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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繁花》和“潘經理”之後，佟晨潔開始思考什麽？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們總結了五個關鍵詞：潘經理、漫步型選手、播客主播、電影迷、生活的觀察者，拚貼出采訪中所了解到的她，漫步過繁花之境，傾聽屬於佟晨潔的生活時刻。
繁花盛放的時刻是迷人的。當劇版《繁花》成為熱門，作為其中角色的扮演者，演員們隨之感受著興奮、忐忑種種複雜的情緒，“潘經理”佟晨潔亦如此。
酒店房間內，造型師正在給佟晨潔做妝發，她一邊與我們聊天，語速輕柔，表達看法時清晰堅定。角色形象有時會與眼前真實的人重疊。最近她的工作有些忙，奔波往返於不同城市，幾乎沒有生活，於是飛行時間變得特別。她之前沒那麽愛坐飛機，因為坐飛機老是頭疼，現在反而挺享受的，“因為最近好像隻有飛行時間我能夠比較安靜的獨處和稍微想一點事情，要麽可以完全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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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佟晨潔最深刻的記憶都跟《繁花》有關：8月2日淩晨，她清楚記得殺青時間。她是全劇組倒數第二個殺青的演員，幾乎陪到劇組的最後一刻。最後那場戲是她和景秀在黃河路上的一番對話，講出了那句：“不響最大”，這四個字對佟晨潔意義非凡。她記得當時拍完這場戲天快亮了，從片場出來回家的路上看著太陽慢慢升起，那一刻終於有一種好像完成一件大事兒後如釋重負的感覺，“然後又有一種失落，就覺得這個地方（置景地點）就是黃河路，我可能長時間都不會再來了，但是確實這裏陪伴了我將近三年的時間，所以那一刻記憶是比較深刻的。”佟晨潔笑著說，帶著一種留戀。
如果時光倒轉，她說沒有特別想回到的年代，但還是挺想回到黃河路，他們拍戲的地方。那些工作人員都讓佟晨潔想念，還有看劇的時候發現自己有很多地方沒演好、不夠好，覺得應該可以更好，“所以很想回去把前期的戲再重新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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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的過程中，佟晨潔回歸她做播客時那般“平靜的敘述者”狀態。坦誠地講述自己的轉型之路，也樂於分享喜愛的那些電影、演員們，無論如何，《繁花》裏的潘經理對她都是一種重要的突破，如她在播客裏說，“43歲的時候，我的心態反而變得年輕了。”那天她隨身帶著一個粉色水杯，一向以黑白灰作為日常主色調的她發現最近喜歡上了粉色和紫色，可以作為一些小配飾，“讓自己的生活更有活力一點，工作也不要變得那麽的單調無聊。”
搜索引擎裏關於佟晨潔的簡單介紹最常見的是模特、演員，出生於上海。除此之外，佟晨潔是一個怎樣的人？在《繁花》和“潘經理”之後，她又開始思考什麽？我們總結了五個關鍵詞：潘經理、漫步型選手、播客主播、電影迷、生活的觀察者，拚貼出采訪中所了解到的她，漫步過繁花之境，傾聽屬於佟晨潔的生活時刻。
01
潘經理
《繁花》的創作過程是充滿未知和即興的。王家衛導演是一個靈感無處不在的人。他也激發了我很多的創造力和靈感。
我覺得導演從選角的那一刻就開始去了解這個演員。我的試鏡從海選開始，差不多一共有七八輪，一開始是一些素顏的視頻和小品片段，到後麵有一些劇本的片段給到我們，然後開始試演不同的角色。最後的階段就是在澤東電影公司搭了一個夜東京的景，讓我們來試夜東京這部分的各種角色，但是其實你知道全劇的角色不隻有那些，所以我覺得導演也是非常有經驗，他從你的一些表演、習慣，以及在現場是什麽樣的狀態，對你有一個基本的了解，再根據演員的性格和特征安排角色，我覺得導演是非常懂得識人的。潘經理這個角色被寫出來，到決定由我來扮演，導演就是不斷地在給她疊buff，其實也是我跟角色互相走近的一個過程，所以你說我們具體有哪些地方特別像，其實很難講清楚，因為演到後麵，我和潘經理幾乎是融為一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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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組之後我才知道導演的要求，導演會跟你說一些這個角色的外部特征，比如她走路很快，但是又很優雅，說話、形體都是走優雅風，她的專業度又很接近英國管家那種感覺，所以我們先從外部去理解潘經理這個人物。潘經理大部分都是職場戲份，所以把職場上的外部形態找到，慢慢的就可以開始建立內在。她的內在其實也沒有那麽複雜，是在於她沒有太多的私人情感，她的情感都是從工作上來體現的，所以我覺得對於工作專業度的堅持、她對李李暗自的欣賞，是她比較重要的情緒點。至真園對她就是非常重要，周圍的那些同事、老板都是她想要保護的對象，在表演上我會注意這些。
