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冬季:齊秦與私生子18年的恩怨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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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2月31日,紅遍華人世界的著名歌星齊秦在北京首都體育館舉行個人演唱會。在與齊秦合唱歌曲時,樂隊的打擊樂手黃建福不幸墜台身亡。齊秦因此痛苦萬分。讓齊秦稍感欣慰的是,兒子方偉特地趕到北京安慰他。

齊秦與方偉已有多年互不來往,而且曾對簿公堂,曾一度割斷父子血脈親情……這對父子的恩恩怨怨延續了十幾年,是怎樣的愛和力量,讓他們冰釋前嫌,再續父子情深?

私生子懵懂出生, 那是父親永遠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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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秦祖籍遼寧,在台中一個知識分子家庭長大。19歲那年,天生一副金嗓子的他步入歌壇。兩年後,他應征入伍,在台北海軍服兵役。在台北,他認識了影響他一生的女人----方美芳。

那時,方美芳是台北華國飯店的歌手,齊秦經常去那裏跳舞。美麗嬌豔的方美芳就像春天裏的一幅畫,令齊秦賞心悅目。很快,這對情竇初開的男女墜入了愛河,齊秦退役後便與方美芳同居。

上世紀80年代中期,齊秦憑著一曲《原來的我》在流行樂壇嶄露頭角。方美芳以女友的身份跟在他的身邊,負責他所有錢財的來往,兩人像夫妻一樣出雙入對。隨著《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大約在冬季》等經典歌曲的推出,齊秦成了紅遍華人世界的著名歌星。這樣一來,他與方美芳的差距驟然拉大,兩人的關係開始變得不穩定。

也許沒有誰對誰錯,但無休無止的爭吵已讓彼此傷痕累累、心力交瘁,齊秦隻好忍痛向方美芳提出分手。當時,方美芳已經懷孕幾個月,齊秦希望她把孩子打掉,不想給雙方帶來痛苦,但方美芳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以淚洗麵。

齊秦做夢也沒有想到,方美芳會把孩子生下來。這個1987年出生的可愛男孩取名為方偉,臉形、眉眼都酷似齊秦。初為人父本應是男人最幸福自豪的事,但齊秦沒有半點喜悅:兒子是私生子,從降臨人世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比一般孩子承受更多的負擔。

方美芳分娩一個星期後,齊秦去醫院看望他們母子,送去了3萬元台幣。他惱怒地責備方美芳:“你為什麽把孩子生下來!”方美芳冷冷地說:“不要你管,我自己能把孩子撫養大!”看著孩子紅撲撲的稚嫩小臉,齊秦欲哭無淚,滿懷悲愴地離開了醫院。

盡管已經與方美芳分道揚鑣,但兒子仍然是齊秦放不下的牽掛,是齊秦內心深處最不可觸摸的痛。沒有給兒子完整的家,不能讓兒子享受到完整的父愛,而讓兒子背負私生子的名分,齊秦怎麽能夠釋懷呀!為了彌補內心的愧疚,齊秦盡量在經濟上補償兒子和方美芳,他每個月都給方美芳母子生活費,還支付請保姆的費用。隻要在台北,齊秦就會抽時間看望兒子,給兒子買最高級的奶粉和玩具。每次把兒子抱在懷裏,看著兒子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齊秦的心裏都會湧起酸澀……

兒子4歲時,方美芳提出要把他交給齊秦,因為作為未婚媽媽,她獨自撫養私生子,不僅要承受生活的重壓,還要背負世俗眼光和輿論的壓力,令她感到心力交瘁。齊秦體諒到方美芳的艱辛,把兒子接回家,打算交給在美國的母親照看。他去美國之前,姐姐齊豫推掉了手頭上的工作,幫助他照顧孩子。三個月後,方美芳實在抑製不住對兒子的思念,又把方偉接了回去。

方偉一天天長大了,他常常問母親:“爸爸為什麽總是不回來?他為什麽不和我們住在一起?”每當這時,方美芳都會轉過頭去,不讓兒子看見她的眼淚。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兒子解釋自己與齊秦的恩怨,隻是搪塞說:“爸爸忙,等以後他不忙了,他會來看我們的。”

