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後遺症:名校生逃離大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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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傳說中,有一種叫做“忙”的妖怪,狗頭人身,人一旦被妖怪“忙”附身,就會莫名其妙忙碌起來,不停奔跑,一刻也不停。

2020年以來的疫情,讓不停奔跑的年輕人停了一下。片刻的停歇後,他們似乎擺脫了附身的妖怪,重回人間,重回市井。

於是,當許多人關心著肉蛋奶和糧食的價錢,追求更穩定安全的生活時,絕非少數的80後90後,逃離寫字樓,告別白領工作,在早餐店賣包子,在寵物店給小狗洗澡,在書店裏包書皮,支教,開叉車,做理療師,開啟輕體力打工的第二人生。

他們原本有世俗意義裏更成功的人生,名校畢業,大廠工作,或已成為公司中層管理者乃至二把手。

如今,身體的勞累更勝以往。可不止一人提及,這份靠雙手的體力工作帶來了輕鬆、快樂和自我。

被數據和KPI緊追不放的焦慮感消失了,虛無感不再如影隨形。更具體的工作中,他們對周遭的一切報以莫大興趣,觀察、記錄,認真思考要怎樣過一生。





早上十點二十,鬧鍾響起。洛洛從床上騰一下彈起。洗漱,頭發用夾子隨手一抓,穿上工作服。

十分鍾後,她準時出現在樓下的寵物店。上班打卡後,再去買份早餐,等著給上門的第一隻小狗洗澡。

這是洛洛的新工作,工資隻有前一份工作的零頭。

一年前,她在深圳互聯網大廠做設計類工作,公司在高級寫字樓裏,環境待遇都算優渥。

可洛洛覺得,那時活得像隻老鼠,每天從地鐵出來鑽進寫字樓,再從寫字樓坐地鐵回到城中村的家裏。早上九點上班,晚上八九點下班。

每天通勤在2-3小時,她沒時間追熱門劇集、綜藝,沒時間經營穩定的感情,能看到下午的夕陽就算奢侈。



洛洛朝九晚九時,難得看到了夕陽

視覺設計工作曾是洛洛的夢想。她從五歲開始學畫畫,進入中國排名前二十的985學校學視覺設計。2018年畢業留在深圳,朝著設計師方向努力。

可她實際隻做了螺絲釘。設計APP首頁開屏、各式各樣的商品主頁和詳情圖。產品換贈品、改價格,就要重做一份圖,同事總會花很長時間扣字體字號字間距等無意義細節。

對洛洛來說,改了十幾版後用原版圖的網絡段子,是每天都會發生的尋常事。一次,她改稿到淩晨六點,腳步虛浮地回家。對接的同事卻通知她,這張圖棄用,改一下之前的圖就好。

她有時覺得,對接人在糊弄工作。畢竟,商品詳情頁做得再有藝術性也沒人看。能增加消費者購買力的隻有價格本身。而改來改去的細節,唯一增加的,是對接人的工作時長。

對接人卻並不好應付。被催稿的記憶始終清晰,洛洛每次讀那些文字信息,總感覺對方的臉穿過屏幕貼在她耳邊說,要快一點。不及時回複,對方甚至會直接來工位催稿。



寫字樓永遠燈火通明。有次,洛洛夜裏十二點下班,打車時前方還有100多等位

最初,洛洛以為是所在的公司太小,才會如此。她努力跳槽,去往大廠,可工作並未發生實質性改變,沒有發揮創意的空間,沒有技術含量,隻需提供標準化產品。那些成品圖,找個大二大三的學生集訓一個月,甚至能做得更好。

工作四年,她幾乎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滿意作品。她掙紮過,參加培訓,提升設計能力。最後卻半開玩笑地自嘲:“感覺我設計不太靈光吧。”

洛洛開始為未來擔憂。她已經26歲,再不轉行,30歲後,還要繼續背著電腦和簡曆四處麵試,而這份工作的天花板是年薪30萬以內的設計主管,且狼多肉少。

此外,互聯網的職業生涯基本是35歲,女性還會更短。

反複的疫情,也加速了她的離職。2022年春天,她辭去大廠工作,不做規劃,暫時躺平。

疫情有時是做選擇的好理由。

85後的妙妙,在職場連續工作已有11年。過去的人生一路向前,從未停下。

工作以來,她參與過創業型公司從0到1的蛻變,入職過互聯網公司。做增長時的忙碌沒有擊垮她,可晉升為中層管理後,卻讓她動搖。

無意義的事情增多,周報、月報、年報,每天的會議,層層審批卻最終無反饋的方案。她意識到,任何企業到達一定量級後,其中具體的人,都會被賦予工作屬性,可以推動改變的事情越來越少。

