給受困老人送治療心髒病的藥物和生活物資。受訪者供圖

與河南神鷹救援隊幾乎同時抵達的,還有來自湖南慈利的雪狼救援隊,這是一支民間自發組織的水上救援隊。抵達平江縣城後,雪狼救援隊立即前往縣城受災最為嚴重的地區——西街。半夜開始救援,直至18時才結束第一批群眾轉移,這支隊伍整整工作了18個小時。秘書長劉瑞明在出發前“心心念念”想嚐一口平江的特產麻辣香幹,也沒有機會吃上。在他發布的視頻下,平江人紛紛表示想要郵寄上自己的“心意”給他們的救災英雄解解饞。

居民家就在汨羅江支流一側,洪水漲起,衝垮了一樓房子。鄭子愚/攝

相比排水係統相對完善、交通較為便捷的縣城城區,處於深山之中的農村地區救援情況更為緊迫。童市鎮芭蕉村發生山體滑坡形成堰塞湖,房屋倒塌、農田被淹;三陽鄉平塬村,天嶽街道金窩村及大西村道路中斷,洪水漫溢,大量村民被困家中等待救援;三陽鄉金塘村,公路橋被衝毀,電力設施受損……

7月2日20時左右,全國曙光救援同盟指揮長王剛接到抵進浯口鎮浯口村三丘田的任務。工作人員告訴王剛,三丘田是平江縣最後一個“孤島”。

三丘田是平江縣浯口鎮浯口村下的自然村,位於汨羅江邊。村民日常要到鎮上購買物資,進出靠村道、過江便道。災害發生後,三丘田一直沒有任何信息傳出——通信斷了。王剛聽說,裏麵有100多戶,以老人和留守兒童為主。

進入三丘田的難度很大。當地政府曾組織力量,試圖通過60匹馬力的衝鋒舟,橫渡汨羅江抵達三丘田。可由於已到晚間,江麵漆黑一片,再加上江麵水流湍急,不具備衝鋒舟渡江條件。即使渡江成功,也難把物資補給送入村莊。多批突擊力量試圖衝進三丘田,都因水流湍急、路況惡劣等原因失敗。

王剛和隊員們查看衛星地圖,找到一條需繞行20多公裏的小道接近村子。雖然半道上還是有不明深度的積水,但可以借助水陸兩棲車和皮卡車脫困。

到離村莊約2公裏左右的地方,道路被倒下的樹木阻斷,王剛和隊員們以步行的方式前往三丘田。當晚23時左右,王剛團隊到達村子。

最後一個“孤島”三丘田和外界取得了聯係。

前往三丘田的道路。受訪者供圖

王剛介紹,當時村裏斷水斷電,村裏還有被倒塌樹木砸傷的村民。進出村裏的山路崎嶇,不能將村民一次性全部轉移,任務小組以肩扛手提的方式給村裏送了50箱麵包和飲用水。

此時,王剛的任務列表裏還有一項。位於鎮上的指揮部提示,有一位母親正在等待居住在三丘田的兩個孩子的信息。王剛向前來領取物資的村民們打聽兩個孩子的下落,有村民將孩子領到了王剛跟前。“他們是一對兄妹,跟著奶奶住在村裏。奶奶身體不太好,也不願意離開村子。我留了一些物資給他們的奶奶,就把孩子帶出來。”王剛說。

當隊員抱起4歲妹妹的時候,她有些害怕,鞋子也掉了。7歲的哥哥顯得很勇敢,他撿起了妹妹的鞋子,跟著隊員離開村子。撤離時已是3日淩晨,駕駛位上的王剛再回頭時,兄妹兩人早已沉沉睡去。

截至7月3日8時,湖南嶽陽水文水資源勘測中心發布《水情快報》顯示,汨羅江幹流平江水站水位降至69.73米,低於退出警戒水位(70.50米),本次超警時長為72小時15分。目前,水位還在持續平穩回落中。

此時,神鷹救援隊的重點也從救援與轉移被困人員變成了街道清淤,主要負責平江縣城漢昌街道洪家塅社區的排澇清淤工作。洪家塅社區是湖南省易地扶貧搬遷集中安置人數最多的項目,共有7500多人,1900多戶。

梁隊長表示,目前城區的水都已經退下去了,還有個別比較低窪的地方,比如地下車庫等還有積水,救援隊、消防隊伍正在加緊排澇中。“目前斷水斷電,沒有什麽困難,就是抽水泵太小,抽水速度太慢,今晚不休息,爭取明天早上把水抽完,讓小區居民早日恢複到正常生活”,梁緒偉幹勁十足。