方偉上小學了,有同學在背後叫他“私生子”。方偉很傷心,常常一個人跑到小河邊,把自己折的一隻隻小紙船放在水麵,讓它們隨風飄向遠方。他心想,媽媽說過,爸爸就住在河的盡頭,爸爸看到這些紙船就會回來的……然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無數隻小紙船漂走了,他依然不見爸爸的身影。

終於有一天,齊秦到學校看兒子,可方偉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他一頭撲進父親的懷裏“嗚嗚”哭起來:“爸爸,你為什麽老不來看我?他們總是叫我‘私生子’,私生子是什麽意思?”齊秦撫摸著兒子的頭,心幾乎碎了……

傷痕累累: 無奈的父親欲哭無淚

放學後,齊秦帶著兒子美美地吃了一頓麥當勞,還給兒子買了很多零食,把兒子送回家,然後才離去。

方偉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幼小的心靈蓄滿了憂傷,他變得自卑和怯懦。在校園裏,他像離群索居的孤雁,每天背著書包匆匆來,又匆匆離去。每天放學,他孤獨地從公園門前走過,看見別的小朋友與父母在一起開心地玩鬧,他的眼睛會流露出渴望和憂傷。

拍攝電影《芳草碧連天》時,齊秦與“玉女明星”王祖賢擦出愛的火花。那時候,他的事業如日中天,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演出和應酬,加上有一份感情寄托,因此幾乎忽略了可憐的私生子。他唯一做的是,每月托人給方美芳母子捎去一筆錢,讓兒子生活得好一些。

在一天天無望的企盼與等待中,方偉走過了蒼白而灰色的童年。12歲那年,他開始在信裏向父親訴說。幾乎每個星期,齊秦都會收到兒子的來信。兒子沉甸甸的話語常常讓齊秦的心海波濤翻滾:“爸爸,我想你,每天夜裏都想得睡不著,風把門吹得‘咣當’作響,我就以為你回來了。爸爸,你為什麽總不回來看我?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想我嗎?”“爸爸,我知道你不愛我和媽媽,可你當初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別人恥笑我,瞧不起我,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難過嗎?爸爸,我想和你在一起,像其他小朋友那樣過快樂的生活……”兒子的每一封信都像刀一樣從齊秦的心頭深深劃過。一次又一次,齊秦說好了要去看兒子,但忙不完的工作總是讓他的計劃擱淺,結果留給兒子的總是失望和傷心。

盼啊盼,方偉依然盼不到父親歸來的身影。13歲那年暑假,從電視裏得知父親要在台北開演唱會,方偉沒有告訴母親就偷偷跑出家門。沒錢買票,他就一直在門口等。演出會結束,齊秦走出後台,一眼看見蹲在門口的兒子。整整三年不見,他記憶裏的那個流鼻涕的小男孩已經長成青澀少年,活脫脫一個“小齊秦”。兒子喊了一句“爸爸”,齊秦便淚雨紛飛。

這一次,方偉在父親的家裏整整住了七天,這是他記憶裏最快樂的時光。每天晚上,方偉與父親睡在一張床上,父子倆有說不完的話;早晨,方偉睜開眼,看見父親已為他衝好牛奶,買來全麥麵包和水果。那幾天,齊秦推掉手頭上的工作,帶兒子去溜冰、遊泳。無論走到哪裏,方偉都緊緊拉住父親的手、高昂著頭,那意思仿佛是向小朋友驕傲地宣布:我也有爸爸,他很愛我!

一星期後,齊秦因為要去北京演出,打算把兒子送回方美芳那裏。方偉知道,這次與父親分手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父親。多年來,他一直想質問父親:“為什麽要拋棄我們母子?”但那幾天的朝夕相處讓他發現,父親其實是愛他的。

