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軍:滿清末年的所有涉外戰爭都應該叫做"毀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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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列強蹂躪的最慘的政權就是滿清帝國時期,英法美德葡萄牙俄羅斯為啥全都組團禍害滿清朝廷?一句老話說“一個人說你不對,兩個人說你不對,有可能是偏見,全天下的人都說你不對,那麽就一定是你有問題!”。
縱觀清末曆史,我覺得連第一次鴉片戰爭開始的一係列涉外戰端,都應該叫做“毀約戰爭”,簽完了約當做“權宜之策”,做完承諾當“權宜之計”,出爾反爾拿全世界當傻逼耍的巨嬰,就難免不被拉過來抽臉大屁股教育教育給他長長記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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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則徐到了廣州就發了一紙外交照會,完全是用訓斥孫子的口氣,說完了朝廷天威浩蕩,描述滿清軍事武備,講完了因果報應,說黑白無常勾死鬼兒,總之意思就是老子這麽大的幹部親自來抓禁煙工作,沒直接把你們這些蠻子的腦袋砍下來就是怕辱沒了天朝形象,就是對爾等前來納貢學習的蠻夷們的恩典,麻溜的按照老子的意思辦事,不然不用我動手,你們就吃不了兜著走。
當時的英商領事義律也是個鴉片貿易反對者,對此首先聲明:“販賣鴉片的英商隨便處置,但其它正常進行商貿活動的不能波及。另外還有一點,按照《萬國公法》約定,不能用中國的那套法律,刑訊逼供,砍頭淩遲的都不行。
林則徐一聽就火大了:《萬國公法》是啥玩意兒?你們這群蠻子還敢管到我們的刑法幹涉我們內政,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之後下令遣散所有洋行工作人員,任何大清子民跟洋人接觸都按照漢奸罪處死,派兵圍困使館,斷水斷糧。
義律每每以《萬國公法》條款跟林則徐交涉,都如同對牛彈琴。特別是林則徐自己搜集到的情報顯示,英國不是罷工就是地震,美國不是內亂就是天災,於是更加堅信,這幫人搞不出什麽花樣來。
“啥法不法的,誰簽的你們找誰去,老子不知道,不承認,不執行,你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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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廷黻有一句話精辟總結了鴉片戰爭的實質:戰爭之前我們不給他們平等,戰爭之後他們不給我們平等。
其實戰爭打響之前英國還是給過中國和平解決問題的機會,派人坐船來送最後通牒,但中國守軍看不懂船上掛的白旗子是什麽意思,照麵就打。之前中國水師曾掛著紅旗子到處亂躥,被英軍誤以為是來打架的,也是見麵就轟。
後來各種小衝突又出現數次,水勇們向林欽差匯報自己的“輝煌戰果”,林則徐不疑有詐,發揮了我國“村騙鄉,鄉騙縣,一直騙到國務院”的光榮傳統,告訴大老板道光皇帝我軍“七戰七捷”。其實你看當時的戰報是相當有意思的,裏麵文學創作的氣息非常濃,讀起來很像武俠小說,筆下的英國人往往是抱頭鼠竄,一觸即潰,最神奇的是從來不會留下屍體,不是滾落懸崖就是落水無法打撈,隻看到水麵上漂浮著洋夷的帽子,而我們的兵器上則沾滿血跡。
一句話:戰況激烈,戰果豐厚,證據,嗬嗬,沒有。
道光和林則徐這兩個人的聲情並茂的表演,讓滿朝文武連帶著一國百姓,都已經被忽悠得高潮迭起了。
消息傳到英國後,議會進行了辯論,雙方就出兵與否的問題爭得不可開交,主要觀點如下:
1,中國人以優越人種、天朝上國自居,對英商橫加侮辱,更屢次侵犯人權,以性命相威脅,甚至兩次危及沒有進行鴉片走私的無辜商人,並影響到鴉片之外的貿易;
2,中國的皮筋式的法律仿佛是專門為貪官勒索而設置的,既無法執行又荒謬野蠻透頂,而且與中國進行貿易需要交納比關稅高得多的保護費。
結論:把他們揍服帖了,他們才能真正的跟你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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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覺得,兩國既然已經溝通不能到這種地步了,真的沒什麽比打一架更好了,不過林則徐在開戰之前還給英國國王寫了封信。其實本來是想給美國國王和英國國王各寫一封的,後來一打聽發現美國連個國王都沒有,而英國的國王竟然還是個娘們兒,這下對兩國更是鄙夷了。
