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都沒怎麽拿，就花了三四十。”
那次以後，何韻再也沒有去過楊國福麻辣燙線下門店，並在社交媒體上留言，“沒想到有一天麻辣燙吃到破產”。
今年以來，關於麻辣燙價格的討論頻繁登上微博熱搜。楊國福麻辣燙作為全國頭部麻辣燙品牌，憑借其較高的市場定價和較多的門店數量，在此番討論中，首當其衝。
10月下旬，有媒體報道，楊國福麻辣燙母公司上海楊國福企業管理（集團）有限公司發生工商變更，公司注冊資本由約1億元減至3000萬元。
這家起源於東北的麻辣燙連鎖企業，曾經依靠其龐大的加盟網絡，在全國範圍內迅速擴張，業務範圍甚至擴展至海外市場。
楊國福麻辣燙位於新加坡多美歌地鐵站的加盟店
▲圖源：楊國福官網
去年2月，楊國福麻辣燙更是積極籌備上市，衝刺“麻辣燙第一股”。然而，一年半過去，上市至今沒有進展。
麻辣燙的價格憑什麽那麽貴？麻辣燙行業巨頭楊國福又怎麽了？
麻辣燙，吃不起
不止何韻，許多消費者都對麻辣燙的價格積怨已久。
社交媒體平台上，諸如“麻辣燙好像有一套獨立的計費係統”“希望銀行出麻辣燙貸款政策”“麻辣燙的價格真的越來越離譜，兩人吃了90塊”的評論比比皆是。
社交平台上有關麻辣燙價格的吐槽帖
▲圖源：小紅書
一碗麻辣燙究竟有多貴？
據楊國福麻辣燙招股書披露，2019年至2021年間，楊國福麻辣燙的客單價均在30元左右，2021年為29.3元，2019年為34.3元。
這還是兩三年前的價格。
貴在哪兒？人工、房租和原材料是壓在加盟商身上的“三座大山”。
楊國福加盟商徐陽向鹽財經記者表示，自2014年開業以來，店內售價從每500克19.8元上漲至23.8元，調價原因主要是房租水電價格上漲。
“地方不一樣，擱我們東北老家，吃頓楊國福也就十幾，擱廣州這兒開店成本太高。”徐陽說道。
另一位加盟商也表達了相同的觀點，“這個生意，本身利潤隻有兩三成，加上房租水電人員成本，定價太低了肯定也不行” 。
鹽財經記者從楊國福官方客服那裏了解到，加盟商可根據店鋪經營成本自主定價，但不得與周邊商鋪形成惡意競爭。
2020年12月15日，上海市閔行區七寶凱德廣場店開業首日，選菜櫃旁的牌子標有“稱重計費2.98元/59g”字樣
▲圖源：楊國福官微
鹽財經記者觀察到，10月22日中午12點左右，位於廣州市市區中心的某家楊國福麻辣燙店內，選擇堂食的客人並不多，門店裏還有大量空位。該門店自5月份開業，每天從早上9點營業至次日淩晨2點，店內售價為每500克28.9元。
該店的店長趙明表示，店裏每天約有三百單，堂食和外賣各占一半。
“店內的單價一般都在30元以上，”趙明補充說道，“湯底挺貴，一斤湯成本價4塊多，楊國福的做湯的底料比較貴，一箱調味油都要七八百，其他品牌會便宜很多。”
楊國福麻辣燙的湯底，尤其是其中的骨湯，正是區別於其他麻辣燙品牌的一大特色。
楊國福麻辣燙的主打湯底
▲圖源：楊國福官微
海外楊國福麻辣燙門店的售價更貴，也引來不少網友吐槽。
目前，楊國福已在包括美國、加拿大、韓國、日本、新加坡等在內的九個國家設有多家門店。例如，在日本高田馬場店，每100克400日元，折合人民幣約19.5元，在美國洛杉磯門店，每磅13.99美元，折合人民幣約102元。
楊國福麻辣燙相關工作人員表示：“海外開店成本很高，每個店的開店成本都得在三四百萬，因此定價也高。綜合來看，海外門店每500克價格在80-100元。”
