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如磐石》口碑低票房高,張藝謀被罵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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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拍出了國慶檔最低開分影片《堅如磐石》的張藝謀,一個是拿下國慶檔票房冠軍的張藝謀。

第一個張藝謀被批評、被質疑、被誤解,第二個張藝謀73歲躋身百億票房導演,在所有導演中排名第四。

觀察張藝謀近幾年的創作路線,不難發現如今的他已經徹底轉身成職業導演,放棄了強烈的風格與表達,轉而追求強敘事與強娛樂。華麗的轉身讓他的票房成績水漲船高,但也持續暴露著其在劇作方麵的短板。



張藝謀還能成為大師嗎?或許很難,但對於這位73歲還滿懷創作熱情的導演來說,這似乎已經不再重要。

我不太愛惜自己,也不裝大師。今天我還是不斷地像年輕人一樣,希望我下一部電影更好。”張藝謀曾如此說到。

01 從《堅如磐石》到《滿江紅》

備受期待的《堅如磐石》有著不小的問題。

從劇作邏輯上來看,主角蘇見明與鄭剛的人物動機不夠充分;故事中,第二個案件的發現存在偶然性,編劇沒有給出足夠的鋪墊和伏筆,兩個案件之間沒有外在邏輯聯係,導致銜接不夠流暢


故事的收尾也略顯潦草——蘇見明迅速查出了死者身份,而死者也恰好保存了一部集齊所有罪證、擴音功能完好無損的老式手機。

作為犯罪懸疑片,《堅如磐石》也未沒有提供太多的新意與突破,類似的故事觀眾在《狂飆》《斷·橋》乃至各類掃黑除惡題材電影中都看過。

盡管互聯網上流傳著各種對於原版《堅如磐石》的轉述,似乎這能夠解釋很多電影的缺點。但仍然,大部分觀眾能夠直接看到的隻有院線版本。

成品需要對觀眾負責,而觀眾無需為一個可能永遠也看不到的版本買單。

由於《堅如磐石》的實際品質與映前期待落差過大,這部電影在豆瓣上開出了國慶檔最低分。從觀眾到影迷乃至公眾人物,誰路過都得對張藝謀批評指點一二。


年初的《滿江紅》也曾將張藝謀推向風口浪尖。

和《堅如磐石》一樣,《滿江紅》作為懸疑電影本身存在邏輯上的問題。電影由無數個反轉構成,但這些反轉的背後,既沒有殷實的細節,也沒有足夠的伏筆

在一路反轉的過程中,甚至連故事最基本、核心的人物也沒能立住,最終隻能落個“為了反轉而反轉”的評價。

僅從兩部電影本身的品質來看,部分觀眾對張藝謀的不滿確實有理有據、合理合情。

拍出《懸崖之上》《狙擊手》的張藝謀,一度被稱為“行活兒”導演,言下之意是“雖然已經失去了珍貴的表達,但你很好地完成了任務”。


而如今,在《滿江紅》《堅如磐石》連續口碑折戟後,張藝謀似乎與“行活兒”導演也漸行漸遠。

02 張藝謀的“行活兒”

事實上,在拍類型片的路上,張藝謀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

其他第五代導演還在埋頭搞藝術時,他就已經嚐試了商業創作——1989年,《紅高粱》斬獲柏林金熊獎後,張藝謀拍攝了反恐題材電影《代號美洲豹》。

隻不過那個年代的觀眾,更青睞有深刻表達的電影,所以從市場到口碑,《代號美洲豹》都不算成功。


“(那個時代)娛樂這個詞都沒有的,所以拍電影還談娛樂,根本不可能的,要談思考、談五千年,談文化。”張藝謀後來回憶道。

新千年後,內地電影開始市場化,《英雄》橫空出世,張藝謀也早早投身到產業中。

攝影師出身的張藝謀,對色彩、構圖異常敏感。

在首次擔任攝影師的電影《一個和八個》中,他就采用了誇張的不規則構圖、逆光拍攝,極其前衛、大膽。《一個和八個》《黃土地》和《大閱兵》,三部電影,張藝謀就已經躋身一線攝影師行列。

轉行導演後,張藝謀作品的攝影風格仍然有著強烈的個人印記,大膽、濃烈、構圖講究。


或許正因為這份對於攝影、色彩的執著,張藝謀新千年後的很多電影,都被打上了“大型舞美表演”的標簽。

這些作品過於注重攝影、布景、服化道,劇本卻常常顯得空洞。失去餘華、蘇童等大師的厚重原著後,張藝謀暴露出在劇作方麵的短板,陷入了“形式大於內容”的怪圈。

在劇本上吃過虧的張藝謀,如今找到了新的創作路線。

最近和張藝謀合作過三部作品(《堅如磐石》《狙擊手》《滿江紅》)的編劇陳宇,曾如此評價張藝謀的變化:“他越來越做減法,越來越清晰想做的東西是什麽……哪怕很多是有價值的、值得做的東西,他都會去掉,集中注意力在一個簡單的講故事的方法上。”