為了翻譯這封信林則徐破天荒的見了幾個外國水手,請他們代為翻譯,水手看完信之後差點沒笑噴出來:首先吹噓大清皇帝有多牛B,統治了整個天下,恩澤四方;然後誇獎英國女王一貫恭順聽話,長久以來表現很好雲雲,仿佛在表揚一個藩屬國的酋長;接著大談中國對英國的恩惠,無非又是沒有茶葉、大黃英國人就要大便不通而死;再來教育女王因果報應學說,講述壞人突然暴斃的實例;最後像命令下屬一樣讓女王“接到此文之後,即將杜絕鴉片緣由速行移覆,切勿諉延”,否則“我們隨便小手一揮,碾死大英帝國如同螻蟻一般容易”……
後來的戰事就不做細表了,反正清朝一路勝利勝利再勝利,前進前進再前進,突然不知怎麽回事一下就失敗了,至少在道光眼裏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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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南京條約》的內容,除了我們教科書上學的割香港、賠白銀、開五口之外,還要求清朝赦免一切在華關押的英國人,不得對那些和英軍有接觸的中國人(俗稱漢奸)秋後算帳(看人家這人權工作搞的),關稅必須是固定的並且明確的,不準再用法律規定以外的項目敲詐勒索英商,允許英商在沿海五口居住,貿易不必再通過廣州十三行之類機構中轉。
還有一條:雙方官方來往,必須平等,清朝不能再用訓孫子的口氣和英國人說話。
到後來又通過《五口通商章程》獲得了真正的領事裁判權,說到底,這些“不平等條約”的內容除了打開貿易壁壘、防止敲詐勒索之外,其實就是為了防止前文所述的一切狀況再次重演,割香港和領事裁判權這兩個主意正是由義律提出的,目的就是要給英國人一個能安全居住的地方。
順便一提,現代人講割讓香港是喪權辱國,但其實道光當時用的詞叫“暫行賞借”和“恩準”,都被打成豬頭了還時刻不忘天朝上國的威儀,所以我認為講“割讓”是對前清先帝們莫大的侮辱。
而中國鴉片戰爭支出的戰費比英國人還高三倍,這裏麵有多少錢是正兒八經花在戰爭上的還真沒人能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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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後,清廷其實完全沒有意識到英國人的軍隊到底有多厲害,很多未參戰者,包括皇帝老子,還覺得雙方實力其實相差無幾,隻不過勝敗乃兵家常事而已(因為根據戰報顯示,其實清兵是一直在勝利勝利再勝利,隻是最後不知怎麽搞的突然一下就失敗了。)對民間就更不能講朝廷戰敗了,虧慘了。
因此,雖然英國人提出要“平等”,但在很多清廷官員和普通百姓眼裏,蠻夷依舊是蠻夷,中國依舊是天朝上國,國人依舊是優越人種。簽約隻不過是一場失誤導致的一時戰敗了之後的“權宜之策”
鎮守廣州的耆英同誌更是把這心態發揮到了極致,一麵慫恿愛國民團滋擾外商經營,一麵跟想要如約進城的外國人打官腔:“你看這世道太亂了,我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所以請給我點時間剿滅匪患”這種老掉牙的套路活活拖了五年,再好脾氣的也受不了啊。於是英國公使強烈要求按照合約規定進廣州城經營居住,耆英滿口答應許諾說:“剿匪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兩年,隻要兩年,肯定給各位外國友人打造一個安寧穩定的廣州城。”
這些老外們怎麽可能知道這老家夥的詭詐計量?更猜不透這老家夥用不上兩年就要退休了。苦等兩年等來的新任巡撫葉名琛站在城門前擺明了槍炮要跟英國人決一死戰,英國人一回頭,葉名琛就上表說“英軍聞風而逃,維護了大清威儀”得到了厚厚的封賞和民族英雄的美名。
這種二逼的態度便決定了必然要再次證實英國議會的結論:把他們揍服帖了,他們才能真正的跟你講道理。所以,大清帝國很快就迎來第二次鴉片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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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英國人回去拿了槍炮戰船回來的時候,廣州城瞬間城破,葉名琛被生擒活捉。鹹豐收到奏折,頓時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我們一直勝利勝利再勝利,突然就破城了?於是批閱道:覽奏實深詫異!
