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堅守前妻囑托 照顧嶽母和智障內弟數十年

謝延信與家人在一起。從左至右分別是謝延信內弟謝彥妞、嶽母馮季花、謝延信本人、妻子謝粉香、大女兒劉變英。 本報記者潘誌賢攝 本報焦作2月10日電 謝延信（原名劉延信），河南省焦煤集團鑫珠春公司的一名普通員工。自1974年秋天以來，他為了對得起新婚一年就去世的前妻的臨終囑托，毅然挑起家庭重擔，數十年如一日照料癱瘓的嶽父、患病的嶽母和智障的內弟。 當年的年輕小夥兒如今已年過半百，謝延信用中原漢子的樸素情懷演繹了一段感人的至愛真情。 “從今以後，俺就是您的親兒子” 1973年4月16日，在河南省滑縣半坡店鄉（公社）車莊村舉行了一場普通的農村傳統式婚禮。車莊村的棉花技術員、21歲的青年劉延信把同村姑娘謝蘭娥娶回了家。蘭娥的父親謝召玉是焦作礦務局朱村礦的一名礦工，在農村每月有個“活錢兒”，他家算是條件優越的家庭。 婚後，謝蘭娥孝敬公婆，與妯娌們相處很好，家裏地裏都是一把好手。 1974年9月，謝蘭娥生下了一個女嬰。產後40天，她患上了產後風。當時醫療衛生條件並不完備，蘭娥自知來日無多，她對守在病床前的劉延信說：“延信，我怕是不中了。延信，我舍不得離開你和閨女啊，我也舍不得俺爹俺娘和俺那個傻弟弟啊。爹娘就俺姐弟倆，我在世時我照顧，我這一走，俺那一家子人可咋活啊？” “當初俺家找你做女婿，就圖你人老實，心眼兒好。拜托你看在咱倆夫妻一場的份兒上，幫我照料照料俺那可憐的爹娘和弟弟吧。以後再找人家，隻要對咱閨女好就行。我起不了身給你磕頭，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啊。”一番話說得延信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安葬了愛妻，看著悲痛欲絕的嶽父、嶽母，以及跑來跑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智障內弟，劉延信作出了一生最重要的決定—— 他跪在嶽父嶽母麵前，“咚咚咚”磕了3個響頭：“爹、娘，蘭娥不在了，從今以後，俺就是您的親兒子！今後的生活俺來管，百年以後，俺為你們養老送終。” 為讓二老相信自己的誠意，22歲的劉延信從此改名為謝延信。 為了方便照顧兩位親人，謝延信把嶽母、內弟接到自己家。他忙完地裏忙家裏，為撐起這個家竭盡全力。嶽父對女婿更喜愛，每次從礦區回鄉，和女婿都有說不完的話。在老人返礦時，謝延信總是用平板車把嶽父送到幾公裏外的汽車站。這個家因相互的關愛而充滿溫馨。 “隻要我有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俺娘和弟弟餓著” 然而，剛剛脫離悲傷的一家人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1979年冬天，謝延信的嶽父因中風昏迷不醒。得到消息的謝延信立即趕到了焦煤中央醫院。 前來探望丈夫的嶽母馮季花，看到在病榻前照料嶽父的謝延信感動不已：“寒冬臘月啊，亮（謝延信的乳名）一個人天天晚上躺在病房的涼地上，一躺就是3個月啊。”說到此處，馮季花的眼裏噙滿了淚水。 也許是女婿的真誠感動了上蒼，也許是老人放心不下多病的老伴、苦命的兒子，在與死神頑強搏鬥了7天7夜後，老人終於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但他永遠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這是怎樣的一個家啊！一癱、一病、一智障、一幼。回滑縣老家，無法給老人看病，住在焦作，房無一間。就在一家人麵對生活絕望的時候，朱村礦向他家伸出了援助之手，破例為他們在礦招待所安排了兩間小平房。