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總統馬克龍訪華，除了在北京的活動以外，還到了嶺南。
4月7日，在白雲山麓的鬆園，中法兩國元首品茗、聽琴。琴音繞梁，即使是在電視鏡頭中所聞，我都仿佛仍能感受那一段曲調。當然，更可以打開手機回看視頻來回味。
中法兩國元首在廣州市鬆園白雲廳舉行非正式會晤，這是他們在欣賞古琴演奏
圖：新華社
01
兩國元首所聽，是《高山流水》。中國最高領導人提到，這是一張千年古琴，奏的是千年絕唱，高山流水盼知音，是古代一個很優美的故事——俞伯牙與鍾子期的故事。隻有知音才能聽懂琴音。
法國總統現場就想將曲名記下來。想來，他已經得到了中方贈與的《高山流水》的簡譜之類，在歸途，或者回到法國後，閑暇時能照譜哼唱或者思想一番。這或許也是一種休憩方式吧。中法文化交流在這一細節上展現，未來或許亦能從中譜出新篇。
管平湖先生演奏
回想《高山流水》這段音樂，在全世界來說，確實是有值得說道的地方的。
1977年8月，一張噴金銅唱片被美國“旅行者號”太空船發射到太空。據說，這是為了地球人在茫茫宇宙中尋覓知音。而這張銅唱片中所刻錄音樂裏——演奏時間最長的，就是中國著名古琴演奏家、畫家管平湖先生彈奏的《流水》；演奏時間第二長的，則是貝多芬《第五交響曲》的第一樂章。
管平湖《流水》的入選，據說有這麽一個過程——負責人類音樂上太空項目的音樂編輯尋到哥倫比亞大學作曲係教授周文中，請他推薦一曲中國樂曲。周文中推薦了《流水》。並稱，這是一首人類意識與宇宙共鳴的冥想曲，用古琴演奏，這種樂器在耶穌降生前上千年就有了。
然而，有一個難題——唱片容量有限。在周文中的堅持下，評委會最終認可《流水》全曲收納進這張唱片。
4月7日，馬克龍在推特上用法文、中文、英文連發“中法友誼萬歲！”
從時間上看，當時正逢中美建交前夕。即便這“旅行者號”載《流水》飛天不是一種“有意栽花”，起碼有“無心插柳”的功效，對中美友誼是有促進作用的。
如今中法最高領導人在廣州共同欣賞《高山流水》，則又是另一番格調了。實實在在地說明了中法關係之好，未來之明確。
02
俞伯牙與鍾子期的故事，見於《呂氏春秋》。其中提到，“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複鼓琴，以為世無足複為鼓琴者”。
殊不知，法國總統在廣州鬆園聽琴，當時為之演奏的音樂家李蓬蓬所彈這張琴，就曾經經曆過彈不出聲音的一段時光。
李蓬蓬現場演奏《高山流水》
圖：@ToSun記者團
李蓬蓬現場對央視記者介紹，這是一張唐琴“九霄環佩”，距今1267年。琴的背麵，有“汾陽王寶
郭子儀藏”“清和”“東坡蘇軾珍賞”等篆印。
央視畫外音介紹，九霄環佩伏羲琴，目前存世四張：一張在北京故宮博物院，一張在中國曆史博物館，一張在遼寧省博物館，還有一張為何作如先生私人收藏。得到“九霄環佩”後，何作如先生廣邀古琴名家前去彈奏。很多人都表示，它的音質已經不好了，不適合彈奏了，隻能作為文物。何作如後來就找到了古琴大師李祥霆。沒想到在他的手中，九霄環佩再現天籟之音。
古琴演奏大師李祥霆
李祥霆曾對媒體介紹：“這是現存唐琴中最好的一張。現在世界上可以確信為唐代的古琴不超過20張，我彈過其中的11張”。李祥霆以7個詞作評此古琴的音韻：鬆透、恬靜、圓潤、雄偉、沉厚、悠遠、神奇。而奇就奇在其高八度比低八度還要寬和厚。
李祥霆正是為中法元首演繹《高山流水》的李蓬蓬的父親。
如此看來，李蓬蓬使用的這張九霄環佩，正是何作如先生私藏。從公開的新聞報道中可知，何作如是在2003年的北京嘉德拍賣會上，以345萬元的價格拍到此琴的。
回顧這張琴的過往，應該就是上海文史館館員沈邁士先生舊藏，後轉讓吳金祥先生收藏，再後來流失海外的那張琴。電視鏡頭中李蓬蓬所指琴背麵“清和”二字位於琴的龍池下方，為唐代原刻，尚有原填金漆痕跡。
吳金祥舊藏“九霄環佩”
從流失海外，到重新回到國內；從看似無法重新彈奏，到續上琴弦重奏清音——這是兩段佳話。
此琴出於唐代宮廷，傳為盛唐雷氏作品。換言之，是雷琴中的極品！
看來郭子儀、蘇東坡都曾把玩過這張琴。也就是說，在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期間，中國最高領導人招待馬克龍的，是與郭子儀、蘇東坡聽同一張琴的聲音。這是跨越時代的人類“清和”之音。
03
對於當代的普通人來說，其實也有機會現場聽到這張“九霄環佩”之音。
自李祥霆先生讓這張古琴“複活”，得以演奏以來，曾經多次參加中外交流演出。譬如2019年10月24日，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舉行的“國寶音樂會”上，李祥霆就用此琴演奏了《梅花三弄》《流水》。
《玉簪記》劇照
蘇州昆劇院與白先勇合作《玉簪記》的演出中，也曾出現過李祥霆大師現場使用“九霄環佩”進行演奏。是為兩大世界人類口述和非物質文化遺產首次聯袂演出。
未來，如果逢著這樣的機會聽到現場琴音，當真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