英國跟中國打交道,累積了不少經驗,其中一條就是:你就是搗翻中國的半壁江山,大皇帝也不會在乎的,必須直接搗他的家門。這時距第一次鴉片戰爭已近二十年,諸臣早就忘了洋人打仗到底是什麽樣的了,結果等號稱最強的大沽炮台慘遭秒殺,鹹豐還在那裏莫名驚詫。怎麽辦,簽約唄,簽完約吃飯。
順便一提,這回主持工作的仍舊是耆英同誌,鹹豐覺得此人和洋人交情應該大大的好,說不定可以討點便宜,誰知廣州破城時,英國人便從衙門公文裏查清耆英當年在入城問題上那套假調解、空城計的把戲,對耆英百般奚落,耆英一氣之下返回北京,留下幾個既無外交經驗又無交割權限的菜鳥官員,在談判桌上基本是任人玩弄。
後來鹹豐一氣之下,賜耆英自盡,理由“擅自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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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條約》相對之前的條約,主要變化是允許外國軍艦進入長江,允許外國人進入內地,增開通商口岸,允許外國人進入北京設立使館。綜觀兩次鴉片戰爭所簽各個條約,內容其實並無什麽不平等之處,大開國門本就是與時俱進,賠款屬於國際慣例,至於理論上比較出格的軍艦入江、割讓香港、領事裁判權、協定關稅這四條,軍艦入江隻能怪清廷無能,長年內戰,無力保護外僑,那就隻好讓人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割讓香港則是因林則徐兩次給所有英國商人斷水斷糧,說到底還是安全問題;領事裁判權蓋因中國文明程度太低,法律極其野蠻,外人不能接受;至於協定關稅,就隻能責怪那些敲詐勒索外商的貪官了。
當然了,讓大家坐到談判桌上的手段是極其不平等的,法律上仍稱其為“不平等條約”。
但這樣的不平等也是中國自己招來的,若是中國能早點放下身段,先擺出一點平等的姿態,本來也不會無端遭此命運,除了俄羅斯與日本確實野蠻以外,英法美大體上都是講道理的,而中國若能早日和洋人平等互待,學習對方的先進技術,日後更不可能任俄羅斯與彈丸之地的日本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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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福成這些第一批出使西方的人,目睹中西方的巨大差距,傳統觀念逐漸崩塌,敏銳的指出:西方人對中國人以誠相待時,中國人想的從來是怎麽再多撈點小便宜,而當西方人轉用武力威脅時,中國人馬上就妥協退讓。
事實上,清朝末年的對外戰史就是這麽個循環:因自己的自大和愚蠢惹怒洋人——被揍——簽條約—— 不執行——再次惹怒洋人——被揍——再簽條約——不執行、不承認——惹怒洋人被揍——-簽約——不執行……..
從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一直持續到1900年庚子之戰,上國的威儀終於被揍得蕩然無存。這段期間內,中國在某些方麵得到了長足的提高,而唯一失去的,大概就是虛浮的皇家尊嚴和那不能為人民所分享的所謂“主權”了。
《天津條約》上雖然有鹹豐親筆簽名,但清廷朝野上下,竟把該條約當成一紙空文,僅作“緩兵之計”,負責簽字的桂良上奏說:“此時英、法兩國和約,萬不可作為真憑實據,不過假此數紙,暫且退卻海口兵船。將來倘欲背盟棄好,隻須將奴才等治以辦理不善之罪,即可作為廢紙。”鹹豐不覺得丟臉,反倒覺得此計甚妙,隻待時機一到便可執行,這樣舍桂良一人,便可阻止洋人設公使駐京。
可洋人又哪會理會這種丟車保帥的伎倆,這分明是想再討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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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堅持進京換約,鹹豐又規定人數不得超過十人、不得坐轎、不得列陣儀仗、換約後立即離京。但老外們早看透清廷那點心思,這次來就是想教育教育朝廷“你們在世界上到底排老幾”,得到的指示是拒絕一切貶低使節身份的接見儀式,為了保證這一點,必須有海軍隨行護航,因此對鹹豐的要求一概拒絕。