神鷹救援隊連夜為地下車庫排澇。受訪者供圖

泡在泥地裏的“心血”

7月2日,從村裏通往縣城的橋上的水退去一點後,小傅父親決定開車到縣城找兒子。公路上滿是泥濘,10公裏的路,開了近半個小時。看見滿臉疲憊的父親,小傅覺得他一下子老了十歲。

當天下午,小傅和父親重返果園,收獲的季節,果園應該是五彩斑斕的,如今望去隻有土黃色,果樹東倒西歪,大棚也被吹毀,空氣中潮濕的味道聞著有些窒息。

“滿目瘡痍”,小傅歎了口氣。

果園大棚被吹毀。受訪者供圖

這是小傅和父親接手果園後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災難,此前果園也發生過旱災和凍災,損失在能承受的範圍內。但這次小傅口中平江縣“70年難遇”的水災,讓這個果園顯得更加命運多舛。

7月3日下午,石洞村水位下降,通過縣城的主要線路已被打通,小李才得以下山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一直開車到鎮上手機才恢複了信號,但電路依然在搶修中。小李表示,電路受損給村民們的茶葉粗加工造成了很大困難。

3月至6月正是煙茶收獲的季節,這場洪災給小李造成了近2萬元左右的直接損失,還不包括被衝垮的三間房屋的修繕費用。

小李被衝垮的房屋。受訪者供圖

同日,在家紡店收拾殘局的瀟瀟又開了一整天的直播,回答評論區中大家關心的問題。被問到最多的問題是“你怎麽還在笑,心態這麽好”?瀟瀟笑著答道:“淹都淹了,之後還要重建,虧了的錢都還要掙回來。不笑怎麽辦,難道哭嗎?”

瀟瀟的店鋪和貨物全部被淹,直接損失超過百萬元,目前還沒有收到任何有關補償的消息,她被淹的店鋪和車輛都沒有購買保險。

記者於4日上午抵達平江縣浯口鎮興教街。道路仍是癱瘓狀態,街道上滿是淤泥,還夾雜著大量日用品。居民們正在清淤。居民們告訴記者,此次漲水持續約24小時。洪水於2日下午漸漸退去,當晚7點左右才能看到路。

興教街居民手的位置是2017年時的漲水位置。這一次漲水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想,家裏一樓幾乎全部淹了。鄭子愚/攝

小傅的社交賬號下麵,有不少老顧客留言:“今年還沒吃上你家的葡萄呢”。

往年7月,正是小傅果園內藍莓上市的黃金時期,在約50畝的種植區內,一顆顆成熟飽滿的藍莓掛在樹上,大約有一萬斤……

“這次真的是無能為力了,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小傅回複。這兩天,他一直在盤算一筆賬,即便前前後後投入200萬元,也不可能將果園恢複如初。200萬元,相當於果園4到5年的營收。

“葡萄還有20天就要上市了,現在全都淹沒了,一顆都就救不回來”,小傅表示,除了水果以外,房屋、溝渠、圍網、灌溉係統等基礎設施受損嚴重,“加上水果本身的價值,看得見的損失要近300萬(元)”。

但更讓小傅擔心的,是那些“看不見的損失”。種植物在水裏浸泡了近24小時,勢必會影響來年的掛果,對日後種植的果子質量產生影響。“果樹都病懨懨的,有發病的可能性”。

父親還想著補救,找了認識的農業專家詢問,“這葡萄還能不能救了?”專家表示,補救意義不大,泡水時間太久了。

洪水退去後,外麵包裹了一層厚厚的泥沙。“都沒用了,泡了水有病毒,無法售賣”,小傅心裏很清楚。

如今,小傅和父親正在對果園進行清淤和消毒的工作,並計算果園的實際損失,上報給鎮政府,但果園的未來何去何從?他沒有答案。

總是糊塗 發表評論於
又是千年一遇
點點點點點 發表評論於
五毛們,你們捐款了嗎?

五毛監獄的領導,這個可以強製。
kl3527 發表評論於
這種事情報道了能產生什麽正能量?習主席忙得很,如果打岔了習主席給世界指引方向,你丫罪過就大了
簡單一點好 發表評論於
果園用具家禽都應該有保險。
seator 發表評論於
說了半天還是泄洪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