30歲後,妙妙反複詢問自己,最重要的是錢還是熱愛的事。拉扯幾年,沒有結論。直到去年年初,她去了朋友的公司。不久後受疫情影響,資方撤資,公司解散,她順水推舟離開職場。幾個月後,上海解封,她的丈夫也辭去了體製內工作。

疫情讓阿釗的離職也提前了。2020年之前,她在一線城市做編輯。工作都是她挑選過的,真正感興趣的,算不上無意義的狗屎工作。

之前出版社工作時,包午餐,不加班,推書自由度高。她不止一次將感興趣的小眾書目在上市一個月後,順利再版。在出版行業,這算得上值得慶賀的事。



阿釗在出版社上班時,帶著貂去參加圖書市集

阿釗原本計劃,30歲再離開一線城市,回去陪家人。為此,她在2019年末與家人大吵一架,母親威脅她再不回家就斷絕親子關係,而她毫不遲疑地回到工作所在城市。

隨之而來是漫長的隔離。一人一貓一貂在單元樓裏關了一兩個月。

隻有工作在繼續。公司業績受影響,不斷釋放壓力,周報變為日報,領導每天用各種話術敲打著所有人。

阿釗覺得一切太過荒謬,外麵的世界兵荒馬亂,好像地球馬上要完蛋,而她還在賣書。

她想起了泰坦尼克號上的樂手,明明沒人看,還在演著獨角戲。現在,她就是那個樂手。那一瞬,她有種很強烈的原子化的感覺,被孤獨和虛無感層層包裹。



阿釗在劇場看《羅密歐與朱麗》 。看音樂劇是她在大城市幾乎唯一的娛樂,2020年幾乎沒了

2020年10月,疫情繼續,她打包行李回家。那時,距離原本的30歲回家計劃,還有4年。

可新聞報道裏,外麵的世界充滿病毒與風險。她索性先停下,決定等疫情結束,再考慮工作的事。



阿釗重回職場,已是兩年後。

2022年底,經親戚介紹,她在當地找了份電商工作。那是她第一次見識狗屎工作。每天麵對數不清的表格報告,工作量翻三倍有餘,直播間用作抽獎的50元護手霜,要寫報告給集團領導批複。

餓著肚子加班到晚上十一點,心率加快,手抖到拿不穩手機,可第二天九點還是要按時上班。回家的路上,耳機裏放著仁科的新書分享,編輯帶著笑意講述城中村存在主義文學,襯得眼下的工作更加痛苦且無意義。

最後,45天的工作,公司隻結算了15天薪酬,不足三千,還通過親戚敲打她。

再應聘時,阿釗迫切想找份正常工作。最符合要求的是書店:HR能正常交流,上下班時間正常,不會拖欠工資。

入職時,她以為偏重文案工作。實際上,體力工作占了更大部分。點單收銀結賬,給客人拍拍立得,收桌子洗杯子,打包寄快遞,給樣書包書皮,輪值打掃擦灰。每天早晚把植物、坐墊等來回搬,六把超重的椅子最讓人痛苦。

她學會做美式和dirty,休息日人多時,幾乎一整天都被盯著做飲品洗杯子。原本談好的文案工作,則隻能利用一切閑下來的碎片時間。

即便如此,這依舊是份開心大於痛苦的工作。在規律性的重複工作中放空、冥想,到點後立刻下班。老板付錢,員工付出的時間和服務,下班後的事,都與自己無關。



書店打工休息時,阿釗去看藍花楹

入職後,她在豆瓣發現了名為“輕體力活探索聯盟”的小組。組裏不少985、211畢業,大廠工作過的人分享輕體力工作,曆史老師轉行理療師,大學畢業生主動選擇開叉車。

她在組裏留下了書店打工故事和選擇書店的原因。“拿走我的時間我的肉體了,請別再拿走我的心。”