“強敘事”是張藝謀做出的取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短板,於是轉而加強敘事,舍棄了形式感,甚至也舍棄了某些表達。


合作《狙擊手》之初,張藝謀對陳宇的要求之一就是“強敘事性,讓觀眾喘不過來氣”。《滿江紅》實際也是由一個個反轉構成的、讓觀眾無法喘氣的強敘事電影。

為了達到張藝謀的要求,陳宇采用的創作方法論是倒推,即“由最終想要達成的結果,往前推導電影的要素。”

因為導演想要高密度情節的反轉,所以編劇把《狙擊手》設計成一天之內、兩個戰壕內發生的故事。

第二次,張藝謀給的結果是“為大院寫一個故事”、“要有凶殺、追凶、懸疑、劇本殺”,於是有了《滿江紅》。

角色高光也是倒推出來的。編劇陳宇曾在GQ采訪中說,《滿江紅》如此體量的商業大片需要兩個頂流演員,而這兩人又需要從戲份和戲劇動作上平分秋色。


“我們從最終端回到劇本,在原創層麵上已經去考慮了這些方麵的因素,才會產生這樣的故事。”陳宇說。甚至喜劇元素也是為了沈騰和春節檔而加入的,原本的故事本該更悲劇、殘酷。

對於強敘事與強娛樂性的追求,確實幫助了張藝謀在票房方麵更上一層樓。但其在創作上的弊端也不能被忽視。

在倒推方法論之下,小格局、個人敘事的《狙擊手》或許還能取得較高的完成度,而人物更多、劇情更複雜的《堅如磐石》《滿江紅》則走向了失控。

隻有不斷反轉的強情節,沒有足夠打動人心的角色,劇情邏輯細節也不夠縝密,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命題作文

從“形式大於內容”變得“過於追求強敘事”,做出取舍的張藝謀或許陷入了另一種矯枉過正


03 “職業導演”張藝謀

如今輿論場上對張藝謀的批評、失望,王朔早在十幾年前就說過,他曾一針見血地評價“張藝謀大師原創力不夠”。

不過張藝謀本人倒沒什麽“大師包袱”。

和陳凱歌這類精英出身的知識分子不同,張藝謀曾經隻是一位熱愛攝影的綿廠工人,為了買一台相機,甚至需要去獻血換錢。在綿廠幹了7年,等恢複高考時,張藝謀已經27歲,即使他再熱愛攝影,年齡超過了就無法報考北京電影學院。

27歲的張藝謀,連電影行業的門檻都沒有邁過去。後來的機會是他自己爭取的,他把自己的攝影集和求學信寄到北京,才有了“破格錄取”


“原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張藝謀說。

起點比別人更遠,出發也比別人更坎坷。作為一個被破格錄取的大齡綿廠工人,張藝謀時常害怕自己被拋下、“被踢出去”,因此也異常沉默、努力、刻苦

直到現在,張藝謀仍是如此,沒有包袱、接受批評、安靜又高產地拍著電影,也樂於承認自己不是大師。

2019年出席平遙大師班活動時,張藝謀就稱自己為“職業導演”——“一個職業導演大部分時間不是自編自導,那樣節奏會慢。給我提供好劇本,我就可以拍。”

之後的四五年中,他也確實是這麽做的,尋求編劇合作,投身商業製作,成為職業導演。


回憶起《英雄》最初的低口碑與高票房,張藝謀說自己一度很沮喪,“我很在意首都文藝界的評價,結果人家都說我這個電影思想有問題。但像今天,如果還能創造這麽高票房,我肯定睡覺都會笑起來,因為今天我們基本可以說是以票房論成敗。”

放棄一些東西,選擇徹底成為職業導演,是張藝謀的轉身,或者也可以說,這是張藝謀順應時代做出的選擇。

張藝謀是願意和時代走在一起的人。過去的他熱衷創新,《秋菊打官司》《有話好好說》都是前衛大膽之作。現在的他樂於嚐試,新主流、掃黑除惡、懸疑喜劇,這幾年他都拍了個遍。

張藝謀仍保留著對時代與市場的敏銳。他留意著新媒介的崛起,也時刻關注著各國最新的影視劇作品、觀察著市場動向。

張藝謀曾在《堅如磐石》的映後活動上主動提起《狂飆》,也曾在籌備《堅如磐石》期間,提醒編劇陳宇觀看當時剛上線流媒體的以色列電視劇《德黑蘭》。即便是現在,這部劇集的豆瓣看過人數也沒超過四千。


“他時刻在把握時代脈搏,無論把握得怎麽樣,他是和這個時代共行的一個人。”陳宇說。

遭遇過幾次作品口碑滑鐵盧的張藝謀,總是能在下一部作品中為自己扳回一城,比如《長城》之後的《影》,《三槍拍案驚奇》之後的《金陵十三釵》《歸來》。

或許正因為張藝謀願意進步、能夠正視自己的短板,所以觀眾還願意對他保留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