楊國福，不靠麻辣燙賺錢
楊國福麻辣燙，創立於2003年，早期從夫妻店起家，現經營主體為上海楊國福企業管理（集團）有限公司。
如今，楊國福已經坐擁11家子公司，涉及餐飲、食品生產、物流配送、品牌管理、市場營銷等多個領域。
據港交所披露，2021年前三季度，公司實現收入11.63億元，同比增長61%，歸母淨利潤1.97億元，同比增長114%。截至2021年三季度末，楊國福麻辣燙賬上現金及現金等價物為1.39億元。
楊國福綜合損益表
▲圖源：招股書
然而，一家專賣麻辣燙的公司，卻不靠賣麻辣燙掙錢。
2007年，第一家“楊國福”品牌加盟餐廳在哈爾濱開業，隨後幾年，加盟店在全國瘋狂鋪開。
截至2021年9月30日，楊國福品牌旗下共有5783家門店，其中僅有3家自營店，其餘全是海內外加盟店（包括21家海外加盟店）。多年來，自營餐廳收入，僅占總收入1%左右。
而董事長楊國福在今年10月的公開發言中表示，楊國福目前已擁有6400家門店。
不過，加盟費也並非楊國福麻辣燙的主要收入來源。
據港交所披露，2019年至2021年年間，在楊國福麻辣燙的收入來源中，加盟餐廳的運營收入約占總收入的九成以上，其中加盟費及係統維護費占比不超5%，銷售貨品占比約90%。
楊國福麻辣燙收入來源
▲圖源：招股書
由此可見，楊國福麻辣燙的主要收入來源是向加盟餐廳銷售貨品，其中既包括楊國福四川工廠資產產品，也有從第三方采購的包括調味料、常溫和凍品食材、設備、包材以及其他物料。
2018年，斥資5億元的四川楊國福食品有限公司研發及製造中心建成並於9月正式投產，用於生產麻辣燙湯底料和其他主要調味料。
▲圖源：楊國福官微
鹽財經記者了解到，楊國福麻辣燙要求加盟商必須統一從公司訂購除新鮮時蔬以外的所有食材，每月每次的訂購量不得低於3000元，私自在外采購，屬於違約行為，如被發現需繳納罰款。
不少楊國福加盟商向鹽財經記者透露，公司提供的食材的采購價格要高於一般市場價，但也並不會高出太多。
楊國福廣東地區相關負責人對此回應稱：“我們拿的貨質量都是最好的，有的貨雖比市場價格高，但淨含量也會更多。統一從公司拿貨，能保障質量和口味，公司也會對你負責。”
鹽財經記者在多家門店發現，僅是同款不同味道的方便麵，就有3家供貨商提供。由於擁有龐大的加盟商，楊國福麻辣燙在與第三方供應商合作時擁有更多的可選擇權，可以通過壓價來獲取更高的利潤空間。
憂慮與破局
全國合作加盟網營銷人員向鹽財經記者表示，由於享有全國知名度，楊國福麻辣燙和張亮麻辣燙都是谘詢量最多的品牌，“但最終達成的合作算不上多”。
▲圖源：張亮麻辣燙官微
被問及原因，該營銷人員解釋稱，主要是前期投資成本較大，捆綁政策多，資金回籠周期慢。“想要在廣州開家店，啟動資金最少得準備五六十萬”。
以廣州市區60平方米的商鋪為例，加盟費27900元，保證金2萬元，設備費用7萬元左右，裝修費用每平方1100-1600元，首批食材購進費用2萬元，扣除房租水電外的前期投入就需要22萬元左右。
2014年以來，徐陽共加盟過6家楊國福麻辣燙，其中3家的經營時長不超過1年半。就連他名下經營狀況最好的一家店鋪，今年以來，外賣單量也從每月1萬多單，銳減至4千多單，堂食量也有所減少。
“剛開那會兒，確實掙到錢了，不然也不會想著開第二家、第三家，”徐陽接著又說，“但現在不行了，越來越難幹。”