妙妙的輕體力嚐試,還要更早一些。互聯網工作的最後,她每天晚上八九點回家,做手工到十一二點,石塑黏土、布藝、縫紉,堅持一兩年時間。

她著迷於此,手上做著具體的事情,別的什麽都不用想。去年裸辭後,上海實行足不出戶,手工又成了消磨時間的利器。

解封後,她和愛人去湖北支教半年。1月支教結束,3月妙妙父母在湖北老家開了家早餐店,她又回家幫忙一個多月。



支教時,學校一角

後兩份工作被妙妙統稱為體力性質,原因是體力消耗極大,精神內耗卻沒多少。

回老家後,四五點就要起,六點招待客人。午飯後準備第二天的東西。許多食材不需去市場,門口就有挑著豆腐、蔬菜售賣的阿婆。下午四點關門,最晚也不會超過六點。

妙妙幾乎全天站著,承擔了除炒菜外的所有雜物,引導客人點單、收銀、收桌子、洗碗、洗菜、掃地、燙麵、倒水。她忙得沒時間看手機,刷熱搜,和在職場時完全不同。。

在上海的11年,每天所有事情都要通過手機,身邊的人關心的隻有工作和熱搜八卦,沒有人關心當下,在意青菜的價格。待久了,她以為全世界都這樣。

這一次,她重新打量熟悉又陌生的家鄉和千差萬別的世界。

洛洛則是在重新打量過世界後,主動選了份體力活。

今年1月,她看到了樓下寵物店的招工啟事。洛洛住二樓,寵物店在一樓。試崗三天,統一培訓後,洛洛成了寵物美容師。寵物師有等級,剛入門的時,每天工作是給狗狗做美容洗護,剪指甲、洗澡、吹幹、梳毛。

洛洛不再需要每日頻繁與人打交道,更多時間裏,她戴著耳機放著喜歡的歌,與小動物相處。僅有的溝通也足夠簡練,打電話通知寵物主人洗護完成,囑咐注意事項,說聲歡迎下次再來。

每一天的工作充滿成就感。洛洛喜歡給洗完澡的小狗梳毛,髒髒小狗洗完梳順後大變身,香軟漂亮,像回到了童年,在過家家梳娃娃。



洛洛經手後,變漂亮的小狗

如果非說這份工作還和她讀了這麽多年的書有什麽關係的話,可能是麵試時,店長聽說她是美術生,當即表示沒有工作經驗也可以入職。



稍有研究就會發現,所謂的輕體力工作,並不等同於輕鬆。

寵物店裏被貓抓狗咬,手指洗得發白脫皮都會發生。遇到哈士奇,必須要求助強壯的男同事;跳脫的柴犬,快被綁定繩勒暈也要往前衝,新手幾乎無計可施。早餐店的工作從早到晚,工作強度比坐辦公室大得多。書店的體力活遠多於入職時談的文案工作。

洛洛如今的工資,是前一份工作的零頭。阿釗在書店月薪3000元。妙妙父母的早餐店開業不久,還未算出收入。而當地經營較好的店,一年純收入在20萬浮動,折合人均,實際低於她做管理時的工資。

可這份工作卻給她們帶來了久違的生活和秩序感。



線下活動放開,休息時間多,阿釗開始每月兩次前往livehouse聽喜歡的樂隊

洛洛的通勤時間消失了,中午可以回家做飯,睡午覺。晚上八點最後一單,同事跑得比她更快,再沒人卷無意義的工作時長。

在大廠時,衣服、穿搭、美甲、發型都內卷,現在也統統不需要了,每天都是工作服,隻需要換洗內衣。

工作日的下午,一般沒什麽客人,可以外出。隻要不超過兩小時,就不算曠工。她常和同事們坐在門口聊天,逗隔壁洗車行的大金毛,或是坐在台階上看著夕陽發呆。

阿釗在工作時,也有了曬太陽的機會。

陽光很好的下午,她坐在門口包書皮,不用和人說話。做咖啡、包書皮……所有重複動作,總讓她在規律性中獲得練字般的平靜。

在北京時,她為追熱點熬夜通宵,為數據焦慮。八點下班,夜裏十一點回複著趾高氣揚著無理要求的合作方。淩晨兩點微信彈出合作方反悔的留言,第二輪溝通繼續。

那時,她被人尊稱老師,卻一口一個“您”“不好意思”。在書店,有客人喊她服務員,可大部分人禮貌客氣,有時還會拉她聊很久,表達對書店的喜愛之情。

妙妙喜歡這樣事事有反饋的工作。支教時,老師們每周隻開一次會,主題是安全教育、學生成績、考試,每件事都具體無比,且立即執行。

她為孩子們製定獎勵機製,兩個月後,原本不做作業的班裏,每個孩子都會按時交上作業。期末時,她所教的科目取得了比其他科更好的成績。

在早餐店,客人反饋的意見,第二天就可以執行。餡料好吃就加量,麵皮過硬就少放水。幫工一個月,客人隻多不少。沒有刻意減肥,妙妙的體重一周自然下降三斤。



妙妙家的早餐店,受歡迎的豆腐包

時間過得飛快。在寫字樓裏虛度一天卻無比疲憊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

聊過去的工作時,洛洛多次提及精神內耗。無止盡的需求,各種對接、吵架。工作和生活沒有界限,下班後,周末,節假日,工作群有消息總要回複。同事間關係複雜,生怕行差步錯,被約談勸退。和朋友的聊天,話題永遠圍繞工作、領導、魔幻同事。