關於女性之間的情誼，在戲裏一開始我給自己定的情感基調就是忠誠。潘經理是很注重自己的承諾的人。這份承諾一方麵來自於至真園的合同，一方麵是對於李李這個人的欣賞。她初次見到李李的時候其實是懷疑的態度，提了一些比較尖銳的問題，但是在工作過程中漸漸發現她真的是很厲害的一個人，也產生了好奇心，認同她的理念或者價值觀，所以就會跟隨她的指令，然後加上自己的一些應變能力去處理很多事情。我覺得這種就是高手之間的惺惺相惜，不是玲子和菱紅那種非常日常、又吵又鬧的，非常直白的表達情感的方式。至真園裏麵這些人的情感都是平常不太會去表達的，但是在自己心裏肯定有一份對方的很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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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戲外，我跟辛芷蕾都是火象星座，脾氣特別直，有什麽說什麽，也是因為時間久了就會形成很多的默契。辛老師在現場是一個挺活潑的人，但是因為演李李這個角色需要她不能有很多表情，幾乎是不笑的，話又很少的那種，所以我們在現場會注意不要聊的太開心，會稍微帶入一點戲中角色，演到後來就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不用說太多，到了現場該幹嘛就幹嘛，演完就各自回自己的休息室。拍了那麽多年，我們的情感是挺深厚的。
第一次與王家衛導演合作，感受太多了。首先從來沒有過這種工作的方式，導演很像一個大家長，而且是那種能力很強的大家長，他可以去照顧到每個演員的情緒，或者給予工作上的指導，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學習的過程。比如說他的一些提點、他突然靈感迸發的台詞，有一場戲是我迎接金廚，B哥鍾鎮濤飾演的那位大廚，導演就突然說，能不能講兩句廣東話？我說我從小唱粵語歌，但是不確定你要說哪句……他就說“沒問題”和“隻會聽不會講”這兩句，然後我說這個我可以講……當時其實沒有太get到導演的點，沒想到播出之後很多人帶入了那個時代的一些記憶，反響很不錯。可能我們小時候確實說這兩句粵語是最多的。導演的一些可能讓你沒有辦法秒懂的指示，在播出之後都引起了大家很大的共鳴，這點我覺得是非常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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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的創作過程是充滿未知和即興的。王家衛導演是一個靈感無處不在的人。他也激發了我很多的創造力和靈感，不隻在《繁花》，現在我在別的戲的時候也會想要去抓住一些導演的思路，比如說能不能在一些角色或者一些小小的細節上麵去讓這個人物更有意思。
02
漫步型選手
我一直覺得我是走得很慢的那種人。
盡量做一些對的事情，做一些對自己有用的訓練，所以到現在還是一種在不停學習的心態。
我覺得我還是一個很愛幕前的人。你問我表演初心，其實我也講不出什麽特別高大上的東西。模特肯定麵臨轉型，在於說你要往哪個方向轉。我喜歡幕前，希望被人看到，雖然我是個i人，尤其是後來我去演話劇。有一段時間我在天津的保利大劇院排演一出話劇，隻有兩場演出，是一個大女主的戲，我要從頭待到尾。那段經曆讓我奠定了一種我覺得我還是要閉門練功，把基礎都打好之後，才能讓大家好好的來欣賞我的表演的這種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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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排練持續兩個月的時間，幾乎天天跟導演、跟舞台設計在一起，每次排練完回到酒店，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會再對台詞。我們現在也是很好的朋友。當時因為特殊原因線下的演出變得很少，這個戲隻演了兩場，很多人會說你排了那麽多時間，為什麽演了兩場？你不覺得可惜嗎？我說我是覺得可惜，但後來回想起來，我更愛的其實是這段經曆，至於最後真正有多少人看到……好像沒那麽重要了。這段經曆帶給我的不管是心性上的磨練、成長也好，或者演技上的磨練也好，都是非常非常珍貴的。如果沒有這一段的磨練，我不一定能夠在《繁花》堅持下來，所以它都是一個一個進階、一步步階梯讓我走到今天。
