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柳岩的“道歉”視頻根本不能算作一句“我願意”?(圖/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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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喵趙

“我的確是受到了一些驚嚇,所以開始尖叫,但我也知道大家都是好朋友,也不會真的把我怎麽樣,而且賈玲也是及時出手來解圍,整個氣氛並不是說有多委屈或者多尷尬或者我多麽的受傷害。……”

柳岩在視頻裏哽咽著道了歉。

“……我僅僅是希望不要因為我傷害到我最好的朋友們。婚姻是應該被用來祝福的,而不是被詛咒的。……我也真的對包文婧包貝爾夫婦表示我最大的歉意。”

評論裏整麵牆都是心疼,一部分人認為“該道歉的是伴郎團”,而有另一部分人認為“是偏激的網友們把柳岩逼得道歉的”。而有篇評論文章《柳岩說其實還好的時候,她到底在說什麽》更是提出,“這個事件中很多媒體的評論……是對當事人聲音的抹除”,“本質上是自我高潮式的”,並且認為“這種表麵上正義滿滿的女權主義就奇妙地和一種實質上非常保守的性道德合流了”,最終提出“該道歉的……是這個不讓人有自由意誌的社會和一群‘我為你好’的衛道者”。

柳岩本人的聲音在這場討論中的缺席,確實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這篇文章能夠提出這種思考的角度我認為是十分可貴的。但接下來通篇試圖將柳岩被迫道歉的鍋甩到網友甚至女權主義身上,這部分的邏輯卻不能成立。

事實上,雖然柳岩的發聲十分重要,但我們對於此次事件的討論並非必須有柳岩本人的發聲不可。即使柳岩這次發聲時明確說“我就是很享受!沒有性騷擾”,也根本不會讓這次討論失去意義。

討論的意義在於還這類事件的受害者以公道

首先,我要承認,雖然我本人沒有看到足夠多的人對於此事的評論,但我相信確實會有人看了錄像就擅自把這次事件拍板定性為“性騷擾”。我認為這種定性是有些武斷的、不妥當的

,因為就具體事件而言,“性騷擾”是否成立是絕對要基於受害方的意願的,而“尖叫”“大聲呼救”“死死抱住賈玲的腰”究竟能不能代表柳岩的真實意願,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解讀,確實很難判定,因此最負責任的做法當然是要等到柳岩本人發聲,再下結論。

然而,在一次有明顯性騷擾嫌疑的事件中,沒有受害人的聲音,大眾就不能討論此事構成性騷擾的可能性了嗎?沒有受害人的聲音,大眾就不能表達自己對這種行為的反感和憤怒了嗎?沒有受害人的聲音,這種行為就應該被一笑而過了嗎?

柳岩本人是否情願,隻能決定此次事件

是否能定性為性騷擾,但並不能決定這類事件

是否為性騷擾;大眾對於此次事件的討論,其意義遠遠不止於“還本次事件的受害者以公道”,更是在於“還這類事件的受害者以公道

”,是要使這類“鬧伴娘”的習俗引起更多的關注,激發人們的思考,讓更多的人意識到這種行為很有可能引起女方的不適,甚至很有可能構成性騷擾,更是讓更多的人意識到女性在這種事情中有權說“不”,人們麵對“傳統習俗”有權反抗,維護自己的權益絕不是“開不起玩笑”“小題大做”,是讓人們懂得你眼中的善意玩笑有可能會對他人造成真的傷害。——我們絕不隻是要看到“伴郎道歉柳岩原諒”這種皆大歡喜的和諧結局,這些社會影響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我們希望這些討論能夠帶來改變。

這是一場女性意願的表達

退一萬步講,即使柳岩確實跟幾位男星關係熟絡到並不介意這種玩笑,那也僅僅隻是恰巧,而決不能成為鼓勵其他男性也隨意去進行這種活動的理由。這種玩笑的界限本就極難把握,需要雙方具有對彼此足夠的了解和高度的默契,更需要動作發起方懂得解讀對方的情緒變化、懂得適可而止,而人們往往會在這方麵太過自信。