雖然加在一起隻有9平方米，但總算有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從此，27歲的謝延信就在礦上安了家。 謝延信一邊伺候嶽父，一邊打零工貼補家用。其間，也有好心人給謝延信介紹婚事，可女方一看這家人的經濟狀況，都紛紛退卻了。老家有人來礦上，看到謝延信日子過得這麽苦，就悄悄勸他：你這苦日子啥時候能熬到頭啊，幹脆回老家再娶個媳婦另外過算啦！ 謝延信的母親從老家來焦作看望兒子，見他沒日沒夜地操勞，便心疼地說：“孩啊！再這樣下去，你累倒了不說，丟下這一家老小可咋辦呀？不如讓我把閨女帶回家，替你拉扯兩年吧。” 謝延信拉著母親的手說：“娘，您年齡也大了，我這當兒的不能孝敬您，還讓您替我操心，我心裏有愧呀！” 女兒走後，謝延信一心一意地伺候著嶽父一家人，白天忙得顧不上想，到了晚上，謝謝延信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女兒可愛的笑臉，不知多少個夜晚，謝延信一次次地從夢中哭醒，夢見女兒正張著小手哭喊著向他跑來…… 謝延信在招待所住時的老鄰居薑修身、呂國成等人告訴記者，在伺候其嶽父的日子裏，謝延信堅持每天給老人翻身、擦爽身粉、背老人出門曬太陽。為了嶽父盡早康複，謝延信按照醫生建議天天幫嶽父活動失去知覺的四肢，按摩時因為疼痛，嶽父忍不住罵他，但無論怎樣責罵，謝延信從來都沒有生過氣。 人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謝延信卻整整伺候嶽父18年！這18年，癱瘓的嶽父沒有生過褥瘡，沒有穿過一件尿濕的衣褲，9平方米的小屋內也從來沒有任何異味。這18年裏，謝延信硬是靠偏方、按摩，使嶽父由臥床不起到後來能扶著凳子慢慢走路。 1983年7月，31歲的謝延信頂替嶽父接班，成了朱村礦掘一區的一名工人。上班第一個月發工資後，謝延信想到嶽父長年臥床太悶，就步行五六公裏到焦作市裏為老人買了一部小收音機。 久臥病榻的人，最受不了的是寂寞。謝召玉喜歡聽章回小說，謝延信就從圖書館借來《嶽飛傳》和古龍的小說等，有空念給嶽父聽。18年下來，他念給嶽父的小說竟達百部之多。 1989年春，謝召玉又先後患上了肝硬化、癲癇等病。老人患病後，大便時常幹結，謝延信就用手一點一點地往外摳，後來還使用鋼筆帽為嶽父往外摳以減少老人的痛苦；嶽父肝硬化引起雙腿浮腫，他每天堅持用熱水給老人燙腳。 細心的謝延信不斷從報紙和民間收集治療偏癱等病的偏方，下班後，他到附近挖毛毛根、楝樹根等草藥，到水溝邊逮蛤蟆，還和著冬瓜皮和白梅豆等熬藥為老人治病，久而久之，奇跡發生了，謝召玉能扶著凳子，挪動幾步…… 1992年春，謝延信嶽父病情加重，嶽母看到女婿沒日沒夜的為這個家操勞，不讓謝延信為嶽父繼續治療了。謝延信拉著平板車要送嶽父去住院，嶽母馮季花知道家裏沒有錢，就勸道：“人活多大是個夠啊！” 平時對嶽母百依百順的謝延信，這時卻堅決不同意。他從老鄉那裏借了1000元錢，把嶽父送進了醫院。 1996年8月的一天，69歲的嶽父要走了。當日下午，已昏迷了兩天兩夜的老人突然睜開雙眼盯著謝延信，嘴張了又張，卻發不出聲音。謝延信把嶽父的頭抱在自己懷裏：“爹，您放心，隻要我有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俺娘和弟弟餓著。娘百年後，我上班，讓彥妞（內弟）跟著我；我退休了，就讓彥妞跟我回老家，決不讓他受一點委屈！”聽罷謝延信的話，老人兩行熱淚流了下來，帶著對謝延信無盡的感激，安然地走了。 “一個女婿能做到這樣不簡單，就是親生兒也難做到啊！” 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在謝延信的嶽母馮季花的心目中，謝延信這個女婿賽過自己親生兒。