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可以在內娛一邊翻車一邊封神？
答：保羅·羅維西（Paolo Roversi）。
前陣子，胡歌給阿瑪尼拍的一組廣告火爆刷屏。
光影流動，禁欲迷人。
網友：高級得像一幅油畫。
攝影師正是意大利國寶級巨擘：保羅·羅維西。
他之前給胡歌拍過的《Vogue》封麵，同樣大受好評。
眼睛裏的故事感，全身透出的清冷感。
總讓居裏想起那支大衛杜夫的“冷水”：
海水、檀香、橡木苔。
然而，很快有人扒出：就是他把周迅拍“翻車”的。
這封麵當時慘遭全網嘲：
死氣沉沉，老了10歲，周公子不靈了。
近年來，人們對保羅的評價兩極分化。
有人讚他是光影魔術師，攝影界的拉斐爾。
也有人嘲：幾十年一成不變、墨守成規。
用光影畫畫的大師
《Vogue》曾言：保羅一輩子都在用光影畫肖像。
他拍的張曼玉背身婉坐，仿佛沉入一灣霧海。
眉目輕轉，歲月如歌無聲唱。
低V長裙，不見性感，遑論欲望，更像是身上長出的羽毛。
鬆弛，自矜，風來她便展翅。
劉雯大片無數，唯獨保羅鏡頭下的她讓我想起金宇澄《繁花》中的李李。
弄煙惹雨，媚骨藏風，但夜色太好，凝望是奢侈。
最好的誘惑從來不必濃妝豔抹。
隔著屏幕，下風處，便有陣陣沒藥香。
球花莫妮卡布魯奇，談起盡是國色天香，奪魄尤物。
保羅卻將她置於模糊黑白中，濃發如墨，雙目焚星。
眨動時似有流星隕落，你要記得許願。
多年後，保羅如法炮製了球花母女的封麵。
媚眼朦朧，兩束玫瑰如影隨形。
他拍孫菲菲，不拍身材，不重衣裳。
幾縷青絲，一截枯木，有俠女的孤傲和冷豔。
他拍蕾哈娜，不拍濃墨重彩的高定，不碰嘩眾取寵的妝容。
珍珠鼻環，光影雕塑，輕輕一回首已是經典。
“沒有浮華，不需花哨。”
“我不會屈服在時尚腳下，並且消除掉所有的虛榮心。”
這是保羅的攝影哲學。
拍葬禮的男人
這和保羅的經曆有關——
他是拍葬禮出身的。
“我從沒上過攝影課。”
1964年，17歲的保羅萌發對攝影的興趣，和當地的一位發燒友、郵遞員巴蒂斯塔組成搭子。
他至今無法回答是什麽促使他愛上攝影：
“就像你看一扇窗，窗外有一隻蝴蝶，眼睛不舍那一刹那。”
無師自通的保羅，23歲就和美聯社合作，第一項任務是拍攝詩人艾茲拉·龐德的葬禮。
“人群裏忽隱忽現的張張麵龐，黝黑沾濕枝頭的點點花瓣。”
這首龐德最著名的詩句，似乎影響了保羅的一生。
他的色彩是低飽和的，是陰影的喃喃自語，是眉目的綿綿細雨，帶著一種哀傷的幻滅。
在其鏡頭之下，美貌歸於虛無，光成了主角。
“對我來說，光就是生命。
所以當我想起光的時候，我隻想到陽光，我總是想到光線到達我的拍攝對象時經過了那麽長的旅程。”
在這段旅程中，女孩的側臉化作了油畫。
在陽光的輕吻中，少女的輪廓凝固為花影。
有人曾問起保羅打光的秘訣。
他卻講起了印度的一間寺廟：“那天我看到香火繚繞，飛塵浮空。”
“光本無形，此刻卻有了姿態。”
這聽起來非常玄乎。
但後來我想起了中文裏的一個成語：
和光同塵。
不爭不搶，斂光收芒，成了保羅在時尚圈的必殺技。
人氣爆棚的凱特·莫斯，他拍不經修飾的亂發，和細細碎碎的雀斑。
後來，有人稱他為最會拍雀斑的男人。
因為在黑白中，那成了明明滅滅的星。
保羅從不掩飾被拍攝者的缺陷。
斑點、皺紋、疤痕、褶皺，都是光流連的地方。
“永遠對自己保持誠實，永遠不要用鏡頭欺騙別人。”
“鏡頭應該是最真誠的眼睛。”
保羅如是說。
被遺棄的詩人
記者塔尼亞曾說：
與其說保羅是一個攝影師，他更像一個詩人。
他的工作室，除了書籍，就是書籍。
保羅說：“我的靈感來自文學、電影和音樂。”
這在他的時裝大片中可見一斑。
潮濕街角，昏沉角落，抽煙的女人。
指尖氤氳，人語窸窣，等待的姿勢。
最後，消失不見，歸於寂靜。
保羅說：“人類最美的裸體，是睜開的眼睛。”
他給太子妃水果娜拍的寫真，一絲不掛，赤身裸體。
一雙碧眼，便是墜落的星火。
保羅也說：“我的攝影更多的是減法而不是加法。”
“我總是試圖去掉東西。
我們都有一種表達麵具。我試著把所有這些麵具拿走，一點一點地減去，直到剩下一些純粹的東西。一種放棄，一種缺席。”
“看起來像是缺席，但事實上，當有這種空虛時，我認為內在的美就顯現出來了。”
這種減法，保羅一用就是50年。
有人說他一直吃老本，但他卻笑說：“我的確是個固執的老人。”
他一直都在使用寶麗來8x10膠片相機拍攝，時代發展，膠片淘汰，他在停產前花重金購買了一大批。
但再多也有用盡之時。
“膠卷已經不再製造了，我現在依然用它們拍攝。”
“當膠卷用完時，這場遊戲便要結束咯哈哈哈哈。”
采訪中，他苦笑著講出這段話，背後卻是一個時代的悲歌。
今時今日，我們有了PS，有了AI，有了光怪陸離無所不能的製圖工具。
但76歲的保羅，依舊用那套舊膠片相機，記錄著光的旅程。
“鏡頭是固定的，但眼睛是流動的。照片是片刻的，但故事是永恒的。”
保羅給周迅拍的封麵，很多人評論說：她好老，她不少女了。
但事實上，周迅已經48歲了呀。
不必苛求每一刻都有少女的明亮靈氣，她也可以有屬於自己的靜水流深。
或者，陳坤第一時間轉發的文字就是最貼切的解讀吧：
“呈現她真實的看生命和世界的當下。”
歲月如流，不少年輕的網友認為保羅·羅維西大師已老，技術過時，拍不出偶像的神顏美貌了。
但這位老人卻依然笑著，固執地拍下去。
就像他那些被時代淘汰的膠卷一樣。
就像網上那句描寫“遺憾”的經典句子一樣。
“柯達生產的膠卷，直到停產的前一天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
柯達停產產不是因為他自己不夠優秀，而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