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是啥樣?火遍全國的蠢賊“大力哥”出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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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金龍在家中接受深一度記者采訪

出獄之後,趙金龍從沒看過自己接受采訪的視頻,他覺得,那就是個傻子的行為。

2013年11月,在“大力”藥水的作用下,趙金龍持刀搶劫一對正在存錢的父子,他把刀背架在別人的脖子上,最終被父子返摁在牆上。

被捕之後的采訪中,趙金龍戲謔的講著自己犯案的經過以及生活中的苦悶,他開始對含有特定成分的止咳藥有了依賴,並將此稱為“大力”藥水。

在吐出“大力出奇跡”等語錄後,趙金龍蠢賊的形象成了成百上千萬網友的笑料,“大力哥”的聲名也不脛而走。

這是一段趙金龍不願再提起的記憶,在有人看來卻蘊含著巨大的價值。嚐試“包裝”他的公司相信,趙金龍有著2600萬粉絲,“大力哥”這個IP並沒有被人忘記。

趙金龍懵懂著接受了這樣一份工作,他隻敢說盡力而為,不確定在戒除“大力”藥水後還能否達到想要的效果。也許自己真的要裝出喝過藥的樣子,才能繼續逗得人們發笑。



趙金龍在網絡上擁有2600萬粉絲

自閉

“我回家待得時間長了,不接觸人的時間也很長了。前一段時間,自閉症比較嚴重,現在是能走出去了。大夥兒應該是不想接觸我吧,自閉症傳開了誰還願意接觸啊。

人出去也要分情況,我本身就沒有錢,去找朋友,朋友第一反應都是他沒有錢了,是不是給他拿點錢。實際上我沒有這種想法,就是想見個麵,吃個飯。但他們都有這種想法,所以我也沒法找人家。

真朋友願意拿錢,三百二百就是頓飯錢,那不是事。我同學說過一句特經典的話,有錢好做人,沒錢不是人。我這同學,在營盤這片相當講究的,但講究也沒有用,跟朋友換不來平等,身邊太多人找他借過錢,等他沒錢時卻借不來錢。

他落魄的時候,也是我落魄的時候,大夥一致認為,板上釘釘的事,這倆人死定了。但是我這同學又起來了,讓別人失望,證明別人看錯了。”——趙金龍自述

被一片新建的住宅樓和商場包圍其中,營盤小區那幾棟低矮的樓房越來越紮眼。在當地城鎮化改革之後,營盤村的村民們搬進了這裏,其中也包括趙金龍和他的母親。

張鵬和妻子在小區門口擺了家卷餅攤,2015年底,趙金龍出獄後第二天,倆人見麵聊了沒幾句,張鵬問起搶劫的事情,趙金龍搖著頭:“嗨,別提了……”

自那之後,張鵬和小區的居民們很少再看到趙金龍,倒是總有人來跟他打聽,“大力哥”的家在哪兒?久而久之,在營盤小區的人們口中,“大力哥”這個稱謂也代替了趙金龍的本名。

趙金龍的母親有時會在張鵬的攤位旁坐會兒,她得了尿毒症,隔天就要透析一次,還總覺得在屋裏時頭暈,老人白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消磨在外麵。

三月中旬的這天,有居民問她,趙金龍在哪兒?老人氣鼓鼓的回了句:“家裏躺著呢。”

母親走時連房門都沒鎖上,趙金龍正蒙頭睡在客廳的床上。頭天晚上他在朋友梁子家消磨到半夜,回來後又循環聽著手機裏的那幾首老歌,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

梁子和趙金龍從小在營盤村一起長大,也是趙金龍出獄後,為數不多幾個還在來往的朋友之一。

梁子已經從營盤小區搬走,住進了馬路斜對麵新建成的居民樓裏。趙金龍想找他時,總要等到朋友下班以後,兩人也沒什麽別的可做,就是整晚的看電視、聊天。

這讓趙金龍覺得很不好意思,“人家幹點什麽不好,陪我耗著。所以我連著找過兩天之後,第三天肯定不會再去。”

這天臨近中午趙金龍才爬起來,點上根煙,拿過旁邊一個空飲料瓶當煙灰缸。想起母親聞不得煙味,他趕緊關上了裏屋的房門。

跟著他擺弄起手機,前一晚梁子剛幫著裝上了微信。裏麵隻有兩個聯係人,一個是梁子,另一個,是那家打算“包裝”他的傳媒公司負責人。

喝藥

“以前我厚著臉皮跟朋友借錢,臉皮厚的不能再厚了。有很多人不了解我之前的情況,那些壓力可以說生不如死。別人說的話,人言可畏,埋汰我,說話往心髒幹。

想解決這個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喝酒,可我天生不能喝酒,隻有喝藥了,忘記煩惱和愁苦。