鹹豐決計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和洋人“平等相待”,折損了威嚴,於是指示清廷唯一的一員悍將僧格林沁:若洋人不肯按照藩屬國朝貢的儀式入京,可以“悄悄擊之,隻說是鄉勇,不是官兵”,並且堵塞航道,讓洋人走北塘繞一個大圈進京,若洋人不從,則可“師出有名”,天知道這時鹹豐的二百五大腦裏到底在想什麽。但僧格林沁很忠實的執行了二百五皇帝的二百五命令。
結果英國人把船開到大沽口,發現航道受阻,想上岸又被民團阻擋,中方解釋說:此地沒有政府官員,也沒有軍隊,隻有這些自發組織的愛國民兵團。僧格林沁曉諭公使改道,當時英法堅決不從,要求清理航道,美國則答應繞道而行,因為中美條約之間根本就沒有換約的協定,其實本來是不能換約的,但就像前幾年修約事件一樣,清廷無人懂法,沒人看出這點,所以美國公使不敢得了便宜又賣乖,馬上見好就收,於是美國公使很快就被“愛國民兵團”允許登陸,接著被幾個乞丐用騾車拉到北京,又遭軟禁數日,而且約還沒換成,皇帝沒見著,後來又被拉回北塘,終於換了約。
此事被西方各國視為“奇恥大辱”,這就完全屬於滿清政府自己背信棄義,用各種下三濫手段皮癢找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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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英法兩國在大沽口幹耗數日,連個屁大的官員都見不著,隻有一堆“民團”,其實這種破綻百出的伎倆哪裏瞞得了外國公使,而清朝政府甚至全體大清子民,長期以來卻沉迷於自己的這些“小聰明”裏,結果給列強們留下了一個印象:愚蠢、自作聰明、毫無榮譽感,換言之就是:欠揍。
後來英法決定人力清通航道,直驅北京,當這幫人正幹得熱火朝天呢,大沽炮台卻是連半個清兵或民團都沒有——表麵看來是如此,其實人家僧格林沁正埋伏著,準備按鹹豐指示,給這些不肯改道的洋夷們“名正言順一擊”呢。
後來一些英國將領承認:他們知道清軍埋伏在那裏,但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裏。這回他們可是大錯特錯,僧格林沁可說是繼林則徐之後第二個正兒八經能辦事的大員,在腐朽的清廷裏可算是珍獸,此人調教出的軍隊絕不可與英法之前遭遇的腐敗軍們同日而語。
結果大沽口之戰,英法大敗,捷報傳回京城,朝廷裏已是一片歡樂的海洋,而英法兩國暴怒不已,南下調兵遣將,此舉又被朝廷看作對方認輸投降的信號,於是覺著自己的軍事實力好象瞬間上了好幾個台階,這下事態總算是“正常發展”了。
鹹豐覺得這時差不多該“恩威並用、柔遠羈縻”了,於是和僧格林沁玩起了紅白臉的把戲,又擺起了上國的譜來,宣布中英和中法《天津條約》作廢,不過念在洋夷恭順,若肯“自悔求和”,可按中美《天津條約》另立新約,換約在上海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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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回去備戰的英法當然不會“自悔求和”,第二次卷土重來時,僧格林沁的清軍手裏那點燒火棍又不夠看了。等到發現事態不妙時,鹹豐又慌了,於是又耍起了小聰明(實在不知道一個人是如何完成如此大起大落的心理轉換而又屢教不改的),派人每天給英法發照會,內容都差不多:你們怎麽來打我們呢?這是誤會一場啊!快來北京換約吧,我們等著你們呢。意思就是我們大家就當大沽口之戰從來沒發生過,坐下來好好談吧。說實話,鹹豐自覺這封信“暗藏巧機”,相信聰明人一定“一悟就懂”,英法卻偏偏不是他這等悟性超高的“聰明人”,覺得這些照會簡直是莫名其妙。
英法還是自打自的,等到大沽炮台完全淪陷後,清朝政府終於改口了:別打了!我們投降……這次來當然就不是天津條約那麽簡單了,大沽口之戰的帳也要好好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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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英國派出巴夏禮和威妥瑪談判,本來所有條件都談好了,結果鹹豐一看:媽呀,又要進京,媽呀,還要帶一千衛兵!媽呀,這還得了!鹹豐這回是徹底犯二了,他竟然想起一條古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於是指示僧格林沁俘虜英國使團一行39人,準備以此為人質,與英法談判。