方偉心裏的質問變成了哀求,他跪在父親麵前淚如雨下:“爸爸,別拋棄我和媽媽,我希望你能夠和媽媽結合在一起,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兒子的話讓齊秦百感交集:“兒子,你還小,不能理解我和你媽媽之間的恩怨。我和她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了,即使走到一起也不會幸福的。”說著,他把兒子拉起來。方偉仍然希望自己的眼淚和哀求能感化父親,所以又跪了下去。整整三小時過去了,齊秦知道如果不給兒子肯定的答複,兒子會繼續跪下去,萬般無奈,他隻得對兒子撒謊,答應與方美芳在一起。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方偉發現父親並沒有兌現諾言,父親不僅沒有回家,更沒有與母親結婚。純真的方偉意識到父親欺騙了他,他在鬱悶的同時變得怒不可遏,對父親有了一種深深的敵意。父親再來看他時,他把父親買的禮物扔到門外,聲嘶力竭地喊:“我沒有你這個騙子爸爸,你給我離開,我不想再見到你!”方美芳想製止兒子,但方偉像咆哮的獅子,依然對齊秦大喊大叫,發泄多年來的委屈和痛苦。

待兒子發泄完了,疲憊了,累了,齊秦坐到他身邊,耐心地解釋。兒子眼裏全是寒意和冷光,讓齊秦遍體生涼。方偉冷冷地說:“我不想聽你解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和媽媽!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愛我,你怎麽會這麽長時間才來看我!”說完,他推搡著把齊秦推出家門。齊秦沒想到兒子竟然這麽恨他,他的心仿佛被無數利箭穿過,傷痕累累,鮮血淋漓。他傷心地離去了。方偉聽著父親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靠在門上放聲大哭……

血脈終相連, 淚水中多年的恩怨分崩離析

方偉恨父親,卻又思念父親,父親來看他時,他總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態,待父親走後,他會心酸淚流。這種愛恨交織的感情把憂鬱少年方偉折磨得心力交瘁,他變得有些喜怒無常,開始逃學,學習成績很差。

兒子的頹廢和萎靡不振讓方美芳痛心疾首。與齊秦分手後,她擔心兒子受到傷害,忍痛錯過一段又一段姻緣,獨自含辛茹苦把兒子撫養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兒子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和夢想。她知道,如果任由兒子墮落下去,兒子的一生或許就毀了!當時,媒體傳出齊秦將與王祖賢結婚的消息,方美芳更加心緒難平:如果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哪還會記得方偉,他們母子倆甚至可能連生活費也拿不到!她決定讓齊秦補償他們母子倆一筆錢,從此與齊秦斷絕一切關係,讓兒子過平靜的生活。

在方偉看來,與其得不到父愛,那麽要齊秦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幹什麽!父親是他痛苦的淵藪,還是忘了父親吧,也許自己能徹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所以,他同意了母親的建議。

就這樣,方美芳和兒子一塊兒與齊秦談判,要求齊秦付給他們1500萬元台幣,從此不用再對他們母子負任何責任,所有的恩恩怨怨一了百了。

齊秦怎麽舍得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呢!用錢買斷父子感情,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他明確地告訴方美芳,他不能答應這一要求,因為他是兒子的父親,還會來看兒子,會對兒子負責。

因為雙方意見無法達成一致,2001年8月,方美芳以兒子的名義,遞一紙訴狀將齊秦告上了法庭,要求齊秦給付撫養費1500萬元台幣,令齊秦不得不與兒子對簿公堂。

開庭那天,齊秦與方偉分別站在被告席、原告席上。方偉頭戴棒球帽,一臉憂傷,看也不看父親一眼。齊秦扭過頭來看兒子時,兒子決絕地把頭轉向一邊。那一刻,齊秦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一片片碎裂的聲音。

法院很快對這起民事糾紛作出判決,沒有支持方美芳和方偉要齊秦給付1500萬元台幣撫養費的要求,判決齊秦付給方美芳母子撫養費526萬元台幣。方美芳雖然很不滿意,但沒有上訴。不久,齊秦委托律師把526萬元台幣付給方美芳。對方偉來說,父親這兩個字從此將在心靈深處消失,齊秦似乎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裏出現過。

然而,在齊秦看來,一筆錢怎麽能買斷血脈相連的父子情?但方美芳和兒子的絕情已讓他傷透了心,他沒有心情再去看兒子了,甚至連電話都不給兒子打。不過,兒子的身體裏畢竟流淌著他的鮮血,他常常在不經意間想起兒子,兒子那張酷似他的臉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就這樣,齊秦在思念、痛苦、怨恨和沮喪中度日如年……