但是我一直覺得我是走得很慢的那種人。從第一次演戲到現在可能有將近20年的時間，我覺得我可能本身不是特別有表演天賦的一個人，不是天賦型選手，但是盡量做一些對的事情，做一些對自己有用的訓練，所以到現在還是一種在不停學習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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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表演中體會到的快樂是什麽？我發現演戲會讓你看到更多的人。之前時尚圈的工作相對來說接觸的圈子會比較單一，工作完了就回家，沒有去認真生活或者去認真地跟別人交流，這一點我做播客開始就有這樣的感受。做播客也會跟很多人聊天，有些是我認識的人，但是我對他們好像並不熟悉，聊天之後發現原來你是這樣的，原來這幾年你還有這樣的經曆……這些也成為我在進入不同的角色的時候一個很好的敲門磚，督促我要更多地去生活，去感受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就像我開始說的“飛行時間”可能也會用來去觀察身邊的人、機場裏的人，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自己的生活……我覺得這些對於人物的塑造是非常有幫助的。
03
電影迷
我對於不同類型的嚐試還是挺有野心的。我本身就是一個喜歡多變的人。
我喜歡適時地去走出舒適圈，夠一夠，踮踮腳，去看看我還能幹到什麽程度。
做演員也好，或者去海選《繁花》也好，對於我都不是那麽舒服的事情，但是我現在開始享受這種感受。
每次進新的劇組去接觸一個新的角色，都會有一點忐忑，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覺，想這個人物應該是怎麽樣，其實最多的想法還是說怎麽樣跟自己以前演過的角色有所區分？特別是潘經理，當大家接受並且喜愛她之後，那接下來應該往什麽方向走？這是我最近思考的比較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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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幾部新電影都帶給我很多感觸。一個是去年戛納評委會大獎的片子《墜落的審判》，我一直想要二刷，但是沒時間。現在全球討論女性題材的電影還挺多的。這部兼具文學性，同時有一些懸疑，它表麵是懸疑，內裏還是在討論女性在社會中的一個地位和處境。這部片子塑造了一個情感很豐富，但是內心非常有自己內核的一位女主，我很喜歡她的形象，她也非常有能力非常聰明。她跟她丈夫的關係是非常明顯的女強男弱，不隻體現在他們的賺錢能力或者工作能力上，更體現在女主在同樣麵對一些自己無法去理解、沒有辦法用理性去解釋的事情時（她兒子突然間遭遇的意外），她的恢複能力要比她丈夫強很多，我覺得她更強大。當這樣一個強大的女性在遭受家庭變故的時候，她所表現出來的對於自己價值觀的堅持很讓我動容。雖然最後展現了一個比較開放的結局，但是我覺得對於這個人物本身來說，她是非常有弧光的，她也是我想要學習，甚至將來的角色想要往這個方向走的一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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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考裏斯馬基的《枯葉》我也很喜歡，別人一直在變，但是他就是不變。我很喜歡裏麵的色彩、攝影，其實表演非常簡單，但是很有質感。它是可以讓人放鬆的一部電影，沒有太複雜的情感，也不需要很深刻的思考，這個片子就好像給你鬆口氣的感覺，一種純粹的享受。
最近還看了朱迪·福斯特（Jodie
Foster）的《奈德》（另譯《泳不放棄》），根據真實事件改編，是一部雙女主的電影，兩位原型都還在世。我覺得如果有機會能夠扮演真實存在的人物，對於演員來說也是一個很有挑戰很想去嚐試的事情。
04
播客
播客像是我的一個避世的地方。