襲擊使團,國際法之大忌,世界震動,打,打死他丫的!聯軍一直挺到了北京城外。大清的根基終於震動了,這種情況是聞所未聞啊,鹹豐仿佛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龍椅都在顫抖,但死到臨頭了,跟英法談判居然還在嘴硬,一句話:什麽都可以談,使節進京的問題絕對不能談英法聯軍很直接:哦,不能談?那就繼續打唄。
此時法國得到情報,皇帝在圓明園休假,於是派兵前往,大潰清軍,但是皇帝不在,結果撲了個空。法國人一入圓明園,虎軀一震,媽呀!長這麽大沒見過這麽多寶貝!這真的是在中國嗎?法國人二話不說,馬上動手洗劫,可惜人手有限,沒能洗完。周邊淳樸的大清子民和愛國民兵團聞訊而至,終於將圓明園洗劫一空,順便放了把火——請注意,圓明園的第一把火是中國人放的,隻不過手法太不專業,殺傷力有限,至於第二把火還得過會兒再說。
仗都打成這樣了,連皇帝的妓院都給打殘了,鹹豐隻得放下自己那點可憐的皇家威儀,終於答應了外國公使的一切要求,包括入京麵聖。
不過萬幸的是外國公使最後還是沒能見到皇帝,因為鹹豐這一口氣咽不下,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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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看去,第一次鴉片戰爭是有一個250的道光皇帝加上一個250的林則徐。第二次鴉片戰爭打響,除了有250葉名琛的自負以外,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250的鹹豐皇帝也是“功不可沒”。
不過對鹹豐來說,這種堅持也算是有道理的,因為自古以來,還沒說是哪個藩屬國的使節見了皇帝可以說是不用三跪九叩的,這祖宗禮數要是壞在了鹹豐這一代手上,那可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千古之恥、萬世罵名啊,無論如何他也要保住這點麵子,以至後來鹹豐鬱鬱而終,給人的感覺便如“殉道者”一般。
而對諸列強來說,他們是無法理解鹹豐這種心態的,對他們來說,兩國交往,就該平等相待,清國雖然戰敗,之後派官員出使國外時,外國也是以禮相待,偏偏中國的皇帝竟然把他們當成藩屬國,其最重要的標誌就是逼使節向皇帝下跪。
這跪禮之爭從乾隆時期開始算起,已持續大半個世紀,到鹹豐這代總算是隨著鹹豐的死去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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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接下來比綁架使團更令人震驚的事發生了。戰敗後中方釋放使團,於是巴夏禮等一行39人,不對,是19人被放出來了。品嚐過滿清十大酷刑之後的這19人的狀態用三個字形容叫“半條命”,剩下20個幹脆被大卸八塊。
這簡直是莫名其妙,本想拿使團做談判籌碼,結果還沒談完就先行撕票了,說到這裏,我已經無法用正常人類的思維去解釋清政府如此二逼的行為了。
總之,友邦莫名驚詫,英法一商量,這口惡氣忍不下去,不給個迎頭痛擊是不行了,一定要在皇帝頭上撒泡尿。後來兩國產生了分歧,英國說要燒圓明園,法國說燒那有球意思,不過是個皇帝的度假村,要燒就燒皇宮。雙方爭執半天,最後英國說服了法國,於是大隊人馬殺進圓明園,這回是專業縱火隊,圓明園基本所剩無幾。
這裏要順帶一提的是中國對國際法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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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豐死後恭親王主持外務,反正聯軍打到皇城根下,說什麽也得服了,不過恭親王發現一點:洋人和過去那些藩屬國很不一樣,簽完條約之後居然能照之執行,說撤軍就撤軍絕不拖延,也不多討小便宜。而這些人又處處以所謂“國際法”攻擊大清,大清自該以對方最重視的“國際法”回擊。到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中期,中國人終於接觸到了中文版的《萬國公法》,這距離林則徐上次詢問伯駕有關“領事裁判權”的內容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