別提過去的事了。(采訪視頻)我從來沒看過,我也不想看,沒有必要去看。把話說白了,別人跟我一說,我一聽,這是一種缺心眼、瘋子、傻子的行為。

網上的那些也不是我家這邊的人,我也不認識,也就是喜歡我缺心眼的勁兒。“大力哥”這個稱號,把話說白了吧 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舒服不舒服,愛叫啥叫啥吧。管我叫啥不重要,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錢是最重要的。

不用提過去,不用提不開心的事,喝藥這事徹底掐了,我自己不用再想,別人也不用再想,很簡單一個道理,莫名其妙進去了,你還喝他幹啥啊。”——趙金龍自述

2013年11月底的那天,張鵬的妻子正在出攤,她看見趙金龍出了小區,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

在這之前幾天,梁子已經不大能看懂趙金龍發來的短信,說什麽自己是“真龍天子”,都是些讓人費解的話。

趙金龍的母親再見到兒子,已經是在電視上,穿著橘黃色的“號服”。那天離開營盤小區後,趙金龍去往了5、6公裏外的一處ATM機,他想搶劫一對正在存錢的父子,把刀背架在別人的脖子上,最後反被父子摁在了牆上。

事發後,趙金龍幾次接受了電視采訪,他戲謔的說著自己失敗的搶劫經曆,而搶錢的目的就是為了購買讓他癡迷的“大力”藥水。

趙金龍還說起了自己的家庭和朋友,他用動畫片《聖鬥士星矢》裏的台詞,形容生活中的變故。趙金龍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說到興起時會翹起二郎腿,甚至想找旁邊的民警要根煙抽。

幾段視頻在網絡上不斷傳播,有著成百上千萬的點擊。趙金龍“蠢賊”的形象成了所有人的笑料,“大力哥”的稱號也不脛而走。

看這些采訪視頻的時候,趙金龍的母親又好氣又好笑。旁邊的小孫女問,這是爸爸麽,她趕緊否認。

無論梁子還是母親,都不確定趙金龍開始服用“大力”藥水的準確時間,隻知道他應該是因為父母及自己離婚等家庭變故,才沾染上了這個毛病。有專家解釋說, "大力",實際是一種止咳藥水,主要成分是磷酸可待因、鹽酸麻黃堿等,在正常劑量、合理使用下不足以成癮,不過長期服用就會造成藥物依賴,並且會損傷人的中樞神經。

開庭那天,趙金龍的母親和妹妹不想麵對媒體的鏡頭,兩人特意晚了5分鍾到法院,母親一個人走了進去,妹妹戴著口罩等在門外。

庭審現場,趙金龍表示已經想不起來搶劫時的經過,但認罪悔罪,他隻能將自己的行為歸結為喝藥“喝傻了”。最終,趙金龍因持刀搶劫未遂,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2015年11月底,梁子把刑滿釋放的趙金龍接回了家,一些親戚朋友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梁子也問起趙金龍搶劫的事,他隻說,自己醒來後問警察是怎麽進來的,警察帶他去看了監控視頻,還沒看完,趙金龍就覺得這是個傻子的行為。“求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不想看。”

趙金龍不想再提起搶劫的往事,但還記得“大力”藥水曾帶給他的刺激。出事前他喜歡去網吧,和朋友聊起天來不見個停歇。“旁邊的人聽不下去了,問我哪來這麽多話。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今年春節前朋友聚會,趙金龍連喝了十幾罐飲料,有人懷疑這又是服用“大力”藥水下的作用。趙金龍聽了特別不高興,“真是埋汰我呢,要喝藥了,20罐早沒了。”



位於營盤小區內趙金龍的家

落差

“我能感覺到,我的智商直線下降,就是跟家待的。可我出去幹嘛去?我會開車,哪怕說我出去開個車都行。可我不認路,就是沒這兩下子。

人的心態很重要,現在的我和原來的我相比,要說差出天地之差是扯犢子,但可以說差出一萬多米。原來別人接觸我都能看出來,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是一個信心十足的人,而現在呢,說差一萬多米,一點都不懸殊吧。

我現在這種情況就相當於,混的不行的人、很慘的人,真可悲,可以用這仨字形容。”——趙金龍自述

出獄之後,梁子勸趙金龍趕緊找個工作,也得為母親和女兒想想。話說的狠了點,趙金龍有些不愛聽。兩人很久沒再見麵,梁子幾次想去找趙金龍,總被推說沒在家裏。

趙金龍不是沒想過為女兒多做些什麽,但他現在能做的也隻有檢查下作業、洗洗校服。母親說,趙金龍去年經曆過一次失敗的求職,應聘保安被認出是“大力哥”沒被錄用,自此就更加消沉。