00後整頓職場的故事,並不真實。洛洛遇到過幾次,00後在工作群指責領導。每一次,都隻會收到一句“不要占用公用資源,謝謝”,後麵跟著一連串的大拇指,悄無聲息將事情掩過,誰也不知道指責者最後命運如何。

現在,一隻小狗洗完,一旦工作就算完成,沒有反複修改,來回扯皮。在她看來,哪怕最鬧騰的柴犬,也沒有設計稿客戶煩人。畢竟,再怎麽鬧騰,也就是一兩小時的事,第二天不會再來。

洛洛繼續補充道,“而且再怎麽煩,洗完澡吹幹,它還是一個很可愛的笑臉柴犬啊。”

話題從設計工作轉到給小狗洗澡,洛洛語速加快,聲音明朗帶笑。

在豆瓣小組裏,分享輕體力開心打工經驗的貼子,幾乎都會提到按時上下班,下班完全自由,不再精神內耗。

現在,時間一到,她們就能從書店、寵物店、早餐店離開,之後的時間則完全屬於自己,見朋友、追劇,或騎上摩托環遊香港,不必擔心工作群裏忽然彈出的消息。



寫字樓裏的忙碌工作暫停後,屬於生活的時鍾緩慢流轉。

離職後的秋天,洛洛開啟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她在手機刷到廣西山水,約朋友次日同行,被婉拒便獨行。出發前夜因興奮失眠,淩晨四點就騎摩托啟程。

那是她在深圳的代步工具,給了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自由和權力。半夜想吃腸粉,周末想去周邊,隨時出發。



洛洛和她的摩托

現在,她將速度推向150邁,鹹濕的風迎麵撲來。兩邊是海,頭頂星空,天空在眼前破曉,隻有她一路向前。

在廣西,她順著梯田上山,幾層的山間民宿隻有她一個客人。白天,民宿識路的大黃狗帶她進山,在稻田撒歡,還會時時回頭確定她沒有跟丟,讓洛洛總覺得誤入了童話世界。

暮色降臨,其他民宿老板就會帶著各自唯一的客人聚到一起,烤肉、喝酒、談天、聊音樂、文學、詩歌,話題再與職場無關。當地酒烈,洛洛每天暈乎乎入睡。

在彩雲之南,她搭訕古鎮裏收集蜘蛛做下酒菜的白族大哥,結果發現對方是當地神醫。瑞麗、深圳、北京,各地的年輕人常居於此。月租七八百,每日最大花銷是咖啡。

年長的丁克夫妻是數字遊民,無需坐班,喜歡廣西就無限停留。短暫結伴的年長摩友,是企業二把手,裸辭後,用摩托車載著泰迪,遊遍中國。後來,摩友去茶田采茶,又去幹洗店幫忙,都是和腦力無關的工作。

2018年畢業以來,洛洛從未有過這麽長的假期。工作時每天四五點才能入睡的失眠早已自愈。她不再需要時不時跑去廁所,蓋上馬桶蓋大哭一場,不再需要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刺激感官,排解壓力。

人生有了另外的過活方式。



廣西梯田裏,帶路的小狗時時回頭確定洛洛是否跟上

妙妙對未來還沒有明確規劃,但早餐店工作一個月後,她對記錄有了極大興趣。

家鄉的老人年過7旬,依舊每天下地幹活,頓頓白酒。許多充滿煙火氣的小店明明收入頗豐,店老板卻苦於孩子進入寫字樓打工,手藝無人繼承。早餐店主從北京遷至上海後發現,這裏的節奏更快,根本沒人在早上堂食。

這情況再正常不過,妙妙來自極為重視過早的湖北,可在上海的11年,她幾乎沒在早上堂食過,邊走邊吃的包子三明治才是首選,腸胃性問題隨職場已持續多年。老家早餐店的一個月,她早上的胃口甚至不如許多當地老人。

回上海後,她徹底不再關心每日的文娛熱搜,轉而關心著眼下的一切,三餐、作息、周邊小店。她樂於四處探店,與店主聊背後故事。對工作還沒有明確規劃,那就先四處看看,記錄人間。

2022年夏天,阿釗重啟了大學時的公眾號,分享喜歡的樂手、遊戲、音樂。進入書店後,工作繁瑣,但每天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意想不到的事,讓一切充滿新鮮感。