其實，在焦煤集團，謝延信的許多同事和鄰居原來都以為謝延信是馮季花的親生兒子，不知道他是她女婿。 馮季花今年已經83歲了，年輕時落下了關節炎、肺氣腫的老毛病，手沾不得冷水，出門怕迎風。自從謝延信撐起這個家後，無論春夏秋冬，全家人的衣服都是由謝延信來洗。在農村那段日子，生活比較苦，每到冬天，謝延信總是千方百計買來些羊肉、羊雜給老人吃，這對一個生活在農村的人來說，已是相當“奢侈”了。 馮季花的兒子彥妞，由於智障，出門不知道回家。為此，謝延信經常滿世界地找他回家。到了朱村礦工人村之後，熱心的街坊四鄰，經常擔負起“監督”彥妞的任務。隻要他離開工人村遠一點，就有人把他領回家。 曾經在朱村礦招待所當服務員的老大娘李海蓮說：“他那個傻弟弟，不敢上公共廁所，亂屙屎，弄得身上到處都是。小亮可沒少給他洗呀，後來又專門在自家菜地裏給彥妞弄了個小廁所，這才好一點兒。” 在謝延信的眼裏，馮季花和自己的親娘一樣，梳頭、燙腳是經常的事。房子拆遷時，他把向陽的一套臥室留給嶽母和弟弟，自己住在背陽的臥室裏。 謝召玉的老同事、老鄰居薑修身說：“亮不容易啊！一個女婿能做到這樣不簡單，就是親生兒也難做到啊！” “家裏最值錢的‘家具’是俺爹的骨灰盒” 謝延信的妻子亡故後，不少人為謝延信提親，可一見麵，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謝延信給對方提出的條件隻有一條，就是不能嫌棄嶽父家的三口人。 蒼天不負好心人，在謝延信喪妻10年以後，一位年輕能幹的農村婦女謝粉香帶著兩個孩子，走進了他的生活，與謝延信一起承擔起生活的重任。從此，延信在焦作上班伺候嶽父母，粉香在老家撫養女兒和種地。謝粉香選擇謝延信隻有一個理由：“我相信他的人品。” 礦上照顧謝延信，讓他到瓦斯泵房看設備。“他責任心極強，交代他的活兒從來不出岔子。”延信在機電科的老班長石生堂說，“工友們都很佩服他，家裏困難從來不向別人張嘴，也從來不耽誤工作。” 家庭的不幸伴隨著謝延信走過了一個個酷暑嚴冬，經濟的拮據也讓謝延信備感生活的艱辛。1983年參加工作後，生活雖有好轉，但謝延信與嶽父的病退工資加起來也隻有100多元錢，兩位老人治病、一家人的生活費用，根本不夠。 為從嘴裏摳點兒錢給老人看病，謝延信春天到野地裏挖過麵條菜，夏天挖過馬齒菜，秋天吃過紅薯葉，冬天拾過別人扔掉的白菜幫。謝延信開的一小片荒地裏，種的油菜也是一直吃到開花不能再吃為止。 謝延信的同事、好友趙國堂告訴記者，這麽多年，老謝家裏沒有置辦過一件像樣的家具，屋裏的床、桌子、櫃子，還是公司工會送的。為省幾元車費，每次給嶽父看病，他都是用平板車送老人去醫院。目前，家裏最值錢的東西就是一台14英寸老式彩電—那還是兩年前二女兒看著父親病在床上無聊，用自己辛苦打工的410元錢買的。 謝延信如今每月能拿600多元錢，老嶽母83歲了要吃藥，粉香和自己身體不好也要吃藥，日子實在緊緊巴巴。 謝延信弄些壇子醃鹹菜，一吃就是十幾年，省下來的錢給嶽母買肉吃。4元錢一雙的塑料涼鞋，他穿了5年，到深秋還套在腳上。5元錢一雙的解放膠鞋，他則穿了整整12年。 “床是礦上的，桌子是中站區西苑社區給買的，連這個10瓦的節能燈泡都是俺社區書記李蘭英給買的。”謝延信說，“原來家裏最值錢的‘家具’是俺爹的骨灰盒，150塊錢買的，殯儀館裏得交寄存費，放不起。” 謝延信大孝至愛的感人事跡引起了社會關注。前不久，他被評上“河南省十大敬老楷模特別獎”。 可以說，謝延信給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善良、本份和樂觀。如今的謝延信，身體已大不如前，嚴重的腦病後遺症讓他的語言和行動都顯得遲緩多了，但那憨厚的笑容，依然感染著每一個見到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