趙明所管理的這家店也已開業近一年半，被問及是否回本，他直言，“今年很慘，不掙錢”。
加盟商們所遇到的問題，在楊國福麻辣燙的招股說明書中也有所體現。
在過去的幾年裏，楊國福迅速擴張了其加盟店的數量，但其營收增長卻沒有同步。從2019年至2021年前三季度，楊國福的加盟店數量從4721家增至5783家，增長了22.48%。但在同期，公司的營收從11.81億元降到11.63億元，減少了1.53%。
招股書中顯示，近六成的加盟店運營時間不超過3年，且多為加盟商主動要求停止加盟。2019年和2021年前9個月，閉店數量分別為1068家和439家。
即便如此，主要依托向加盟商出售貨品來盈利的楊國福，並未放棄其擴店計劃。
楊國福麻辣燙不僅在招股書中明確表示計劃加盟店的數量在2025年提升至9000家。在具體落實中，也在積極通過推廣宣傳、降低加盟門檻，增強優惠力度來推動店鋪數量增多。
楊國福麻辣燙在動車座椅上的加盟廣告
▲圖源：微博@創業黑馬崔葆華
鹽財經記者走訪線下多家門店發現，在收銀台、調料台、餐桌上等顯眼位置，均貼有楊國福麻辣燙招商加盟的廣告。
鹽財經記者以加盟商的身份從楊國福廣東分公司市場部人員那裏了解到，楊國福從今年開始允許小店鋪加盟，主要以外賣為主，捎帶堂食。“之前要求必須得在60平方米以上，現在四五十平也可以加盟”。
“今年上半年，在廣東區域，新加盟了100多家店鋪，（加盟優惠）活動以來，又新增40多家。”該市場部人員說道。
該市場部人員坦言，公司此前也一直在推出加盟優惠活動。
除招商加盟的推廣二維碼外，多家店內還粘貼了會員注冊二維碼，注冊會員後，可以應用界麵充值、領券外，還可以線上選擇門店，以套餐的形式進行點餐。
▲楊國福小程序頁麵截圖
“公司也是跟著潮流走，這兩年才開始考慮會員製，把客戶拉到會員體係裏來，增加流量和粘性。”楊國福內部員工張爍華告訴鹽財經。
不過多家店員表示，幾乎沒有客人會選擇線上點餐，且線上套餐由公司統一設定搭配食材和價格，而線下門店有時會缺少相應食材，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一般也不會主動向客人推薦。
除了貨品銷售和加盟費，楊國福麻辣燙也在嚐試多元化的收入模式。例如，在2021年，楊國福麻辣燙推出了零售業務，將其產品延伸到了更多的消費場景和市場，進一步拓展其收入來源。
楊國福麻辣燙零售業務產品組合
▲圖源：楊國福麻辣燙招商手冊2023
招股書數據顯示，2021年，楊國福零售業務銷售額達3716萬，占全年總營收的3.2%，與當年的加盟費和係統維護費營收相當。
關於楊國福麻辣燙注冊資本減少七成，楊國福內部人員向鹽財經記者透露，為籌備此次上市，公司已花費數千萬元。
有專家接受媒體采訪表示，楊國福不排除上市計劃延期，並且延期不確定性強，所以才選擇減資釋放資金。
去年2月，楊國福股份公司向港交所遞交了上市申請書，衝擊“麻辣燙第一股”，去年8月，招股書失效，至今，楊國福股份公司都未重新遞交招股書。
“現在整個餐飲市場和餐飲股行情都不好，上市計劃是暫停擱置的狀態，”該內部人員補充說道，“董事長本人現在也覺得上市後可能會受到資本市場的各種牽製，他還是想把這個品牌長久做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