她更新有趣的打工見聞,故事裏,初中小情侶拍下比證件照還僵直的照片;不相識的讀者興之所至,彈出共鳴感極強的鋼琴曲;顧客小姑娘因為可以免費坐一會,反過來請她吃甜點。

觀察手記中,周遭一切顯得鮮活有趣。禁不住讓人懷疑,人隻要離開寫字樓,就能重啟對生活的感知。



寫字樓白領到輕體力勞動者的身份轉變,並非發生在一朝一夕間,也不是年輕人的張揚妄為。

妙妙和愛人沒什麽後顧之憂。年過30歲,沒有貸款,沒有孩子,此前十多年的工作,讓他們有了暫停工作尋找理想生活的底氣。曾經的同事,多數囿於家庭,隻能在職場沉浮,隻有少數幾個,主動從大廠離職,留學海外,或是轉行去工作環境更好的地方。

洛洛轉行後,反而不再焦慮。連鎖寵物店職業發展路徑比視覺設計更清晰,步步考證積累經驗,就能不斷晉級。行業缺大量技術人才,50歲也照舊容易找到工作,未來的路看得清楚。目前工資不高,隻能勉強維持溫飽,可堅持下去,回到原收入水平指日可待。

我們最後一次聯係時,她開心分享了最近的喜訊,入職四個月,已考上中級狗美容師。“晉升之路比以前快多了。”

阿釗做白領時的積蓄不多,但回家時,已坦然接受過半躺平的人生。2019年和家人的激烈爭吵中,家人賭氣說,不在乎她的發展,隻想把她拴在身邊。阿釗索性想通,回家為家人提供情緒價值,換取免費吃住。其他生活花銷靠兼職和此前積蓄就能維持。

書店工資不高,卻是她喜歡的行業,做四休三,有錢賺,也有充盈生活,如今,她養了了十一隻小動物,每月至少去兩次livehouse,她將其稱為解封後的報複性文娛活動。



阿釗去livehouse看五條人新巡演

阿釗最終沒有通過書店試用期,第二個月完工後離開。在書店打工後期,她隱約明白問題症結。她想追求上班工作下班休息的簡單勞務關係,可在看似桃源的書店,領導沒有上下班的邊界感,每日通過照片打卡的方式確認員工工作,同事關係也逐漸複雜。精神內耗讓一切回到原點。

被看作擺脫精神內耗和無意義勞動的輕體力工作,還隱藏著別的問題。阿釗在書店兼職,沒有五險一金。後來,她去異寵店應聘,對方要求每周做六休一。薪資待遇同樣不算樂觀。

阿釗依舊認為輕體力工作比此前文案工作,至少減輕了70%以上的內耗。但重新找工作時,她也開始好奇和她一樣主動選擇輕體力勞動的年輕人,隻是短暫體驗這個行業 ,還是對於工作有無保障並不在意。

在輕體力活探索聯盟小組裏,除了安利,實際有不少行業或具體店麵的勸退貼。分揀員工作時間嚴重超時,甜品店變現增加工作時長且克扣工資,連鎖咖啡店不給門店員工繳社保。

輕體力工作好找,滿足減壓想象的或許並不多。接下來,阿釗打算看看常去的livehouse有沒有音樂相關的工作機會。圖書出版、旅遊,她感興趣的領域裏,如今隻有音樂還未曾正式入行。

洛洛留在被許多人詬病髒累的寵物行業,熱愛也是主因。她養過貓狗兔子倉鼠,兔子和倉鼠離世時,都已是人類六七十歲的年齡。再接觸寵物行業,她覺得那些問題算不上問題,幾乎是免費擼狗,還有人發錢。

她講起了自己獨有的動物天分。別人手裏亂蹬的小兔子,她上手一個動作就能控製住。現在,她將命運也順利握在掌中。



*應受訪者要求,妙妙、洛洛、阿釗均為化名

elmonte 發表評論於
“讀書無用論”複活了。
不好吃懶做 發表評論於
Human treasure is a pyramid - small on top and wider in middle and large at bottom. 40 years ago, very small college students (280K in 1977) so they got a very good job, then everyone studies so hard to get a college degree for a good job. Now 11.5 million college students now, only 0.5 million students are OK and can have a top job/payment, while the 11 million students have to stay in middle/lower with a so-so job/payment, or no job, even they studied very hard and they thing they are somebody. Now China has too many college students and less middle-class student, therefore lot of college students have to do middle-class student job which they really don;t like, but it's life, don't complaint, jut go with it. Good luck to them.
bluetag 發表評論於
這種文風是哪裏來的,拚拚湊湊,看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