鹹豐死後清政府終於發現了《國際法》於是委派專人學習研究,但是清廷學習了國際法後,隻想以此對付洋人,從來沒想過要自己遵守,這種務虛的態度使得清政府不可能有太高明的法學造詣,在談判桌上依舊慘虧給對手,無論勝仗敗仗,一旦簽起條約,永遠都是中國吃虧。
再加上後來西太後獨攬大權,簽約之事總被個別人的意見所左右,雖然民間有人指出“外國這不合法那不合法”,中國完全不必退讓,但腐朽的清廷卻毫不理睬,而民間又不能怪罪皇上,隻能怪罪外國,使中國人逐漸產生一種觀點:國際法是強國用來欺負弱國的工具,這種理解一直流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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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整個橫貫兩朝天子的所謂的《鴉片戰爭》可以很形象的解釋:
一個五歲幼童,唇紅齒白天資聰穎,一個七尺大漢循規守矩,幼童每每在大漢走過之時謾罵無禮,並呼來喝去頤指氣使,自以為可以“奴役”大漢,大漢忍無可忍怒而揍之,幼童口稱:“服了,再不敢罵了”,起身後倒是不罵了,改吐口水。大漢又忍耐許久,在其往自家門前拉屎的時候,再次痛揍,幼童滿臉鮮血口稱:“服了,不罵,不吐,不拉了”,大漢放開手一轉身,一大坨大鼻涕甩在後背上,這幼童還逢人便說:“看看,這傻缺滿後背都是俺的大鼻涕,丫的還跟傻逼一樣不知道呢”,直到大漢終於拿起了刀子,白的進紅的出,這熊孩子臨死前還是把一口老血噴在大漢臉上:“持強淩弱,欺淩弱小,你,不講道義!”帶著“老子終究是棋高一著”的成就感含笑九泉。
我曾見到一段文字異常精辟:“或雲,彼國侵占我國土地在先,我民折花攀木在後,縱有不是,尚屬小過,遠不及帝國主義之危害流毒深遠雲雲。殊不知若行國士之行,人便以國士待之;若行蠻夷禽獸之行,人便以蠻夷禽獸待之。不能自重,枉要人重,豈非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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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中國長久以來的悲劇,原因正在於此,一方麵愚昧閉塞、弱小落後,一方麵卻又自作聰明、自以為是,這兩點結合,使的中國對外來文明、外來人士都充滿排斥感,以至“全民弱智”。
反觀中國的鄰國日本,在國門被炮火打開之後,立即打出“文明開化”的旗號,知恥後勇,勵精圖治,使兩國的命運在未來發生根本性的差異。
人常說“落後就要挨打”,中國人卻始終將“落後”理解為拳頭的力量,其實文明的落後、觀念的落後,才是中國挨打最根本的原因。到今天,中國除了經濟與科學技術有所進步,但愚昧閉塞、認知落後、自作聰明、自以為是這幾點,相對清朝而言幾乎沒有實質性的改變,對現代文明規則毫無尊重接納之意,對外國仍視其為亡我之心不死,甚至沒有中國製造外國人會倒退到刀耕火種的愚昧巫蠱層麵,而對本國的理解無不停留在帶著濃厚文學創作意味的軍事、文化、科技、國力等等意淫出來的場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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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朝的故事裏,我們還是可以看出大量現今現實的影子。
就如鹹豐為了個人的“皇家威儀”可以放棄真金白銀、士兵、百姓生命甚至國家領土一樣,對某些人而言,隻要不威脅到皇權統治無論放棄什麽東西,都在所不惜。
“鴉片戰爭”在英國不屬於必修課範疇,所以雖然中國人很拿這個當回事,動不動就血淚控訴一番,但你要去問英國人,基本上都不知道鴉片戰爭是怎麽一回事。你要說“第一次中英戰爭”對方就更驚訝了,什麽,中國和英國還打過仗?……
當然,“強行打開中國的門戶”這個“罪名”倒是不假,不過我覺得這沒什麽值得悲傷的,因為閉關鎖國本就是件壞事,何況它也不是中國人民的民意,而是僅僅是皇帝老爺一個人的需要,所謂“喪權辱國”的斑斑血淚史,那些八旗貴胄的子孫們自己悲傷就算了,你們這群平頭老百姓跟著瞎起什麽哄?你們也配?!
正應了《駱駝祥子》裏那句話:車行老板納妾,你們這群拉洋車的高興個什麽勁,車行老板死兒子,你們跟著哭的哪門子的喪。
當然,如果車行老板納的妾是強搶的你家女兒,弄死的也是你的兒子,你還覺得這不關自己的事兒,覺得那句“不惜犧牲(你們的)一切代價,血戰到底”的口號很給力,就實在是不如死了算了,免得浪費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