而網友們的憤怒,也絕不是肉唐僧口中的“我們認為柳岩應該生氣,她不生氣我們就替她生氣”。每一個網友的憤怒,並不是在代替柳岩發聲,並不是基於“保守的性道德”去主觀臆測柳岩“作為一個女性一定不願意參與這種涉性活動”,每一個網友的憤怒,其實是為她們自己;不是“柳岩在被扔時該有多生氣”,而是“如果被扔的人是我,我會多麽生氣”。這是一場女性意願的表達,是一次絕好的機會讓人們看到:原來有這麽多的女性是不喜歡被這樣對待的,原來有這麽多女性並不像活動中的男性們那樣樂在其中

——那麽當有一天他們成為伴郎時,當新郎提出鬧伴娘這種活動時,他們也許就不會像這次事件中的男星們那樣毫不懷疑地自動默認“她一定願意”。

我們的社會非常稀缺這樣的聲音,人們需要聽到女性——以及一切的被動方、弱勢者、少數派——的聲音,才能停止這場“你怎麽知道TA不願意呢”的集體意淫

,而柳岩一個人的願意與否,並不能代表其他女性的意願。柳岩是明星,柳岩的意願在此次事件中至關重要,但其他女性也一樣;柳岩被抬一次,全微博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為她鳴不平,那麽當其她無名的普通女性被抬的時候,會有誰替她鳴不平呢?如果她錯過了這一次發聲的機會,如果她在這一次沒有意誌堅定地、毫不掩飾心中怒火地說出“我不願意”,那麽等輪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邊會有一個賈玲救她嗎?也許到時候,她會發出跟柳岩同樣的尖叫,會喊出同樣大聲的一句“為什麽不救我”,而圍觀者們也會如這次一樣,在心裏默念一句“看啊,她也樂在其中”。

而其實,柳岩聲音的缺失雖然值得討論,卻並不能成為一個根本問題,因為我們需要做的,恰恰是在受害者發聲之前,就為TA準備好一個讓TA敢於發聲的環境。那些認為“她如果不願意她早就說了”的人根本就是在裝傻,是作為一個(自認為)擁有話語權和自主權的“強者”想當然地認為世界上的其他人也一定有資本和勇氣為自己所遭受的不公發聲和反抗,閉上眼睛大言不慚地聲稱在這種場合中沒有權力關係存在。

營造對受害者更友好的輿論環境

事實上,這個社會從來就不鼓勵女性受害者——尤其是在涉性的時候——公開發聲。即使大眾一言不發,這種輿論的壓力都會無形地存在著,女性(甚至不隻是女性)背負著“要顧全大局”“要體諒他人”“要隱忍寬容”等等一係列的期待,在這樣一個“和諧歡樂”的場合中翻臉發火很有可能要麵臨嚴重的後果

——隻需想象如果柳岩當場發火,現在的新聞報道畫風會變成怎樣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女性要表達真實意願難上加難,隻有當輿論完全支持女方的時候,女性才有那麽一絲絲的可能性公開說出“我不願意”——而這對於柳岩這種在公眾形象上本就如履薄冰的明星來說,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一旦翻臉要失去這麽多“多年好友”,這也是為什麽柳岩的“道歉”視頻根本不能算作一句“我願意”。

就是這一係列的壓力,讓個人在麵對群體時、女性在麵對男性、麵對涉性話題時,難以反抗發聲。而這次的事件,以及它所引發的大規模討論,對今後的可能的受害者們都具有非常積極的意義。這次討論將營造出一種對受害者更加友好的輿論環境,讓TA們更有勇氣發聲,更有勇氣反抗。

逼柳岩道歉的不是網友,不是“不敢說我其實願意”的騎虎難下,而是這個要求女性“要隱忍寬容識大體”的文化,是這個女性聽到黃笑話如果翻臉就會被認為“開不起玩笑”的文化,是這個讓女性不敢於發怒、不敢於反抗、不敢於不惜“砸場子”也要維護自己的權益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