總是悶在家裏,他更願意提起的是以前的日子,“我原來是個特別有主見的人,比如一個事,別人說辦不成,我說肯定還有辦法。”

家庭破裂後久未謀麵的父親,在這個時候也願意被趙金龍提起。他會說起父親靠著四處搜羅材料,節省幾萬塊錢蓋起間房子的事情。“我爸是個創業型人才,不是守業型的。”

當趙金龍還在苦苦找尋自己的信心的時候,有的人已對他的價值非常篤定。無論在服刑還是釋放期間,趙金龍接受采訪的視頻仍然被不斷的剪輯、傳播,動輒上百萬的點擊量。一些公司在網上尋找著“大力哥”的聯係方式,一些更是直接找上門來。

張波所在的傳媒公司也是其中之一,在他們看來,“大力哥”有著2600萬的粉絲量,其中包括支持者和黑粉,影響力已經和一個二線明星無異。“我們做過民調,在關於他的帖子下麵還會有7、8000的回複量,大力哥這個IP並沒有被忘記。”

自去年開始,張波和同事幾次登門找上趙金龍,他還有些責怪其他的競爭對手。“有的傳媒公司就瞎整,開出幾十萬的價格要買斷他,金龍一下害怕了。”

梁子在更早的時候就勸過趙金龍加入網絡主播的行列,但他好像不相信也不聽別人的。“我倆有時候聊得不對付了,就誰都不說話了。”

當趙金龍還在猶豫的時候,一些直播平台上已經出現了掛著他名號的賬戶,幾段與他有關的小視頻被發布在上麵。

一段是拍攝自趙金龍前不久住院的時候,他正穿著病號服、眉飛色舞的講著以前打台球的經曆。另一段則是在飯館裏,他正悶頭喝著可樂。

趙金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拍下來的,又是如何放到網上的,他覺得挺有意思,把視頻來回放了幾遍,然後問旁人:“你覺得這種效果可以當主播麽?”

工作

“大夥兒的口徑都是一致的,包括找我的那些人,讓我做網絡主播。我隻能說盡力而為,能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有難度。我哪有那麽多話把大夥幹樂了,不是誰都有這種能力的。

因為喝完藥和沒喝藥是兩種人。隻有藥友才明白這個道理。我原來話不多的一個人,喝完藥話才多的。原來人問過我,說哥你哪那麽多話啊,還不重樣,我真服你了,我說我也不知道啊。

我之前有這種潛力,是靠藥水喝出來的。一般人真不是我的對手 但那會兒我不知道有(直播軟件)這東西。

幹這玩意兒的天分,能發揮出來幾分?我一定要找到那種心態,這個跟心情也有直接的關係,盡力而為吧。也許我裝也要有裝出喝完藥的效果,才可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這也算是有工作吧,隻要是正常工作,哪方麵的無所謂。不要有太多的想法,有工作就挺好的了,比跟家待著強。” ——趙金龍自述

在簽約“大力哥”的競爭中張波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他形容這個過程“花了很多時間,也花了不少錢。”

在考慮的時候,趙金龍也來找梁子商量過,梁子讓他自己想清楚就好,最後是趙金龍自己做出了這個決定。

張波描繪著“包裝”趙金龍的計劃,先同時在幾個平台每周發布小視頻內容,之後是和女主播的訪談內容,還計劃來北京拍攝短劇,並推出品牌服裝。

張波說他知道趙金龍不願再提起搶劫那段往事,他們也會想辦法將這段經曆規避掉。但當他放出正在為趙金龍製作的“喊麥”單曲時,計劃填上的歌詞仍然是他“天馬流星拳”的經典語錄。而在已經開通的微博上,所用的照片依舊是穿著“號服”、接受采訪的模樣。

公司派出一位負責攝像的小夥來沈陽培訓趙金龍,他們相信,在正式推出“大力哥”之前,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小夥子登門時,趙金龍還沒研究清楚梁子給他裝好的微信,他甚至不知道,需要打開網絡才能讓軟件正常使用。

“我們給金龍的單曲正在製作當中。”

“我盡力而為吧,可我五音不全啊。”

“您玩王者榮耀麽?”

“不瞞你說啊,遊戲我沒玩過啊。”

這些對話並沒讓小夥子氣餒,他跟趙金龍解釋,所謂的“直播”就是坐在那玩、跟大家嘮嗑。趙金龍則詢問著,在直播中,話題的“邊界”在哪裏。

他喜歡和小夥子聊天的感覺,覺得對方在用正常的眼神看著自己。“我現在跟附近的人說句幽默的話,別人就說我是精神不好。”

在這個下午,營盤小區的人們難得看到趙金龍在白天走出家門。他和小夥子去往為自己的工作室,要開始最後的準備工作。

服刑時,趙金龍曾問來采訪的記者,自己該如何走出這片困境?如今,他仍在尋找著這個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