因為這場官司,“齊秦有個私生子”被徹底曝光,王祖賢承受著來自方方麵麵的巨大壓力,將自己與齊秦原訂的婚禮取消了。她傷感地告訴齊秦,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才考慮結婚的事。齊秦不得不在失落中等待。

與兒子對簿公堂以及婚禮取消,讓齊秦愁腸百結。他反思自己走過的路:當初年少輕狂,與方美芳生下兒子方偉,釀下的這杯苦酒讓他這些年無法得到解脫,在痛苦的深淵裏沉沉浮浮。人生就是這麽殘酷,“私生子”這杯苦酒,他們是要啜飲一輩子了,兒子的母親方美芳終生無法解脫,兒子方偉身上一輩子烙上了“私生子”的烙印,而他和王祖賢之間的感情也因此變得前程未卜!

時光就這樣在齊秦和兒子的恩怨中匆匆逝去,一晃三年過去了。這三年裏,齊秦再沒有與兒子相見,任由思念的潮水在心頭起起落落。2004年秋天,王祖賢再也無法承受重壓,忍痛向齊秦提出分手。

畢竟相愛了10年啊,在齊秦的心裏,王祖賢儼然是他的親人,如今要把她從心裏剔除,他感到了剜心刮骨般的疼痛。為了排遣心頭的孤寂和痛苦,他以繁重的工作來麻木自己,頻繁地奔波於香港、新加坡、北京等地,參加各種活動,包括拍電影,開演唱會,一張又一張地出專輯。他不敢讓自己奔忙的腳步停下來,怕痛苦的潮水將他淹沒。

2005年4月,齊秦因疲憊過度病倒了,嗓子失聲。

方偉從媒體上得知父親的狀況,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此時,他快滿18歲了,懂得了世事艱辛和生命滄桑。他知道,其實父親是很愛他的,父親太不容易了,當初懵懂無知的他卻一次次將父親刺傷,讓父子幾乎反目成仇,讓骨肉分離!歲月的流水催他成熟,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已經在心裏原諒了父親。

4月25日一大早,方偉懷抱一大束鮮花,鼓足勇氣敲開了父親家的門。

看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出現在門口,齊秦愣了。方偉的一聲“爸爸”讓齊秦淚如雨下。他一把摟住兒子,父子倆抱頭痛哭……多年的隔閡與恩怨,多年的愛恨情仇,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依然是那個房間,依然是那張大床,父子倆滾在大床上說了一天一夜的話。方偉誠懇地向父親檢討自己當初的不恭,還告訴父親,當初自己強行把父母親拉在一起是不對的,自己對父親造成了很大傷害,甚至讓父親錯失了一段姻緣,希望父親原諒。兒子的話讓齊秦唏噓不已,他真誠地向兒子檢討這麽多年來對兒子的疏忽,說自己不是好父親,沒有盡到父親應盡的責任,希望兒子不要記恨。

一對親生父子,誰會記恨誰呢?相逢一笑泯恩怨,父子倆的心貼得更近了。齊秦和兒子的關係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融洽。自此,他們彼此關心、牽掛對方:方偉經常打電話給父親,提醒父親工作別太累,不要開快車,生活要有規律;齊秦也不再避諱自己有私生子,能夠坦然地談論兒子,要送兒子去美國留學。

12月31日,齊秦在北京首都體育館舉行個人演唱會,沒想到發生了重大意外:與他合唱歌曲時,他的好友、樂隊的打擊樂手黃建福不幸墜台身亡。齊秦因此痛苦萬分。第二天,方偉隨黃建福的家屬到達北京,他見父親傷心過度、憔悴不堪,心裏酸酸澀澀的:父親已經45歲了,依然一個人奔波忙碌,身邊連照顧的人都沒有,什麽事都要獨自承擔。他含淚對齊秦說:“爸,你不要太難過。等這件事過去了,兒子希望你能找到愛你疼你的人,能有個美好的歸宿……”閃閃的淚花從齊秦的眼角湧出。

那一刻,父與子,兩個男人,再次感受到歲月無法改變的血脈親情……