它是一種長表達，我不用太去糾結到底說得有多流利或者多麽有用，它隻是我現在心情的一種表達，包括跟嘉賓的聊天也是。很多嘉賓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他們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可能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跟他們認真坐下來聊一個小時，所以跟朋友之間的情感也因此而變得拉近。
生活中我是可以一直傾聽別人講話的人，但是播客還是需要有一些自己的觀點和表達。有一些嘉賓你可能挺陌生的，但是聊完之後在他身上學習到了很多，也找到了很多自己值得去努力的方向。他們對人生的一些態度也會給我很多啟發，這些都是滋養我的東西。播客對我來說還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它相對比較小眾。能夠耐心聽完你講一個小時的人，一定是懂你的人，或者說願意來懂你，我覺得這個就非常珍貴。現在小宇宙的佟晨潔的“正常生活”已經有4萬多訂閱，這些聽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覺得會一直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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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觀察者
讓自己內心先豐富起來，然後你的表演才會變得豐富起來。
年齡漸長對未來的期望是什麽？那麽先從年輕的時候說，年輕的時候會覺得我要一個目標，比如說要賺多少錢，或者說我要拿到一個雜誌封麵、一個工作，它都是一個任務型的目標，你知道嗎？當年紀大了之後，你會把很多做過的、沒做過的，做成的、沒做成的事情去編織成一張網，在這張網裏四處張望，你會發現其實它並不是某一個方向為主導，而是你會更在乎自己真正的收獲，或者你的思想有什麽變化、格局有什麽變化，這種事情是我比較關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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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去特別的想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從當下出發。因為以前把目標放得很遠的時候，其實會忽略當下的一些感受，我覺得這個是很可惜的，所以先好好地感受當下。至於未來，現在我還是比較樂觀，我覺得一定是可以找到自己的很多方向或者滿足感的這樣一個人生。
最近工作比較忙，好像很難得有一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早上起來還是會聽聽課，聽一些財經的、曆史的課程，然後健身，做運動，有時候完全不想動就去按摩，反正就讓自己舒服。如果工作沒那麽忙的時候，可能就會去做點別的事情，比如說旅行、見朋友、看電影、逛書店，或者在家看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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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逛書店，但我覺得現在書店跟以前有點不一樣，比如現在你可以去喝咖啡，逛線下的周邊，一些藝術展覽，但是我比較懷舊，我覺得以前的書店也挺好的，進去就可以找到我想看的書，現在去書店可能不一定能馬上找到，很多人不是為了買書去的，所以最後買書可能還是在網上下單，更容易一些。
等這段工作結束可能出去旅行，哪怕去一個近的地方，或者去感受一下不同的風土人情。去年因為工作原因去了趟歐洲，發現跟以前去的時候相比，有很多不一樣的感受，那種感受很複雜，是在於這個地方你既熟悉又陌生，你就會發現人會有一些變化。旅行打開了很多眼界。我覺得有時候對我的表演來說，隻局限於某一個地域其實也會對角色產生局限，所以需要吸取更多外部世界的一些養分。讓自己內心先豐富起來，然後你的表演才會變得豐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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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撰文：景鑫| 新媒體編輯：mi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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